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他看著自己兒子,一個人形單影只的,他心里就難受。 可找伴侶的事情,他是一句都不敢跟兒子提的,他知道無論是因為自己的遭遇,還是兒子這些年在宮中所見,都讓他對尋找伴侶組成家庭這件事沒有什么好感。 周泉旭早先看他回來的時候,甚至都想著楊中元要是真的沒有找到合心意的伴侶,他就去撿個孩子回來,好好把他養(yǎng)大,等他百年之后,也好歹有個人能給楊中元養(yǎng)老送終。 可是,后來程維哲還是像小時候那樣,重新回到了他們父子倆的生活里。 想到這個一直樂觀開朗的青年,周泉旭又略微高興了起來,他覺得程維哲仿佛一道光,給了楊中元生命里最鮮活的那些色彩。 小時候兩個孩子就同吃同住一同玩耍長大,十幾年光陰過去,再見卻絲毫不覺得陌生,他們好的還是如同幼時。 如果…… 周泉旭想著,不由想到一個他所能想到的最好未來。 日子匆匆而過,楊中元面鋪子的生意算是穩(wěn)定了下來。 他每日大概賣六七十碗面,短短幾天就掙了不到二兩銀子。 雖說掙了錢,可楊中元卻并沒有顯得比平時高興多少,等到八日之后,楊中元還未曾在雪塔巷見到程維哲,他就有些急了。 這一日一大早,他就站在灶臺旁邊,一面分心抻著面條,一面不?;仡^看向大門外。 程維哲一向是個說話算話的人,他說一天就能回來,那也想必就能回來。 可這次他不過是去外城收茶葉,卻拖到如今快十天都沒回來,楊中元十分擔(dān)心他的安危,甚至還跑去茶館問程維哲雇的掌柜。 那掌柜對于自家老板跟楊中元的關(guān)系十分了解,因此還耐心地跟他講:“老板去的是七里村的茶園,認(rèn)識許多年了,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你別擔(dān)心,說不得這幾天就回來了。再說了,還有兩個伙計跟著他一塊去,無妨的?!?/br> 聽到有伙計一起跟去,楊中元稍稍有些放心,可第二日見程維哲還未歸來,他的心又提到嗓子眼,總感覺不太踏實。 他不是擔(dān)心鄉(xiāng)下路不好走讓程維哲受傷,他是擔(dān)心程家會突然出來橫插一腳,那才是最要命的。 萬一他被人傷著怎么辦,又萬一程家派人搗亂,他買不到茶怎么辦?楊中元這兩天心里慌亂,晚上也沒睡好覺,白天做活,整個人看著都恍惚極了。 自打他回道丹洛,程維哲幾乎每日都同他在一起,現(xiàn)在突然不在身邊,他反而覺得不大適應(yīng)。 看見了,嘴上會說他煩,可看不見,心里卻又想。 這人啊,真是奇怪,楊中元慢條斯理抻著面,整個人的心思都不在鋪子里了。 就在他恍惚之間,突然一聲大喝打斷了楊中元的思緒:“老板,你這面怎么有不干不凈的東西?” 楊中元被他驚到,抬頭一看,卻是個五大三粗滿臉橫rou的漢子:“老板,我是聽說你家面好才來的,可你看看,這是什么東西?” 楊中元還沒來得及說半句話,就看到他用筷子在面里面挑了挑,挑出一個小小的胖乎乎的rou蟲來。 當(dāng)即,鋪子里的其他食客,就都紛紛停下筷子,發(fā)出吃驚的吸氣聲。 ☆、037鬧劇 大概是心思一直沒在鋪子里,楊中元竟一時間沒有回答上他任何話語。 那大漢見店家被他一句話問倒,頗有些得意道:“我說你個小伙子,開店就好好開,東西整不干凈可要不得?!?/br> 聽到他這一句話,又因他筷子上的rou蟲鐵證如山,所以在坐食客們紛紛白了臉,就連外面準(zhǔn)備走進(jìn)來的客人,也都駐足觀望。 一時間,這間小小的面鋪子里,仿佛被什么抽去了聲響,竟無人說話。 雖說剛剛楊中元有些心不在焉,但他并不傻,到了這個時候,哪里還看不出來自己這是被人陷害了。 想到這,他臉上不由嚴(yán)肅起來,反聲質(zhì)問:“這位客官,我這小小的面鋪子雖說開了沒幾天,但我是不是憑良心做生意,在坐的老食客們可是都有體會.我這碗刷幾遍,青菜洗幾回,大家可是都能瞧見的。您剛才那話,可是說我掙錢不干凈了?” 那大漢也是個伶牙俐齒的,倒是跟他憨厚的面容不太相符:“小老板,年紀(jì)不大,說話倒是挺厲害。是,你這洗洗涮涮的,大家都看得見,可我也真吃出了rou蟲,你說這又是怎么個說法?” 好在今日周泉旭身體不是很好,一直躺在屋里沒出來,要是叫他碰到這事,還不得當(dāng)面跟人吵起來。 楊中元知道他是故意找茬,但他當(dāng)時確實沒有注意鋪子里的情況,也并不知道是不是那人自己做的手腳,可他就算狀態(tài)再不好,也能拍著胸脯保證自己的面絕對沒問題。 “這位客官,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你我二人心里都很清楚,我能指天發(fā)誓我的面肯定沒有問題,你能嗎?”當(dāng)著這么多客人的面,楊中元不能直說他是來鬧事的,只能在憋了許久之后,撂下這么一句話。 可不料那大漢完全不吃他這一套,冷笑道:“店家好厲的嘴,其實呢,您家東西做得好,這個街坊四鄰都知道,可唯獨我這碗面出了問題。我們將心比心,也倒是也情有可原,人都有出錯的時候,我能理解?!?/br> 他說完,完全不給楊中元回嘴的機(jī)會:“還有,我也能拍著良心發(fā)誓,我絕對沒說假話,這蟲子,就是從你這面里吃到的。” 楊中元見他態(tài)度十分篤定,便知道自己碰上了硬茬,他看到無論是屋里還是屋外的食客都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自己,心里就暗叫糟了。 這是有人存心要來整他,這個時候他無論怎么狡辯,說話多么好聽,都沒什么用了。 現(xiàn)在他能做的,唯有讓事情趕緊過去,然后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樣想著,楊中元努力讓臉上露出笑容:“這位客官,我們也不說誰對誰錯,可我家開門做生意,所有米面糧食,都是我自己親自挑的。我相信有的客官也見過,這大鍋里的雞湯我還端給我爹喝過,難道我連我爹都坑嗎?” 食客們聽到他這么講,都不約而同想起他在前面這里給自家人做飯的場景。 如果廚房里不干凈,哪個店家會讓自家人吃不干不凈的東西? 楊中元這句話倒是說在點子上了,他本就問心無愧,說話擲地有聲,有的食客見那漢子眼生,心里便有了計較。 那漢子見許多食客又紛紛拿起筷子,頓時就有些急了。 楊中元是什么人,他可是在永安宮里混跡十四年光陰,從一個最低等的小宮人混到最高一等的總管。他掌管御膳房那些年,整個御膳房三四十個大小宮人,沒有一個不聽話的。 此刻見那漢子有些遲疑,楊中元又加了一把火:“這位客官,瞧您不像是我們雪塔巷的街坊,剛從外城來吧?” 那大漢聽他直接道明自己的來歷,轉(zhuǎn)了眼珠怒道:“怎么,你們丹洛城里人,還想欺負(fù)鄉(xiāng)下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