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安齊,安齊,……” 安齊做夢了,夢中,有人在不停呼喚她。 她夢到了三年前那個七夕夜。 那夜,她昏過去了,后來被一陣巨大的聲響震醒,等她睜開眼,來福不見了,她一直在責(zé)怪自己,沒有保護(hù)好來福,他明明不會水的,她卻偏偏昏了過去,來福一定是去溪邊給她取水,然后失足跌落水中被急流沖跑了。 她尋了他很久,心里隱隱覺得,來福,怕是已經(jīng)死了??墒?,剛剛她才知道,原來,來福死得遠(yuǎn)比她想象中更凄慘。 她知道他不得不隱姓埋名偽裝成那般模樣的原因,因?yàn)樗沁@天上地下唯一僅有的,靈童。所有人都想獨(dú)占他這件至寶,所有人也想在利用完他之后殺掉他,所以他只能不停的逃啊逃,可是最終,他還是被他們找到了。 以前,她經(jīng)常夢見來福的枯骨,朝著她血淚滿面,原來,這些都是真的?是他的殘魂在向她求救,可是,她竟什么都做不了。她不會武功,她不懂巫術(shù),她沒有辦法替他報(bào)仇,卻只能一遍遍想象著,他們是怎樣凌虐他的,又是怎樣一點(diǎn)點(diǎn)殺掉他的? 可恨! 夢中的她狠狠抽了自己兩耳光,卻沒有把自己從噩夢中抽醒。 我果然,是個災(zāi)星。 安齊在夢中喃喃自語著。 “安齊,安齊,醒醒,醒醒——” 有人還在呼喚著她,最后搖著她的雙臂,搖啊搖啊搖,就這樣將她搖醒了。 眼前,仍然是熟悉的馮茗那張放大的臉。 這是第幾次了? 安齊在心底里暗暗覺得有些好笑,可是現(xiàn)在完全笑不出來。 馮淵靜靜站在她床邊,看了她半晌,終是什么都沒有問,搖搖頭出去了,馮茗眼中滿是關(guān)切,卻也是沉默的退了出去,現(xiàn)在的安齊,需要的是,安靜。 雖然不問,但是想來,他們也都能猜出來吧?安齊默默無語的平躺著,任由眼淚滴滴落入耳中。 夜半時分,客棧的竹木房頂上,一個黑色人影輕飄飄的飛過,灑下大片灰色粉末,如薄霧一般,將客?;\罩了起來。接著幾個起落,如一片羽毛般停在了一間客房門口,天字三號房。 黑影躡手躡腳走進(jìn)去,將床上那個已經(jīng)昏迷的人扛起,然后再次悄悄關(guān)上門,如一陣清風(fēng)般,消失無蹤。 當(dāng)清晨的陽光再次穿透薄霧時,客棧里的人們才一一醒來。 “奇怪,昨夜怎么都睡得這么沉?連這店家都起遲了?”馮茗摸著頭走了出來,那頭到現(xiàn)在還有些昏昏沉沉的。這赤霄果然是瘴氣深重之國啊! 路過安齊房間,馮茗習(xí)慣性的拍拍房門,高喊一聲,“安齊,起床了!” 然而,房間內(nèi)并沒有回音。 “不用管她,讓她休息下吧!”王爺也撓著頭走了出來,昨夜這覺,睡得好邪,一股說不出來的別扭感覺。 馮墨也掛著兩個黑眼圈走了出來,“小墨,你也起遲了嗎?”馮茗問道,心下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馮墨沉默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馮茗突然像想明白什么一樣,猛地回身,狂拍安齊的房門,“安齊,安齊,醒了嗎?” 馮淵和馮墨對視一眼,突然都明白了過來,這哪里是起遲了,這是著了道兒了。 馮茗狂拍許久未果,馮墨又是一腳踹開了房門,三人急忙跑進(jìn)了安齊的房間——天字三號房。 床上,被窩揚(yáng)開,空無一人。 安齊失蹤了。 “馮墨,守在這兒,馮茗,跟我下樓”王爺當(dāng)機(jī)立斷。 “是?!?/br> “是?!?/br> 二人同時應(yīng)答。只見一白一杏兩道身影如風(fēng)刮落葉般輕飄飄的從九天樓四樓的天字號房飄落到了一樓掌柜處,掀起一陣狂風(fēng)。 馮淵伸出一只手使勁抓住那胖胖的掌柜前襟,“說,你受何人指使?” 那胖胖的掌柜剛剛正不慌不忙打著算盤,卻不想一道風(fēng)刮過,面前突然多了倆兇神惡煞,那個白衣公子他很有印象,在這兒住了幾天,差點(diǎn)把九天樓的廚子都逼跑了,但好在人出手闊綽,像個富家公子哥兒,此刻卻黑著面似那十殿閻羅,這是怎么了?掌柜幾欲嚇尿。 “小……小……小老兒不知怎樣得罪這位公子了?” “哼”,王爺高傲的一仰頭,滿臉冰寒,“還跟我裝蒜?”說著攥起右手正欲給這不知死活的胖老頭兒一拳。 “這位客官,冤枉啊,小老兒……小老兒真不知道怎么了?” 那胖掌柜快要給王爺跪了。 “哦?你真不知?你最好老老實(shí)實(shí)說出來,本公子可沒有多少耐心?” “小老兒……小老兒……”那掌柜快哭了,此刻客堂中有三三兩兩的外來食客到這用早膳,卻不意被這王爺一身殺氣嚇得全退避三舍,奪路而逃,客堂中眨眼間就恢復(fù)了清靜,胖掌柜人在前臺坐,禍從天上來,很是覺得自己命苦。 “老爺,也許真跟他沒有關(guān)系”,那旁邊的杏衫小哥簡直是天神,他按住了那白衣公子暴怒的手,將他解救了出來,對著那股冰寒的殺氣依然一副春暖和煦的態(tài)度,“這里可是赤霄,也許是哪個部族?又或者,是安齊的舊識?” 接著也面帶嚴(yán)肅的對著掌柜一行禮,“掌柜的,剛才得罪了,因我們家少主人突然失蹤,我家老爺一時激動,所以失態(tài),請您隨我來?!?/br> 那胖掌柜兩股戰(zhàn)戰(zhàn)的繞過那白衣太歲,跟著那杏衣小哥一路往天字號房走去。 “咦?”剛上到四樓,卻見前面那杏衫小哥停了下來,胖掌柜不解,從小哥身后探頭出去,卻未見異常,一回頭,那白衣公子依然如一塊兒冰山般壓在他身后,胖掌柜抹了一把汗,戰(zhàn)戰(zhàn)兢兢問道: “那個,小哥兒,這是……” 前面的杏衫小哥卻突然一回身一稽首,給胖掌柜行了個大禮,臉上掛著的,是比他還職業(yè)的招財(cái)貓笑臉,“掌柜的,對不住了,是我等剛剛疏漏,給掌柜的添麻煩了,一點(diǎn)小小意思,權(quán)當(dāng)賠禮了”,說著從懷里抹出一錠金子,塞到胖掌柜手里,足足二兩重,然后客氣的將胖掌柜送下樓去。 那胖掌柜膽戰(zhàn)心驚的看著那白衣公子的冰塊兒臉,在那小哥的護(hù)送下一步一步下了樓梯,離開了客房,這一大早的,一個個都有病吧?真是莫名其妙,不過嘛,也是因禍得福了,胖掌柜抱著那錠金子,笑成了一朵花兒。 樓上,王爺信步走進(jìn)了天字三號房,馮墨不在,前門后窗俱大開,而那個害他們一早上人仰馬翻的始作俑者躺在床上,四仰八叉睡得正香,王爺雙手握拳,后槽牙咬的一陣嘎嘣作響。 未幾,馮茗也到了,站在王爺身后看著床上睡成豬的安齊,松了一口氣,“人沒事兒就好,是吧王爺?” “哼!”王爺冷哼一聲,“馮墨回來,讓他來見我!” “是?!?/br> 說完那王爺一倒背手一扭頭,走出了安齊房間,馮茗也緊跟其后走了出來,并將房門輕輕關(guān)閉。床上,那個流著哈喇子的少女睜開了眼睛,好險(xiǎn),差點(diǎn)就挨揍了,但一轉(zhuǎn)眼,臉上又現(xiàn)出了絲絲紅暈,她將那薄被蓋在了頭上。 昨夜里她迷迷糊糊醒過來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荒郊野外,身前,有一黑袍人背對著自己,大驚之下,正欲狂呼,卻不料那人如同背后生了雙目一般,頭也不回的往后一伸手,正正拂過她的天突xue,然后她就啞了。 這般熟悉的手法。難道是? 那黑袍人轉(zhuǎn)身,黑面具上白月牙寒光閃閃,竟然是那日的掩月祭司? “二小姐,好久不見了,您還是這么平??!”一道清亮又有些耳熟的聲音響起,那黑袍人一伸手摘下了面具。 白皙的瓜子臉,高挺的鼻翼,豐闊的額頭,英氣的劍眉,漆黑的杏眼,還有眉間那如鮮血般殷紅的朱砂痣。 安齊的眼淚“唰——”的一下流了出來。 快要三年不見了,你還活著, 來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