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節(jié)
朱氏便好似被雷劈了一樣,怔在了那。 董明珠是怎樣沒的? 她當然知道。 當年,老太爺眼見她和董姨娘斗得昏天黑地,而葉明霖又一味偏幫董明珠,她又不肯和離歸家,一場大病過后,老太爺自知時日無多,先是借故打發(fā)葉明霖離京,然后親自下令讓人給董姨娘灌了藥,董姨娘先是拉了幾天的肚子,后來便拉血,最后沒幾日便死了! 待葉明霖得了消息,趕回京都,大局已定,他砸了老太爺的書房,更是同老太爺大吵一架,并且發(fā)誓,一定要休了她。 老太爺喊了大爺葉明德,寫下一張字據,言明,葉明霖若敢休他,便將葉明霖和葉鈺逐出家族!這才震懾住了葉明霖,但葉明霖卻是恨了她一輩子! 朱氏鼻子一酸,眼眶一紅,眼淚奪眶而出! 葉羽不為所動,而是繼續(xù)說道:“母親口口聲聲說是為我!孩兒想請問您一聲,您這些年,除了將您對父親的恨不分日夜的灌輸給我外,您還為孩兒做過什么?” “我……” 葉羽擺手,有些話,他從前不會說,那是因為覺得沒說的必要! 但現(xiàn)在,卻是到了不得不說的時候! “孩兒當日是否跟您說過,讓您離開葉家,孩兒跟您走?”葉羽看向朱氏。 朱氏顫了顫。 眼前便浮現(xiàn)起若干年前,在與葉明霖吵過架后,三歲的葉羽一邊拿手拭著她的淚,一邊糯聲糯氣的說道:“母親,我們離開這吧!我跟您走!” 她當時是怎么說的? 朱氏搖頭。 她哀切的看著葉羽。 葉羽扯了扯嘴角,淡淡道:“所以母親,請別再用您所謂的一切都是為了我來當說詞。您這一生所為孩兒做過的,只不過是把孩兒帶到了這個世間?!鳖D了頓,他微微挑目,幽深的眸帶著薄薄的銳利直指朱氏,“母親,如果可以選擇,我不會選擇做您和父親的孩子!” “九爺!” 朱mama白了臉看向葉羽,那句到了嘴邊的“子不言父過,女不擦母艷”在對上葉羽眉宇間的淡漠時,終是沒有說出來。 朱氏臉色同樣白的如同涂過大白的墻,她哆了嘴,看著葉羽,顫聲問道:“羽兒,你……你恨我?” 葉羽笑了笑,搖頭道:“談不上恨,必竟,我再不愿意,始終是您生了我!不過……” “不過什么?”朱氏緊了目光看向葉羽。 “不過,我并不希望您以為,您生了我,就可以主宰我的人生!比如,為難我在意的人,又比如,占著您是長輩,以孝道壓人!”葉羽抬目,看向朱氏,“我剛才也說了,在我將近二十年的人生了,您只是給了我一場生命,如此而已!那么作為回報,我肯定是會侍奉您終老!” 言下之意,不論是現(xiàn)在,還是將來,他們都還是過著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好! 朱氏哆嗦著嘴,又是恨,又是怒的看著葉羽。 她可以大怒,可以罵他拂逆,但是她卻又知道,葉羽說的都是真的! 在他將近二十年的人生里,她給他的,永遠是她對葉明霖喋喋不休的咒詛!她沒有像別的母親一樣,抱過他,親親他,更不曾親手替他cao持一針一線! 生下他,先是有奶娘,再后來便接去了老太爺跟前養(yǎng)著。那些日子,她有時十天半月見他一面,有時三、五月見他一面。 見面時,她永遠都是在說著葉明霖的不好,說著董明珠的可惡……朱氏閉了閉眼,好半響說不出一句話。 屋子里,便靜了下來。 良久。 “你舅母說,想請了戶部員外郎,鮑慶余的夫人上門說媒,你覺得怎樣?” 戶部員外郎,從五品的官職,文晉昭現(xiàn)在是翰林院侍講,也是從五品,到也相當! 于是便點頭道:“舅母做事,向來妥當,就這樣吧!” 葉羽話落,朱氏張了張嘴,但卻沒有發(fā)出聲音。 “過幾日先請了羅姑娘來府做客,稍后再由舅母出面請了鮑夫人上門說媒,您看如何?”葉羽看向朱氏。 朱氏撇臉,避過葉羽的目光,淡淡道:“您覺得行就行,我沒什么意見!” 葉羽點頭,對朱氏說道:“您晚膳還沒用吧?先用了晚膳吧,不然飯菜該涼了。” “九爺,夫人一個人吃著也沒意,不如您留下陪夫人用點吧。”朱mama在一邊適時的說道。 “好的(不用)!” 葉羽看了眼輕垂眼眸的朱氏,點了點頭道:“那好,我就不耽擱您用餐了?!?/br> 話落,起身揖禮退了出去。 葉羽一走,朱mama一臉急切的對朱氏說道:“夫人,您這是干什么??!讓九爺陪著您用飯,慢慢的把感情陪養(yǎng)起來才是……” “阿媛,你沒聽出來嗎?”朱氏打斷朱mama的話,“他恨我,他雖然嘴里沒說,但是他其實是恨我的,不但是他,楠哥兒也是!” “夫人……”朱氏擺手,打斷朱mama的話說道:“讓她們把飯都撒了吧,我吃不下!” 朱mama還要再勸,但看到朱氏一臉的疲憊后,她只得讓魏紫將才擺好的飯菜又撒了下去。默默的坐到朱氏身邊,替她捏起腳來。 “阿媛啊,我真是后悔……” 朱mama手上頓了頓,抬頭看向閉著眼的朱氏。 但朱氏卻在說這一句后,便沒再說。 至于是后悔當日沒有離開葉府,還是后悔那樣對待兩個兒子,沒有人知道! …… 西市柿子胡同的文府。 文晉昭是由小廝扶了回府的。 進屋,見林小桃還沒歇下,正在逗弄著床上的文天賜,站在門邊看了一會,然后擺了擺手,示意小廝退下。 “怎么這么晚還沒睡?” 林小桃一抬頭,見是醉意闌珊的文晉昭,連忙放了文在賜上前去扶文晉昭,埋怨道:“怎么又喝醉了!” “沒辦法,今天怎么推也推不掉,是都察院的方大人請的客。” 林小桃嘆了口氣,扶了文晉昭去床上躺著,他則去張羅著讓灶上做醒酒湯,又讓丫鬟沏茶。順便將青果今天出門的事說了一遍。 文晉昭一邊逗著在床上翻來翻去不肯睡的文天賜,一邊對林小桃說道:“要不,明天我去太醫(yī)院請個太醫(yī)來看看吧?” “哪里還用著你去請?zhí)t(yī),人九爺早把御賜的藥送來了!” 文晉昭聽了,不由便笑道:“太醫(yī)院的小傅太醫(yī)和他素來交好,很多藥,宮里的貴人還沒有,就現(xiàn)到了他手上!” “哎呦,這可倒好了,我原還擔心,這果兒子身骨弱,怕到時生產時吃苦頭……” 文晉昭看著把話一歪歪到三千里外的林小桃,皺了眉頭道:“你也想得太遠了吧?這婚事都還沒定下來呢,你就想著果兒生產的事!” 話落,文晉昭連連搖頭,一邊將把手指一個勁的往他鼻孔里塞的文天賜手往外抓,一邊說道:“天賜啊,你娘這可真是一孕傻三年,你都三歲了,你娘還不見好,這可怎么辦!” 文天賜哈哈笑著,眼見摳不到他爹的鼻子,干脆手往上伸,去摳他爹的眼睛。 “小祖宗??!”林小桃見了,連忙上前抓了文天賜的手,抬手便重重的敲了一記,訓道:“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能摳,這要摳壞了,怎么辦!” 文天賜瞪了黑圓圓的眼珠子,看著她娘,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他被她娘給打了,然后,嘴一癟“哇”一聲就哭了出來。 一邊哭,一邊舉了胖乎乎的爪子到文晉昭嘴邊,“呼呼,痛……娘,娘打……” “哎,不哭,不哭??!”文晉昭心疼的抱了寶貝兒子,一邊吹著,一邊對林小桃說道:“你也是的,好端端的打他干什么,天賜這么聰明,你跟他講道理就是了!” “講道理?”林小桃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前兒鈴兒才被他扯了耳墜子,耳朵腫得有棗那么大,我再不制制他,怕是下回真就要摳了人家的眼珠子了?!?/br> 鈴兒是林小桃屋里的丫鬟,平時也幫著照顧文天賜,那天戴了個圓圈圈的銀耳墜,一時沒留決,被文天賜的胖魔爪給拽了,差點就把耳朵弄了個缺! 文晉昭想想也是一頭的冷汗,當下,便對文天賜說道:“天賜啊,你要聽你娘的話,你爹是個窮官,你這萬一把人給傷了,爹賠不起銀子,就只能從你身上省了!” 文天賜才不管,他只在乎他被他娘打了,舉著個小胖手,“哇哇”的嚎著,“打,打娘……” 呃! 這是要他爹替他報仇呢! 好不容易把個文天賜哄好了,林小桃讓趙三娘進來,抱了下去。 然后又叫丫鬟打水進來,侍候文晉昭梳洗。 “果兒說是想在京都開家食為天的分號,你說我們能不能也入個股?”林小桃對文晉昭說道。 文晉昭正脫了鞋襪坐在床邊由丫鬟侍候著洗腳,聽了林小桃的話,搖頭道:“這事怕是不行,這里面還牽扯著個十一皇子呢!” 林小桃想了想,點頭道,“也是,只是這京都不比青陽鎮(zhèn),要應酬的地方實在太多,我們得想個生錢的法子才是,不然……” 文晉昭也知道,這兩年下來,要不是青果時時接濟,他們的日子只怕是捉襟見絀,于是便道:“要不,我向上峰請外調吧。” “外調?”林小桃看向文晉昭。 文晉昭點頭道:“這京都就算是我們想盤個鋪子下來做點小買賣,就這地價物價,也只能想想,不如,我去謀個外放的縣令,找個略顯富庶的地方……” “不行!”林小桃斷然拒絕道:“果兒就是因為我們在京都,才想著要來再開家分號的,我們這個時候走了,算是什么?” 文晉昭想了想,點頭道:“也是,那就再想想別的辦法吧?!?/br> 林小桃卻是愁苦的皺了眉頭。 哎,要是辦法那么好想,她何必犯愁呢! 文晉昭和林小桃在為這進項之事犯愁,那邊廂,卻有人正替他們細細謀劃起來。 “小姨夫經常要這樣應酬的嗎?”青果問著莊嬸。 莊嬸點頭道:“文老爺這官職還是低了些,這到是個好事情,有應酬就說明他跟同仁們處得好,往后升遷也不難,只是這銀錢上就得花費大些!” 青果聽了不由便失笑道:“我還奇怪,怎么我年年讓人送銀子來,我姨頭上卻是連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敢情都花在小姨夫的這應酬上了。” 莊嬸便點頭道:“這京都城里,關系勢力盤根錯節(jié),逢年過節(jié)四時八節(jié)都需要打點,姨太太能把日子打點成現(xiàn)在這樣,已經是很不容易了?!?/br> “這滿京都城,勛貴豪爵的不是開鋪子做買賣,就是買田置地倒騰糧食?!鼻f嫂對青果說道:“光靠幾個奉祿,養(yǎng)家小都難,別說是還要應酬了!” 青果聽了便點頭。 受人以魚,不若授人以漁! 光靠她時時接濟還不如想辦法替她姨張羅一門能賺錢的買賣! 心里拿定主意,青果便決定,明天繼續(xù)出門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