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哎,事已至此,唯有看開?!币δ负軙袢耍歉祵帇屵€是有心結(jié):“這嫁女兒和娶媳婦真是不同的感覺……自從傅寧結(jié)了婚,我看誰結(jié)婚,都只能想到安如了……她帶著個孩子,恐怕在現(xiàn)在社會里,很難找了……” “別悲觀,傅寧媽,誰都有難熬的時候,過去了就好了,安如現(xiàn)在年輕,有機會的……” “希望如此吧,桃子媽,你有合適的就幫著看著點兒,沒別的要求,就是人好有責(zé)任心,善待安如和天恩,就夠了?!?/br> “嗯,放心吧,傅寧媽?!?/br> 她倆這一席話雖然都是低聲進行,但還是被隔壁的唐安如一個字不落地全聽了去,一時心煩意亂,就趁亂去走廊一個人靜靜了。 她覺得她mama可真煩,到處跟人家說自己的這點兒出息事兒,不僅如此,還必須最后附上行動計劃,那就是——跪求一枚孩子爹! 唐安如始終不明白,就算她未婚先孕,私奔又被棄,淪為單身mama,她也不該如此恨嫁啊,好像周圍人認為只要她嫁了,那么生活里其他的事兒就都是浮云。 這期間,她是被安排了無數(shù)次相親,對方大多是二婚、老頭以及喪偶,生理年紀(jì)上有差距,其實心理上更差一大截,根本聊不到一塊去,最后見面就成了過場,讓唐安如很煩躁。 剛在走廊上撿了一處沙發(fā)坐,就見姚一桃也跟著出來了,兩人目光一交,似乎彼此也都明白了。 看來偷聽過去的不止她一個。 “被mama們嘮叨煩了吧……”姚一桃笑著,唐安如誠實地點點頭,然后又轉(zhuǎn)著眼珠說:“呵呵,我猜你也是別嘮叨煩了!” 姚一桃笑起來:“你可真了解兩位母親,看不見你和你哥的時候,就開始圍攻我了,問我有沒有反應(yīng),大姨媽來的準(zhǔn)不準(zhǔn),哎,這才幾天,就著急上了……” “其實我也急著讓天恩有個伴呢哈!”唐安如笑起來,笑聲還沒落,電話就響了,她一皺眉,姚一桃就湊過去看手機屏幕,又是那個江院長! 唐安如慌亂了一下,站起身來躲到一邊去接電話了,姚一桃就不免皺了皺眉,看她背影,低著頭,似乎壓低聲音說著什么悄悄話。 其實唐安如哪里說什么悄悄話,只是真心不想讓她嫂子知道這是江唯打來的電話,她跟江唯,雖說沒什么,但很多時候,又難以說得清他倆的關(guān)系,似良師益友,又好像不止這樣 電話那邊是渾厚的男低音,熟悉且有些魅惑,“……在看書?” “沒,在參加婚禮。”唐安如如實回答。 “哦……怎么樣?” “呃……沒怎么樣,有點無聊?!?/br> “呵呵,主要不是你結(jié)婚?!?/br> “……” “我?guī)闳ゲ粺o聊的地方吧……” “呃……” “北海那邊開了很多創(chuàng)意小店,可以去看看,有很多是兒童用品……” “這不大好吧,我在婚禮上?!碧瓢踩缦肫鹚缣嵝阉?,小心這人用孩子做借口來引誘你。 “呵呵,還是那句話,又不是你結(jié)婚?!边@邏輯,還真是沒得辯。 唐安如緩緩轉(zhuǎn)了個身抬起眼睛來,正好看見她哥哥從酒店里趕出來找姚一桃,哎,這哥哥,一時半會兒見不到他家媳婦,就出來找了,看來,情濃深處,就是要相見,唯有相見,才能相悅,唯有相悅才能相守。不知怎么,她就忽然想起聽筒對面的江唯,停頓了一會兒,終于緩緩地說:“好吧……我等下出來……” 其實唐安如誤會她哥了,她哥不至于那么浪漫的,他從酒店里出來只是因為他接了個急診電話。 “醫(yī)院那邊說有個建筑工地的工人在施工的時候,從鋼架上摔下來,鋼管穿透了胸腔,生命垂危,需要和內(nèi)科的人一起手術(shù),我得趕過去了……這邊你幫忙照應(yīng)下?!笨锤祵幍臉幼?,真是著急,姚一桃就趕忙說:“快去吧,別磨蹭了,救人要緊!” 傅寧抱著她就親了她一下:“抱歉了,你朋友的婚禮沒法堅持到底……” “放心吧,他們都能理解!”姚一桃趕著大夫,大夫也不磨蹭,迅速飛奔出去,再一回頭找唐安如,卻早不見她的蹤影。 酒席散去,姚一桃又幫著郭丫和周戈張羅后續(xù)的工作,直到很晚,她才回家。 一回家就覺得不對勁,開了房門,便是刺鼻的煙味,傅寧回來了? 姚一桃往里面的房間走去,煙味越來越濃,是從書房傳來,房門半掩,姚一桃就透過門縫往里面瞧,昏暗的燈光里只有傅寧背坐著門口,對著書架,默默地抽著煙。 奇怪,他戒了很久了,怎么突然又抽上了? 姚一桃心里有種不祥的預(yù)感,就輕輕敲了敲門:“傅寧……你還好嗎?” 半天,傅寧才哼了一聲,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姚一桃更不放心了,直接推門而入,走到他身邊,認真看他。他的模樣似乎跟下午走的時候沒什么兩樣,但是不知怎么 ,這張臉突然多了一種悲涼的凄苦,好像無故地,時光在他身上加了幾年,因為他此刻看起來格外滄桑、疲憊。 “發(fā)生什么了?”姚一桃緩緩坐下來,柔聲問。 “我沒救活他……他死了?!备祵幍鼗卮?。 姚一桃心里咯噔一下,她很清楚,這對傅寧該是多大的打擊,記得當(dāng)年唐安如這樣形容她哥哥——要是有人死在手術(shù)臺上,我哥哥會難過,還會偷偷哭…… 那么,傅寧哭了? “幸好,他沒受太多的罪,在麻醉中死去,好過在痛苦里死去。” 姚一桃不知該怎么安慰他,只能伸過手,緊緊握住了他的大手。 傅寧就轉(zhuǎn)過頭來,眸光閃閃地看著姚一桃說:“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 姚一桃覺得自己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她還沒見過這么迷茫的大夫,一時讓她產(chǎn)生了深深的同情,大夫說得對,同情才是最讓人沉重的感情。 “傅寧,你不該怎么想……” “是的,所有人都在說你盡力了,你試圖救他了……可是對我來說,結(jié)果更重要,救活他才說明我的努力是有用的,否則,手術(shù)過程再好,人死了也就什么意義都沒了?!?/br> “傅寧,有很多時候我們沒辦法的……” 傅寧又吸了一口煙:“是的,比如這種事,本可以避免的,高空作業(yè)是應(yīng)該配備保護措施的,出了事兒工地應(yīng)該賠償家屬的……然而那些無良商人們,卻對這生命表現(xiàn)出了那么大的冷漠,完全不管不理,把人送來就跑,說實話,姚一桃,我不理解……死者那邊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兩個農(nóng)村老頭老太太,大字兒不識,也數(shù)不清麻袋里扛了多少鈔票,卻是有血有rou,跟咱們一樣,會疼會難過……拉著我們下跪,一遍遍求我們救人……” 姚一桃能想象那個畫面,但是卻無法深刻體會大夫的心境。 傅寧繼續(xù)說:“其實每次讓我痛苦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死亡所牽動的所有活人,我有時候在想,我行醫(yī)這么多年,究竟是為了什么?一開始我是為了緩解病人痛苦,救治受傷患者,但后來我發(fā)現(xiàn),人的麻木和冷漠是無法救治的?!?/br> “傅寧,別想了,你很累了……” 傅寧卻凝視著姚一桃,認真地說:“不,我不把這件事兒想明白,我良心不安,我把我的思緒都記了下來,然而我還是不知道我該怎么辦……” 姚一桃看著傅寧手邊的那張紙,胡亂寫了幾個大字——基礎(chǔ)醫(yī)療設(shè)備,工地預(yù)警系統(tǒng),工地救護基本常識,民工勞動生命安全保障…… 最后她看見他在最后一行寫了兩個字,冷漠。 “很多時候,我們不是缺少錢,我們買得起lv買得起洋房洋車,卻從來不愿意去關(guān)心一下這些弱勢群體,建設(shè)基礎(chǔ)設(shè)施,讓他們在為這個城市獻出血汗的同時,還能夠更好的保護自己……一桃,冷冰冰的科學(xué)道理誰都能學(xué)懂,然而,對他人生命的關(guān)懷卻更難普及教育,我現(xiàn)在忽然有點明白,為什么當(dāng)年魯迅先生會棄醫(yī)從文了?!备祵帨缌藷?,苦笑一下,回過頭看姚一桃:“對不起,今晚我犯了戒。” 姚一桃也苦笑了一下,輕聲回應(yīng):“傅寧,我倒是寧愿犯戒能緩解一點你的痛苦……”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信息量又大了哈!不過別擔(dān)心,都是為了鋪墊,下一章大結(jié)局了哈!趕緊看過來!么么噠! ☆、第65章 終于等到你(大結(jié)局) 第65章終于等到你 姚mama看著姚一桃正在收拾行李,把冬天的衣服一件件疊好放進皮箱里,就不由地嘆了口氣:“哎!真不知道你們兩個是怎么想的……放個好好的富裕日子不過,非要去什么山區(qū)支教……真是想不通!” 姚一桃倒是回過頭沖她mama笑了笑:“我們又不是永遠呆在那里,只是參與一個三年的志愿計劃而已……雖然我們?nèi)サ纳絽^(qū)條件沒法跟城市比,但是當(dāng)?shù)卣己軣崆榈?,為我們提供?zhèn)上最好的宿舍住,而且跟我們同行的還有幾個大學(xué)老師,都能互相照應(yīng)……” “哎呦,三年呢,你看不長,可也真的不短……你那個婆婆還指望盡快抱孫子呢,這下傅寧志愿山區(qū)去了,她可上火了呢……” 姚一桃哪能不知道,自打傅寧做了這個決定后,他們就約好各自說服自己的家長,相比下來,姚一桃的說服工作要輕松得多。 不過姚mama也心疼女兒,雖然她倒不著急姚一桃生孩子,但是這一去三年也是有點讓人揪心,她怕自己想閨女,所以在這一點上,她跟傅寧媽是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 但是她又覺得這嫁出去的女兒跟潑出去的水一樣,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誰讓她女兒嫁了個這么有個性的大夫呢,醫(yī)院不去,診所不做,非要改行去做醫(yī)學(xué)院老師,做醫(yī)學(xué)院老師也罷了,非要去偏遠山區(qū),窮鄉(xiāng)僻壤,真是腦子不知進了幾斤水。 “你這邊生意剛做得有點名氣了,這又要盤給別人做,一旦做不好,都砸了你過去辛苦做的牌子!”姚母有很多擔(dān)心,這也是其中一項。 姚一桃還是一臉柔和的堅決:“您就別cao心了,我這次把店交給以前在鄧林杰手底下一起做小吃店的夫妻倆,我們一直都是好朋友,也知道彼此都是憑良心做買賣的……而且我去了那邊,如果形勢好的話,我還可以跟政府貸款繼續(xù)辦我的小吃,把我的桃子美食開到山區(qū)里去……” “異想天開!”姚mama就覺得這事兒更沒譜。 “mama……”姚一桃走過來,捧著她mama撒嬌:“您就別郁悶了……傅寧也是怕我跟著他去吃苦,告訴我去那邊什么都不允許我做呢,非要養(yǎng)我……但是我也不想那樣,自己長了手腳,還那么年輕,干嘛讓人家養(yǎng)呢,我肯定還是會去想做點事情……” “哎!你啊,也是真的愛他,要是我,我可不跟著去遭那個罪!”姚mama是聽出來了,他們?nèi)ヒ庖褯Q,怎么勸也沒用了,只能無奈地轉(zhuǎn)身進廚房去了。 姚一桃不禁想起當(dāng)初傅寧剛跟她說這個計劃的時候,他便堅持:“你最好別跟我去,那邊條件太差了,肯定不適合你這種柔弱女子……” “可是……大學(xué)老師很多都是夫妻倆去的,我為什么就不能跟你去?” 傅寧緊緊蹙眉盯著她堅決的表情,還是搖頭:“他們那是志愿,你是被我強迫的……” “你既沒有強迫我愛上你,也沒強迫我嫁給你,更沒有強迫我跟著你去,怎么能說是強迫?”姚一桃伸手撫了撫他的頭發(fā),看他心疼她的樣子,她就有點想笑。 這大夫,怎么想的,會以為她會跟他從此闊別三年嗎? “難道你不怕我留在這里……哪天我就紅杏出墻了,然后你回來兒子都三歲了……哈哈!”姚一桃捂著嘴笑,這一笑,倒真是刺激了傅寧,他立馬臉色變了:“哎呀!還真是有這種可能性!” 姚一桃忍不住哈哈笑起來,傅寧就更嚴肅了,臉都白了,一把摟住姚一桃,牢牢把她抱在膝頭上,看她笑得囂張,就一賭氣伸手捏她的臉,似乎還不嫌夠似的,探過嘴唇來,咬她的鼻子和她的嘴唇:“讓你笑……讓你笑……你可真壞……小腦袋里都想什么呢,我改主意了,必須帶上你……捆著綁著也得把你隨身帶著……” 姚一桃又癢又疼的,還逃不過,只能忍受著傅寧的啄咬,傅寧看她乖乖受罰的樣子,又心疼起來,把她懷抱住,然后輕聲說:“去了那邊,你什么都不要做了,家務(wù)都不要做了,都交給我好了……你就天天想做什么做什么,喜歡開店,我就幫你籌款,我不要你因為我放棄夢想……” 這話說得低沉有力,姚一桃便感到心上一陣暖流,在他懷里也嚶嚶小語:“……婚姻終究還是世俗生活……相處的兩個人總要相互遷就和犧牲,我愿意為你做一點犧牲,夢想當(dāng)然不會放棄,只是也不急于一時,很多事情,也需要好好準(zhǔn)備……” 傅寧一激動就把她摟得更緊,他此時忽然覺得自己有點自私了,可是他終究也是犧牲了自己。 “桃子……你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妻子,我大概是習(xí)慣自己過了,很多事情想得不夠周全,讓你受苦,我心里非常不安……” “別這么說,我知道,你若不這么做,你心里更不安……你雖然行醫(yī)這么多年,經(jīng)歷了那么多血rou戰(zhàn)場,生離死別,但是你從來都不是個麻木的人,你拿了把冰冷的手術(shù)刀,卻用最熱的心去拷問自己,每有死亡,都會觸動你,每回不公和悲慘都會讓你痛苦,我懂你,你覺得拯救*很容易,但是拯救靈魂卻不易,你想做個醫(yī)治靈魂的大夫……” 聽完姚一桃這番話,傅寧就微微震顫了一下,不禁感嘆,果然,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她太懂他了,也許不懂他的技術(shù),不懂他的圈子,但是她懂他的靈魂和思想。 這世界上美女有太多,富有才情的大家閨秀也很多,但是真正能在自己心靈上輕輕一觸的人卻沒有幾個。 他覺得自己激動得有點喘不過氣來,竟然一時說不出話來,姚一桃只當(dāng)他還在擔(dān)心她,只能繼續(xù)安慰:“傅寧,不要再猶豫了,去吧,我支持你,我跟你一起去,做你堅強的后盾,讓我來照顧你,做那個治靈魂的大夫的得力助手。” 傅寧把她緊緊抱著,終于沉沉地說:“桃子……我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br> ……不過可以想象,這個志愿計劃最難接受的還是傅寧mama,說呼天搶地也都不過分,非要拉著自己的老公評評理:“你說這個兒子是不是養(yǎng)他一點兒沒用?這會兒好不容易太平了吧,又要鬧這一出,姚一桃還要跟你一去?你倆真是……真是想氣死我!” 唐叔倒是很淡定:“我覺得挺好,年輕人嘛,出去鍛煉鍛煉也不錯?!?/br> “不錯什么!”傅寧媽瞪他,“不要孩子了嗎,???這一出去,還能要上孩子嗎?三年啊,這三年,我都老了啊!” 傅寧也安撫他mama:“孩子當(dāng)然是要的,但是……這種事兒也要順其自然,也許在更親近大自然的環(huán)境下,這孩子啊生出來更健康呢……” 這話也不假,他mama天天抱怨這城里的菜啊水果啊都沒法吃,說這空氣啊讓人沒法喘氣兒,很多年輕人保不住孩子什么的。 因此,他mama一時竟無言反駁,傅寧趁機又搬來佛祖幫忙:“您看您,好歹也是信佛的人了,懂得因果輪回,我們這去幫助貧困山區(qū)的大學(xué)生,培養(yǎng)未來更多合格的一聲,正好也是積德啊,這如來佛啊在天上看到了都特感動呢,咱們家啊,也會越來越好的……” 嘿!這一招兒還真管用,他mama果然又說不出話來了。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爺?shù)拿孀幼畲罅耍?/br> 不過傅寧沒料到,全家反對最兇的竟然是唐安如,她是又跟他吵又跟他玩冷戰(zhàn),折騰了好幾天,才逐漸搭理他,也沒好氣兒的:“煩死了!自己神經(jīng)病非要拐桃子姐也去那破地方跟著受罪,人家脾氣好,你就可勁兒欺負,我要是桃子姐,準(zhǔn)跟你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