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若女子將自己的繡帕送給男子,那會有特殊的含義——不是作定情信物,便是表示自己愛慕和思慕對方,有詩為證: 囊裹真香誰見竊, 絞綃滴淚染成紅。 殷勤遺下輕綃意, 好與情郎懷袖中。 現(xiàn)如今的情形,不管綾帕是夜澈借的,還是她送了,事實就是她的繡帕在夜澈手中。更扯的是,夜澈送她的生辰禮又是一塊貴重?zé)o比的刻字玉佩,偏偏她還粗心大意的收下了…… 這事兒怎么看,都會給人一種她和夜澈交換定情信物的錯覺。 仔細一思量,饒是若雪的心比電線桿子粗,本來也沒把這事當(dāng)多大一回事的,都不禁在心底嘆息——夜澈,你是嫌事情還不夠亂么?這到底要鬧哪樣? 她有種跳到黃河都洗不清的感覺! 她都這樣想,衛(wèi)離這個純古代已經(jīng)想的遠的不能再遠了:“夜澈這個卑鄙無恥的混蛋!果然賊心不死,虧你上次還替他說盡好話,說他什么以后會拿你當(dāng)親妹子看,會考慮曲妍兒,結(jié)果全是這可惡的家伙為了讓人放松警惕使的障眼法?!?/br> 他如玉的俊臉上一片冷峻,本是風(fēng)流多情的桃花眼卻烈焰灼灼,妒火和怒火并存燃燒,若是夜澈現(xiàn)在站在他面前,估計兩人又是一片血雨腥風(fēng)。 若雪一邊琢磨著怎么善后,一邊安撫他:“你也不要聽風(fēng)就是雨,說不定師兄根本不是那樣想的,等我將他的香囊和玉佩還他,讓他將帕子還我就是了?!?/br> 衛(wèi)離湊上來,含著她的唇不重不輕地咬了一口,恨恨地道:“有這么簡單就好了,你以為夜澈是你呀!”夜澈是誰?兩人一起長大,光著腚的時候就玩在一起,夜澈是怎么想的,他只要動動腦子就能猜到。 這時候,夜澈保不齊已經(jīng)在做著請誰來衛(wèi)家莊提親的美夢了,說不定他連聘禮都準(zhǔn)備好了。 換成是他,也會這樣做,毋庸置疑,機會稍縱即逝,不盡力試一試,又怎么能爭取終身的幸福呢! 假若他不受傷,夜澈的計劃根本沒有可行性,只會胎死腹中,但老天仿佛都在助夜澈,而若雪這家伙無論在哪方面都反應(yīng)敏銳,唯獨在男女情事上永遠不開竅。 衛(wèi)離覺得她之所以毫無疑義的選擇做他的童養(yǎng)媳,其中有很大一部份是因為隨遇而安的性格,還有一部份是源于他救過她,再加上兩人之間深厚的兄妹感情,所以她才義無反顧的投入他的懷抱。 然而說到愛和男女情愛,衛(wèi)離覺得只怕自己等到白發(fā)蒼蒼,若雪可能都還處在懵懵懂懂的階段,分不清感激和真愛的區(qū)別在哪里。 這也是夜澈覺得他可以爭取若雪的原因,因為夜澈為人心思慎密,細膩,可能早察覺到若雪對男女之情的遲鈍和不靈光,很可能只要有個男子一心一意對她好,不負她,她說不定就覺得那個男子可以托付終身了。 他的心思瞬息萬變,各種想法紛至沓來,臉上一片冰霜,想到夜澈的陰謀已得逞了一半,連帶著看若雪的目光都是恨鐵不成鋼:“這回記住教訓(xùn)了吧?以后還這么隨意不?” 這家伙傻里叭唧的,隨隨便便就將自己的東西給人,別人給她的東西,看也不看就收下,他真懷疑,要是自己放松警惕的話,到時不知道有多少狂蜂浪蝴上門來提親? 這么一想,他墨眉一豎,忍不住又悻悻地咬了若雪一口。 若雪剛被他咬過,因為考慮到自己錯了,心虛著呢,他想咬就給他咬吧,誰知他還來,頓時不干了,推開他貼著自己的臉:“我哪有隨意???師兄不是別人啊,若是外男,我怎么可能不設(shè)防?” “你這是婦人之仁,沒聽過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嗎?” 衛(wèi)離借機教訓(xùn)她,免得她以后重蹈復(fù)轍,真給他招來一籮筐的情敵:“這次你不小心落入了師兄的圈套,他八成會譴媒人上門,當(dāng)務(wù)之急是讓他的如意算盤落空,至于以后,若有別的男子和你搭訕,你干脆賞他一包毒粉吃吃好了?!?/br> “媒人?不會吧?!比粞┳旖浅榱顺?,覺得他的話太危言聳聽了。 她不相信夜澈會這么沖動,她又不是什么國色天香的大美人,身份就更不用說了,再加上手上還有缺陷,更何況衛(wèi)離早向師兄表明了她是他的,夜澈哪里還會明知故犯? 況且夜夫人不是風(fēng)三娘,她再溫和慈愛,也是斷不會允許夜澈在婚事上胡來的。再說了,夜澈明明跟她提過會考慮曲妍兒的,如果他這么做,置曲妍兒于何種地步? “不會,師兄沒道理會這么做,光夜夫人那一關(guān)他就過不了?!?/br> 她說的一臉肯定,衛(wèi)離卻一針見血的指出:“夜伯母如果有那能耐,還能容他到今日今時都沒成親?沒成親也就罷了,就連親事都不曾定下?!?/br> 若雪被他說的啞口無言,不是說古代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嗎?為什么出了夜澈這個異類? 瞥著猶如燙手山芋的玉佩,她果斷地道:“我馬上寫封信,讓人快馬加鞭將玉佩送還給師兄。”這種事情不宜拖泥帶水,當(dāng)然是快刀斬亂麻為好。 “給他干什么?”此時衛(wèi)離的神情已恢復(fù)成一如既往的氣定神閑,閑閑地把反復(fù)把玩著玉佩,漫不經(jīng)心地道:“玉佩的事你不用cao心,交給我來安排好了,至于你的綾帕……” 心里知道十有八九是要不回來了,夜澈有一萬個理由不將帕子歸還。不過不要緊,夜策有張良計,他有過墻梯——在這短短的時間內(nèi),他已想到了應(yīng)對之策。 不止如此,他還要給夜澈迎頭一擊,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若雪是他的! 誰敢覬覦,誰就要做好被他算計的準(zhǔn)備!即便是親兄弟他也不會手軟,就看誰算計的得過誰,誰的計策更高桿。 “你已經(jīng)想好了對策了嗎?”若雪狐疑地看著他,前一刻他雖說沒有暴跳如雷,但明顯氣的俊臉生霜,這會兒怎么就風(fēng)平浪靜,云淡風(fēng)輕了? 盡管胸有成竹,可衛(wèi)離卻不想讓若雪知道他的想法,一是想讓她吸取教訓(xùn),日后也好引以為戒。二是他要與夜澈斗智斗勇,兩兄弟你陰我,我陰你,委實不怎么光彩,自然不想讓心上人知道。 再來,他還想逗逗她。 于是他一臉坦然地直視若雪,眸色清亮逼人,異常認真地道:“想好了?!?/br> 若雪對他點了一個贊,夸道:“不愧是英明神武的衛(wèi)離,這么快就有主意了,說來聽聽,讓我也長長見識?!?/br> 衛(wèi)離緊緊盯著她,漂亮的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深遂迷人的桃花眼里星光點點,氣度風(fēng)華天成,薄唇淡淡開合:“只要我們生米煮成熟飯,夜澈的陰謀詭計自然就會不攻自破。” “……”滿心期待的若雪頓時黑了臉,真是不能對他期望太高:“你個色胚子,這也說的出口?”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不愛理你了,趕緊放開我?!?/br> 衛(wèi)離摟緊她不放手,目光灼灼地望著她精致絕倫的臉蛋,似笑非笑地道:“是你讓我說的?!?/br> 若雪咬牙,決心給他一點顏色看看,讓他知道馬王爺?shù)降子袔字谎邸?/br> 此時他坐在羅漢榻上,她坐在他的膝上,她膝蓋一屈便可以頂?shù)剿闹攸c部位,當(dāng)然,她也把握著分寸,不會真的弄傷他,最多給他一個難忘的教訓(xùn)——讓他痛上一痛,以后再也不敢出言調(diào)戲她。 說時遲,那時快,她屈起膝蓋頂向他的腿間,并冷哼一聲:“老虎不發(fā)威,你當(dāng)我是病貓??!” 她的速度很快,且毫無預(yù)兆,但衛(wèi)離的反應(yīng)更快。 就見電光火石之間,他一雙大掌合著她的纖腰,輕輕松松地將她舉起來。接著反身一撲,將她撲到鋪了織錦軟墊的羅漢榻上,整個人壓到她的身上,壞壞地笑道:“這么狠?你這是想謀殺親夫嗎?” 他這樣做不打緊,若雪卻陡然臉色發(fā)白,緊張地道:“快起來,你的傷,你的傷要不要緊?我頂?shù)侥愕膫诹?,是不是很疼??/br> 原來她的腿并沒有收回,他撲下來的時候,她的膝蓋結(jié)結(jié)實實的頂?shù)剿腋沟膫谏狭恕?/br> 也難怪她緊張,昨兒他還說過傷口疼,讓她心疼的不得了。 她白著一張臉,睜大一雙清澈若水的眼眸,小扇子一樣濃密烏黑的羽睫,因為擔(dān)心不停的顫動著,宛若蝴蝶撲閃著翅膀,令人怦然心動。 衛(wèi)離動也不動地凝視著她,眼神像月光一樣柔和,充滿憐愛與心疼,安慰她的話脫口而出,輕若晚風(fēng)拂過:“別怕,一點都不疼,早就好了?!?/br> 若雪不禁松了一口氣,提起的心放了下來。 但是下一秒,她驀然瞪圓墨瞳,目光似刀一樣盯著衛(wèi)離,聲音冷嗖嗖的,好像從齒縫里發(fā)出來的一樣:“衛(wèi)少莊主,你說什么?我老眼昏花,剛才的話未能聽清,麻煩你能再說一遍嗎?” 衛(wèi)離眼中的懊惱之色一閃而過,快的讓人看不清,面不改色,神態(tài)依舊從容地道:“我是說你沒碰到傷口,所以不疼?!?/br> “信你才有鬼!”若雪徹底明白被這個家伙騙了,其實先前她就懷疑過,孫郎中有好些日子沒來了,再加上她也略懂點藥理,總覺得他的傷早就該好了,奈何架不住他可憐兮兮的模樣,直覺就相信了他。 又想到他養(yǎng)傷期間,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生龍活虎,朝氣蓬勃的,只是偶爾說傷口疼才蔫了巴唧的,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裝病耍著我好玩嗎?看我一天到晚圍著你轉(zhuǎn),你很成就感是不是?” 衛(wèi)離不想自己弄巧成拙,還尋摸著賊去關(guān)門:“沒裝,是真的疼,昨兒還……” “別跟我提昨兒?!比粞┖薏坏靡浪?,冷笑道:“你還不知道吧?就因著你昨兒喊傷口疼,我專程為這事去問過孫郎中,結(jié)果你知道他老人家怎么說嗎?” 衛(wèi)離修長的睫毛輕顫幾下,抿了抿唇。 若雪也不需要他回答,接著拿話詐他:“你想不到吧?他老人家告訴我,你的身體早好了,喊疼是騙我的,我只是懶得揭穿你,一心等著你自己向我坦白,沒料到你這么頑固不化?!?/br> “孫老的話做不得準(zhǔn)。”衛(wèi)離負隅頑抗,皺著眉說:“傷在我身上……” “編,繼續(xù)編,你還真是冥頑不靈?!比粞├漤Z氣忽然變得清清淡淡的:“需不需要賭個誓?就賭你的傷若是還沒有好的話,讓凌若雪……” 唯恐她說出什么不吉利的話,衛(wèi)離一把捂住她的嘴,放棄抵抗:“別胡亂賭誓,尤其不要拿你?!彼瓜卵酆?,一臉黯然:“傷早就好了,是我騙了你?!?/br> 我不是存心騙你,只是想讓你重視我,只看得到我,僅此而已。 詐得他說了實話,若雪猶不解氣,這廝太可恨了,既然早好了,卻實打?qū)嵉牟m著她,害得她白白擔(dān)心了許多日子。 “放開我?!彼敛涣羟榈赝扑氯?,并宣告:“再不跟你好了?!?/br> 衛(wèi)離優(yōu)美的唇抿成了直線,醉人的桃花眼黯淡無光,低聲央求:“換個別的處罰行不行?” “可以。” 若雪從善如流,在衛(wèi)離雙眼倏地一亮?xí)r,一瓢冷水迎頭潑了上去:“換成一輩子不理你,怎么樣?” 兩個都不好,衛(wèi)離垂下眼眸,一恨孫老,二恨夜澈,都怪他們倆,讓他甜蜜幸福的日子提早結(jié)束。 就這樣,若雪開始不搭理衛(wèi)離了,就連衛(wèi)離腆著臉往她跟前湊,她都能熟視無睹。 她們之間怪異的氣氛不但連衛(wèi)云衛(wèi)一等人感覺到了,就連胡管家,秦管事,衛(wèi)家賬房等等衛(wèi)家莊的高層人士,俱都有所察覺。 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少莊主和小姐那是比親兄妹都還親的存在,鬧矛盾基本上是沒有,幾時弄的像現(xiàn)在這樣別別扭扭的?小姐一見到少莊主便恨不得掉頭就走。 別的姑且不說,少莊主身上的傷還未痊愈呢,想想前些日子,小姐照料少莊主那叫一個盡心盡力啊——事無巨細,喝藥換藥,喂飯擦臉,幾乎都是親力親為,極少假手他人,比貼身丫鬟照顧的還要仔細周到。 而這些天,饒是少莊主傷勢有反復(fù)了,小姐也是置之不理。 “反復(fù)個鬼,他的身體早好了!” 聽到俞mama又來替衛(wèi)離說和,并說少莊主皺著眉頭,抿著唇,顯然是傷口又犯疼了,勸她去看看,若雪立刻瞇著眼睛冷聲道:“他這是黔驢技窮,想不出別的法子了,索性故技重施,想騙我再次上當(dāng),休想!” 于是,俞mama也沒轍了。 ※※※※※※ 京城。 氣勢恢宏的端王府。 祈國皇家的規(guī)矩是,每年過年的時節(jié),有封地的王爺們都要回京城相聚,并在皇宮吃團圓飯。受皇上恩準(zhǔn),端王爺也是早早回京與在京城的端王妃和一雙兒女團聚。 年一過完,再待上些日子,各位王爺差不多就要回自己的封地去了。走之前,每位王爺都忙碌不堪,吃不完的酒宴,付不完的應(yīng)酬,早出晚歸不見人影是常事。 對于端王妃來說,端王爺回不回王府無所謂,這么多年她帶著一雙兒女住在京城,早習(xí)慣了沒有端王爺?shù)纳睢?/br> 其實,端王妃大可陪著端王爺去封地,就算真有質(zhì)子一說,留周羿一人在京就行了,沒有必要母子三人都留在京城。 然而端王妃的想法卻異于常人,她喜歡在京城端王府的日子,輕松自在,一枝獨大,不用與一群攻于心計的女人爭奪端王爺——明明一個個視對方如仇敵,表面上還要jiejiemeimei的甜甜稱呼,笑臉相迎,讓人從內(nèi)心深處覺得格外的壓抑和厭惡。 也不用教導(dǎo)那些庶子庶女,明明不是親生的,更談不上喜歡,還要違心的裝著善良大度,對他們以示慈愛。 真正來說,端王妃是討厭端王爺?shù)?,甚至說是恨端王爺?shù)摹?/br> 所以每年過年的日子,端王妃總覺得特別難熬,巴不得年快些過完,這樣,端王爺就可以帶著那些花枝招展的姬妾早些滾蛋,還她清靜安逸的生活。 可與之相反的是,端王爺卻很喜歡自己這位美麗無雙的王妃,只是早些年發(fā)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讓夫妻倆生了齟齬和嫌隙,然后無論端王爺怎么彌補,兩人都無法回到最初了。 端王妃甚至與他決裂到寧愿帶著孩子單過,也不愿與他夫妻團聚。 兩人之間的鴻溝太大,無法逾越,夫妻關(guān)系早就名存實亡。 這次回京,端王爺依舊老生常談,千篇一律地懇請王妃隨自己回封地,端王妃卻傲然而立,冷笑以對,淡然地表示自己去了端洲只會水土不服,到時枉送了性命,留在京城,好歹可以保住小命。 端王爺沉默了一會兒,表示他會讓端王妃在端洲生活的很幸福,端王妃卻不屑一顧,表示沒有王爺,自己在京城一樣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