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不要?不要才怪! 青果手一伸,立馬抓了四張銀票在手里,“謝謝,五少爺?!?/br> 葉天麟正打算再說幾句話,青果已經(jīng)回頭對愣在那的羅興祖和林家兩兄弟說道:“爹,大舅去把我姥姥抬進來?!?/br> 羅興祖應(yīng)了聲,轉(zhuǎn)頭便往外走。 青果回頭對看得一臉怔愣的中年男子說道:“梁大叔,你現(xiàn)在可以帶我去見梁奶奶了嗎?” 中年男子蒼白的臉上綻起一抹訕訕的笑,正要開口,不想,屋子里忽的便起一道略顯蒼才的聲音,雖顯老,但氣勢卻很足。 “小姑娘,連葉家的五少爺都肯幫你這個忙,老婆子我,自然也沒有拒絕你的道理了!” 話聲一落,青果便看到一名身材矮小,穿著一身墨綠色底面黑色暗紋對襟褂子,頭發(fā)麻灰梳了個圓髻的老婦人走了出來。 青果一眼,便斷定,這老婦人應(yīng)該就是那位宮里出來的梁淑清老人,能將一件平常無奇的褂子穿出大家宗婦的氣勢,不是誰都行的! “梁奶奶,求您救救我姥姥?!鼻喙锨埃诹菏缜迳砬耙徊秸径?,神色懇切的說道:“梁奶奶,救命之恩,他日青果必定涌泉相報?!?/br> 梁淑清一雙看盡世事的灰白的眸子,淡淡的看向神色真摯的青果,末了,唇角翹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搖頭說道。 “小姑娘,你付我錢,我救治你姥姥,這本就是兩清的交易,不存在什么大恩大德。同樣,若是你姥姥在我手里死掉,我也不會為此負(fù)擔(dān)任何責(zé)任!你明白嗎?” 青果愣了愣,但很快她便反應(yīng)過來,皇宮里出來的人,早就磨滅了七情六欲,有的只是如何生存的心思和手段。 “不,您救了我姥姥,我肯定記著您的恩情。若是我姥姥不幸隕命,我們也絕不會怪你!”青果說道。 梁淑清點了點頭,對一側(cè)愣著的中年男子說道:“守業(yè),你先送五少爺出去,這不是他該來的地方,再幫著這小姑娘的家人,將人挪到東廂房的屋子里去?!?/br> “是,姑母?!绷菏貥I(yè)恭敬的對一直安靜的候在一側(cè)的葉天麟說道:“五少爺,我送您出去?!?/br> 葉天麟腳下不動,朝青果看去。 “五少爺,過幾天我要送菜去醉仙樓,到時我來葉府找您?!鼻喙f道。 葉天麟想了想,點頭說道:“小騙子,您最好別再騙我,不然我九叔饒不了你!” 青果有種想笑的沖動,為什么,她有一種,小屁孩打輸了架,回家搬哥哥的感覺? “行,要是我騙您,您就讓九爺把我給弄死!” 葉天麟哼了哼,這才轉(zhuǎn)身往外走。 送走葉天麟,梁守業(yè)幫著林善文和羅興祖將昏迷不醒的鐘氏抬了進來。 梁淑清將林善文等人從東廂房趕出來,回頭見青果還留著,她皺了眉頭說道:“丫頭,你還小,這場景你最好別看,不然,怕是將來嫁人你都不敢了。” 青果其實能想到該是怎樣一副血淋淋的場面,在現(xiàn)代胎死腹中還能剖腹產(chǎn)給取出來,可是這個醫(yī)療水平落后的年代,梁淑清她唯一可行之法,怕就是將肚子里的孩子用剪子弄碎,強行扯出來! 這確實一場不適合她觀看的血腥場面,可是……青果眼見屋里除了梁淑清就只有她,她咬了咬牙,說道:“我不怕,梁奶奶您就讓留下給您當(dāng)個幫手吧!” 梁淑清沒有再說叫青果出去的話,而是開始做準(zhǔn)備工作。 guntang的開水一桶桶的拎進來,梁淑清打開一個泛黃的布包,將里面的東西一股腦的倒在開水里。 這是高溫消毒? 做完這一切后,梁淑清又拿出兩粒烏黑的藥丸,抬起鐘氏的頭,撬開她緊閉的嘴,將藥丸塞了進去,回頭對青果說道:“丫頭,倒碗涼水來?!?/br> 青果連忙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碗水過去。 喂完鐘氏兩粒藥丸,梁淑清便去褪鐘氏身下的衣服,將她的雙腳分開用兩根白色的布帶捆在她身下的寬凳上。這樣看起來,鐘氏就像是半跪著一樣,坦露著的下半身下是一個陳舊的木桶。 “唔……” 昏迷中的鐘氏發(fā)出一聲無意識的痛呼。 “姥姥!”青果搶上前,緊緊的握住梁淑清的手,“姥姥您別怕,梁奶奶這是在救您呢!” 梁淑清抬頭看了眼青果,眼里閃過一抹狐疑,但很快,她便斂下心思,走到鐘氏身邊,挽了袖子,對青果說道:“你真不出去?” 青果搖頭。 梁淑清點了點頭,對著鐘氏高高隆起的腹部用力推揉起來。隨著她的動作,昏迷中的鐘氏,發(fā)出一聲又一聲無意識的痛吟。 這般推了約有一刻鐘,梁淑清才停了下來,走到放著器皿的木桶邊,不顧水溫的燙手,愣是拿出一把泡得精光呈亮的剪子,然后走到鐘氏身前。 接下來的事,青果沒敢看,她緊緊的閉著眼睛,死死的抓著鐘氏的手,她能感覺到鐘氏那種剜心剔骨的痛,因為原本昏迷中的鐘氏發(fā)出了一聲凄歷的嘶嚎。 “姥姥!”青果抱著鐘氏,眼淚不由自主的便流了下來。 屋子里彌漫起刺鼻的血腥味,不知道過了多久,青果耳邊響起梁淑清的聲音。 “好了,孩子下來了!” 青果睜開眼,首先對上的是梁淑清漲紅像被浸在水里的紅紙一樣的臉,她不敢去看梁淑清腳邊的那只桶,而是急切的低頭去看鐘氏。 鐘氏的臉白的就像外屋的那些紙人,滿頭滿身的汗水,好似從水里撈出來一樣。 “姥姥……”青果小心翼翼的喊了聲意識低迷的鐘氏。 鐘氏沒睜開眼,但她的嘴唇皮翕了翕,就是這不起眼的動作,讓青果知道,她姥姥總算是撿回一條命了! “果兒,果兒,我娘她怎么樣了?” 屋外響起林家兩兄弟的聲音。 青果覺得渾身的骨頭就好似被車輾過一樣,腳軟得動都動不了,她有氣無力的喊了一聲。 “孩子下來了,姥姥她暫時沒事了!” 屋外響起喜極而泣的聲音,青果沒有心思理會,她現(xiàn)在想著的是,怎樣才能讓鐘氏不要因為破傷風(fēng)而將撿回來的一條命又送掉! “梁奶奶,我姥姥她……” 梁淑清喘了一口氣后,已經(jīng)開始在替鐘氏清理身子,似是知道青果要問什么,她在替鐘氏身下墊上棉布,穿上衣裙后,說道。 “丫頭,你姥姥能不能活,現(xiàn)在還難說?!鳖D了頓,見青果沒出聲,梁淑清嗤笑一聲說道:“丫頭,我跟你說,我賺你那二百兩銀子不冤,你知道我剛才給你姥姥服下的藥丸是什么嗎?” 青果搖頭。 “是藏紅花!” 藏紅花!那可是婦科圣藥,對落胎什么的是最有效的。但產(chǎn)量卻極其稀少,據(jù)說是從印度傳進來的。 梁淑清見青果默然不語,她自嘲的搖了搖頭,“真是的,我跟個小丫頭說這些干什么?難道她還能知道這藏紅花不成?” 青果暗暗慶幸,她剛才沒接梁淑清的話,不然怕是真要被人當(dāng)成妖怪,一把火燒了。 “那東西很貴嗎?”青果刻意問道。 “當(dāng)然貴了,是從天方國運進來的東西,你想想,能便宜嗎?”梁淑清沒好氣的說道。 青果點了點頭,表示認(rèn)同。 “好了,叫你們家的男人進來抱人吧,回頭再去藥鋪開幾帖藥吃著,能撐過七天,人就算是救回來了,撐不過去,那也是她的命。” “謝謝您,梁奶奶?!?/br> 梁淑清擺手,“我說過了,我們這是錢財兩清的交易,談不上謝和不謝?!?/br> 青果沒有堅持再說客氣話,而是喊了外面候著的林善文和羅興祖進來。 趕在城門關(guān)閉前,一行人離了城。 一路上,林善文都緊緊的抓著鐘氏的手,跟她細(xì)細(xì)碎碎的說著一些話。 到了這個時候,青果才想起來問一聲,她姥姥好端端的怎么會摔跤的,而且摔得這么歷害。 “不知道。”林正達搖頭,一臉懵然的對青果說道:“早上,娘去拔白菜,說要給我們做菜糊糊吃,沒多久,開陽就跑回來,跟我們說,娘不行了?!?/br> “開陽?”青果一怔過后,問道:“就是住你們家屋后,兆木叔家的小兒子,林開陽?” 林正達點頭。 青果腦海里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等她還想再細(xì)想時,卻怎么也抓不住。 “怎么就會讓姥姥去地里?” 林正達和林方達羞愧的低下對,天冷,他們賴了會床,誰知道,就賴出這么大的事來! 青果沒再多說,看著完全黑透的天,對羅興祖說道:“爹,去找根樹枝做火把吧,這黑燈瞎火的怎么走?!?/br> “哎!” 羅興祖去砍火把,青果連忙趁這時間對林正達和林方達說道:“我爹要是問起五少爺?shù)氖拢四銈円桓磐普f不知道,讓他來問我?!?/br> 林家兄弟倆連忙點頭,還不忘叮囑林善文一聲。 等羅興祖尋了一根大樹杈回來,青果幫著拿布裹著做火把時,羅興祖果然問道:“果兒,那五少爺,是怎么回事?你跟他很熟?” “算不上很熟,”青果搖頭道:“好似,他跟醉仙樓的東家是親戚。” 羅興祖想了想,說道:“可是,我看他不像是商戶人家的孩子啊,小小年紀(jì),那一身的氣派,到像是……” “爹,我可沒說他是商戶人家的孩子,我只是說他好像跟醉仙樓的東家是親戚?!鼻喙f道。 羅興祖怔了怔,醉仙樓不是商戶嗎? “皇帝會有草鞋親,同樣商戶人家就不能有幾個官親?”青果眨了眨眼,說道:“我瞧著這五少爺應(yīng)該是哪個官家的孩子?!?/br> “嗯,我也是這樣覺得?!绷_興祖點頭說道:“你說,他會不會是縣太爺府上的少爺?” 呃! 青果覺得要是讓葉天麟知道,羅興祖這樣猜他的身份,他肯定會跳腳大罵。 呸,就他也憑做小爺?shù)牡挠H戚?! “管它呢,反正我們是做生意的。”青果說道:“和氣生財,走哪賠著笑料就是,千萬別得罪人,更別得罪官人!” “嗯,你說得有道理,你以后見著那五少爺,離他遠點?!绷_興祖叮囑青果道,頓了頓,又嘆氣,“哎,說起來也難,我們可欠著人家二百兩銀子,這得還到猴年馬月??!” “爹,您心疼了?”青果壓了聲音問道。 羅興祖當(dāng)時沒覺得,其實回過頭來,確實有那幾分不是味道。 羅香園那是他的親meimei,傷了腳問他拿三、五兩銀子都拿不到,回頭青果這就跟人欠下了二百兩銀子的外債! 人嘛,心總是偏著自己人的,哪怕那個自己人對你不好! “爹沒心疼,爹就是……就是愁這銀子怎么還?!绷_興祖不自在的撇過頭。 青果笑了笑,往前靠了靠,對羅興祖說道:“爹,您是不是在想,老姑傷了腳,我們不拿銀了,卻為著姥姥,一下欠了二百兩的債?” 羅興祖沒承認(rèn),但也沒否認(rèn),默然的趕著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