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右手不自然地扭曲，右手腕腫脹，右側肢體感覺遲鈍，肌力差，趙之意懷疑老人是因為中風導致肢體不協(xié)調而摔跤，

    一量血壓，老人的血壓高達205/113mmhg，老人既往有高血壓、冠心病病史，長期服用降壓藥硝苯地平以及抗凝藥阿司匹林。

    老人的血壓太高，加之大概率存在顱內出血，趙之意擔心在轉運的途中會發(fā)生什么危險，就決定先將應用靜脈輸液降壓，再進行轉運。

    徐萍在進行靜脈穿刺的同時，趙之意將老人受傷的右手包扎固定，避免在搬動的過程中造成二次傷害。

    老人今年有八十歲了，這個年紀的老人大多有一些骨質疏松的毛病，輕輕跌一跤對年輕來說無所謂，但對于老年人來說，稍不注意就是致命的危險。

    樓梯房救護車的車床上不來，擔架員先將老人小心地抬上擔架，將老人固定在擔架上，才慢慢把老人運送到樓下。

    老人的情況不好，趙之意建議送去市一急診，老人能得到更快的治療，但家屬卻不是這么想的。

    “醫(yī)生，我想把我媽送去骨科醫(yī)院，我們在那邊有熟人?！?/br>
    “骨科醫(yī)院太遠了，現(xiàn)在這個時間點堵車，從這里到骨科醫(yī)院最少要半小時，但如市一院只要十分鐘，老人家的情況要盡快去醫(yī)院處理，多耽誤一分鐘時間老人就多一分危險!”

    “現(xiàn)在救命要緊知道嗎？你們想去骨科醫(yī)院，可以先去市一院，等老人的情況穩(wěn)定了再轉院!”

    老人家屬有些猶豫。

    此時另一位家屬拿了主意，“你聽醫(yī)生的，就送市一院。”

    “醫(yī)生，快點把我媽送去醫(yī)院吧?！?/br>
    因為老人的情況緊急，救護車拉響了警笛，趙之意給科里打了電話，讓他們做好準備。

    救護車從老人家里到達市一院急診科花了不到10分鐘，一到醫(yī)院，趙之意將老人轉交給今天在搶救室值班的醫(yī)生。

    “小閆啊，你在其他科室有沒有學寫病歷？”趙之意打開她的電腦，登錄后臺，本來想把出車的搶救記錄補一下，突然想起來她現(xiàn)在可是有幫手的人。

    趁著現(xiàn)在不忙，她要趕緊將閆萱娜培養(yǎng)成為一個合格的勞動力。

    閆萱娜搖頭。

    她剛到臨床兩個月，第一個科室是適應期，熟悉臨床，帶教老師基本上不會教什么，到第二個科室她開始上手一些簡單的cao作，但寫病歷這件事，她只在學校學過，還沒真正地在臨床實踐cao作。

    “不要緊，我教你?！壁w之意迫切地想找個人幫自己寫病歷。

    給病人寫病歷其實不難，病歷在系統(tǒng)上都有模板，把病人的情況套在模板上就可以了。

    能考上臨床醫(yī)學專業(yè)的腦子都不笨，趙之意只教了兩遍，閆萱娜就知道了怎么套用模板寫病歷。

    閆萱娜寫完一個病歷，趙之意檢查沒有錯漏之后才確認保存。

    趙之意將剛剛的搶救記錄打印出來，夾在病人的病歷本上。

    第18章 煙霧??？

    才寫完記錄沒多久，分診臺上120專用的電話又響了。

    “之意，出車了，患者突然暈厥，現(xiàn)在呼吸微弱，快點！”徐萍看了眼出車單上的信息，趕緊喊趙之意。

    趙之意從辦公室里快步走出來，看了眼出車單。

    患者在院外暈厥，呼吸微弱，很有可能是猝死的前兆，而心臟驟停的黃金搶救時間是四分鐘，這個時候時間就是生命，趙之意他們必須爭分奪秒趕到現(xiàn)場。

    “滴嘟滴嘟滴嘟~”

    救護車拉著警笛聲開到急診科的大門前，趙之意趕緊上了車，她坐在救護車的副駕駛座上，看著出車單上的信息，“譚師傅，您開快點，情況比較緊急?！?/br>
    “行!”譚師傅拉起響亮的警笛，在車流中穿梭，在確保安全的情況下以最快的速度駛向目的地。

    病人暈厥的地方是在離市一院兩站路遠的地鐵站里，在地鐵上坐兩站路可能五六分鐘就到了，但在地面上開車過去，卻足足要十幾分鐘。

    趙之意跟打120的人聯(lián)系上，遠程監(jiān)測病人的生命體征，萬一病人的情況不好，她在這邊也能指揮旁邊的人對病人進行急救。

    在趕時間的時候每一份每一秒都過得很快，早有地鐵站的工作人員在入口等著，見到趙之意一行人趕緊將他們領到病人的身邊。

    在地鐵站暈厥的病人是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女人，現(xiàn)在還沒清醒。

    趙之意給女人測了血壓血糖，數(shù)值是正常的，但病人目前并沒有好轉的跡象，呼之不應，對痛覺有一定的感知，暫時不能確定造成女人暈厥的病因。

    大多數(shù)的暈厥癥狀都與腦部或者心臟的病變有關，腦部有沒有病變要回去拍片子才能確定，趙之意要先缺認是否是因為心臟的病變才導致女人暈厥。

    閆萱娜幫著趙之意給女人接上心電圖，徐萍在旁邊給病人開放靜脈通道。

    在沒有干擾的時候，心電圖的結果很快出來，心電圖示病人一度房室傳導阻滯，心跳相對正常人來說偏慢，只有50多的心跳，呼吸每分鐘也只有10次左右，血壓血氧正常，也沒有休克表現(xiàn)。

    只是簡單的一度房室傳導阻滯、心率稍慢，并不足以造成一個成年人暈厥。

    排除掉一個錯誤選項，趙之意有九成的把握造成女人暈厥的病灶就在她的大腦里。

    人的大腦是個十分復雜的器官，任何一個位置的病變都有可能引起暈厥的癥狀。

    趙之意剛想讓擔架員將女人搬回醫(yī)院，突然，她發(fā)現(xiàn)女人的四肢出現(xiàn)強直性的伸直，軀干呈現(xiàn)角弓反張的姿勢，肌rou開始對稱性節(jié)律性地抽搐，牙關緊閉，口吐白沫，是很明顯的癲癇大發(fā)作的變現(xiàn)。

    趙之意趕緊將女人的頭偏向一側，朝閆萱娜道：“壓舌板！”

    “哦，壓舌板！”閆萱娜第一次碰到這種場面，有點手忙腳亂，但還是很快幫趙之意把壓舌板找出來遞給趙之意。

    一半來說，對于癲癇大發(fā)作的病人最好什么都不要做，包括壓舌板也不用，只需要注意將病人的頭偏向一側，避免病人的嘔吐物堵塞呼吸道造成窒息就行。

    但大多數(shù)的癲癇大發(fā)作的患者會出現(xiàn)不同程度的舌咬傷，某些病人嚴重舌咬傷后出血逆流進入呼吸道，同樣容易引起窒息。

    趙之意使用巧勁將壓舌板塞進女人的口中，清理出周圍的一片空地。

    十幾秒過去，女人停止了抽搐，她的肌rou開始逐漸松弛，口中咬著的壓舌板掉在地上，整個人恢復到趙之意剛來的時候那種狀態(tài)。

    不對，是比剛剛的情況要差了。

    女人這時癲癇發(fā)作，也恰恰證實趙之意剛剛的猜測是對的：引起女人暈厥的病因就在腦內。

    為了避免女人在送往醫(yī)院的途中再次癲癇發(fā)作，趙之意給女人用了些抗癲癇的藥物。

    救護車到達醫(yī)院，搶救室里的值班醫(yī)生還在忙著搶救外院送來的另一個病人，趙之意想了想，就帶著閆萱娜，一起把病人送去ct室。

    在ct下，病人的顱骨完好沒有任何損傷，所以首先排除了由外力撞擊導致病人暈厥。

    趙之意看向身邊的閆萱娜，臨床上的帶教老師很喜歡問實習生問題，趙之意也不例外。

    見縫插針地教學生知識，有助于將閆萱娜培養(yǎng)成一個合格的工具人。

    “小閆，你說一下她這張片子有什么問題？”

    閆萱娜精神一凜，仿佛在冬天室外吃冰棍——透心涼。

    閆萱娜在學校的時候學過影像學，會看一些粗淺的ct片子，但臨床實踐看到的東西與課本上的理論知識又有點不一樣，課本上的更典型、更明了。

    她盯著片子仔細看了一分鐘，“老師，她這里的高密度影像是不是代表腦內有血管破裂出血？”

    趙之意點頭，“ct只能大概看到病人有顱內出血的情況，要想明確是哪根血管出血，還需要做造影檢查，一般顱內出血的急診病人，我們首選cta[注1]檢查明確病灶?！?/br>
    做cta檢查需要注射含碘的造影劑，分辨率比mra[注2]高，在用時上比dsa[注3]短，只不過在做之前要確定病人的腎功能正常，確保造影劑能夠通過腎臟排出體外。

    造影劑注入病人的體內，趙之意很快看到病人腦內更詳細的情況。

    從頸動脈開始，這個病人的雙側頸動脈末端和大腦中動脈近端出現(xiàn)對稱性的狹窄，狹窄處腦供血不足，從側邊生出多個細小的血管，繼而形成多個血管網。

    閆萱娜覺得這種表現(xiàn)的片子好像在書上見過，但又一時間想不起來什么樣的病會出現(xiàn)這樣的片子。

    ct室的醫(yī)生道：“小趙，你這個病人的血管看起來有點像煙霧病的表現(xiàn)?！?/br>
    趙之意點頭，“是有點像，如果真的是煙霧病就麻煩了。”

    出血性煙霧病，尤其是里面躺著的這個病人這般嚴重的煙霧病，最好要做手術。

    “小閆，你幫我聯(lián)系一下介入室，這個病人我要加急做dsa。”

    第19章 手術

    煙霧病是一種很罕見的腦血管發(fā)育畸形的疾病，發(fā)病率大概在萬分之一，好發(fā)于兒童和三十到四十歲左右的青壯年，病死率和致殘率較高。

    因為病人還沒清醒，趙之意聯(lián)系了警察，在警察的幫助下聯(lián)系到病人的家屬。

    趙之意接回來的這個病人叫況雨芳，今年三十七歲，是一家公司的項目經理，平時工作壓力大，經常熬夜，最近自覺頭痛，但只以為是普通感冒，自行購買感冒藥口服后癥狀緩解，就沒有在意。

    昨天晚上，她為了一個項目在公司加班，直至今天早晨下班，暈倒在地鐵站，被好心人叫了救護車送來醫(yī)院。

    做完dsa，應用降顱壓、抗癲癇藥物后，況雨芳醒了，但顱內出血壓迫到神經，她蘇醒之后左側肢體肌力差，而趙之意也看到了況雨芳的dsa影像報告。

    煙霧病之所以被叫做這個名字，就是因為患者在患煙霧病時，通過dsa血管造影可以看到患者顱底內的新生血管形態(tài)如煙囪里冒出的裊裊炊煙，況雨芳的dsa影像學報告十分漂亮，但疾病卻十分兇險。

    煙霧病的患者最常表現(xiàn)為缺血性腦梗，而況雨芳所表現(xiàn)出來的卻是細小血管形成的動脈瘤破裂導致的顱內出血。

    以目前的技術對煙霧病尚無特效藥，對于病情穩(wěn)定的患者可以使用藥物維持病情穩(wěn)定，但對于況雨芳這種因煙霧病導致顱內出血，需及時進行手術治療。

    待況雨芳的身體狀態(tài)能夠承受全麻的手術后，手術便馬不停蹄地進行了。

    因為是比較少見的治療煙霧病的手術，手術開臺的時候趙之意剛好下了班，便去手術室觀摩學習去了。

    車班最然對體力消耗最大，但下班也是最準時的，通常就算拖班也不會超過一小時。

    治療煙霧病的手術方案經過腦外科的幾個主任討論后才定下，況雨芳顱內出血的情況不算特別嚴重，在術中清除顱內血腫的同時進行直接血運重建，將顳淺動脈和大腦中動脈分支吻合，形成旁路血管，改善腦部供血。

    顱內外血管手術屬于四級手術，急診科樓上的急診手術室并不能承擔四級手術，況雨芳被送到醫(yī)院外科樓十三樓的手術室。

    四級手術由腦外科的主任主刀，手術室里除了做手術的醫(yī)生，還有兩個像趙之意一樣觀摩手術的二助三助，趙之意厚臉皮混了個四助的位置。

    趙之意也將閆萱娜帶上了，近距離觀摩煙霧病手術的機會可不多見，只不過閆萱娜只能在臺下觀摩，臺上人太多，已經沒位置了。

    消毒鋪巾后，手術正式開始。

    腦外科的主任沿著術前畫線打開況雨芳的頭皮，在顯微鏡下使用電刀分離顳淺動脈的頂枝與額枝，后切開肌rou暴露顱骨，分離顱骨和硬膜，打開骨瓣和硬膜后，因為煙霧病增生的細小血管網太多，主刀醫(yī)師仔細尋找了幾乎一個小時，才找到一條合適的受體血管。

    這一過程如果用文字描述看起來很簡單，實際上醫(yī)生要對人體大腦組織結構十分了解，稍有差池就會造成十分嚴重的后果。

    一般人的手在完全靜止狀態(tài)下會不自覺輕微抖動，雖然這種抖動不像帕金森患者那樣劇烈，但在做一些高精密度的手術時不允許有手抖的情況。

    一個成功的外科醫(yī)生手是非常穩(wěn)的。

    而培養(yǎng)一個外科醫(yī)生也十分不易，一個醫(yī)院內能做四級手術的醫(yī)生最差也要是副主任醫(yī)師，而培養(yǎng)出一個副主任醫(yī)師至少要十年，主任醫(yī)師就更不必說了。

    成功找到供體受體血管，之后便可以開始吻合血管。

    因為況雨芳的顱內幾乎全都是細小的血管，選出來的那條受體血管也不過是矮個子里拔高個。

    在顯微鏡下，細小的血管被放大數(shù)倍，比頭發(fā)絲還要細的針線將兩根血管縫合，縫針的時候力道大了不行，容易扯斷縫線或者導致血管被縫線割開，力道小了，打的結又太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