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五月初八,離都,九天樓。 從平湖一路疾行的主仆四人此刻正坐在赤霄王城——離都最知名的酒樓二樓上,準(zhǔn)備祭五臟廟。 自打莫名其妙跟這自戀又毒舌的王爺游歷以來,安齊的生活水準(zhǔn)直線上升,因為這王爺,是個妥妥的吃家。每到一處,必定挑最好的酒樓點最招牌的菜色,一路行來,著實犒勞了沒見過什么世面的村姑安齊,比如此刻。 “清燉蟹粉獅子頭,要用仔豬肋條rou做;松鼠鱖魚,鱖魚不可小于一斤不可大于三斤;一品蒸豆腐,豆腐要不軟不硬;珍珠鴨舌羹,鴨舌要用兩歲的鴨……” 安齊無奈的搖了搖頭,轉(zhuǎn)頭看向窗外,這王爺,著實事兒媽! 旁邊,那點菜的王爺仍在喋喋不休,旁邊侍立的店小二不停記著,滿頭的大汗。 “咦?那是在做什么?”安齊突然發(fā)出一聲疑問的驚嘆,暫時打斷了那饞嘴王爺?shù)囊?,那店小二逃一般的飛奔下樓落荒而逃。 “那個啊,是祭司游街”,行走的吃貨一秒切換成行走的百科全書。 “祭司游街?” “嗯,咱們來著了,赤霄三年一度的祭司選拔快要開始了?!?/br> “選拔?” “沒錯”,百科全書開啟授課模式,“赤霄的主祭司也是赤霄的大國師這點你知道吧?” 安齊點點頭。 “但赤霄的主祭司卻不會同時成為赤霄的大國師?!?/br> “嗯?什么意思?” “大國師顧名思義,一國之師,如果依皇喆禮制而言,就是丞相,其位在朝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位高權(quán)重。而祭司主要負責(zé)主持王室祭禮,依你青陽禮制,便是祭酒之職,其位在王室內(nèi)庭,此乃虛職。赤霄先祖設(shè)祭司原意就是讓其以通天徹地之術(shù)輔佐王室,而不可賦之以實權(quán),卻不想在執(zhí)行過程中發(fā)生了偏差?!?/br> “大約五百多年前,皇喆天澤圣祖當(dāng)世之時,赤霄王室正勢微,天澤圣祖挑起湖月之爭,揮師南下,已攻破赤霄大半國土,眨眼間就兵臨離都城下。正當(dāng)此時,那祭司卻突然提出離開王都回歸南疆,理由乃是,祭司只負責(zé)王室祭禮,并不負擔(dān)國家興亡,而今,王城將破,祭司之職也按天命完成,此乃,不在其位不謀其政?!?/br> “那赤霄王室被逼無奈,臨危之際,只得允諾將國師一職一并賦予祭司,讓其共祭天下?!?/br> “這種像哄騙小孩子般的許諾,那祭司會相信嗎?”安齊問道。 王爺贊許的看了她一眼,接著說道,“那祭司相信了。而后皇喆圍城一月,竟沒有攻下離都,后南疆頂級巫者們以一個毀天滅地的通靈大陣召來怨靈無數(shù),皇喆軍隊三日之內(nèi)便被殺的節(jié)節(jié)敗退而歸,這國破之危方解。” “卻不料,那赤霄王室過后果然反悔,理由是,危難之際口頭之諾乃因被祭司所挾,名不正言不順,那當(dāng)時在位的燮王更是趁南疆這批頂級術(shù)士不眠不休的御敵三日、耗盡靈力之時,將癱坐的他們團團圍住,盡皆屠戮,砍作rou泥,而后一把火燒了圍困他們的呈陽宮??蓱z這南疆巫師們到底是心思單純,終至覆滅?!?/br> “卻不想,天無絕人之路。那祭司一直帶在身邊的一個童子因靈力低微,在大陣啟動時被陣氣所傷,于是先行退下找了個陰暗的地窖去自行療傷,后親眼目睹師者長老被屠戮,而他自己僥幸逃過一劫。后來大火燒起,他就在祭司尸身旁,用那堆慘死的血rou畫出了巫族最為禁忌的詛咒——噬天血陣,上書:背信棄義,天地共怒,赤霄不容,必歸于巫。那赤霄王族,原本就是姓容?!?/br> “這容氏深知斬草除根之理,派兵前往南疆剿滅巫族余孽,卻不想鎩羽而歸,沒有尋到半分巫族蹤跡。燮王一怒之下,準(zhǔn)備火燒南疆,正當(dāng)此時天雷陣陣,大雨瓢潑,一場大雨足足下了一月,幾乎淹沒了整個赤霄?!?/br> “赤霄方經(jīng)人禍,又歷天災(zāi),百姓苦不堪言,皆道一切因王室無德所致。于是各地百姓流民紛紛揭竿而起,將個赤霄攪得是天翻地覆。當(dāng)此之時,大將軍勾抓順勢而起,倚兵權(quán)逼宮并殺了燮王,后鎮(zhèn)壓了流民,這就是史稱的勾抓之變?!?/br> “卻不想,這勾抓前腳剛剛殺了燮王,后腳皇喆再次卷土重來,赤霄方遭大難本就元氣大傷,內(nèi)憂外患中就被皇喆輕易攻下了,勾抓也在與皇喆一戰(zhàn)中身死。后皇喆扶植燮王侄兒登位,也就是后來的鑫王,赤霄終成了皇喆附庸,年年要向皇喆歲貢稱臣,可憐這赤霄原本國力并不輸皇喆,一念之差,卻落到如此境地?一個貪字,好生了得。” “那鑫王繼位后,吸取燮王教訓(xùn),準(zhǔn)備重新迎回巫族,又兼那呈陽慘案發(fā)生處的血陣水火難消,很是猙獰,釋道高人日夜做法,皆無法鎮(zhèn)住這滔天怨氣,整個王室終日難安。這鑫王天生膽小怕事,無奈之下親自去南疆尋找祭司殘部,歷時三年,終于尋回了當(dāng)日幸存的小童,也就是后來祭司部落的大長老,出任主祭司一職,同時禮聘他為赤霄大國師,并許諾,主祭司有權(quán)從各巫族部落挑選繼承人出任祭司,三年一選拔,由主祭司親自選出下屬和接班人,而主祭司一旦選出接班人后,祭祀一職實際就歸于祭司所分擔(dān),主祭司名義上只是負責(zé)將祭祀情況進行整理匯報,此時的主祭司才是名正言順的開始行使大國師的職權(quán)。但那噬天血陣到底未曾消去,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這容氏才改姓了巫?!?/br> “哦~”安齊與馮茗皆是一臉了然。 “那如今那血陣仍然存在于赤霄王宮里嗎?”安齊很好奇。 “嗯,不過,那都是些野史傳說”,王爺端起茶盞,“歷史啊,就是個小姑娘,由人任意裝扮,別太在意了”,言畢一仰頭,一杯清茶灌入口中。 “啊?” “客官上菜嘍,松鼠鱖魚~~~”那麻利的跑堂兒端著一個菜案子上來了,熱騰騰的松鼠鱖魚帶著一股酸甜氣息撲鼻而來,“來吧,小姑娘,先吃飽飯再去想辦法裝扮吧?” 王爺將一盤魚rou推到她面前,笑得如同一只狐貍般,狡黠。 “……王爺,您笑得可真猥瑣?!?/br> 安齊搖搖頭,這不著調(diào)的王爺又打算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嘖,諼兒此言,著實讓為父心寒啊”,那王爺裝模作樣的搖頭嘆息,“為父可是一片好心帶諼兒前去歷練的?!?/br> 安齊不理他,埋頭狂吃,不得不說,這事兒媽王爺點的菜確實是一絕,那鱖魚酸甜可口,rou質(zhì)細嫩,入口即化,更難得的是,這魚打的花刀可以稱得上出神入化,絲絲均勻,如初生嬰兒的小指般細幼直豎,閃著透明瑩白的光澤,這技術(shù),這口感,不愧是這離都最好吃的酒樓。 “難道你都不好奇,這風(fēng)花雪月的,誰能勝出嗎?” “不好奇?!卑昌R吃著,頭也不抬。 “難道你都不想看看這巫術(shù)選拔的比賽過程嗎?” “不想。”安齊繼續(xù)吃著,頭依然不抬。 “唉,安齊哪……”狐貍王爺遇上一根筋的狗熊,只剩搖頭嘆息。 馮茗在安齊對面一面扒飯一面偷笑,馮墨依然是一張冰塊兒臉,面無表情,連咀嚼似乎都不在動嘴的。 四個人表情各異又吵吵鬧鬧的圍坐窗邊,吹著赤霄特有的悶潮夏風(fēng),吃著鮮香可口的飯菜,好一副安樂祥和的畫面。 樓下,一隊人馬走過,一個騎在馬上、全身隱在黑袍中的人抬起一張覆著黑色面具的臉,一直望向這一行四人。 那黑色面具額頭上有一個白色月牙,正正指向這四人所在方向。 “嗯?”馮墨第一個警覺到有什么異常,放下碗筷走向窗邊,只看到,樓下依然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商販,哪里有什么黑衣人? “馮墨,怎么了?” “回王爺,可能看錯了。” “嗯,此時的赤霄,巫士甚眾,小心為上。” “是?!?/br> 說完,那王爺又深深看了一眼正在扒飯的安齊,安齊毫無知覺的繼續(xù)大快朵頤。 馮淵終究是,沒有再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