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蘅說：“你直接走好了，我不會開門的?！?/br>
    他說：“我有點兒頭暈。”

    “別使苦rou計，你知道沒什么用?！?/br>
    周晏持說：“我是真的頭暈?！?/br>
    杜若蘅冷淡回應(yīng)：“你還不如直接說你胃疼更真實一點兒。”

    周晏持靜了一會兒，語氣包含幾分無奈：“你回想一遍，這些年我什么時候?qū)δ阏f過謊話?！?/br>
    過了幾分鐘，門被從里面打開。杜若蘅站在門口問：“你這回來s市做什么？”

    他輕聲開口：“我不想讓我們兩個之間再產(chǎn)生什么誤會?！?/br>
    “你放心，我沒什么誤會?！?/br>
    周晏持看了她一會兒：“還想來看一看你?！?/br>
    杜若蘅突然說道：“你是不是還希望能復(fù)合？”

    她問得很直接，讓人沒法防備。反應(yīng)過來的周晏持很輕易便點頭承認：“是?！?/br>
    杜若蘅想了片刻，回過神之后說：“這是不可能的?！?/br>
    周晏持輕聲回應(yīng)：“事情總會有轉(zhuǎn)機?！?/br>
    杜若蘅冷著臉：“你不應(yīng)該這樣。這不是最優(yōu)選擇?！?/br>
    周晏持開口：“沒有什么選擇。你最重要就是?！?/br>
    這話被他說得像呼吸一樣很自然，也沒有包含什么百轉(zhuǎn)千回的柔情蜜意在里面。周晏持不懂情話，隔了這幾年仍然不懂。以前他翻來覆去跟她講過的也只有寥寥那么幾句，并且很少說得款款甜蜜，杜若蘅想聽的時候他也會配合氣氛地講出來，但大多數(shù)時候都不加渲染，只是行云流水一般地說出來，往往反而是眼神與肢體動作里的感情比言語之間要更濃一些。

    杜若蘅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她沒再開口，側(cè)身讓他進屋。然后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進了臥室，反鎖上門，把周晏持一人晾在客廳，過了很久都沒理會他。

    作者有話要說：我回來啦。恢復(fù)更新。：）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周晏持在客廳站了一會兒，獨自去廚房弄吃的。

    現(xiàn)在的杜若蘅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廚房里用具齊全，且都有被使用過的痕跡；冰箱內(nèi)食物豐富，蔬菜rou類瓜果皆有，還有少量零食，以及兩塊賣相不錯的蛋糕。

    上一次周晏持踏入這里還是在三年前，那時杜若蘅的廚房整齊寬敞，看起來很像是房地產(chǎn)掛出來的樣板間廣告?，F(xiàn)在這里則有聲有色，能看出房主人花了很多興趣與時間在這上面。

    這多少讓周晏持有些不好想。無論從哪一方面都可以看出杜若蘅已經(jīng)能獨當(dāng)一面，她生活獨立而且自由，很瀟灑，充滿積極向上的氣息，沒有什么遺憾。從物質(zhì)上和精神上她都已經(jīng)能夠自給自足，不再需要他一絲一毫，這是事實，由不得他否認。

    曾經(jīng)她是真的十二分依賴他。兩人都在國外時她很喜歡跟他呆在一起，周晏持忙碌的時候她也不打擾，等到中途休息時她才會蹭過來跟他玩鬧。那時候她給他找的各種小麻煩很多，從修電腦到車子拋錨，還有感冒發(fā)燒等等，隔三差五便出問題，讓周晏持除了課業(yè)之外只能把精力全花在她身上。對此她還很振振有詞：“我喜歡你嘛，所以就這樣了啊。”

    完全沒有關(guān)系的兩句話，但他只有沒轍。

    再后來他先她一步回國，兩人異地戀讓杜若蘅缺乏安全感，為此心情低落了很長一段時間。周晏持印象深刻的是一天周五的晚上，他作為遠珩最年輕的董事開完會從大樓出來，便看到外面臺階上坐著一個人。十一月北方的寒風(fēng)不留情面，杜若蘅裹著風(fēng)衣被凍得瑟瑟發(fā)抖，她的鼻尖通紅，仰頭看見他的那一瞬卻雙眼發(fā)亮，張開手臂讓他抱，軟軟地帶著鼻音跟他撒嬌：“冷?！?/br>
    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她密密攏進大衣里，低下頭去親她。不自在的反而是杜若蘅，她別過臉，雙手被他握在懷中取暖，她的手指冰涼，他輕輕給她呵氣，聽到她小聲說：“突然好想你啊，就跑回來了啊?！?/br>
    明明上個周末他才飛去國外看她。

    有很長一段時間兩人都如膠似漆，親密得讓旁人都艷羨。從相戀到結(jié)婚，是所有人看來都順理成章的事。那時候的杜若蘅有多仰仗他，她發(fā)一個噩夢都要給出差的周晏持打電話讓他回來，發(fā)燒之后她從昏睡中醒過來，迷迷糊糊去抓他的手，說出的第一句話便是他的名字。

    那個樣子的杜若蘅滿足了周晏持所有被需要的心理。兩個人伴隨歲月流逝漸漸形成一定的相處模式，她習(xí)慣了索取，而他擅長給予。

    太美好的過往，周晏持一度以為就會這么一生一世。他現(xiàn)在根本不能想這些，稍微想一想，心里什么滋味都能一股腦地冒出來。

    結(jié)婚四年，離婚五年?，F(xiàn)在的杜若蘅早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那個模樣。他不知道她是如何戒掉的當(dāng)年那些小習(xí)慣，從遇到任何事都第一時間想要依賴他，到現(xiàn)在樣樣獨自手到擒來。這個過程的滋味不會好受。

    最讓周晏持煎熬的是，讓杜若蘅改變的從來沒有別人。只有他自己而已。

    周晏持找了點材料做粥，然后去敲臥室的門，問杜若蘅要不要一起吃一點。

    隔了半晌里面才傳出聲音，沒什么興致地說不吃。

    于是周晏持坐在餐桌前面，一個人吃晚飯。吃完之后又去刷碗，把一切整理好了，一個人回到客廳看電視。

    這兩年其實他一直都是這么個狀態(tài)，不管做什么都是一個人。在外面的時候倒還好，他的身份決定了他不管去哪里都很熱鬧，眾星拱月地簇擁著?；氐郊液缶妥兂闪硗庖环跋?，周宅比杜若蘅的公寓還大，除了傭人之外就剩他一個人，因而顯得格外冷清跟空曠。車禍之后周晏持就很少再正經(jīng)在餐廳吃飯，一般他都是叫管家把飯端去書房。一個人對著偌大的餐廳很是空蕩，他產(chǎn)生不了什么食欲。

    有的人單身久了也就習(xí)慣，但周晏持顯然不在此列。管家倒是曾經(jīng)往周宅牽過一只狗，可是周晏持又嫌煩，沒過兩天就叫他又送了回去。

    沈初知道后說他毛病真多。然后又說：“真這么凄涼，你就再去找一個嘛。既然該有的一樣都沒保住，那何必還要強求，趁早尋求新的生活也好的呀?！?/br>
    周晏持揉著眉心不予理會，沈初又要聒噪，他漫不經(jīng)心打斷他：“我把張雅然叫過來?！?/br>
    沈初立刻橫眉怒目：“滾?！?/br>
    這兩年周晏持的變化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紛紛笑問他怎么突然就換了主意。他的發(fā)小圈子里還為此有人給他特地送了塊牌匾，上面大書特書忠貞二字。卻沒幾個人對他真正有信心，沈初口口聲聲鼓勵說他是三十多年來見過的最心志堅定的人，卻也明里暗里地試探過周晏持不止一次。

    周晏持向來都不是在意旁人眼光的人。但他乍然改變，不免會有心志動搖的時候。所以只能是全然避免那些招人誘惑的地方，這三年里他沒踏入過*一步，行為規(guī)矩得比妻管嚴還妻管嚴。

    沈初為此感慨說這就是報應(yīng)，還嘲笑他可憐死了。

    周晏持本來對電視節(jié)目就沒什么興趣，一個人看更是意興闌珊。再加上他還有點兒頭暈，這是車禍的后遺癥，極為偶爾的時候會犯一犯。不到十點他就想睡了，去客房找到條毛毯剛搭在身上，就聽見臥室的門被輕輕打開。

    杜若蘅光著腳站在門口。隔了一會兒她問出來：“睡了？”

    周晏持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才正確。最后他選擇了閉目假寐一言不發(fā)。

    又過了一會兒，杜若蘅走過來。周晏持屏息凝神，覺察到她踩在了猩紅地毯上，在沙發(fā)前面站了一會兒，她的動作遮住了頭上幾分燈光，像是在打量他。接著她蹲下^身，有些遲疑地伸出手，動作緩慢，進進退退，但最后還是摸到了他的頭頂。

    那里有一條傷疤，是周晏持車禍后做開顱手術(shù)的結(jié)果。杜若蘅甫一摸到，手腕顫了一記。手指離開又回來，她從頭慢慢摸到尾，很長一段，就著這個動作停了半晌才收回去。

    她默不作聲地垂眼看著他。半晌冷淡開口：“醒著就不要裝睡?！?/br>
    周晏持慢慢睜眼，目光很溫柔。

    他見她垂目不語，安撫說：“很久之前的事，不用擔(dān)心?！?/br>
    杜若蘅突然淡淡開口：“周晏持，你現(xiàn)在很老了你知不知道。”

    周晏持嗯了一聲。

    “已經(jīng)有了白頭發(fā)，眼角還有小細紋。”她想了想，又補充著打擊道，“幸虧你不笑，否則一定很丑，而且沒有一點精神。”

    周晏持無以應(yīng)對，又嗯了一聲。

    她又說：“我不想跟你復(fù)合?！?/br>
    周晏持輕聲說：“我知道?！?/br>
    杜若蘅兀自陷入沉默。周晏持連呼吸都輕輕的，不敢打擾她一下。等過了很久，聽見她突然開口：“那些女人好在哪里？”

    “……”

    她沒有看他，垂著眼慢慢問出來：“藍玉柔，溫懷，還有那些我不知道的女人，你來說，我聽著，你告訴我，她們都好在哪里，嗯？”

    “……”

    周晏持根本說不出話來。杜若蘅靜了一會兒，又說：“你想一想，你只不過是動了個手術(shù)而已，就可以留下傷口疤痕?，F(xiàn)在你居然還要妄想抹去舊事恢復(fù)感情，這已經(jīng)是不可能的事。我們之間拿什么來復(fù)婚，你覺得我有什么理由能說服自己跟你復(fù)婚？”

    她終于抬起臉，眼圈微微發(fā)紅，質(zhì)問他的聲音里隱隱帶了一絲哭腔：“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根本就不配。”

    周晏持伸手，把她緊緊摟在懷里，連帶著掙扎一起。他吻她的頭發(fā)，喃喃一些道歉的話，他不停地說對不起，都是他的錯誤跟過失，他給她輕輕拍背。

    杜若蘅的手掐住他一丁點皮rou，然后當(dāng)做著力點一樣地下足力道擰上去。她的后背不受控制地深深顫抖，她的情緒激動，不停做深呼吸，差一點就要哭出來，卻最終還是沒有當(dāng)著周晏持的面掉下一滴眼淚。

    最后她漸漸平靜，然后推開他。

    杜若蘅坐到對面的沙發(fā)上。她的手還有些發(fā)冷，盡量鎮(zhèn)定地喝了口水。周晏持不能確定她接下來會不會說一句讓他滾出去，但最終沒有等到這句話。杜若蘅甚至沒有再看他一眼，等到情緒徹底平穩(wěn)，她起身回了臥室。沒有再跟他說一句話。

    ******

    周晏持一夜沒睡著，第二天一清早便起床，下樓去買了早點，回來又煎了兩只雞蛋。杜若蘅從臥室里出來，眼皮跟他一樣微微帶著腫。兩人一直零交流，默不作聲面對面坐著吃完早點，周晏持收拾廚房，勤快程度趕得上當(dāng)年兩人在國外。

    然后兩人在客廳一起看電視，各自坐著沙發(fā)一邊。片刻之后聽見有門鈴響。張雅然在杜若蘅開門的同一時間踏進來，看見周晏持的剎那間幾乎要給他跪下：“周總，看在主仆多年的份上您好歹也給我回個電話行嗎算我求求您了！”

    周晏持眉目不動地冷冷道：“站直了，天沒塌?！?/br>
    張雅然急得快要哭出來，她哪能鎮(zhèn)定，她坐清早第一波航班來s城，不是為了來跟這兩人一起談感情談三觀的：“現(xiàn)在t城媒體鋪天蓋地報道的全是有關(guān)您挪用遠珩公款舉辦私人宴會的事，這種事在這節(jié)骨眼上被人曝出來您董事長跟執(zhí)行總裁的位子還想不想保住了！天就算沒塌也跟半塌沒什么差別了好不好！”

    杜若蘅的視線從電視上偏了偏，一半看向周晏持。張雅然恨不能抓頭發(fā)繞圈圈：“您現(xiàn)在馬上跟我回t城行不行？好幾個董事找得您都快找瘋了！”

    周晏持聽完連小手指都沒動一下。他簡單嗯了一聲，然后說：“你叫章一明今天下午過去遠珩一趟?！?/br>
    張雅然呆了呆：“……您找他做什么？您要控訴康董的話，章律師不是最合適的，他只負責(zé)財經(jīng)案件，不負責(zé)這種……”

    話沒說完已經(jīng)被打斷，周晏持說：“你叫他擬一份財產(chǎn)轉(zhuǎn)讓協(xié)議出來，大體意思是我把所持遠珩股份全數(shù)贈予杜若蘅女士，今天之后杜若蘅女士將擁有對遠珩的絕對控股權(quán)?！?/br>
    “……”

    張雅然瞪大雙眼，差點就沒脫口而出——您沒魔怔吧？

    作者有話要說：每次手機碼字，都默默有種想可憐自己的趕腳。_||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杜若蘅的反應(yīng)要比張雅然平靜得多。她的臉龐偏了偏，上下打量了周晏持一眼，然后轉(zhuǎn)過頭繼續(xù)看電視。

    屏幕上播放的是幼稚的卡通動漫，杜若蘅看得目不轉(zhuǎn)睛。隔了好半晌張雅然才找回聲音：“我剛才出現(xiàn)的是幻聽，對吧？”

    周晏持冷酷打碎她的美夢：“你沒有?！?/br>
    “……”

    “按照我說的做?！敝荜坛炙妓髌?，又改口，“算了，你叫章一明明天再去遠珩。今天我暫時住在s市。”

    “可是……”

    “沒有可是。”

    “那么……”

    周晏持說：“閉嘴。”

    張雅然不說話了。周晏持又說：“轉(zhuǎn)身，出門，回t市找章一明。剩下董事那邊等我回頭處理?！?/br>
    幾分鐘之后張雅然像木偶一樣恍恍惚惚離開，杜若蘅轉(zhuǎn)過臉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難怪你根本不著急回t市處理事務(wù)。想拿我做槍幫忙制衡康宸？你想得太便宜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