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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錦衣之下在線閱讀 - 第109節(jié)

第109節(jié)

    沈夫人秀眉微蹙,思量道:“你也知曉陸繹的身份,原本我也不愿她與他行得近,擔(dān)心陸繹對她不是用真心,但此番看來,他對今夏,還真是上心。否則也不會帶著傷趕這么遠(yuǎn)的路來,想必是聽說了倭寇攻打新河城一事,生怕她有危險?!?/br>
    丐叔怔了下:“你不是不喜朝廷之人么?”

    “是,我是不喜歡,簡直是深惡痛絕?!鄙蚍蛉藝@了口氣,“但今夏與我不同,陸繹的身份正好能護(hù)著她,娶她為妻也好,納作妾室也罷……”

    “等等等等,那丫頭哪里是個當(dāng)妾室的料?!?/br>
    “是不是那塊料另說,她總得有個堅實些的靠山,便是他日東窗事發(fā)……”

    “什么東窗事發(fā)?”丐叔轉(zhuǎn)頭看她。

    沈夫人搖搖頭,不肯再說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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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繹醒來時,看見暖暖的夕陽照在紗窗上,些許余暉透進(jìn)來,把今夏的發(fā)絲綴得閃閃發(fā)亮……

    她就伏在他的床邊,偏著頭,手握著他的手,動也不動,睡得比他還沉幾分。

    這幕,陸繹靜靜地看著許久,直至夕陽西下,最后一抹余暉也從屋中消失,他仍留戀地看著她難得沉靜的眉眼。

    有人輕輕推開門進(jìn)來,是楊岳。

    “今夏,過來吃點東西?!彼葘⑹种型斜P放到桌上,又取了火石燃起油燈,看見陸繹時楞了楞,繼而笑道,“陸大人,您醒了!”

    陸繹想撐起身子,無奈手被今夏握著,只得微微欠起身,示意楊岳莫要驚擾她。

    “睡著了?”楊岳歪頭來看,見今夏果然睡著了,悄聲道,“陸大人,要不您吃點,您都躺了整整一日,該餓了吧?”

    陸繹搖頭,輕聲問楊岳:“她是不是累著了?”

    楊岳笑了笑,道:“倭寇到了之后她就沒睡過,您暈過去又把她嚇得不輕,一直守在這里不肯動窩。岑大人幾番想替換她,叫她回去歇著,她就是不肯。沒想到,她自己倒睡著了,想是熬不住困勁兒了。”

    隱隱聽見聲音,今夏不適地挪了挪身子,抬頭就先去看陸繹,見他也正睜著眼看自己,頓時清醒了一大半,喜道:“你醒了!身上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我馬上把我姨叫來……”

    “我很好,你不用忙?!?/br>
    “真的沒事么?”

    今夏就著燈光細(xì)瞅他的臉色,相較之前已恢復(fù)了些許血色,仍是不放心地探探他額頭,又替他把了把脈。

    “沒發(fā)燒,脈搏平穩(wěn)……你把舌頭再伸出來給我瞧瞧吧?!?/br>
    陸繹一直乖乖由著她擺布,聞言,還真把舌頭伸給她看,稱得上是百依百順。

    “我說夏爺,你別折騰了,讓陸大人趕緊吃點東西是正經(jīng)?!睏钤涝谂远加悬c看不下去。

    今夏如夢初醒,跳起來道:“對,你肯定餓了吧,趕緊吃點東西……大楊,你煮了什么?”

    “魚粥?!?/br>
    僅僅聽到一個魚字,今夏就頗痛苦地皺了皺眉頭:“那些魚還沒吃完?”

    “早呢,腌了好幾條,回頭炸了吃?!?/br>
    陸繹起身,接過楊岳遞來的外袍披上,趿了鞋下地,行到桌旁,笑問道:“怎得,我不在這陣子,你們發(fā)財了,天天大魚大rou?”

    今夏替他盛了碗粥,邊吹邊抱怨道:“哪里有rou,就只有魚。這些日子我們天天吃魚,走路上貓都盯著瞧?!?/br>
    “這里是何處?”

    陸繹看著屋子收拾得頗為雅致,并不像官驛或是客棧。

    “這是淳于家的別院,淳于老爺逃難去了,管事徐伯把這處別院讓我們先住著……此事說來話長,你先吃著,我慢慢告訴你。”

    就這樣,陸繹邊吃著,邊聽今夏嘰嘰呱呱把這一路的事情統(tǒng)統(tǒng)都講了一遍。她原就聲音清脆,口齒又甚是伶俐,這些事情教她說得有聲有色,比茶樓里頭說書的還要精彩幾分。

    聽罷,陸繹想著她竟然經(jīng)歷那么多危險,心下不由暗暗后怕,皺眉道:“早知如此,我該和你們一道來新河城才對?!?/br>
    “你呢?我聽說岑港一直攻不下,圣上下旨撤了俞將軍的職務(wù)?!苯裣念D了頓,不滿道,“還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說俞將軍被撤職,因為你去了,向圣上告了他的黑狀。”

    旁人會這么想,陸繹并不奇怪,澀然一笑道:“岑港已經(jīng)大捷了,圣上應(yīng)該很快就會恢復(fù)俞將軍的職務(wù)?!?/br>
    “岑港大捷?太好了!”今夏想著,嘆口氣道,“汪直說,他死之后,兩浙必定大亂十年,看來一點不錯?,F(xiàn)下原本在他麾下的倭寇分崩瓦解,變成十幾股,甚至幾十股倭寇勢力,在沿海各處鬧騰。那個渡口的難民……我還從未見過那種景象,總覺得兩浙亂得像一窩粥。若這時候撤換兩浙總督,恐怕是亂上加亂吧?”

    陸繹嘆道:“不僅如此,胡宗憲手下頗有幾員大將,如俞大猷、戚繼光等人,都是抗倭多年經(jīng)驗豐富的將軍。若他被撤換,恐怕連這幾位將軍也要調(diào)配走人?!?/br>
    “這是為何?”今夏不解。

    “一朝天子一朝臣,何況只是兩浙總督,被胡宗憲重用的人,必定是下一任兩浙總督忌諱的人。除非這些將軍在朝中有過硬的靠山,才能保住職位,繼續(xù)留在兩浙建功立業(yè)。”

    陸繹終于想明白了,為何嚴(yán)世蕃如此肯定他會幫胡宗憲。只因保住胡宗憲,就是保住他手下這些抗倭將軍,保住了這些將軍,兩浙才不至于被倭寇侵?jǐn)_,以致生靈涂炭。

    眼下朝中,在嚴(yán)世蕃的cao縱下,彈劾胡宗憲的折子不計其數(shù),何況兩浙倭亂有愈演愈烈之勢,處置胡宗憲只在圣上轉(zhuǎn)念之間。即便他上折子為胡宗憲開脫,恐怕也抵不過那些潮水般彈劾的折子,無法力挽狂瀾。

    更不消說,只要替胡宗憲開脫,就會立即被嚴(yán)世蕃捉住把柄。

    這樣的棋局究竟該如何應(yīng)對?陸繹深顰起眉頭。

    今夏支肘托腮,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來,懊惱道:“圣上若像看重嚴(yán)嵩那般,對胡宗憲也如此看重,任憑旁人說什么,估摸也舍不得撤胡宗憲的職。”

    聞言,陸繹微微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緊握了她的手道:“你再說一遍。”

    今夏渾然不覺自己的話有何用處,但還是重復(fù)道:“我是說,圣上若對胡宗憲就像對嚴(yán)嵩那般,愛都愛不過來就好了,哪里會舍得撤他的職務(wù)?!?/br>
    “對!就是這話?!标懤[喜道。

    今夏莫名其妙道:“這話也只能說說,抵不上用處的?!?/br>
    陸繹朝她笑道:“不,你說得很對,只要讓圣上對胡宗憲好感倍增,縱然彈劾再多些,也動不了胡宗憲兩浙總督的位置。”

    長久以來,陸繹內(nèi)心深處都以嚴(yán)世蕃為敵,而嚴(yán)世蕃最擅謀劃,設(shè)下的步驟如棋局般撲朔迷離,他只得步步為營,謹(jǐn)慎小心。今夏無意中的一句話,卻點醒了他,在此事上,他無須去想嚴(yán)世蕃究竟還有多少后招,因為能決定一切的只有一人,就是高高在上的圣上。

    說起來,這是朝廷的悲哀,但圣上的個人喜好的的確確左右著大明朝。

    嚴(yán)世蕃所布下的這盤棋,他不下了。撥開棋局的迷霧,直接擒住能夠決定一切的人,才是最好的法子。

    今夏仍是不解:“圣上在京城,胡宗憲在兩浙,連見都見不著,朝中還盡是彈劾他的人,你怎么讓圣上對他好感倍增?”

    陸繹微微一笑:“圣上也只是個人,是人就有喜好。何況在他身上打主意,比起對付嚴(yán)世蕃,還是輕松些?!?/br>
    “你有法子了?”

    “會有的。”

    作者有話要說:《錦衣之下》已經(jīng)簽約實體書,不過大家放心,獅子已經(jīng)向編輯爭取過,答應(yīng)給實體書另寫番外,所以更新不用停,結(jié)局也會貼上來。

    另:周末不加更,勿等。

    ☆、第一百二十四章

    在陸繹再三催促下,今夏才回房去歇息。她走后,岑壽方才進(jìn)來,將離開杭州之后的事情對陸繹作了稟報,所說之事與今夏說的大概相同。

    “卑職弄丟銀兩,也未照顧好淳于姑娘,請大公子責(zé)罰?!贬瘔蹎蜗ス虻?,向陸繹請罪。

    “兩浙到處都是倭亂,怪不得你,但在渡口,未先將姑娘們送到安全所在,也未安排妥當(dāng)?shù)娜苏湛?,確是你的過錯?!?/br>
    岑壽也不為自己辯駁,只愧疚道:“是卑職考慮不周,當(dāng)時以為能夠速戰(zhàn)速決?!?/br>
    陸繹淡淡道:“罷了,此事我也責(zé)任,你們幾個都是顧前不顧后的性子,楊岳倒是沉穩(wěn)些,可你也未必肯聽他的勸。權(quán)且當(dāng)做教訓(xùn),你先起來吧。”

    岑壽這才起身,退了出去,在門口遇見端著藥碗的沈夫人。他想接過藥碗送進(jìn)去,沈夫人卻不讓:“我還得替他把個脈,我來吧?!?/br>
    不疑有他,岑壽有禮地退開。

    見沈夫人端藥進(jìn)屋,陸繹起身施禮道:“言淵不才,又給前輩添麻煩了。”

    示意他坐下,沈夫人將藥碗端給他,微微一笑道:“你不必領(lǐng)我的情,上一遭我是看在陸大哥的面上;這遭我是看在今夏這孩子的面上。你要謝,只管去謝他們,謝不著我?!?/br>
    陸繹垂目一笑,片刻后抬眼問道:“如此說來,前輩為阿銳療傷,也是看在今夏的面上?”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孩子既然喚我一聲姨,我自然得對她好一些?!鄙蚍蛉祟D了頓,然后才問道,“陸大人,此番你帶傷趕路,也是因為記掛她的安危吧?”

    陸繹自幼情感內(nèi)斂,除了對今夏之外,在其他人面前并不愿表露,當(dāng)下只是輕輕巧巧打了個太極,笑道:“戚將軍帶兵出征,新河城內(nèi)兵力空虛,城中百姓無力抵擋,確是叫人不放心?!?/br>
    見他不肯正面回答,沈夫人倒也不惱,似閑話家常般地單刀直入道:“我看今夏對你著緊得很,所以有些事我不得不多問一句。以她的身份,想要嫁入陸家怕是不易吧?”

    倒未想到沈夫人問得這般干脆,陸繹笑道:“前輩的意思是?”

    “你想沒想過要娶她?”沈夫人接著問。

    陸繹微微一怔,繼而笑道:“今夏這聲果然不是白喚的,在杭州時,她就曾告訴我,您待她比親娘還上心幾分。怎得,現(xiàn)下連終身大事您都開始為她打算了!”

    論起打太極,沈夫人雖然年長于陸繹,但卻比不得他久居官場,擅長此道。

    沈夫人眉頭微微一皺,待要再開口,卻被陸繹搶先問了一句。

    “對了,不知前輩可聽說過俞大猷俞將軍?”

    聞言,沈夫人一怔,俞大猷是福建泉州人,在泉州也算是小有名氣,若說自己不認(rèn)得,未免太假,但若說認(rèn)得,又只怕……

    “認(rèn)不認(rèn)得,前輩也要思量這么久?未免太過謹(jǐn)慎了吧?!?/br>
    “似略有耳聞,只是久遠(yuǎn)了些,有點記不清了?!?/br>
    “俞將軍拜在李良?xì)J門下,我聽說李良?xì)J一共收了兩名弟子,除了俞將軍之外,還有一人是他的關(guān)門弟子?!标懤[一直留意著她的神情,“聽說此人還是你們林家的遠(yuǎn)房親戚,想必前輩也應(yīng)該認(rèn)得?!?/br>
    沈夫人面上波瀾不驚,淡淡道:“想當(dāng)年,我們林家在泉州也算是大戶人家,來認(rèn)親的人多了,還有些遠(yuǎn)房的親戚不過是偶然連的宗,我哪里能都認(rèn)得。”

    她這話說的滴水不漏,但陸繹卻偏偏從中聽出了她的欲蓋彌彰。

    “前輩連此人是誰都不問一句,怎得就說不認(rèn)得呢?!标懤[道。

    “……此人是誰?”

    “他姓楊,單名一個立字,聽說后來進(jìn)了京,把名也改了?!标懤[盯住她,緩聲道,前輩,您好好想想,可想得起此人來?”

    沈夫人答得飛快:“我想不起來了?!?/br>
    陸繹將她望著,并不隱藏目光中的探究,足足過了好半晌,才收回目光,輕松笑道:“我想起來了,在杭州時,今夏曾提過前輩說楊程萬這個名字很是熟悉,像一位故人的名字?!?/br>
    已經(jīng)被他逼至此處,沈夫人不知曉陸繹究竟查出了多少,若他只是在套自己的話,自己萬不能中了他的圈套。眼下就算是算是承認(rèn),也不能讓他抓到什么把柄。

    “是,只是聽著名字覺得有幾分耳熟?!?/br>
    “那就巧了,楊立進(jìn)京后所改的名字就是楊程萬,前輩既說是故人,又怎得會想不起他呢?!?/br>
    沈夫人故作驚訝:“這么巧,會不會是同名同姓?”

    “那我就不知曉了?!标懤[嘆道,“可惜了,那時楊捕頭也在揚州,若您二人能見上一面就好了?!?/br>
    “是啊,真可惜。”沈夫人故作鎮(zhèn)定,微微笑著,把藥碗推過去,“陸大人,藥快冷了,你還是先把藥喝了。你傷勢未愈,要多多靜心歇息才對,這些傷神的事少cao心。”最后一句話顯然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