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陳默抬頭向天空望去,原先黑漆漆一片的天幕上,突然出現(xiàn)一道淡綠色,如同綢帶一樣的云霧,那云霧飄渺高遠,如同一層綠色的薄紗在天際肆意地飄舞,又如同水蒸氣在空中聚合飄散,轉眼已倏忽不見。 陳默和lily看著重新轉為黑暗的天空,兩個人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互相對看了一眼,lily似乎有些不相信似的,還在問陳默道:“剛才那個,我們剛才,是看到了什么吧?” 陳默好像肯定一樣的點點頭,又好像不太確定地搖搖頭,他說道:“我們剛才是看到了什么,但是是什么,我還。。。,”他的話沒有說完,一道明亮的綠色一下鋪滿了夜晚的天空, 飄渺的光,在天上快速地變幻著,像是某個仙女,在狂風中不停抖動的衣裙,顏色在每一個瞬間都是不同的,淺紫,淡粉,橙黃,嫣紅,深綠,如同五彩繽紛的火焰,在黑暗的天空中盡情地燃燒著,他們眼前的光芒是如此夢幻而多彩,那不是這個世界自然的色彩,這樣的色彩,這樣空靈莫測的飄動,似乎只屬于自己心底深處的夢境。它在天空飛揚,像是在訴說著一個神秘的咒語,一個宇宙的秘密,此刻的天與地,如同被某種不為人知的力量重新打開了,在陳默和lily的眼前,展現(xiàn)了一個全新的面貌。 lily拉了拉陳默的衣角,讓他看眼前的湖面。湖面上極光的倒影,在水波上不停地變換蕩漾,天地之間,如同盛開了一朵綺麗無比的巨大煙花,讓人看得心醉神迷。 陳默和lily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就這么靜靜地看著,陳默覺得這一刻的自己,瞬間變得如此渺小,而世界卻又變得如此廣闊,未知的命運,就像這眼前的極光一樣不可捉摸,太多的情緒涌上了他的心頭,卻又好像什么都沒有想,就是這么靜靜地看著,他只想把這一刻印在腦子里,所有的努力和堅持,似乎在這一刻都有了回報,就像lily說的那一句:“起碼,你是在干你喜歡的事情?!币苍S,對他這一輩子來說,就已經(jīng)足夠了。 “起碼,你這輩子,看到了一次極光?!标惸瑢ψ约赫f道。 此刻湖邊帳篷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都已經(jīng)紛紛出來,有的在拍照,有的在像陳默一樣喃喃自語,而更多的人,只是像lily那樣,看著眼前神奇而壯麗的景象,臉上,都是 幸福的表情。 陳默忘記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只記得lily拍打著他的帳篷,讓他起床,他拉開帳篷的拉鏈探頭往外看時,陽光已經(jīng)是分外的刺眼了。 他在陽光中閉上眼睛,腦海中還是昨晚極光的樣子,他睡意朦朧地問道:“幾點了?” lily拍打著他的頭說道:“已經(jīng)快十點啦,咱們就是不吃午飯,也才能晚上到那個國家公園了,還不知道有沒有地方住呢.” 陳默還是閉著眼睛,帶著濃重的睡意說道:“幽鶴,那個國家叫做幽鶴。” lily笑著道:“管你什么鶴了,今天我得找個酒店洗澡,都被你忽悠了,快起來吧?!?/br> 陳默簡單地洗漱了一下,收拾好東西,就和lily到了回到了營地中心。lily看著他一副一直都沒睡醒的樣子,說道:“今天我來開吧,你困得都已經(jīng)像我們家那邊的流浪貓了?!?/br> 陳默撓撓頭,剛想反駁就被lily推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你先睡吧,醒了記得訂酒店啊?!?/br> 陳默胡亂地點著頭,摸索著安全帶說道:“知道,要能洗澡的?!闭f著扣上安全帶,就一歪頭,又沉沉地睡過去了。 陳默再次醒來的時候,發(fā)覺“北京雪人”正停在路邊,而自己的旁邊,就是一個十分繁華的廣場。他慢慢清醒過來,解開身上的安全帶下了車,在車邊剛剛伸展了一下已經(jīng)發(fā)麻的胳膊腿,卻看見lily正在一路小跑地回來了。 剛來到車邊,lily就喘著氣道:“這里只能停半小時,咱們的先走?!?/br> 陳默上了駕駛的位置,lily坐到他旁邊,陳默一邊發(fā)動車,一邊問道:“你干什么去了?” “買吃的啊,”她翻著手里的袋子,漢堡的香味一下散發(fā)了出來,陳默突然覺得自己已經(jīng)是饑腸轆轆了,“什么漢堡?。俊彼χ鴨柕?。 “rou的魚的都有,你不知道,我一邊開一邊這個餓啊,想找個地方吃點東西,你還睡得跟個死豬似的?!眑ily不依不饒地抱怨道。 “我錯了我錯了,”陳默的認罪態(tài)度十分良好,“這里是哪兒???看著挺繁華的啊,來的時候怎么沒見著啊?” “別提了,原先定的不知道為什么沒了,我重新定的位置,導航就指的這條路。這是埃德蒙頓,好像是加拿大艾伯塔省的首府。” “我說,你給我留點嘿。”陳默看著lily狼吞虎咽的樣子,一臉著急的表情。 “放心吧,有你的,吃的時候這么積極啊你?!眑ily笑道。 兩個人找到一個公園旁邊的免費停車場,陳默把車停下來,兩個人大口地吃著漢堡,喝著可樂,竟都來不及顧上說話了。 等到吃飽喝足,lily對陳默道:“得趕緊定個酒店,洗澡吃飯,要不真是要跟野外露宿了?!标惸弥黄靠蓸罚谑箘疟镒∫粋€要打上來的嗝,憋得是滿臉通紅,lily沒看他,自顧自地在那里說道:“可不能再住在外面了?!闭f完之后,估計是想起了在約拿小溪,看見黑熊的事,還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zhàn),她回頭看見陳默的表情,奇怪地問道:“你怎么了?” 陳默好不容易憋下去了,喘著大氣道:“喝得太急了,涼可樂扎嗓子?!闭f完,他拿過自己的背包,說道:“幽鶴附近應該客滿了,估計咱們得找個motel過夜了,”他翻出顧野給的金卡,說道:“自己定來不及了,你照著上面的免費電話打,讓他們幫你預訂一個,就要幽鶴國家公園附近的?!?/br> lily看著陳默的樣子,笑著接過卡說道:“還真是忘了,那你開車吧,按導航走就行,我打電話?!?/br> 他們出了埃德蒙頓,沿著2號高速公路一路疾駛,預訂酒店的電話都沒有給他們回音,lily過五分鐘就看一眼手機,問陳默道:“是不是信號不好,這里收不到?” 陳默手指敲著方向盤,看看天色說道:“現(xiàn)在還早,等快到1號公路的時候,你再問一下,如果還沒有,咱們就得找個motel碰碰運氣了。” 就在他們還沒有到1號公路的時候,lily的手機響了,正是預訂的電話,說是距離幽鶴國家公園不遠的一家motorinn,有兩間空房,問是不是要預訂,lily趕緊說好的,等到確認預訂上以后,兩個人心里的石頭才算是落了地。 陳默和lily把“北京雪人”開進黃松旅館的時候,已經(jīng)是當?shù)貢r間晚上八點多了。兩個人都是疲憊不堪,一臉的倦容,兩個人都沒有顧上吃晚飯,就上了旅館的二樓,各自休息了。 陳默進了房間之后,先好好洗了個澡,等他從浴室出來,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機有兩個未接電話,他看了一眼,是加拿大的號碼。按照號碼撥回去,他在電話那頭,聽到了莊羽的聲音。 “陳默?”她問道。 “是我?!标惸谶@邊回答道。 停了一會兒,莊羽說道:“我,已經(jīng)回到溫哥華了,你們現(xiàn)在在哪里?” “幽鶴公園這邊,明天就到溫哥華?!标惸喍痰氐?。 “5號公路,經(jīng)常會堵車的?!?/br> “是嗎?那我們就早點走?!?/br> “你們,要是到了,記得告訴我你的酒店,”她又停了一下,問道:“你,還好吧?” “我一切都好?!标惸餐A艘幌拢缓髥柕溃骸澳隳??你也一切都好?” “嗯?!?/br> “那好,我們,明天見?” “明天見。” 陳默掛斷莊羽的電話,眼前不禁又浮現(xiàn)起大學時她的樣子。那個瘦弱安靜的女孩,是怎么成為自己錢包里那張一身紅裙,自信張揚的女人?他清楚地知道,在剛才那段平淡的對話里,隔著太多的時間與距離,太多對過去美好時光的留戀,太多對不可知的未來的期望,他不由想起菲茨杰拉德在《了不起的蓋茨比》中的最后一句話:因此我們逆流而上,盡管那倒退的潮流,不斷地把我們推向過去的歲月,我們?nèi)詫⒗^續(xù)奮力向前。 陳默此刻已經(jīng)毫無睡意,他慢慢翻著手機,找到自己躺在卡爾加里醫(yī)院的病床上時,方秋笛給他發(fā)來的一封短信:“陳默,所有疾病的治愈,其實,都來自于你的內(nèi)心。只要你有勇氣去面對,你相信自己活著的意義,你過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就都是值得的。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只要你不放棄,就沒有人會放棄你?!?/br> 陳默放下手機,推開二樓的窗戶,外面,是一片群星閃耀的星空,他知道,自己對很多需要解答的問題都沒有答案,但他知道,“因此我要逆流而上,我仍將繼續(xù)奮力向前?!?/br> 盡管陳默和lily從旅館出來得很早,路上也很順利,但是到了5號公路快到溫哥華這段,還是堵車了,溫哥華的堵車是徹底的堵車,紋絲不動,大家紛紛下車,健身遛狗,抽煙聊天,一派聚會的氣氛,陳默在車邊抽著煙,看著已經(jīng)西斜的太陽,苦笑著對lily道:“莊羽昨天跟我說,5號公路這邊經(jīng)常堵車,可我也沒見過這么一個堵法?!?/br> “呦,單線聯(lián)系啦?”lily調(diào)侃著他道,“這回到了溫哥華,你要怎么好好感謝人家一下???” “什么跟什么啊,”陳默哭笑不得地道:“這是兩回事好嘛?” “怎么一個兩回事?我倒是想聽聽。”lily把兩肘支在“北京雪人”的機器蓋子上,帶著探究的目光看著對面的陳默,“反正現(xiàn)在沒事,你說說?!?/br> 陳默想了想道:“就是一過去挺好的朋友,和你們一樣,還沒跟你們時間長呢。” lily一臉的鄙夷,不屑一顧地搖著頭道:“你們男的就是得了便宜賣乖。什么樣的朋友啊,你不知道我當時在卡爾加里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的聲音都變成什么樣了?她過去就不是那種容易一驚一乍的女的,現(xiàn)在應該更不是了,人家對你可不是一挺好的朋友就打發(fā)了,千里迢迢從加拿大去北京找你,知道你來了,還一直聯(lián)系你,不就是想見你嗎?” 陳默一臉的詫異,“我還納悶你怎么有她的電話?周立松這小子跟你說的?”他問道。 “還用問,走之前他就打電話告訴我了,說什么讓我看好你,別犯什么國際錯誤?!眑ily忍著笑說道。 “這個王八蛋,我就知道他嘴上沒把門的,凈胡說八道?!标惸а狼旋X地道。 “對了,”陳默問lily道,“卡爾加里的事,你沒跟顧野他們說吧?” “沒,我想,如果你沒和他們說,那還是等你想好了,自己告訴他們吧?!?/br> “還是說說你和莊羽的事情吧,嗯?怎么想的?”lily擺出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 的架勢。 陳默抽著煙,想了想道:“我是這么想的,第一,我們這么多年沒見了,對吧?誰都不再是學校里的那個樣子了,現(xiàn)在是什么樣,彼此都不知道,第二,可能人家就是覺得過去我人不錯,現(xiàn)在有事了幫一把,沒別的意思,再說,人家那醫(yī)藥費我也得還上啊,還有啊,就是第三,我。。。,”陳默說到這里,突然打住了,他看了一眼lily,沒有再說話。 lily看著他問道:“第三什么???” “沒什么,一時想不起來了?!瓣惸W爍其詞地說道,又點了一根煙。 lily看著陳默,沉默了一會兒,微笑著道:“你也許說的有點道理,但是有時候,女人的想法,可往往不是按常理出牌的。” “要是真是能讓人想明白,就不是你們女人了?!标惸参⑿Φ?。 lily一瞪眼,剛要反駁什么,正好前面的堵著的車慢慢動了,陳默趕緊道:“走了走了,再不走,又是得晚上到了?!?/br> lily坐進駕駛室,說道:“這是我們在加拿大的最后一個城市了,我來開吧,”她拍拍方向盤,“‘北京雪人’,說起這個名字,還真有點舍不得它了,好不容易都開熟了?!?/br> “走吧,”陳默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br> 陳默和lily開進溫哥華市區(qū)的時候,已近黃昏,他們定的酒店,就在溫哥華港口的旁邊,他們開著車穿過市區(qū),開進一條掛滿了六色旗子的街,lily好奇地看著街道兩旁的旗子,問陳默道:“他們這邊是在過什么節(jié)日嗎?怎么這么多的旗子?而且,在別的街上沒看到過???” 陳默帶著點壞笑說道:“因為你,開進了溫哥華最著名的一條街,大衛(wèi)街?!?/br> “啊,這條街怎么了?”lily問道。 “這是溫哥華的同性戀一條街,人生七彩,他們獨缺一色,所以,同性戀以六色旗作為他們的標志。” “哎呦,你懂的真多。”lily也壞笑著調(diào)侃他道,她看著兩邊的形形色色的人等,有些感慨地道:“這個世界,只要你能走出去,什么樣的事情都能遇到?!?/br> 他們順利地找到了酒店,因為是最后一程,lily讓陳默定了兩間能看海景的房子。推開大玻璃窗,就能看到港口一片片的白色風帆,還有一艘艘停泊在那里的游艇和客船。碧海藍天之上,朵朵白云自由自在地在飄蕩,大玻璃窗外的風景,如同一張明信片上的畫面,不時掠過的白云,就像是這張明信片上漂浮不定的裝飾物。 陳默拿起電話,撥通了莊羽的電話,莊羽接了,不過她那邊的聲音好像很嘈雜,似乎是在跟一幫朋友開著party,陳默告訴了她已經(jīng)到了溫哥華,還把酒店的名字和地址告訴了她,莊羽在電話那頭,大聲地說著她知道,說晚上她晚一點過去,就把電話掛了。 陳默打完電話,好像若有所失,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看著窗外的風景。這時一只海鷗匆匆地從窗外掠過,嘴里好像還叼著什么吃的,那滑翔的優(yōu)美姿態(tài)讓人嘆為觀止。他給lily的房間撥了一個電話,等她接了,問道:“有沒有興趣,吃一頓正宗的粵菜?” lily在電話那頭笑了起了,“你是終于等到這一天了是吧?” 陳默笑著道:“大堂等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