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秀，元秀，你不要求她！”章平回頭對段元秀喊道：“這個(gè)心如蛇蝎的毒婦，你求她也沒用?！?/br>
    毒婦？！

    青果豁然朝章平看去，出聲道：“丘管事，等等?！?/br>
    丘呈停了下來。

    青果朝章平走去，“你說我是毒婦，那么你知道你是什么嗎？”

    章平昂頭，目光幾欲吃人的瞪著青果。

    青果輕輕一哼，對章平說道：“三年前，我對一條野狗起了憐憫之心，每日里拿剩菜剩飯喂它，三年來它日夜替我看著食為天的后門，但凡有人想要混入后院，它便會咬得他哭爹喊娘。章平，畜生尚知報(bào)一飯之恩，你呢？你做了些什么？”

    青果的話讓章謹(jǐn)三人羞得面如豬肝，頭重重的垂了下去。

    章平卻是咬牙嘶吼道：“三年來，我們難道不是替你做牛做馬嗎？”

    青果覺得她真是腦子進(jìn)水了，才會說之前那番話。

    對于一個(gè)沒有良知的人來說，你就算是割rou給他吃，怕是他還要嫌你的rou臊！

    青果看也沒看章平一眼，擺手對丘呈說道：“去吧，丘管事?！?/br>
    “是，東家?！?/br>
    丘呈轉(zhuǎn)身便往外走。

    沒有人再求情，屋子里似乎就那樣陡然一靜。

    青果看著站在那淚水布滿眼眶的段元秀，略一沉吟后，說道：“今天的事，有罰，便應(yīng)該有獎(jiǎng)。章平他們犯錯(cuò)，已經(jīng)受到處罰，可是你的忠心，我還沒有獎(jiǎng)?！?/br>
    “小掌柜的，我不要獎(jiǎng)賞！”

    青果抬手打斷段元秀的話，“這不合規(guī)矩，這樣吧，本來我們還有二年契約，現(xiàn)在我提前解除，另外再送你五十兩銀子，以后你便是自由身。你看這樣可好？”

    段元秀卻好似青果說的是要將她賣進(jìn)窯子一樣，瞪大了她那雙水汪汪的眼睛，楚楚可憐的看著青果。

    “小掌柜的，為什么？為什么你要趕我走？”

    呃！

    青果有種被人當(dāng)頭一棒的感覺。

    這是認(rèn)知的差異嗎？

    還是說段元秀忽然就覺得做下人比自己當(dāng)家作主要好？不然，她明明說的是給她段元秀自由身，怎么她段元秀卻覺得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元秀，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青果不解的看了段元秀，“對一個(gè)被約束的人來說，難道最好的獎(jiǎng)賞不是給她自由嗎？”

    段元秀抿嘴，目光極盡委屈的看著青果。

    當(dāng)然，這是她一直夢寐以求的東西，在今天來人間天上前的那一刻，她抱著的便是這個(gè)目的。但是……段元秀眼角的余光悄然的挑了一眼某處，下一瞬，飛快的垂了下來。

    “小掌柜的，我一個(gè)孤女，即便有了自由身，有了銀子，你覺得我又會有什么樣的生活？”

    青果笑了笑，“這個(gè)我想過了，元秀，過完年你就十二了吧？”

    段元秀點(diǎn)頭。

    青果笑了道：“十二了，可以說親事了呢！而且鎮(zhèn)上極少有姑娘的陪嫁有五十兩銀子的，你有著這筆陪嫁銀子，誰還能欺負(fù)了你去？”

    不等段元秀開口，青果又補(bǔ)充道：“你要是覺得銀子少，我可以再給你加十兩?！?/br>
    反正，不任怎樣，我都不可能把你留下！

    趁著這機(jī)會還不把你掃地出門，難道留你下來，哪天再來給我搞出事？

    段元秀艾怨的看著青果。

    到了這個(gè)份上，她要是還不知道青果是決計(jì)不肯留下她，那她真可以買塊豆腐撞死了！

    心里冷冷哼了哼，忖道：你要我走，我就偏不走！我不但不走，我還要到你的眼皮子底下呆著！

    想到這，段元秀期期艾艾開口說道：“小掌柜的，你一番好心，我肯定不能拒絕。不然，就是傷了你我的情份了！”

    青果就差仰天長嘆。

    你妹啊，我跟你有毛線的情份??！

    “那我能不能有個(gè)不情之請，在我說成親事前，你能不能讓我留在你身邊侍候？”段元秀一臉期望的看著青果。不等青果開口，她又急急的說道：“小掌柜的，你要是不放心，我的身契還是押在你那，等我走時(shí)，你再給我?！?/br>
    這是打算做狗皮膏藥，非得貼著了？

    青果真心覺得不怕人狠，就怕人不要臉！

    這不，你遇上這樣一個(gè)把臉不當(dāng)臉使的人，你能說什么？還能做什么？

    青果默了一默。

    她不出聲，段元秀也不出聲。

    葉羽就更不出聲了。

    他其實(shí)有點(diǎn)不理解青果，對一個(gè)下人，何必這么客客氣氣的，身契一扔，自此兩清。哪里還有那么多廢話！

    “元秀，你應(yīng)該知道，我不喜歡身邊有人侍候?！?/br>
    段元秀一聽，頓時(shí)便紅了眼眶，她先是凄凄哀哀的看著青果，再然后，突然就朝一直未發(fā)一語的葉羽福了一福。

    “公子，請你可憐我孤苦無依，替我向小掌柜說句好話吧，不然，我真的是無路可走了！”

    青果擰眉，她沒有想到段元秀會向葉羽求助。

    葉羽顯然也沒有想到，一怔之后回過神來，目間便閃過一抹狠歷，他抬頭朝青果笑道：“羅姑娘，您看，您這好心愣是成了驢肝肺，即然這位姑娘不領(lǐng)情，你何不依了她，便讓她為奴為仆！”

    青果尚為出聲，段元秀已是“撲通”一聲，跪在了青果腳下。

    “姑娘，您就可憐可憐我，收了我吧?！?/br>
    “元秀，九爺?shù)囊馑迹闩率菦]聽明白?！?/br>
    “不，不，我明白，九爺他的意思是讓我給你做奴才，我愿意的，我真的愿意的！”段元秀急急說道。

    “元秀，我記得你說過你父親有遺訓(xùn)，不能給人為奴為仆！”

    段元秀被青果說得一怔。

    沒錯(cuò)，當(dāng)初她便是以父親的遺訓(xùn)拒絕跟青果簽身契的！

    段元秀垂了眸子，輕聲說道：“姑娘，是你讓我明白的，人首先得活著，才能再想其它的！”

    青果那句到了嘴邊的，“難道，你現(xiàn)在有生存危機(jī)嗎？”在對上段元秀烏鴉鴉的頭頂時(shí)，咽了回去。

    段元秀處心積慮的要留在她身邊，她的目的是什么？

    是臨時(shí)起意，還是早有謀劃？

    “這樣吧，你先回作坊去，讓我先想一想，想好了，我再讓人喊你來?！?/br>
    段元秀還要再說，但在對上青果不容拒絕的目光后，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低眉垂眼的退了下去。

    她一走，青果便長長的吁了口氣，感覺整個(gè)人都好似輕了幾斤。

    回頭，見葉羽好笑的看著自己，青果回以一笑后，說道：“九爺，這場戲如何？”

    葉羽笑了笑。

    青果原只是逗個(gè)趣，也沒想葉羽會回答，正想繼著之前的話往下說，不想葉羽卻忽然出聲說道。

    “羅姑娘，這位段姑娘不簡單！”

    “當(dāng)然不簡單！”青果憤憤道：“她要是簡單的，這世上還真就沒有復(fù)雜的人了！”

    葉羽原是隨意的一句話，卻不想，他的一句話讓青果小臉皺成一團(tuán)，唇角上的那粒胭脂痣似乎都帶著幾分怒氣。他忽然就覺得異常有趣，原來一個(gè)人生氣，也可以生得這般生動！

    “那羅姑娘打算拿她怎么辦呢？”葉羽繼續(xù)逗弄著青果，“在外人眼里，她是忠心護(hù)主之人，是受到世人禮贊之人，羅姑娘若是沒有十足十的證據(jù)，是輕易動她不得的！”

    “我知道！”青果嘆氣道：“她已經(jīng)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diǎn)上，我如果不能一擊制勝，不說把她當(dāng)菩薩供著，最其碼不能落人口舌！”

    葉羽，點(diǎn)頭，“你明白就好！”

    她當(dāng)然明白了！

    之所以明白，才會覺得憋火?。?/br>
    像段元秀的這樣手段夠狠、心思夠縝密的人，青果有足夠的理由相信，一旦把人留在身邊，她就是自掘墳?zāi)梗?/br>
    “九爺，你既然知道，剛才為什么還要替她說話啊！”青果蹙了眉頭，很是憂傷的說道：“你知道的啊，這讓我很為難的！”

    葉羽嗤笑一聲，挑眉看向青果，“這有什么好為難的！”

    “嗯？”青果看向葉羽。

    葉羽挑了挑唇角，臉上綻起一抹久居高位者的狠歷果決。

    “羅姑娘，我送你一句話，任何的陰謀詭計(jì)在絕對的實(shí)力面前，它都不堪一擊！”

    呃！

    青果怔怔的看著陡然間便高大上的葉羽。

    第一次，她意識到自己所處的是一個(gè)怎樣的時(shí)代！

    這是一個(gè)人命如草芥，皇權(quán)大于天的時(shí)代。

    要想讓一個(gè)自己討厭的人消失在你的眼前，更甚至是消失在這個(gè)世界，只要你有實(shí)力，不需要百般謀算，不需要處心積慮，只需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葉羽沒有錯(cuò)過青果臉上的變化，但他只將那一切歸咎于青果的頓悟。

    于是，他好意的繼續(xù)說道：“段姑娘為什么要留在你的身邊，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只有她知道。我認(rèn)為，對一個(gè)居心叵測的人，沒有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更簡單的辦法了。不管是什么樣的目的，你在失去好奇，厭煩之時(shí)，只需一個(gè)隨意的借口，便能讓她永遠(yuǎn)的消失?！?/br>
    青果怔怔的說道：“所以，九爺你才會說順著她的意思，為奴為仆？”

    葉羽點(diǎn)頭。

    “是的，最好，能簽一張死契，這樣她的身死握在你手里，她就算能七十二變，命卻只有一條！”

    青果扯了扯嘴角，給了葉羽一個(gè)蒼白無力的笑。

    她只想做土豪，她沒想要做雙手染鮮血的土豪??！現(xiàn)在，便要?jiǎng)託⑿?，那以后呢？隨著她的路越走越寬，她是不是會像這個(gè)時(shí)代的很多人一樣，人命如狗！

    “九爺……”

    青果慌亂的朝葉羽看去，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么。

    葉羽將青果的慌亂盡收眼底，暗暗的嘆了口氣，忖道：終究還是個(gè)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