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接連被兒子這樣明里暗里諷刺,程赫就算是個傻子也聽出來了,他有些氣急敗壞:“大人的事情,輪不到你來cao心??傊?,我要你答應(yīng)你叔父提的親事,跟白家定親,多難的的機會,你怎么能不答應(yīng)?” 程維哲終于回頭看了他一眼,卻說:“父親,我不喜歡那個人,我為何要答應(yīng)?就因為他是白家的人?” 程赫再度被他一句話堵住了嘴,便有些動怒:“你看看你是個什么態(tài)度,有你這樣跟長輩講話的嗎?也不知識誰教的你……” “誰教的我?可不就是父親您嗎?”程維哲淡淡止住了程赫的話,然后站直身體整理一下衣袖,“這門親事,我已經(jīng)回絕,就到此為止了。您還有什么事?沒事兒子就先行告退,鋪子里事情忙?!?/br> 自從程維哲在外面過活很少回來之后,程赫想教訓(xùn)他幾乎是難上加難,一個是碰不到面,再一個,他現(xiàn)在也說不過程維哲了。 聽到程維哲這句話,他一口氣憋在喉嚨里,就連臉都憋紅了。 這是被氣的。 程維哲半天等不到他講話,回頭一看他那樣子,心里頓時就松快起來。說他不孝也好,冷漠也罷,對于這個親生父親,他真的半分好感都無。 但其實人年幼的時候,對父親爹爹多少會有些孺慕之情,可程赫對他的態(tài)度太糟糕了,他心底的那種厭惡與不喜,總能叫敏銳的孩童感受到。年少時的程維哲,從期盼到無動于衷,最后終于漸漸死心,對于這個父親,他再難產(chǎn)生一絲半點的親情與溫情。 這個人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這個人。 就算對方擔(dān)著父親這個壓得他喘不過氣的名頭,可程維哲又不是草包,任由對方把他指使來指使去,毀掉事業(yè)不說,甚至終身大事也都毀掉。那不是愚孝,那是愚蠢。 程維哲最后冷冷看了程赫一眼,便頭也不回走了。 任由程赫在他背后,氣急敗壞喊“不孝子、白眼狼”。 程維哲一路往院門走去,程家的小廝只是淡淡同他問一聲好,既不卑躬屈膝,也不過分熱情。他已經(jīng)不回來許久,在這個家,小廝們已經(jīng)了悟他再也不會掌家的事實。 這樣其實挺好的,大家互不干涉,過得還能松快些。 等他走到院門,剛要出去的時候,卻聽到一把稚嫩的嗓音喚他:“大哥,大哥等等我?!?/br> 程維哲回頭,只見一個有些微胖的少年向他跑來,初秋時節(jié),額頭上竟有星星點點的汗珠。 他的小廝跟在后面,小心謹(jǐn)慎地跟著他跑。 上次回來,程維哲倒是發(fā)現(xiàn)家里只有這個三弟對他態(tài)度一如既往,如果說孩子的心思最單純,那程維安也十歲了,跟同樣十歲的徐小天相比。他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看起來人很結(jié)實,也更高。 他自幼就在城里最好的書院讀書,受到的是最好的教育,無論哪一點,都不會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單純少爺。 可他對程維哲的態(tài)度,卻始終沒有變。 少年好不容易跑到程維哲跟前,站住深深喘了幾口氣,他的小廝跟在一旁,忙幫他擦了擦汗水。 程維哲彎下腰,笑著說:“小安,找大哥什么事?” 程維安仰頭看他,眼睛圓圓的,嘴唇紅紅的,他是程家小輩里長得最漂亮的孩子,程維哲一直覺得,他也是心最漂亮的。 “大哥,你很久都沒回來了,小安很想你?!背叹S安認(rèn)真說道。 程維哲笑笑,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佯裝無奈道:“沒辦法啊,大哥太忙了,以后得了空閑,大哥可以去書院看你?!?/br> 雖然程維安年紀(jì)小,但他極聰明,家里的事情他多少能感受到一些的。聽到大哥愿意去書院看他,他便頓時明白了。 于是望著他的眼睛閃著無奈和難過,小小一個孩子,看起來怪老成的。 可他這又不是老成,他只是對這個家無能為力罷了。 “好,大哥,你一個人在外面過,要照顧好自己。小安以后下學(xué)早,可以去鋪子里找你嗎?”程維安一本正經(jīng)說道。 程維哲頓時覺得好笑,他伸手抱了抱程維安,拍了拍他的后背:“小安,你是個好孩子。你不用cao心我,你啊,顧好自己便是了?!?/br> 程維安小時候同他并不太親近,但這并不代表他不喜歡大堂哥。相反,因為長輩緣故導(dǎo)致他不能多跟程維哲接觸,使得對這個大堂哥越發(fā)崇拜。 在程維哲意識到這一點后,對他的態(tài)度就好了一些,但也還是不像普通人家的兄弟那般。 程維安的個性跟程家的所有人都不太像,程維哲覺得,他是程家最干凈的存在。 聽到大哥的話,程維安認(rèn)真點點頭:“我知道的大哥,我讀書很用功,一定好好修習(xí)課業(yè)?!?/br> 程維哲笑笑,對他的小廝說:“我要走了,你陪著三少爺回去吧。” “大哥,一路小心?!背叹S安頗有些不舍,他一路跟著程維哲出了內(nèi)宅院子,才一步三回頭地回去了。 程維哲回頭看他小小身影消失在院門后,不由嘆了一口氣。 如果,家里沒有這么多槽心事,該有多好? 在程家耽擱的時間并不算太長,回去的路上,程維哲特地繞到商街,買了兩包麥芽糖。這糖有點粘牙,卻并不是特別甜,小孩子大多都很喜歡吃。 等他走到雪塔巷時,日頭也打了西,他站在巷口,遠遠就能看到面鋪子里面楊中元忙碌的身影。程維哲頓時覺得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被打散開來,心中滿滿都只有楊中元一個人。 對于現(xiàn)在的他來說,這里才應(yīng)該叫做家。 程維哲往面鋪走去,路過茶館的時候瞅了一眼,見里面一如既往,便不再停留,徑直走進面鋪子。 楊中元正在切拉條子的澆頭菜碼,見他回來了,忙招呼一聲:“回來了?你餓了沒?” “回來了”這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卻叫程維哲心里溫?zé)?。他走過去緊緊摟住楊中元的腰,偏過頭親他的臉頰。 做廚師其實并不是個特別干凈體面地差事,他們每天都要煎炒烹炸,要切洗涮燉,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很干凈。 但程維哲卻覺得楊中元忙碌的身影特別吸引人。不,換句話說,因為楊中元總是在忙,所以程維哲眼中的他,異常勤勞與努力。 楊中元知道他回了家心里必定不好過,于是老老實實讓他摟著,手里忙活不停。 就在兩個人都在安靜享受午后時光之時,一把稚嫩的嗓音突然打破了他們兩個人營造的這一片小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