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吟
兩個月后,話世軒。 一樓座上,青衣修士首睿端正地坐著,看了看熱鬧中心,說書人唾沫橫飛地講著臨夏現(xiàn)今最受歡迎的故事,但他似乎是對故事不感興趣,收回了眼,嘬了口茶。 后排角落不甚顯眼處,一個老頭和一個布衣男子蹲在地上津津有味的嗑瓜子,老頭一只眼睛看著樓上,一只眼睛注意著周圍,布衣男子一只耳朵聽著說書人講故事,一只耳朵分給絮絮叨叨的老頭。 老頭尹不醉道:“還是臨夏城好啊,有時風門在,還能護一時平安,外邊就不一樣了,這兩個月不安生,可不敢亂走咯?!?/br> 布衣男子老包回他:“外邊兒怎么了?話別只說一半哇。” 尹不醉納罕:“這你都不知道?” “不知道哇?!崩项^啰里啰嗦的,布衣男子的注意力又被說書人分走幾分。 尹不醉又抓了一把瓜子,準備大展身手:“嗐,那我來跟你擺擺,前陣子修界發(fā)生了一件大事,不,不是一件,修界這幾個月以來就沒小事?!?/br> 老白著急的盯了他一眼:“你倒是說哇?!?/br> 尹不醉:“你知道閬風人重回天垣了嗎?” “怎么不知?外邊兒那皎玉榜第二那人不就是閬風少君么?!?/br> 尹不醉擺手:“什么皎玉榜不皎玉榜,都是誰排的,一群城里嫩娃子在那里比上比下,有意思么?!?/br> 老包瞥了他一眼,這老頭不修邊幅,胡子拉碴,頗為嫌棄道:“你懂什么,難不成要弄個老頭老太太排名出來,你就舒服了?” 尹不醉吐一口瓜子殼道:“嘿,跟你說正事呢,臭小子。” 老包讓道:“說說說,閬風人怎么了?” 尹不醉哼了聲,才道:“說閬風人吶,千百年來鎮(zhèn)壓惘極境用的是活人祭陣,外面?zhèn)鞯姆蟹袚P揚,到處都在說天理難容,要殺盡閬風人替天/行道呢。” 老包驚道:“這是真事?要用多少人吶?” “不知道?!?/br> 老包頗有些懷疑,這陣子聽書編排的都是季風和那閬風少君的故事,聽久了多少生了些感情,不舍得隨意給人下定論了,道:“那后來三星門不是修復了閬風的結(jié)界么,是不是就不用活人祭陣了?況且這十幾年也沒聽過這檔子事兒啊。” 尹不醉破不在意真相究竟如何,道:“那不曉得,如今的閬風人出世怕是不為這個?!?/br> 老包:“你想說他們是要找修界尋仇?可這兩個月也沒啥動靜啊。” 尹不醉沒答,說:“我聽說霽月閣閣主聞人羽也是閬風人,你不怕嗎?” 老包想也沒想:“我知道啊,這不早就在傳了嗎,我怕什么,人霽月閣又沒打家劫舍又沒殺人放火,我為何要怕?” 尹不醉斜眼看了看他,問:“你相信閬風人么?” 老包嚼了嚼瓜子,把說書先生那句關(guān)鍵話聽完了,才道:“信不信么,對我來說無所謂,臨夏是時風門坐鎮(zhèn)的,我們現(xiàn)在還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在這兒聽閑書,那都是蒙時風門庇護,我聽聞季掌門是站在閬風這一邊的,那不就簡單了,時風門信誰,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啊,就跟著信誰。” 尹不醉只是笑,道:“天下群魔,蠢蠢欲動,臨夏混進了不少東西啊,是人面鬼還是鬼面人,誰說的清,南屏城避世多年也免不了災禍,臨夏又能太平幾時哦?!?/br> 老包不滿地看了看他:“你這老頭,怎么講個八卦也要打機鋒,什么鬼啊人,什么南屏城?” 尹不醉道:“不太平吶,妖怪吃人人懷鬼胎,為什么沒動靜,若木之花,還沒找到吶?!?/br> 說話間目光直直往上落在一個蒙眼少年身上,座間首睿也看了一眼那個方向,老板走了過來,知道他是時風門人,恭敬道:“公子,季小公子就在樓上雅座呢,您找他,我給您去吱一聲兒?” 首睿將茶飲盡,說:“巡職,不必打擾少主,告辭了?!?/br> 老板連聲應著,道:“公子辛苦啦?!?/br> 話世軒一陣敲板聲,一陣哄鬧聲,眾人吃著酒聊著天,也沒漏了說書人哪句關(guān)鍵話兒,不時地要嘆幾聲哄幾句。 樓上雅間薄紗簾后,穿深色衣衫的少年屈腿坐著,腰間掛了一只白玉短笛,一把銀鎖,右手捏著酒杯隨意地搭在右腿上,往上,一條黑布蒙著眼,輪廓流暢清晰,薄唇上沾著酒液微微濕潤,臉上幾分蒼白色,無端醉人。 季風看不見,索性將眼睛蒙上,無限識海反倒會讓他注意到用眼睛看會輕易忽略的東西。 兩個月了,他和風銀的話本出了新章,但他自己倒興致缺缺,只一味飲著酒,神思不在此,倒是沈青崖聽得專注,不時還要點評幾句,聽到關(guān)鍵處他還要驚訝地回過頭問季風本人這是不是真事。 季風回得都不甚認真,他思緒亂的很,都說臨夏太平,那不過是因為麻煩只找季風一人。 風銀自那日走后再也沒回來,他在周圍找了很久,也等了很久,南屏城公墓都建好了,城中禁制也再次加強,他才回了臨夏,洛商至今也不見蹤影,他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自他回來后,臨夏混進了不少人人鬼鬼,季之庭一面要尋赤烏凰,一面加派更多人巡防城內(nèi)外,還要派人看著他這個移動的若木之花,其實臨夏已經(jīng)算不得安穩(wěn)了,都只是表象。 季風哪兒也去不了,只得在城內(nèi)轉(zhuǎn)轉(zhuǎn),發(fā)榜告示天下來城中人尋飛花賓主風銀蹤跡,他總出來晃悠也是因為這個。 季風抬起沒拿酒杯那只手,怔怔地看著手腕上,空空如也,那日風銀走后天黑未歸,季風便想順著紅線去找他,卻發(fā)現(xiàn)紅線被隱去了,這紅線雖不死不斷,但只要其中有一個人刻意隱去,另一端便看不見此線。 他魂不守舍的仰頭飲盡杯中的濁酒。 洵舟,你就這么不想讓我找到你? 耳朵一動,老板端著酒壺輕輕踏著木地板上來了,停在簾后問:“季小公子,給您添酒來啦?!?/br> 季風唇線輕合著,未曾開口,抬手揮了揮,老板進來,放了酒,說:“季小公子,樓下有一修士向我尋你,說有重要的事找,讓我?guī)€話?!?/br> 季風聲音沉沉的,道:“何事?” 老板笑道:“為那皎玉榜中第二人之事?!?/br> 眉峰一動,季風說:“請他上來?!?/br> 老板退出去,不久后有一個修士上來,正是陳璋,陳璋合手行禮:“季少主。” 季風聽聲,道:“陳璋?” 陳璋道:“季少主還記得我,數(shù)月前曾與季少主西水段同行,沒認出少主,多有冒犯,還望恕罪?!?/br> 季風道:“不必如此拘束,你今日找我,可是有他的消息?” 陳璋笑道:“若不是如此,也不敢上來打擾?!?/br> 季風聽他的語氣,明白了,放下酒杯道:“你有什么條件,盡管說。” 陳璋推手:“哎喲不敢不敢,那日在西水段石洞中,幸得季少主與風公子相救,我才得以活到現(xiàn)在,如今天下人都在找風銀少君,我也是偶然得到一些消息,又聽得季少主也在找,便特地來告訴少主了?!?/br> 如今風銀的身份已經(jīng)不是秘密,找他的人自然不必找自己的人少,季風道:“在哪里?” 陳璋說:“就在城外,少主可愿往一去?” 季風心中生疑:“城外?” 季之庭嚴令他不許再出城給他找麻煩,況且他若木之花在身,城內(nèi)守得嚴沒人敢貿(mào)然動手,城外等著他自投羅網(wǎng)的可不少。 陳璋篤定道:“是?!?/br> 季風又問:“消息可靠嗎?你是聽誰說的?可曾親眼見過?” 陳璋一斂眼色,道:“實不相瞞,我不曾見過,是一道友在城外十里亭拾得一物與風銀少君有關(guān),知少主懸賞求信,又知我曾與少主有過幾面之緣,便托我來送信。” 季風忙問:“是何物?” 陳璋從懷里摸出一物遞給他,道:“此乃閬風山下獨有靈石藍幽玉,世上除了閬風人,怕是沒有人有這個,大有可能是閬風少君遺落之物?!?/br> “風吟?!奔撅L接過這塊他親手掛在風吟脖子上的吊墜,口中喃喃。 “帶我去?!?/br> 季風拿起桌上的骨扇,起身掀簾與陳璋離開了話世軒,尹不醉也跟著起身,招呼老包道:“人走了人走了,跟上去?!?/br> 老包愣了愣,“誰走了?跟哪兒去?” 尹不醉回頭看他,見他瓜子皮還黏在嘴角呢,嫌棄地皺眉:“吃你的瓜子,讓開?!?/br> 老包:“嘿這老頭,怪叟的?!?/br> 十里亭外,十幾人聚在一起,為首的是首睿,首睿道:“我不便留在這里,待你們抓住他,再通知我,注意隱匿氣息,別讓他提前察覺異樣。” 說罷便走了,一吊梢眼睨了睨他的身影,待他完全離開才嗤了一聲,道:“出賣同門師兄弟,還是自己少主,他倒知道心虛了?!?/br> 眾人道:“他走了,咱們可以么?” 吊梢眼道:“怕什么?你不知道時風門少主是個廢物么,再說這次咱們準備這么充足,他只要敢一個人來,必然逃不了,去,埋伏好。” “是。” --- “季少主,就在前面了?!?/br> 陳璋領(lǐng)著季風走到十里亭外,周遭安靜得可怕,越發(fā)覺得古怪,便晃了晃腰間的銀鎖,一抹青魂飄出,沈青崖在四周探了一圈回來說:“有埋伏,小心你身邊的人?!?/br> 季風停下腳步,冷聲道:“這塊吊墜當真是掉在這里的?” 陳璋也停下,背對著他詭笑:“千真、萬確!” 話音未落猛然轉(zhuǎn)身沖季風撒了什么,季風眼疾手快打開扇子一揮還給他,陳璋忙捂住口鼻,接著退后幾步,大喊:“放箭?!?/br> 立時,四面八方箭矢破風而來,伴隨著陣陣金屬摩擦聲,幾支箭矢連著鐵鏈射向季風,季風聞聲躲開幾□□箭矢扎進土里,鐵鏈就交叉攔在他身前,接著幾十支箭魚貫而出,季風用扇子擋彈在了樹上地上,連連后退,識海里,無數(shù)根鐵鏈將他圍繞,這樣下去對他不利。 又被連發(fā)箭逼得節(jié)節(jié)后退,忽然腳上踩到一個東西,心道不好,陳璋大喊:“拉?!?/br> 立時季風右腳被繩子勒緊了一拉,急速往上吊,季風緊抿著唇,腰部發(fā)力揮扇斬斷繩索,空中一個旋身落在地上。 沈青崖提醒:“后面?!?/br> 季風一轉(zhuǎn)身,一條黑鏈子咬上他的手腕,繩子末端吊梢眼獰笑著靠攏,風聲一動,另一只手也被纏上,兩邊黑衣人一拉,吊起了他的雙手。 季風喚道:“欽墨?!?/br> 話落骨扇凌空一分為二,成了兩把十字刃,飛旋著斬斷了鐵鏈,陳璋大喊:“一起上?!?/br> 十幾個黑衣人從林間一齊飛身而出,將季風團團圍住。 幾百米外的樹上,尹不醉蹲著摸了摸胡子,嘖嘖道:“這小子,真是沒長進,十幾個人都對付不了。” 黑衣人橫劍一斬,季風應聲躲開,卻不妨被擊落了身上的藍幽玉吊墜,季風一分神,渾身上下都被纏上了鐵鏈,逐漸收緊,手腳動彈不得,他顧不得這些,識海不斷地搜尋吊墜落到哪兒了,一時沒找到,心里一亂,膝彎被人一敲,半跪在地。 眾人圍上來大笑,吊梢眼罵道:“廢物,就著還時風門少主,時風門是沒人了么,哈哈哈哈哈,不堪一擊?!?/br> 季風根本不理他,繼續(xù)找吊墜,吊梢眼怒了:“還無視我?老子現(xiàn)在就殺了你,看你還敢跟我傲,時風門又怎樣,等老子那道若木之花,天下都要對我俯首稱臣?!?/br> 剛要動手被人攔住,道:“這里離臨夏不遠,不可在這里動手,萬一若木之花動靜太大,引來時風門人,咱們都得完?!?/br> 陳璋道:“就是,你急什么,人家什么身份,憑什么理你,你現(xiàn)在不平衡個什么勁?等事成之后,你想怎樣怎樣,先去通知那個人,把人帶到一個隱蔽的地方再動手?!?/br> 吊梢眼眼里不甘沒消下去,又不敢真的動手,憤憤道:“還蒙著眼,這是瞎了?活該,遮條布做什么,讓老子看看皎玉榜第三沒了眼睛長什么樣?!?/br> 說著就要去取他的布條,被陳璋攔?。骸安豢伞!?/br> 吊梢眼怒了,一把甩開他的手道:“干什么,老子現(xiàn)在不能殺他,取個眼罩都不行?難不成你真跟他處出感情來了?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身份,人家把你當回事么?” 陳璋咬了咬牙,道:“我聽人說,時風門少主的元靈印記就在眼睛里,又古怪的很,想死你就摘,千萬別連累我們?!?/br> 聞言吊梢眼收回手,雖說修界不甚了解時風門的元靈修法,但不影響他知道但凡修出元靈印記的人都是惹不得的,訕訕說:“不是說時風門少主是個廢物么,怎么可能有元靈印記?” 陳璋說:“不管有沒有,人都抓到了,別多生事端,把人綁好,趕緊帶走?!?/br> 吊梢眼撇撇嘴,正要去打暈季風,剛舉起手就被一道利風削斷了手臂,和著鮮血飛出,吊梢眼劇痛得大叫,不僅是他,十幾個黑衣人全都被那股力道震開,生生把地面砸出一排坑。 “啊,我的手?。。 ?/br> “誰?” “大哥,難不成我們被時風門的人發(fā)現(xiàn)了?” 季風也是一驚,他本來正要自己出手,就被這個動靜震了震,側(cè)耳皺眉, 不是時風門人,好強的靈力,心里忽然升起一個猜測,心跳加快幾分。 一群人爬起來慌忙就里四處張望,“是誰?出來!” 東北方向,樹葉一陣輕響,眾人敏銳的看過去,一個白衣藍眼少年輕踏枝葉,負手而來,周遭如同驟雪急下,冰冷幾度。 風銀落在地上,枝葉沒發(fā)出一點聲響,他眸光一閃,注意到地上的藍幽玉吊墜,伸手一招,吊墜就落在了他的手上。 他捻了捻玉墜,質(zhì)感冰涼細滑,薄唇動了動,聲音低沉:“這塊玉墜的主人,是誰?” 季風心里一動。 那吊梢眼疼得滿眼血絲迸發(fā),看見風銀那一刻被恨意沖昏了頭,大喊:“抓住他?!?/br> 一群人聽號令跟著一擁而上,陳璋看清是風銀,看著他們不知死活的沖上去罵了句蠢貨,混在人群中往后挪,趁他們一擁而上連忙逃走。 風銀頭也不抬,眼神一凜,那群人才將站起來沒走幾步,便忽然整個身體猙獰扭曲起來,骨骼咔咔作響,個個目眥欲裂,哀嚎一片,鮮血從七竅流出,不多時便倒在地上不說話了,肢體變形,異常驚悚血腥。 季風也被這殘忍的手段一驚。 “啊,救命啊?。?!”陳璋邊跑邊回頭,那日在西水段山洞的恐懼爬遍全身,沒命地跑,跑著跑著兩腳懸空,他被風銀吊了起來。 陳璋沒命的求饒:“風公子,不,少君,少君別殺我,我什么都沒做,我沒動他一根手指頭,你放過我吧,放過我吧……” 風銀抬腳緩緩往前走了兩步,舉了舉手中的吊墜,重復:“這塊玉墜的主人,是誰?” 陳璋正想說墜子的主人不是你嗎,看著風銀那雙冷漠的雙眼腦筋飛轉(zhuǎn),指著半跪在地的季風道:“是他的,墜子的主人是他,少君饒命啊。” 風銀目光看向季風,果真將陳璋放了下來。 陳璋重重地砸在地上,口中哆嗦地說著謝少君不殺之恩,一面撐起身瘋狂逃離。 風銀緩步走進季風,輕輕抬手對著陳璋的方向一揮,陳璋登時撲倒在地,咽了氣。 季風抬頭望向靠近自己的人,喚了聲:“洵舟?” 風銀聞聲皺了皺眉,季風又道:“洵舟,你回來了?” 季風身上還纏著鎖鏈,手一動跟著發(fā)出聲響,風銀又看了看吊墜,問:“你就是吊墜的主人?” 季風一愣,從剛才他就覺得風銀哪里不對勁,“洵舟,你怎么了?你,不記得我了嗎?” 風銀目光里一瞬間閃過什么東西,卻難以捕捉住,于是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看著季風的臉,腦海里回想起游心跟他說的話。 “找到這個墜子的主人,殺了他,取出若木之花?!?/br> 風銀看著這塊碧藍色的吊墜,莫名覺得熟悉,卻又不解:“主人?藍幽玉只有閬風才有,他的主人會是誰?師伯要我殺誰?” 況且這塊墜子本是在他身上掛著,如果主人另有其人,那么他和那人又是什么關(guān)系? 當時游心沒給他解釋太多,只告訴他這個人必須要殺,否則便拿不到若木之花,于他們之后的計劃無益。所以他便故意將這墜子遺落在地,等著人撿起然后跟著他,幫他尋找出墜子真正的主人。 但他為什么看到這個人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個人蒙著雙眼看不見,卻喚他洵舟,世上沒幾個人知道他這個名字了,他不是閬風人,為何也這么叫他。 而且他的名字從這個人口中說出,莫名讓他難過。 但是師命不可違,風銀彎下腰,將手輕放在季風胸口探了探,的確是有若木之花的靈息,那便沒錯了。 季風感覺到風銀的手落在他胸口位置,怔了怔,道:“洵舟,你——唔?!?/br> 撕裂之感從心口擴散開來,他感到有一股力量正在從疼痛來源的位置迅速流失。 風銀舉劍刺進季風心口不到兩寸處,便刺不進去了,他說不上來,只覺得自己意識深處有一股力量在瘋狂的阻攔他,告訴他不能殺他,不能殺他,他冰藍的眸子注視著季風漸漸被鮮血加深的衣襟,握劍的手逐漸不穩(wěn)了。 他的頭忽然疼了起來,后退了一步,忽然又上前,徑直取下季風眼睛上的黑布條,季風的眉緊擰著,布條下,眼底是一抹暗紅色,夾雜著讓他呼吸一滯的悲傷。 “你是誰?”風銀聲音變了變:“我以前認識你嗎?” 季風直直的看著風銀,盡管他什么都看不見,眼里的痛意依舊被水淹沒。 風銀:“為何你的眼神這么難過,我的心,又為何這么疼?” 九霄劍本是血魂鑄就的劍,即便只沒入皮膚不到兩寸,對人造成的傷害也是不可磨滅的了。 季風抬手捂著胸口,沒有躲開,而是撐起身體往前,一把摟過風銀的肩膀,將他緊緊抱住。 風銀連忙抽出九霄劍,愣愣地由他抱著,心里疼到呼吸都痛了,但就是想不起這個人是誰。他視線錯亂不知該往何處看,忽然就看見自己手腕上有一根紅線,而紅線的另一端,就連著抱著他的這個人。 而這根紅線顏色正在漸漸變淡,抱著他的這個人呼吸也越發(fā)微弱,他開始慌了,猛然抬手按在他背上,瘋狂地給他輸送靈力。 季風趴在他肩上,嘴唇已經(jīng)蒼白,在風銀也摟住他的那一刻,他嘴角牽起一抹笑,隨即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