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醉回頭看了一眼季欽，然后突然笑道：“我去準備晚飯，你來陪陪他吧?！?/br>
    “……”季欽不會這些東西。這些家人或者朋友之間經(jīng)常會一起進行的活動，季欽全都沒接觸過，他也沒有興趣。就像運動一樣，季欽有時會一個人去鍛煉，但是，對于那些球類，或者其他需要團隊協(xié)作的項目，季欽都是從沒參與過的。他也以為他一輩子都不會需要這些，然而現(xiàn)在看來，也未必是這樣子的。

    他和鑫鑫一起對戰(zhàn)，一局都沒打得贏過。

    “你太弱了……”鑫鑫失望地說，“我等周醉回來?！?/br>
    說完，就又抱著貓坐在一邊了。

    “……”

    周醉出來看見這副情景，有點驚訝地問：“這又是怎么了？”

    “……鑫鑫更喜歡和貓在一起?！奔練J陰沉著臉。

    “哦……”

    季欽非常不屑：“我不知道貓有什么意思?！?/br>
    “我倒是有點能理解……”周醉說道。

    “哦？”周醉極少和他反著說話，這次倒讓季欽有點意外。

    “就是……怎么說呢?！敝茏硐肓艘幌拢懊髅髦缹Ψ较才瓱o常難以取悅，性格高傲自尊心強，生來孤僻獨來獨往，但還是會覺得，真的很可愛啊。”

    季欽冷哼一聲：“你還真是犯賤?！?/br>
    周醉也不生氣，反而笑嘻嘻地順著說道：“大概真的是吧?！?/br>
    “……”

    “所以要有耐心，盡量地順著它，讓它覺得舒服，才能夠接近它?！?/br>
    “……”果然就是犯賤。

    “……？”

    “搞不清楚你的想法。”

    “嗯……”周醉又笑，“等到它能夠感到安心和依賴的時候，一直在它身邊的人就會真的覺得非常高興吧。從你這個角度是不會明白的。”

    “……隨便你吧?！奔練J看著鑫鑫，不想繼續(xù)貓的話題，對于周醉的犯賤也并不感興趣，于是隨口敷衍地道。

    “那吃飯吧?！?/br>
    這次不像以往那般清淡，因為鑫鑫也在這里，所以周醉弄了幾個葷菜。

    鑫鑫一邊吃一邊偷偷地丟rou去喂貓，將地板弄得油乎乎一大片，季欽也沒去管，只要鑫鑫高興，那怎么樣都好，教育是以后的事，現(xiàn)在這個階段季欽只想讓他高興。

    晚餐過后，周醉又和鑫鑫坐地板上。

    季欽就在一邊看著，莫名感覺有點受挫。鑫鑫是他兒子，可是之前兩天一直在哭，直到周醉來了才好一些，周醉似乎很懂什么東西最能吸引這個年齡的男孩子，而季欽對此卻是一竅不通的。過去他無數(shù)地幻想過鑫鑫回來之后，兩個人一起相處時的情景，可是現(xiàn)實和他的想象畢竟是不同的。在他的想象里，自己在一旁喝著些啤酒，鑫鑫則是很乖地自己擺弄拼圖。拼圖就是季欽對童年時代最深的印象，小的時候季欽每天都是一個人在他的房間里，因為外面父母總是吵架。他沒有什么事情可做，一天一天顯得尤其漫長，那時季欽總是擺弄拼圖，那種幾千片的，可以讓他從早到晚坐在桌前一動不動，時間被消磨掉，就沒有那么難捱了。所以，即使是現(xiàn)在的季欽，也并不知道其實還可以有很多其他的事情。但是鑫鑫的確是有血有rou的，所以他和季欽想的完全不同。雖然這種鮮活的感覺很好，卻的確讓季欽有些措手不及了。

    幸好周醉也在這里，季欽同時也會這么覺得。

    他把季蒙的貓給搶來了，季欽都不知道季蒙有一只叫做球球的貓。鑫鑫很喜歡它，因為鑫鑫從未養(yǎng)過，雖然孩子總是喜歡小動物的。

    然后周醉帶他去游樂場。鑫鑫沒有見過這么大的游樂場，里面很多東西都是他沒有體會過的，這個讓他感到新鮮。

    再然后，周醉介紹鑫鑫認識別的小孩子們……鑫鑫沒有什么朋友，也許因為沒有戶口，同時覺得幼兒園的階段并不算很重要，養(yǎng)父養(yǎng)母沒有讓他去幼兒園。

    現(xiàn)在，周醉在和他打游戲。

    這幾天來，鑫鑫都沒哭了。

    正在想著，周醉就問：“你以前打過這個嗎？”

    鑫鑫盯著屏幕眼睛眨都不眨：“我在親戚家里玩過……但是我家是沒有的?！?/br>
    “還算喜歡？”

    “嗯。”鑫鑫說，“我希望我也能有個……”

    “喂……”周醉回頭看看季欽：“你爸爸無聊了。”

    “……”

    鑫鑫還是沒有管季欽叫過爸爸，雖然周醉有意無意提醒之時鑫鑫也并沒有表示過反對。季欽猜想鑫鑫并不是完全不明白，他大概似懂非懂地知道季欽是他親生爸爸，而他以前是被一直以來的“父母”給撿回去的。

    “我們來點簡單的吧?！敝茏碚f，“這有一些運動類的……兵乓球怎么樣？你在屏幕前面做這些擊打乒乓球的動作，動作感應系統(tǒng)就會自動識別，這樣就可以進行虛擬的運動了?！?/br>
    “……”在季欽的印象中，電子游戲就是用手柄的，他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然需要在屏幕前像兔子一樣蹦蹦跳跳了。

    “來。”周醉扯著季欽，“你站在這里，先讓它檢測到你?！?/br>
    “……”

    “然后是鑫鑫……”

    “嗯……”鑫鑫好像有點期待。

    “你們可以雙人比賽……”

    “……”

    “那，那，我開始了?！宾析伪孔镜匕l(fā)出一個球。

    “……”

    “我，我得了一分了?！宾析握f著，又打出來一個球。

    “……”

    “不要僵著不動啊?！敝茏碚f，“你是故意讓他的嗎？”

    “……”

    “難道你是真的完全不會？”

    “……”季欽很想讓他閉嘴。

    “要這樣來……”

    周醉從季欽身后摟著他，輕輕握住了他的手：“鑫鑫你再來一次吧?！?/br>
    “哦?！?/br>
    “看?！敝茏韼е練J回了一個，“手要這樣揮出去啊?！?/br>
    “……”

    “就是這樣?！敝茏碜笫忠舶炎×思練J的左手，整個人都貼在身后，又引著季欽發(fā)了一個球，“明白了嗎？”

    鑫鑫還是沒有接到，嘴巴有點癟了。

    季欽感受到周醉的呼吸吐在他的耳邊，兩只手上被緊緊握住的地方傳來陣陣溫暖的觸感，沒來由的心里又是一陣煩躁，好像有什么東西一直在那撓似的。

    簡直莫名其妙……

    32、游戲（下）

    周醉把著季欽繼續(xù)發(fā)了個球,“學會了嗎，就是這樣。動作稍微用一點力,機器沒有那么智能?！?/br>
    “……”

    季欽覺得渾身都不對勁，好像有些細小的針在扎似的，讓他竟然感到有些戰(zhàn)栗。

    他一把揮開身后的周醉,“行了,我知道了。”

    周醉也很識趣,立刻松手,“那好。”

    季欽很別扭地試了一下——沒有打到，直接失分。

    鑫鑫好像有點高興。

    “你要……”周醉才剛說了兩個字，季欽便對他吼,“離我遠點，”

    “哦……”

    季欽現(xiàn)在真的有些怕周醉了,總是感覺自己那層堅硬的殼被人一點一點敲擊。季欽早已決定不去在意任何的人，季欽告訴自己那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這個世間一切事情總有消褪和結束，這本就是最平常的景象。但是，即使那么平常，它的殘忍卻并沒有因此而消失掉一點點，然后仔細想想，這種殘忍無非是因為人的執(zhí)念。哪里有什么未完的故事，有的只是未死的心。季欽認為之前都是自己沒想明白，才會想要從父親和母親那里尋求什么，雖然從來未曾真的得到。在幾年前，又突然想要一個孩子來陪伴自己，然后鑫鑫被弄丟了，也不清楚過得如何，這個錯誤讓季欽終于明白了也許他就是那樣的宿命，被詛咒了一般，再去反抗可能還會得到相同結果，一次比一次傷害得更重，于是季欽決定放棄，自己一個人沒什么不好。當然，那個時候鑫鑫還未找到?？墒乾F(xiàn)在，周醉的確有點在他意料之外。

    最后季欽還是一個球都沒有接到，鑫鑫順理成章地就拿下這第一局。

    “……你陪他吧?！奔練J不擅長這個，而且他也不喜歡。

    “那好?！敝茏碚f，“我來?！?/br>
    “……不要讓他上癮。”

    “……嗯？”

    其實季欽完全不懂電子游戲，但他知道有些孩子沉迷于此，現(xiàn)在說這只是害怕周醉沒輕沒重，會帶鑫鑫不分日夜打個不停。

    “放心。”周醉笑道，“我教出來的孩子不會這樣的?！?/br>
    “……”季欽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懶得說“跟你有什么關系”那句話了。

    他真的很不明白，周醉對他自己的定位是什么樣子的。在季欽看起來，周醉就是在自己焦頭爛額毫無辦法之時過來幫個忙的，可是周醉卻總是表現(xiàn)得會一直留在這里一同撫養(yǎng)鑫鑫長大似的，季欽覺得他太能代入角色了，現(xiàn)在沒必要說，等到鑫鑫稍微好點，再把周醉攆走也就是了。

    “不過說起上癮，”周醉又笑，“我有一個朋友，兒子倒真上癮。后來這個朋友雇了一群游戲高手，經(jīng)常剿殺他兒子的那個角色，讓他總也打不過去，后來他兒子真的氣得退出了，說這個游戲玩家太沒素質了?！?/br>
    “……”

    那邊周醉又和鑫鑫換了一個游戲。

    這回是個躲避類的。屏幕上面會有炸彈飄來飄去，他們兩人需要做到全部都閃開去。

    季欽再一次地發(fā)現(xiàn)周醉的確長得很好，做著那些奇怪動作竟然不會顯得狼狽。

    季欽站在一旁看著，突然感到有些奇妙。

    他過去是從沒想過會有另外一個人也在這的。過去幾年，每天都是只有自己。鑫鑫回來之后的種種場景，他已經(jīng)想過和夢見無數(shù)次了。但是，沒有一幅畫里是有第三個人的。

    “鑫鑫。”周醉突然又說，“哪天我們一起釣魚好嗎？”

    “咦？”鑫鑫睜大眼睛。

    “嗯?！敝茏碛中Γ拔液湍愕陌职?，就是釣魚認識的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