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節(jié)
往事一幕幕浮現(xiàn),童年時的關(guān)懷那么真那么濃,直到現(xiàn)在,他仍然不相信蘇青會算計他,究竟是為什么? 他又何嘗不明白是為什么,只是一直不敢去相信去承認。 僅僅是因為錦兒之死,所以才如此恨? 慕長軒承認,當初要不是杜家收養(yǎng),或許他早已沒命,亦或者他一直都走不出心里的那層陰霾,年少時被蘇蓉折磨著身心,是他的噩夢,后來是蘇青和杜瑜錦讓他重生,給了他身體和靈魂上的寄托。 他欠下的命太多,她說,要自己下去陪杜瑜錦,呵!死,可以,但他現(xiàn)在是萬萬不能下去的。 慕長軒說得越是決絕,蘇青的恨意就越發(fā)激烈。 她還記得,這個男人曾經(jīng)求自己將錦兒嫁給他,并承諾好好對她一輩子,可現(xiàn)在呢,他竟然為了另外一個女人逼死了她最疼愛的女兒,這口氣,這個仇,她怎么能放下? 錦兒到死都念著他,這個男人卻不顧當年的半點情分,連錦兒的葬禮都是敷衍而過,她是斷斷容忍不得的,既然是錦兒想要,那么她一定會為女兒辦到。 “把槍丟給他,讓他自行了斷?!蹦┝耍K青對著一旁的兩個男人吩咐。 一只黑色的手槍在空中呈現(xiàn)拋物狀,慕長軒接過的瞬間,幽深的眸子里閃過一抹寒光,速度之快讓人震驚,等他穩(wěn)住身形,手上的那把槍便對準樓上的蘇青射去,正好打中了她拿手槍的那只手臂。 連續(xù)三聲的槍響聲讓白小悠沉睡的思緒漸漸回歸,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她雙手抱頭,渾身直哆嗦。 蘇青身旁的兩個男人被慕長軒擊斃,胳膊受傷的蘇青,手里的槍掉落在地,身子微微抖動幾下,仔細看不難發(fā)覺她眼里閃過一抹狡黠。 本想迅速上去救下白小悠,哪知樓上再次蹦出一個男人,而他手里挾持的女人是慕長軒一直痛恨的蘇蓉。 慕長軒不知道二樓到底藏了多少人,假如他再這般沖動,白小悠很可能會沒命。 說到底他是不在乎蘇蓉的,但真的看到她被人扣下,還是有些不忍。 就在這時,被他用槍擊下的三人突然安然無恙的從地上爬起,仿佛剛才的槍響聲只是一場夢。 蘇青拍了拍手,拽起蹲下身子的白小悠,再次脅迫到手中,得意的笑道,“很疑惑吧?嗯?一直以為你做事沉穩(wěn),沒想到和常人沒什么不同,難道我會那么傻,真的相信你會自殺,不試探試探你怎么知道?” “慕長軒,看看你心愛的女人吧,她最怕的就是槍響聲,這會兒被你剛才的槍聲嚇得連魂都沒了,即使你救下她,這輩子她也只會是個瘋子?!?/br> 瘋癲的聲音傳在人耳里,慕長軒無力的垂下雙手,薄唇緊抿,恨不得立馬斃了那個女人,可今天來得太突然,也怕對方有所防范,并未帶槍。 “你槍里面的子彈沒有彈頭,不足以致命明白了嗎,我的侄子到底還是年輕啊。”譏諷語氣,傲慢的神色看得人異常不舒服。 慕長軒在開槍時就預(yù)感到了不對勁,總感覺發(fā)射出的子彈沒什么殺傷力,可那些人很快倒下,他一心記掛著白小悠,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也沒有多想,卻沒想到蘇青會給他來這一招。 女人的心思難猜,唯小人與女子難養(yǎng)也,果然沒錯。 蘇青故意讓他開槍,就是為了驚擾白小悠,如果白小悠再次受到驚嚇,他該怎么辦? 放下手里的槍,慕長軒自知這個時候懊惱埋怨也沒用,經(jīng)過剛才的事他反而平靜了許多,換個角度想,要是蘇青真的想殺白小悠早就動手了,她想要的也只是自己痛苦吧。 白小悠是他致命的硬傷,所有人都知道拿她威脅他,也只有她才會讓他變得不冷靜,不穩(wěn)重,就像剛才,他落入蘇青的圈套,都是因為一心記掛著她。 陰鷙的眸光再次看向那抹因驚嚇而蜷縮在一起的身影時,眼里的愛憐散去,只有狠戾的殺氣。 這個時候他不能感情用事,越心疼,只會越讓人抓住他的軟肋,唯有表現(xiàn)出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他才有機會出手。 “事到如今,我確實欠你一條命,我們來做個交易怎么樣?”慕長軒掩下心里的疼,盡量做到不去關(guān)注白小悠,冷冽的聲線似是呼出的冷氣,讓人心底發(fā)寒。 到底他是蘇青一手帶大的,他身上散發(fā)出的氣勢并不能威震到她,勾唇冷笑,“怎么,還有什么話要對你所謂的母親說嗎?” ‘母親’二字在她口里咬得極重,一邊說著,眸光偷瞄了一眼身旁的蘇蓉。 兩個女人,一個是他的最愛,一個給了他生命。 雖然他恨蘇蓉沒錯,但他并不想看到她此刻被蘇青脅迫,或許因為之前她在病房里的懺悔,這兩天他一直在想,她是真的覺悟了嗎? 還是,她在和蘇青在演戲,擾亂他的判斷力? 也就在這時候,蘇青手里的槍指向了樓下的慕長軒,蘇蓉順著那個角度正好看到她對準的是慕長軒的額頭。 幾乎是出于本能,她對樓下那道傲然挺立的聲音大聲呼喊,“不……不要,長軒,不要!你快走,快走!” “說到底你就是不甘心,要命,你拿我的命……”蘇蓉對慕長軒嘶喊過后,扭過頭看向蘇青,神色痛苦而糾結(jié)。 慕長軒這才注意到蘇蓉的不對,全身的衣物被撕裂,這么冷的天只穿一件極薄的白色衣衫,臉部被凌亂微卷的發(fā)絲遮住了大半,雪白的頸脖印上星星點點的吻痕,那般觸目驚心,看得他的眸子迸射出激烈的鮮紅。 他寧愿得到的是蘇蓉的尸體也不愿她受到此等侮辱,無法想象多少個男人在她身上揉捏,從她虛弱無力的神情可以看出,她昨晚受盡了折磨,可她為什么不死,要放任那些男人在她身上…… “蘇青,怎么說當年外公收養(yǎng)了你,蘇家對你的恩,怎么可以……”這一刻,他倍感無力,心里只有一個念想,救下白小悠。 至于蘇蓉,不是她咎由自取么,她當初可是和葉家同流合污的。 蘇青瘋癲的大笑,笑得她拿著槍的手都在微微顫抖,“喲,你這是為這個所謂的母親求情么,哈哈……你知道她背著你做了些什么?這本光碟里有她伺候男人的全過程,你有這樣的母親真的是一種恥辱?!?/br> 一句話,讓蘇蓉想撞墻而死,她慚愧的低著頭,貝齒緊緊咬著下唇,在蘇青手里的碟片丟下去時,不知是出于什么力量,一腳踩在身旁男人的腳上,男人防不及防,發(fā)出一聲悶哼聲,隨后看到的便是她輕盈的身軀從樓上急速下墜。 也就在同一時刻,身后傳來幾聲驚天動地的槍響,幾個男人迅速沖進來,身手敏捷的對著樓上的人開槍。 “小心,別嚇壞夫人?!蹦介L軒冷聲吩咐,神經(jīng)繃得死緊,正準備上樓去救白小悠,卻被一雙修長的手制止。 “我去救她,你在這里先處理吧。” 慕長軒猶豫幾秒,在看到躺在地下的蘇蓉時,確定二樓已經(jīng)沒有什么危險,方才對白正宇點頭。 在蘇蓉急速墜下的那一刻,慕長軒試圖伸手去接,本以為這個時候蘇青會開槍,沒想到那個女人卻將槍收了回去,只是愣愣的看著那一幕,隨后從她嘴里發(fā)出一聲竭嘶底里的嘶吼聲,“啊,不,錦兒……不是我,不是我!” 這一次,她是徹底瘋了,看到蘇蓉從樓上墜下,聯(lián)想到杜瑜錦跳樓的那一幕,那幽怨的眼神,徹底逼瘋了她。 她瘋了,慕長軒并不打算放過她,掏出腰間的槍對準她的心臟射去,一擊致命。 他可以原諒她的一切,畢竟不管是否出于真心的對他好,還是假意的敷衍,那么多年的朝夕相處,是真的。 可她對他的女人下手,這讓他無法包容。 手軟,會讓他再次面臨失去白小悠的痛苦。 一切歸于寧靜,那道纖細的身軀躺在冰涼的地上,她全身不斷的抖動著,還存在著一絲氣息,曾經(jīng)勾人心魂的眼眸滿是期待和哀傷,看著那道高大的身影緩緩向她走來,眼淚再也止不住,逆流而下。 “為什么?”他抱起她哆嗦的身軀,喃喃的問。 不知道是問自己還是問她,剛才如果不是她試圖分散蘇青的注意力,他還在和蘇青做長久的口水站,試圖找到突破口。 第一次感受他身上的體溫,這個男人是她的兒子,可他們從來沒有這般靠近過,那個時候她在想啊,假如生下來就掐死他多好,她之后的生活也不用那么糾結(jié),此刻,她真的很想說,其實,有兒子挺好的。 活到此,也只有一件事讓她沒有后悔,那就是留下了他。 “答應(yīng)我……我死后,別把我和慕易川葬在一起?!彼⑷醯耐職?,臉色愈發(fā)蒼白,視線緊緊鎖在他俊朗糾結(jié)的面容上,舍不得移開半分。 他還是有地方長得像她的,比如說眼睛,和她差不多,只是那眸光太過于冷冽,讓人不敢直視,是她,將他變成了這樣,都是她啊。 慕長軒冰冷的面容一片鐵青,抱著她的手已經(jīng)開始不受控制的抖動,聽了她的話,幾乎是咆哮出聲,“到現(xiàn)在你還想著那個男人,我告訴你,你死后,我一定讓你一個人孤立一座墳,讓你嘗嘗孤獨的滋味?!?/br> 而她聽后,卻笑了,從未有過的笑,是一種解脫,“她……她,沒有受傷,只是暫時昏迷,你可以放心了。” 她在告訴他白小悠的情況,昨晚她和白小悠關(guān)在同一個房間里,當時蘇青喪心病狂的找來五個男人侮辱她們,她為白小悠擋下了一切。 即使剛才不死,她也不準備活了,那張碟片落到慕長軒手里,她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慕長軒不語,凝視著她愈發(fā)蒼白的容顏,感受到放在她后腦勺的手掌心傳來陣陣的溫熱,目光稍移,地面上的鮮紅刺痛了他的雙眼。 她身子下墜時,用力推了蘇青一把,試圖將她手里的那把槍轉(zhuǎn)移位置,也好讓慕長軒有機會出手,然而就是那一下,她后腦勺撞在了生銹的鐵護欄上,身子倒著往下墜落,想必是沒命了吧。 “長軒……來世不要再來找我了,做我的兒子……太痛苦,對不起。”她說,眼皮開始無力的掙扎,說話聲愈發(fā)迷糊。 “當年……當年,是我糊涂了,是我,你五歲那年,我把你扔在雪地里,其實我……一個晚上都沒睡……或許你不信,是我托你姨父收養(yǎng)你,我內(nèi)心一直都很糾結(jié),總想著你是慕易川的種,想怎么折磨你……到頭來折磨的卻是……我自己?!?/br> 蘇蓉貪婪的吸氣,他的懷抱很暖,心也跳得很快,大概為白小悠的事太過于著急了吧。 她想告訴慕長軒真相,只有告訴他,他才不會那么恨她,或許她死后,偶爾會想起她吧! 心,疼了。 慕長軒只感覺渾身麻木,更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瞳孔一縮,怒吼道,“為什么要突然這么對我,你不是一直都恨我嗎,為什么?” 他無法接受一直痛恨他的母親為了他而失去生命,到底是愛是恨,他無法判斷。 “恨是真的,但你——是我兒子也是真的?!闭f完,她伸手想捂上他俊逸無雙的容顏,可終究敵不過死神的腳步,僵在半空中的手緩緩垂下,那雙曾經(jīng)迷倒千萬男人心的眼眸再也無法迷惑任何人。 她其實想說,可不可以叫我一聲‘mama’,但她沒有勇氣,或許也沒有力氣說,身子像是飄到了另一個世界,已經(jīng)感覺不到他的溫度,很冷很冷。 兒子,你一定要幸福! 天下沒有哪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蘇蓉也不例外,她只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她糾結(jié)過,心痛過,當年少的兒子被她無情的丟在天寒地凍的雪地里,她亦是整個晚上未眠。 時隔這么多年,她依稀記得,一大早控制不住打開大門想將他抱進來,可等她開門,早已沒了慕長軒的身影,最后才知道是被老爺子送到了醫(yī)院。 經(jīng)過那件事后,她雖偶爾會對慕長軒打罵,可終究下不了重手,直到老爺子病逝,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有一天會喪心病狂的折磨死他,這才去求了杜瑞濤。 一生的糾結(jié),沒有人比她更痛苦。 “腦部受到重傷,搶救無效死亡?!本茸o車內(nèi),李博然沉痛的匯報。 慕長軒坐在一旁,懷里抱著受驚不小的白小悠,眼眸渙散,許久,長嘆一聲,低沉的嗓音傳來,“送到慕家!” “她應(yīng)該沒有受傷,你放心,依阿姨說的,只是暫時的昏迷,等會兒就醒了?!崩畈┤粚讉€護士揮手,示意她們給死者處理好身子,坐到慕長軒身旁拍著他的肩勸慰。 慕長軒不語,垂眸看向懷里依然昏迷不醒的女人,眉宇間滿是傷痛,思緒萬千。 一個早上,發(fā)生太多,他的內(nèi)心就是再強大也承受不住母親死前還被人侮辱的事實,他也終于明白蘇蓉在死的那一刻為什么告訴他,白小悠沒受傷,她是怕自己心里有陰影,邁不開那一步吧。 她是愛他的,是不是? 慕長軒真的很想將她搖醒,問問她,有沒有在乎過他,有沒有后悔過! 她連一個答案都不肯給他,就著么直接去了?呵,果然狠心! 慕長軒不敢想象,如果換成是白小悠被那么多男人侮辱,他會怎么樣,甚至不敢去想。 其實,換成是蘇蓉何嘗不是呢,他已經(jīng)崩潰了,要不是有懷里的她,他不知道自己會怎么樣。 “長軒,其實蘇青的那把槍里根本就沒有子彈?!币娝廊灰桓贝翥兜臓顟B(tài),李博然再次開口。 他也想不明白蘇青的那把槍里會沒有子彈,完全是為了嚇唬慕長軒么,可看那架勢根本就不像,直到最后才明白,這里面藏著一個驚天的陰謀——偷梁換柱。 “嗯,還有,昨天我看了監(jiān)控,舞臺上的女人是白小悠沒錯?!闭f這話時他又掃了一眼慕長軒懷里的白小悠,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但又無法理清思緒。 “等她醒來你好好問問吧,或許還有什么真相,身上有沒有傷你待會兒為她檢查一下,有什么需要給我電話。” 他說了一大堆,某人不出聲也就算了,甚至連一個眼神都不肯給他,或許這個時候真的不適合和他說這些吧,死的怎么都是他的母親,縱然恨,可已經(jīng)死了不是嗎,況且還是為了救他。 從車上下來,用身上的大衣裹緊懷里的女人,還未踏步邁入慕家莊園,便聽到下屬匯報,“六爺,老爺子在今早過世了。” 準備邁出的腳步一頓,冷峻的面容一僵,抱著她身體的手漸漸緊縮,只覺得喉間的力氣被抽空了,毫無血色的薄唇蠕動幾下,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大步邁向莊園。 是命運的安排還是巧合,他們竟然死在同一個早上,還是約好了下輩子成為彼此第一個遇見的人? 冷清的大廳,除了三三兩兩的女傭跪在地上哭泣,并未見到慕家的子孫,通過詢問才得知,其他人剛收到消息還在回歸的路上。 真相是什么樣,慕長軒已經(jīng)不在乎了,慕家人的嘴臉他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