第2節(jié)
—————————————————————————— 《中華人名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條規(guī)定:故意傷害他人身體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犯前款罪,致人重傷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別殘忍手段致人重傷造成嚴重殘疾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者死刑。 據(jù)說,醫(yī)院又一次給付唯鈺下了病危通知。 杜興名一病不起。 許濯在盛屹跟付唯鈺所住醫(yī)院樓下沒日沒夜蹲守了三天,終于等到了付青洛。 兩個同樣器宇軒昂俊逸非凡的男人。 在商場上亦是互有耳聞。 不同的是。 付青洛西裝筆挺地站在那里,眼底的鄙薄太過明顯。 許濯胡茬未理,滿眼血絲,講話時再無往日的意氣風發(fā),甚至有些低三下四。 為了杜檸。 “付先生,”許濯誠心懇求,聲音黯啞,“能不能,放我meimei一馬,只要你開口,任何條件我都不會猶豫?!?/br> 許濯這樣說。 付青洛只云淡風輕地站在那里,一副俯視眾生的傲然姿態(tài)。許濯的話險先令付青洛冷笑出聲。別說小小一個杜檸,今天就算拉上整個昌合集團來陪葬,他們付家也無需浪費一兵一卒。條件,杜家的人有什么資格跟他談條件呢。 他甚至都沒有多看許濯一眼,越過頹然站在那里的許濯,付青洛一聲都沒有吭。 他要杜檸死,她就絕對不可以生。 ☆、第3章 三 三年后 xx省xx市第一女子監(jiān)獄 天很藍。 這樣藍的天,杜檸足足三年沒有見過了。 相較于十八歲,二十一歲的杜檸并沒有太大變化,只更瘦削一些,因此身材顯得越發(fā)頎長。皮膚也更白了些,近乎那種終年不見太陽形成的病態(tài)白。 “路還長,出去后好好做人,認真生活?!?/br> 黑色大門關上的那一刻,杜檸忽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亂,她手足無措地摸著那扇黑得壓抑高得駭人的大門,真想聲嘶力竭地求著她們放她進去,別讓她走。 遠處有疾馳而來的香檳色捷豹,杜檸隱隱約約地看,那車,她認得。 杜檸有些怔,朝著車子駛來的方向無意識地走了幾步,眼睛很酸,在酸得落下淚來以前,那人已經(jīng)下了車,穩(wěn)步朝著她走來,先是緩慢的,而后,漸漸加快了腳步,直至,變成了奔跑。 杜檸還來不及反應,便被扯進了一個溫暖寬闊的懷抱。她沒有看清他的表情,因為眼前一片模糊,也因為他的動作實在太過迅速,那樣急迫的力道,有些粗魯,有些蠻橫,生生將杜檸眼底的霧氣帶出淚來。 她安心閉上眼睛,還是熟悉的氣息,連洗發(fā)水的味道都不曾變過。才一頷首,他左肩處的黑色西裝衣料便綻出一朵水暈,許久之后,杜檸終于伸手環(huán)住了他的腰身,依賴地靠在他的肩頭。 猶記得離開時,她才只到他的胸口罷。 如今,她已經(jīng)及了他的肩頸。 真好。 “哥。”不是許濯,也不是許先生。她低低喊了一聲,哥。 其實,她看不見,她肩頭的衣料比他濕得更甚。她也不知道,這一段來的路上,他的眼前,始終一片模糊。 春寒料峭,微風拂過的時候,杜檸感受到了肩上濕處的涼意,他不說話,就只緊緊抱著她,恨不能嵌入身體的力道。她輕輕拍著他的背,笑笑說,“哥,別哭,肩膀會冷?!?/br> 他趕忙脫下西裝外套,將她包裹得嚴嚴實實。 兩人對望許久,皆是紅著眼睛。最后,他伸手輕撫她的臉頰,無限溫柔與堅定,“走吧?!?/br> 杜檸點頭,正要回頭再望一眼那座黑色的城,他卻驀地箍住了她的腦袋。 “別看,都過去了,我保證。” 牽起她的手,很涼,跟記憶中的一樣嬌小柔軟。杜檸聽話地垂下頭,忽然記起,他接她放學的那些日子里,他總是這樣牽著她的小手過馬路,她前后左右地張望,望夠了風景便會問上一句,這條路沒有走過,你要帶我去哪里啊。 他說,只要我在,每條路都可以帶你回家。 “我們回家。”許濯說。 道路兩旁的樹木已見嫩芽,仍舊是賞心悅目的清淺綠色。杜檸走在許濯的身邊,一步一步,矯情得想哭。 ———————————————————————————— “哥,快幫我看看?!?/br> 付唯鈺拖住剛剛進門的付青洛,滿臉緋紅喜色?!懊魈炝_辛回來,我穿這樣子還ok嗎?” 付青洛微笑著瞇起眼睛,細細地將她打量一番。 天藍色百褶半身長裙,無袖純白雪紡衫,勃頸上掛著一串飽滿圓潤的珍珠項鏈,簡單大方又青春靚麗,實在很美。 見他半天沒有開口,付唯鈺緊張地仰頭看他。“不好看嗎?以你們男人的眼光……” 付青洛伸手寵溺地捏捏她的臉頰,“美得讓我嫉妒羅辛?!?/br> 付唯鈺一怔,隨即笑靨如花,“我也很嫉妒未來的嫂子啊?!?/br> 圈內人都知道的,付青洛對meimei一向疼愛有加,自從三年前付唯鈺大病一場之后,外人眼中的付青洛更是恨不能將meimei時時捧在掌心。這幾年,付家大小姐出落得越發(fā)動人了,自病愈之后,連刁蠻任性的性格也一并轉變了,變得格外溫婉乖巧。 付青洛將她保護得太好,幾乎沒有人知道三年前的付唯鈺究竟是因何大病一場以致許久未曾露面,更沒有人知道,如今已與從前判若兩人的付唯鈺,丟失了一段記憶。 “早些睡,明天帶你去接羅辛?!?/br> 付唯鈺甜甜一笑,踮起腳尖,在他的左臉上輕輕落下一吻。付青洛微微勾起唇畔,是難得一見的溫柔表情。 —————————————————————————————— 三年的時間,說短也長。 長得足以令人懼怕這個世界,因為太過陌生。 杜檸回家的那個晚上,杜興名給保姆放了假,親自下廚在家里張羅了一桌子的菜。顧語希刀法嫻熟地幫忙切菜,許濯則挽著袖子在一旁有模有樣地洗洗涮涮。杜檸站在寬敞的流理臺前麻木地看,除了多余,再想不出其他字眼。 其實杜檸是明白的,那一個擁抱,只是不具名的問候而已。 其實杜檸也是知道的,許濯,是杜老頭真心當成女婿來培養(yǎng)的接班人,只是她,越來越配不起,亦或是,從來都沒有配得起過。 廳堂很空,杜檸卻覺得壓抑。不多時,餐桌上便一派的琳瑯滿目。杜檸坐在許濯跟顧語希的對面,只覺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快嘗嘗老爸的手藝?!倍排d名將一盤芙蓉醉蝦放在杜檸面前,興致勃勃。 杜檸盯著豐盛的晚餐愣了許久,記憶中,尋不到老爸下廚的片段。都說人是會變的,大抵就是如此。這頓飯,實在算不得熱絡,許濯頻頻幫她夾菜,剝蝦,顧語希則關心不已地跟杜檸表示,需要什么就告訴她。 杜檸一直埋著頭吃,許濯夾了多少,她便吃了多少,卻渾然不覺味道。 這樣尷尬,不是因為她還會是因為什么。 晚餐過后,許濯去送顧語希,杜興名又忙著收撿桌子,閨女不想開口多言,他亦實在想不出合適的話題。杜興名想,就這樣僵著吧,能這樣面對面地僵著也好。 流理臺幾乎收拾完畢了,杜興名想回身告訴杜檸,別傻站著,上樓早些休息。只是還未來得及轉過身來,只聽咚的一聲,似有什么東西跌落了。 杜興名轉過身來看,卻看見杜檸就這么,雙膝齊齊地跪在地上。 “爸,我錯了?!?/br> 杜興名的身子微微顫了顫,手中正拿著的白瓷盤便應聲落地。 —————————————————————————————— 許濯不知那日他跟顧語希離開之后,杜檸跟杜興名之間發(fā)生了什么,只是忽然覺得,他們父女之間的關系,實在緩和很多。 有兩回杜檸來昌合探望,幾個認得杜檸的老員工親切地問她,畢業(yè)之后會回國定居嗎。從此杜檸便再沒有來過昌合。 其實,鮮少有人了解杜檸的這三年,就連昌合的員工都以為老板家閨女是去國外留學了,杜檸也曾對自己說過,沒關系的,都過去了。 可是每當暮色再度降臨,那扇厚重的黑色鐵門便會在腦海深處蠢蠢欲動,根本不用她刻意去想的,它就在那里。 再沒有人知道又如何,她杜檸自己知道,她最喜歡的許濯知道,它會像一個烙印,死死地印在她的身上,它會隨著歲月的增長一點一點擴大,它會一生都提醒她,你坐過牢,你曾經(jīng)差點就成了死刑犯,是你爸爸跟你最在乎的人拼盡所有才護得你只被關押三年。 少不更事,她自然在顧語希面前輸?shù)靡凰?,而今兜轉千回,更是不可能再有資格。 所以當杜興名跟她商量要不要出國繼續(xù)完成學業(yè)的時候,杜檸絲毫沒有猶豫便應承了下來。 隨便去哪里都好。 只要別再有許濯。 —————————————————————————— 一個月后,杜檸踏上了飛往英國倫敦的航班。 那日只有杜興名跟許濯來機場送行,杜檸禮貌地任由許濯抱了抱自己,許濯在她耳邊輕聲說,傻丫頭,照顧好自己。 杜檸說,若是結婚,別告訴我。 杜興名輕拭眼角,拍著杜檸的肩膀反復叮囑,別虧待自己,老爸一退下來就去你那邊定居。杜檸大力抱了抱杜興名,長時間地停留在他的懷里。其實,每一個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她這一走,是抱著再不回來的決心,這樣的結局,實在對每一個人都好。 入關的時候,杜檸只高高舉起右手揮了揮,沒有回頭。 再見,回憶中的一切。 再見,一切的回憶。 ☆、第4章 四 “爺爺?shù)教幣郎剑琺ama全世界采風,現(xiàn)在連你也要走了!” 付唯鈺嘟著唇,雙眼通紅地抱著付青洛不肯松手。 “乖,”付青洛輕輕撫上她的臉頰,“那邊一穩(wěn)妥我就回來,有羅辛在,你怎么會有空想我呢?!?/br> “哥!”付唯鈺嬌嗔一聲。 “好了,快別鬧,航班要晚了。”羅辛好笑地將付唯鈺從付青洛身上扒下來,自付唯鈺病愈之后,原本恣意妄為的性子越發(fā)收斂了,越發(fā)溫柔恬靜,很像羅辛記憶中的陶曼,很像很像。 想到陶曼,攬著付唯鈺的大掌不自覺地加了幾分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