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節(jié)
頭上太陽很大,耳畔知了吵吵鬧鬧,楊中元一路小跑,終于在臨近院門的時侯緩下腳步。 說實在的,十天未見,他真的有些想程維哲。 這一年來,他們幾乎時時刻刻都在一起,嫌少有分開的時候。 楊中元伸手擦了擦額頭的汗,低頭捋順了衣服上的褶子,這才抬步走了出去。 他突然想起來,去年他剛回來,程維哲鋪子里面有事,許多日子都沒去面攤,他當時心里也十分著急,就連煮面的時候也有些恍惚了。 可現(xiàn)在,似乎跟那個時候不太一樣了。 或許是感情變了,也更或許是兩個人真的太習(xí)慣生活在一起,如今這樣猛地分離,反叫他們心里的思念越發(fā)深重。 他想他,思念他,擔心他,就算這個人不在身邊,卻也覺得他似乎還在這座宅院里。 臥室的榻上還扔著他經(jīng)常穿的常服,書房的桌上擺著他還未讀完的書,就連茶室里的水壺,也還淺淺留了一個底,等著主人回來給它重新洗凈。 或許是因為熱,也或許是因為擔心,楊中元這段時間都未曾睡好,那個新添的嗜睡毛病似乎一夜之間便治好了。他又變得跟以前一樣,每日早早起來,然后忙忙碌碌。 楊中元慢慢往前院走去,小路兩旁是新開花的珍珠梅,小小白白的花苞圓滾滾的,有的已經(jīng)迎著金烏舒展了身體,有的卻還在酣睡。 花壇后面,四季桂正垂著嫩黃淺白的花瓣,綻放著輕輕淺淺的香味。 或許是因為延長了花期,所以它的香味并不如其他品種的桂花,卻能時時刻刻綻放美麗。 楊中元剛走了幾步,便看到一個身著青衫的高大男子由遠及近。 雖然離得很遠,面容甚是模糊,但楊中元卻一眼便看出來人正是程維哲。 霎時間,楊中元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快了幾分,渾身上下都洋溢著高興與激動,那種戰(zhàn)栗感久久不去,讓他只能站在原地,呆愣愣看著程維哲走近。 十日未見,程維哲的面容卻似乎早就印在心里,此刻一看,絲毫不陌生。 程維哲見他呆立原地,眼睛都有些發(fā)直,不由有些好笑,他伸手摸了摸楊中元的臉,貼近身體在他耳畔道:“怎么?不認識我了?” 楊中元眨眨眼睛,周身那種熟悉的氣息又回來了,他突然伸手緊緊抱住程維哲的腰,大聲喊道:“阿哲,你回來啦!” 程維哲也環(huán)住他的腰,同他臉貼著臉,身挨著身:“恩,我回來了,想我嗎?” 從兩人接觸的那一刻,楊中元似又活了過來,聽了程維哲的話,他挑眉笑問:“我自然是想你的,你呢?” 程維哲低聲笑笑,雙手在他腰上細細摸索:“我日思夜想,只你一個人?!?/br> 他把夜想兩個字念得極重,楊中元紅了耳根,整個人又軟了下來。 “阿哲,生辰快樂?!睏钪性粗难劬?,一字一頓說道。 程維哲是真的沒想到他會把自己的生日記得這樣牢,于是再也不管不顧,湊上去同他交換了一個最甜蜜的吻。 之前十天的辛苦于奔波,仿佛都因他一句話而消散。 得君如此,夫復(fù)何求。 ☆、129打算 這一日是程維哲的生辰,所以韓世謙特地催著他趕回來,就是為了給他好好過一次生日。 楊中元的手藝自然是沒話說的,一家人高高興興吃了午飯,然后便一起坐在主屋池塘邊納涼。 等把茶點水果都擺上來,楊中元這才問:“怎么樣?找到什么好地方了嗎?” 程維哲同韓世謙對視一眼,最后還是程維哲回答:“我們跑了幾家,比較大的茶園都已經(jīng)有主了,別的不是地方太小,便是水土不好,茶樹看起來不如那幾家大茶商的好。地方是大,可惜不能養(yǎng)出好樹來。” 楊中元皺起眉頭,他也知道衢州已經(jīng)發(fā)展至今,想必城郊的好地方都被人占去,但程維哲跟師父好歹跑了十天有余,如果還是一無所獲,他們就比較難辦了。 他們食樓開張到今日,雖不說日進斗金,可每一日都能有幾十兩銀子的盈余,一月下來,怎么也有千兩了,除去一家人日常所費,生活已經(jīng)算是相當富足。 可食樓做得再好,也不過只是在周邊等地開許多家分店,到底不能跟名號響亮的茶商比。 比如顧家的茶,就連丹洛都有得賣,大茶商的生意做遍整個大梁,那才叫日進斗金。如果能在帝京的選茶會奪魁,那皇商這個金燦燦的招牌會讓鋪子更上一層樓。 一個是皇上御供,一個是普通商賈,其中差別可想而知。 程維哲見他皺眉,忙拍了拍他的手,聲音也越發(fā)溫和起來:“你先別著急,雖說大茶園基本上都有主了,可有些零零碎碎的小茶園還都沒賣出去,我跟師傅先看了幾家,倒都還不錯。況且,沐澤湖那么大,沿岸的郊縣不在少數(shù),這一次時間有些倉促,我們以后的大茶園,也不一定非要在這邊是不是?“ 楊中元一聽,立馬就明白過來了:“你是說,先定下一家小的,把茶養(yǎng)出來再說?” 韓世謙見兩位晚輩已經(jīng)說得差不多了,才把手中茶杯放到桌上,笑道:“小元,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們買下一家茶園,先把第一批茶制出來,擺上鋪子里賣才是最要緊的。等到茶的口碑打出去,我們新種的茶樹也能知道好不好了,等到了那個時候,再開始研究茶餅也不遲?!?/br> 韓世謙做了一輩子茶,少時便跟著父親才茶園里忙活,殺青、揉捻、烘焙。每一道工序他都親自學(xué)過,對于最拿手的綠茶,他從來沒有炒失敗過。 對于茶,對于茶餅,他有旁人無法比擬的自信與氣魄。以前便是如此,名滿天下的龍鳳團圓是他二十弱冠便做出來的,說他是個中天才,并不為過?,F(xiàn)在有了更加出色的徒弟程維哲,他心里的底氣便更是足了。 韓世謙對茶的了解是經(jīng)年日積月累而來,而程維哲卻是長大之后自己磕磕絆絆揣摩而出,光憑他的那份用心,也比韓世謙當年要強上許多。 成事者,以心恒為上。 程維哲十來歲自己出來做生意,沒有任何人教導(dǎo)他如何賣茶制茶,他對茶之一事上心之后,自己買了許多書來讀,又厚臉皮去合作的茶園端看人家制茶,一來二去,便也初窺門徑。 后來他真正拜了韓世謙為師,有了名師做引,他的進步便越發(fā)明顯。 就拿福滿樓開張時他做的沙羅清茶,雖然只是最簡單的一味綠茶,卻也是他自己動手親自炒制出來的。 俗話說說得好不如做得好,就算平時聽了韓世謙多少教導(dǎo),又或者看旁的師父炒過多少次茶,都不如自己親自動手感受一下鐵鍋的溫度。 韓世謙對程維哲有信心,楊中元那更是全心信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