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匈奴這么些年對大周虎視眈眈之所以一直不敢出兵,主要原因還是缺少糧草,可如果開了這兩條商口,那后果不堪設(shè)想……他知道朝中有人勾結(jié)匈奴,一直以為是朝中哪個王爺與匈奴勾結(jié),曾經(jīng)一度認為是五王爺,后來認為是周隱,卻萬萬沒想到居然是自己的弟弟…… 王鄖拍手稱道:“你弟弟真是聰明,連自己的退路都想好了,一旦被人發(fā)現(xiàn)礦產(chǎn)被賣,直接推到你十二皇叔身上,既保全了自己,又除掉了一個心腹大患。” 周永圣心底道:這十二王爺與自己弟弟不是一直不錯嗎,這兩人什么時候鬧翻的?或許上次周隱把鹽商的事告訴自己其實是為了打壓二皇子?奈何自己疑心太重,居然沒信他,算了,此事已經(jīng)過去,大局已定說什么都沒有用?!澳銥楹我嬖V我這些,別告訴我你只是好心?!?/br> 王鄖起身道:“大皇子如此聰慧自然明白我的意思,難道你不心有不甘嗎?明明是你的皇位卻被別人奪走!” 周永圣目光晦暗:“不甘?!?/br> 王鄖蠱惑道:“那么,再奪回來吧!” 周永圣:“哦?怎么奪?難道用你們匈奴的兵馬,哈哈哈,我雖想登上皇位,卻沒有我弟弟那么喪心病狂,萬萬做不出賣國求榮的事,你若是想找我卻是找錯了人。你也不用勸我,你若想殺我便殺了,我不會答應(yīng)你任何事?!闭f罷閉著眼睛不再言語。 王鄖氣的冷哼一聲:“大皇子好氣魄,想死可沒那么容易!把他給我?guī)氯ィ ?/br> ***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遠處裊裊炊煙升起,一間簡陋的草棚里,一個男子坐在一把瘸了腿的凳子上,手中捏著一本自己抄錄的書,搖頭晃腦讀的不亦樂乎。 下面四五個幼子也學著他的模樣搖頭晃腦,直把頭上那扎的不太緊實的發(fā)髻搖散。 “茍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br> “夫子!為什狗不叫就姓乃千?姓乃千是什么意思?。俊币粋€虎頭虎腦的小子站起來道。 夫子揉了揉額頭道:“上次為師不就已經(jīng)解釋給你聽了嗎?此茍非彼狗,這句話的意思是如果小的時候不好好學習,性子就會隨著環(huán)境慢慢變了……” “夫子,我還是覺得狗不叫,貓不撓,貓一叫,喵喵喵順口的多。” “哈哈哈哈……”頓時幾個孩子哄笑起來,指著那虎頭虎腦的小子道:“二子哥好文采,哈哈哈,狗不叫貓不撓?!?/br> 張睿把手里刺了毛邊的書放下,敲敲桌子道:“安靜,安靜!”下面的孩子依舊哄笑,突然眼珠一轉(zhuǎn),起身朝下面走去,手里拿著一根小指粗細的木棍道:“你如此頑劣,為師實在心痛,伸出手來!” 叫二子的男孩臉色一白,看著陣勢,要打手板啊!“夫子,我……我錯了。” 張睿得意洋洋道:“哪錯了?” “我我……我不該擾亂夫子講課?!?/br> 張睿:“自己去后面罰站?!?/br> 二子低著頭朝后面走去,張睿一轉(zhuǎn)身,這皮小子對著他背影做個鬼臉,直把其他幾個孩子逗得哈哈大笑。 張睿無奈的搖搖頭,繼續(xù)教他們念三字經(jīng)。 中午孩子們都回家吃飯去了,張睿收拾了桌子,朝后院走去。后面有一處破舊的老宅,是他花了二兩銀子買的房子,修繕一番住起來倒也不錯。 院里養(yǎng)了幾只蘆花雞,一日能下幾個蛋,平日里也不用喂,它們自己便知道找食吃。 “小張哥在家嗎?” 張睿把東西放下急忙應(yīng)道:“在呢,進來吧。” 只見一個中年婦女走了進來手里挎著一個籃子道:“小張哥還沒吃飯呢?” 張睿見是鄰居李家大嫂忙搬過凳子讓她坐下道:“沒呢,大嫂來有事嗎?” 李家大嫂一笑道:“給你送點菜來,都是吃不完的,去城里賣一次還不夠腳力的,索性就給你送來了,你一個人也吃不了多少,想吃什么菜就去俺那菜園子里摘,別不好意思!” 張睿急忙道:“多謝大嫂,總是吃你家的菜……” 李家大嫂臉色微慍道:“可別給我塞錢了,上次給我塞的大錢被我家漢子見到了,給我一頓臭罵,你看你每日教我們家二子識文斷字不收一文錢,這點菜算什么,拿去吃?!?/br> 又從兜里掏出一把大錢放在張睿床上道:“這錢。大嫂也不會要,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太見外?!闭f著把筐里的菜拿出來,拎著空筐離開。 張??粗鴶[放一地的菜忍不住笑出來,蹲下身子把菜收拾好,挑了幾個樣子不錯的黃瓜扔進木盆里,端著去洗洗。 出門向右走出幾十米外,有一條小河,河水清澈見底,村里人都吃這條河水。洗完菜起身,抱著木盆朝家中走去。走到門口見兩個孩子在門前扒頭看,張睿輕咳一聲。 那兩個孩子轉(zhuǎn)頭一看:“夫子,夫子~換皇帝嘍,夫子,村口張貼告示了您去給讀一讀吧?!?/br> 張睿手里的木盆“咣當”掉落在地上。 ☆、第92章 “夫子你怎么了?” 張睿干笑著擺擺手道:“沒……沒事?!被攀只拍_的把沾了泥的黃瓜拾起來,盆放進院中,被兩個孩子扯到村口。 他一來,圍著的人自覺的給他讓了條路,因為村里除了他,沒人認識字。 張??粗媸居行┏錾瘛首永^位……二皇子繼位?不對……怎么會是二皇子繼位了!頓時腦袋像被人用錘子砸了一下,讓他有些站不穩(wěn),如果周隱謀得皇位或許他不會驚訝,可是二皇子繼位讓他重新懷疑其自己的推論! “夫子,你倒是念??!” 張?;剡^神來道:“隆興十六年,先皇去世……”如果那些人不是周隱派來的,而是二皇子……竟然也順理成章起來! “朕心中哀思,但國不可一日無君”二皇子為何要阻止周隱從江州回來,因為真正與匈奴勾結(jié)的人……就是他! “改國號為永正……”周隱知道了這個秘密,怕牽扯到自己,所以才把自己逼開? “大赦天下,減稅三年……” 聽到最后一句,頓時人群叫了起來“真的減稅?這次不是真的說說而已吧?” 張睿搖頭道:“我不知?!闭f著從人群中擠出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躺在床上,把曾經(jīng)懷疑過的事通通揪出來重新捋了一便。 從開始的孫家少爺被殺一案,在大理寺時仲昕面色有些不對,他一直以為那宗案件與周隱有關(guān)聯(lián),可細想一想,仲昕他爹是太傅,專教這兩個皇子,若是得知此事其實是二皇子派人所為呢?或許因為當時二皇子年歲太小,所有人都忽略的他…… 司馬云一案中,曾出現(xiàn)一個黑衣人,此人教唆董卓殺害司馬公子,張睿一直以為此人與大皇子有關(guān),如今來看,恐怕這人怕是二皇子派來的。 細想,司馬云是保皇派,曾多次覲見阻止皇上修仙煉丹,而皇上對他的話也很是在意。這正打亂了二皇子的計劃,所以才下了殺心。況且左丞相與右丞相不合已久,而右丞相又是公認的皇子黨,此事一出所有的矛頭都指向大皇子! 安云升被害的案子,恩師曾提起與董卓的案子有牽連,其中都出現(xiàn)了那個不知名的黑衣人,這么看來這人肯定是二皇子派來的無疑,定是安云升在江州查到了什么東西,讓二皇子起了疑心,不得不下殺手,可在江州究竟查到的是什么呢? 繼而大理寺那賀香薷出來時,他,或許當日派曾懷疑過,殺賀香薷的人是周隱派的,然后再假裝將人救出,目的就是把他留在身邊??扇绻麣①R香薷是二皇子派來的呢……居然也順理成章。二皇子若是派人殺了賀香薷嫁禍給大皇子,那周隱必然會憤怒,站在他這一派與大皇子斗到底。 事實也如此,周隱的確以為此事與大皇子脫不了干系,也成功的把他與二皇子綁在一處。那大理寺中的林孝清恐怕不是大皇子的人,而是二皇子的人! 之后在通州的幾次遇襲都與匈奴人分不開關(guān)系,原因無它,定是二皇子與這匈奴人商定了某種協(xié)議,因為自己的突然出現(xiàn),把他們的計劃搞亂。 那次遇襲他和周隱被帶到了密道下面,原本二皇子是下的殺令,卻不想王鄖臨時起意,與周隱簽訂了那個條約……以備后患。 鳳軒死后,張睿一度覺得此事與周隱有關(guān)聯(lián),可他沒問過周隱,周隱也沒與他說,兩人才起了嫌隙。照這般推論,鳳軒也許知道當初安云升在江州查探出的秘密,故意把他們引到添香樓,借張睿之手查出鹽商之事。 可為何最后查出來的與大皇子有關(guān),絲毫沒牽扯出二皇子,難道是有人在其中作梗,故意這么做的?! 思至此處眼前豁然開朗,周隱一直強調(diào)與二皇子關(guān)系不錯,其實不是說給他聽的,而是說給別人聽的,之后的匈奴的事,引起了周隱的警惕,可他為何一直不敢說,因為身邊還有二皇子的細作,他沒法告訴張睿,只能使出最后的辦法,把無辜的兩個孩子送回江州。清洛與鳳軒的師徒關(guān)系,若是帶到京都恐怕難逃一死。 可什么的那個細作究竟是誰?兩個孩子可以排除在外,除去周隱和自己,韓叔肯定不會是,賀大夫不一定,是湛清……還是段簫白! 當天的追兵第一批人馬猜的不錯應(yīng)該是李潛派來的,第二批和第三批應(yīng)該就是二皇子派來的,那些人騎馬射箭的人很有匈奴騎兵的架勢。 路上這么多追兵,他已經(jīng)自顧不暇,更沒辦法保護張睿,只得派暗衛(wèi)把人藏在灌木叢里。等風波過去后再來尋他,誰成想張睿被那男子救回家中,等再去查看時,人已經(jīng)沒了…… 周隱匆匆回到京中卻得知大皇子已經(jīng)失蹤了,無法只得忍下所有,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那般,繼續(xù)做他的王爺。也停止了派人尋找張睿,因為一旦張睿被找到,后果恐怕很難設(shè)想。 張睿眼前浮起與周隱分開時他那欲說不能的表情,頓時恍然大悟,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為什么不告訴我?口口聲聲說愛我,到最后還是把自己扔在一旁!難道他張睿就是這么個貪生怕死之人嗎?!笑道最后兩眼模糊,是啊,告訴自己又有什么用,幫不上一分一毫,只會添亂罷了,自己從來都是如此無能,保護不了自己想保護的人,周隱是這般,韓叔……也是這般。 *** 王府里,周隱拖著沉重的身軀回來,這幾天身體越來越差,每每想起離別時,派人把昏倒的張睿藏進灌木中的情景,歷歷在目。臨走時周隱在他額頭印了一吻道:“等我來接你。”誰成想一走便再也回不來了…… 其實他騙了張睿,騙了他很多很多,從一開的接近時便帶著探究,他奇怪,為何這個孩子明明年歲不大,卻可以想到如此多的事。 后來追著他到通州也是帶著私心,因為他身體不好,總覺或許出了京城能尋到解藥,把身上的毒解開。 再后來到了江州,他依舊騙他,他早知道鳳軒此行恐怕有性命之憂,也知道這江州的鹽商與二皇子關(guān)系匪淺,可他還是隱瞞了張睿,不想讓他插手其中。 事情往往不按常理出牌,越不希望看見的事,越會發(fā)生。張睿派人查了私鹽,也扯出了大皇子,周隱偷偷派人通知了大皇子,告訴鹽商之事,可大皇子還是被拉下馬。 周隱想著只要帶著張睿回到京中,把二皇子勾結(jié)匈奴的事揭露出來,助大皇子登基便離開京都,遠離紛爭,兩人過著張睿向往的日子??蓻]想到的是老皇帝卻先走一步。 到底還是沒阻止二皇子登上帝位,周隱一直無法相信,二皇子那么一個孩子,居然會帶著面具,而且掩飾的如此逼真,把所有人都騙過了。 周隱的身體越來越差,從江州回到京都后瘦的脫了形。 那日出了江州城外,突然覺得胸悶難忍,下了馬車后居然吐出血塊來,嚇得他急忙叫來賀香薷,賀香薷為他診脈道:“王爺,老夫曾與你說過,你這毒需靜養(yǎng),可你跟隨這小張大人到處奔波,上次在地牢中毒血又侵入五臟,本就兇多吉少,可你一直瞞著他也不是辦法啊,若是再不靜心養(yǎng)病,恐怕時日不多了!” 周隱聽候心中大駭,原以為還能活上許多年,與張睿過平凡的日子,如今卻都成了奢想,罷了罷了,既然自己沒有多少時日,更不能拖累張睿。 周隱:“賀老,你有那種可以讓人出現(xiàn)幻覺的藥嗎?”賀香薷疑惑的點點頭。 到了鎮(zhèn)子上時,周隱讓他把此藥下在眾人的飯菜中,目的就是把其中的那個細作分割出去,即便是死,也不能讓此人留在張睿身邊! 之后的匈奴人便被吃了至幻藥的人誤以為是狼群…… 周隱在心中苦笑,二皇子也是用心良苦,居然早早的就將自己算計進去,如今回京,張??峙戮统闪藸恐扑囊话牙鳎液脧堫kx開了。 “咳咳咳……”周隱忍不住咳了起來,越發(fā)消瘦的身體顫抖著,仿佛秋天的殘葉,在風中不肯落下。 “湛清,幫我去叫賀大夫來?!?/br> “王爺……” 周隱猛的回頭才想起湛清還留在江州生死未卜。揮揮手道:“你去把賀大夫叫來吧?!?/br> 小廝急忙下去,不一會賀香薷走過來道:“王爺何事叫我?” 周隱:“韓叔身體好些了?” 賀香薷點頭道:“這幾天已經(jīng)好多了,當日若是不他替小張大人擋了一刀,恐怕張睿早就……” 周隱道:“不說那些,韓叔可曾問起張睿了?” 賀香薷:“從醒來就一直詢問張睿的下落?!?/br> 周隱:“告訴他……就說張睿被送回江州,等他身體痊愈便也把他送回江州吧?!?/br> 賀香薷:“王爺,你……” 周隱咳了兩聲道:“我是離不開京都了,皇上明著讓我在府上休息,其實就是把我軟禁在府中,不能出去,罷了反正我身體也不好,熬過一日算一日吧?!?/br> 賀香薷別過頭不忍看著周隱這副模樣道:“王爺,或許你那東西真的能解你身上的毒也說不定。” 周隱嘆氣道:“不過是以訛傳訛,尋覓了這么多年,早就不報任何希望了,就算是想找,永正不會讓我離京,以后不要再提了。” 賀香薷不敢說當今圣上的是非,只得住嘴,退了下去。有時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周隱看著窗外出神,仿佛透過那層薄薄的窗紙看見張睿含笑向他走來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