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節(jié)
“你不是說過,你這般等待,任光陰空渡,并非為了其它,只是想要一個讓自己安心和死心的結(jié)果嗎?” “你曾說過,你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可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做法,還有那般灑脫和干脆么?你還是以前的那個曲妍兒嗎?” “……若雪?”曲妍兒被若雪劈頭蓋臉一頓好罵,她手撫著額頭,紅腫雙目起初盈滿呆怔、懵懵然和難以相信,隨即閃過幾絲羞愧和如夢初醒的恍然。 她的雙唇不停蠕動和顫抖,想要說些什么為自己辨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她先前是這么標榜自己的,可后來為了夜澈,不知不覺中,她已迷失了自己,早非原來的那個個性果斷剛毅的自己了…… 若雪的話卻還沒有完:“這京里喜歡師兄的女子不在少數(shù),成籮成筐的裝,甚至可以說整個祈國想嫁師兄的少女,哪個不是對他趨之若騖,青眼有加?你以為就你愿意為他生為他死,別人就做不到嗎?” 她惱火的哼了一聲:“這是這什么狗屁理由?!你以為只有你才能心甘情愿的為他做到如此地步?只有你才是獨一無二的嗎?可退一萬步說,就算你愿意為他赴湯蹈火,為他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可前提是師兄他要嗎?他需要你這么做嗎?他賦予了你這么做的權(quán)利嗎?” 她只差說,如果是喜歡的人為自己甘愿犧牲一切,那每個人想必都會感動的熱淚盈眶,心內(nèi)充滿驕傲和歡喜歡。 但換一個你不喜歡,或者討厭的家伙這樣對你,甚至死纏爛打,情況未必如此——你只怕也會退避三舍,除了覺得煩躁,只會覺得這種多余的愛是負擔(dān)和累贅,讓人半點也愉快不起來。 曲妍兒直接用手蓋住雙眼,不知是因為羞愧自己先前的所作所為,或是因為太陽的余暉太刺眼:“……若雪,我真的有……有這么差勁么?” “……”若雪說完后,心里也略略有些后悔,不管怎么樣,這畢竟是夜澈和曲妍兒之間的事,她一個外人,實在不該摻合到他們中間。 可曲妍兒一直這么癡迷不悟,她在一旁看著也替她難受!女孩子的青春短暫,花信之年一晃即逝,如果她和夜澈是郎有情,妹有意,約好了你等我我等你,那也算值得了。 然而曲妍兒和夜澈之間的情形,卻活生生是那種“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的寫照。 夜澈在邊關(guān)的時候,曲妍兒通過信函向他表示自己的矢志不渝。但夜澈那時便表示他無心曲妍兒,讓她不要將時光浪費在他的身上,他是不會為她的終身負責(zé)的。 后來回京后,無論曲妍兒怎么對夜澈好,夜澈皆是無動于衷,甚至避著她。此時此刻,便連若雪也知道曲妍兒的等待已落空。 奈何曲妍兒總以為夜澈是一個溫雅斯文的男子,她不相信他會是那么一個冷血無情的人——她一個女子死心塌地的等了他幾年,便是個鐵人也會心動吧! 何況曲妍兒覺得自己喜歡了他這么多年,還能有誰能比自己對他更一往深情,更喜歡他了呢!只要她一心一意的對他,他總有一天會被自己感動的。 再者,曲妍兒嘴里雖說不后悔等夜澈,表現(xiàn)的十分瀟灑,實際上,當那么多媒人上夜家為夜澈說媒,她心里卻是緊張和不甘心的。 她腦子里偶爾也會泛起一種激進和偏激的想法:耗費光陰等夜澈的是她,不是其他女子,憑什么夜澈飛黃騰達了,那些女子卻理所當然的視夜澈為她們的?她們等過他嗎? 憑什么先前不栽樹,這會果子成熟了,一個個卻都來搶果子?她可是最先注意到這棵樹的人,有果子也應(yīng)該是她得到才對! 這是一種先入為主的觀念,也可以說是壓在曲妍兒心底的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曲妍兒不是一個神,她有時會有這種想法很正常。 正因為陡然出現(xiàn)了這么多愿意嫁夜澈的女子,有不少名門貴女的條件甚至比曲妍兒要好,令曲妍兒產(chǎn)生了危機意識,開始對夜澈實行步步緊逼,死纏爛打。 而男人,大抵是不喜歡這樣的,你越逼他,他只會越往后躲…… 這個時候,曲妍兒慢慢咀嚼消化著若雪的話,心里也漸漸明朗——若雪說的其實沒錯,縱使她愿意為夜澈死,夜澈只怕也是不稀罕的! 也就是說,她為夜澈死的權(quán)利都沒有,因為夜澈沒有賦予她這個權(quán)利! 她不是夜澈的誰,對于夜澈來說,她只是個和他有點沾親帶故的女子,不是他的心上人;不是他的情人;更不是他的未婚妻——她死了也是白死,換不回夜澈的半點憐惜和眼淚! 夜澈他早就將權(quán)利賦予了另外一個女子,只可惜那個女子已名花有主……曲妍兒不是傻瓜,對夜澈的心意多少能摸到一二。 所以她覺得夜澈和自己一樣可悲!心永遠都掛在一個不可能屬于自己的人身上。在那個人面前,他們都是那么的卑微,那么的渺小,會隨那人喜而喜;隨那人憂而憂,愿意為那個人上山下海…… 她是要像夜澈一樣,沉溺于一段無望的感情,還是要就此幡然醒悟,重新開啟自己的人生? 一時之間,曲妍兒感到非常迷惘,她該何去何從?如何抉擇? “若雪……我要怎么做?我該怎么做?”曲妍兒拉住若雪沒被衛(wèi)離捉住的那只手,只覺得黯然神傷,頹廢不已……除了若雪,她不知道自己該向誰去尋求幫助:“我該從此忘掉他么?” 淡淡地覷著曲妍兒萬念俱灰的模樣,衛(wèi)離微斂起眉,黑密的睫毛半垂,不由將若雪的手扣緊了幾分,深不見底的眼眸有一道暗芒閃過。 若雪在心里嘆了一口氣,伸手去撫曲妍兒的臉,她已經(jīng)毫不留情的打了曲妍兒一個板子,是該給顆棗子她,讓她覺得前面是一路艷陽,繁花滿天! 她正要開口,一旁卻傳來楚宛琴鶯燕一樣的聲音:“曲小姐,你怎么能放棄呢?為了夜二爺,你幾年都等了,為什么在最后快成功的時候卻要放棄呢?!如果換成我,我是絕不會放棄的!哪怕拼了性命不要,我也會努力的去搶奪!” 她突然直視若雪,目光灼灼,明亮無比,嬌柔的聲音驀然拔高,仿佛宣誓一般:“因為,我既然認定了那個人,那個人便是我的!生生世世都是我的!” 哇擦!又來一個偏執(zhí)狂! 若雪不停的擦額頭的冷汗,下意識的去看衛(wèi)離,貌似這家伙的也是這個調(diào)調(diào),動不動便生生世世都是我的,如強盜一般。沒料到楚宛琴和他竟是同好中人…… 正文 、 282 你想謀殺親夫?(一) 更新時間:2014109 15:05:12 本章字數(shù):7316 毫無疑問,楚宛琴十足偏執(zhí),霸氣猖狂的言論一出,立刻讓正搖擺不定的曲妍兒大感詫異:“楚姑娘?你……你居然是這……”是這種人? 曲妍兒的本意是想說,楚宛琴看起來柔柔弱弱,沒料到卻是個霸道的性子,實在是看不出來。 不過感覺自己這樣說有欠妥當,她立刻話鋒一轉(zhuǎn):“楚姑娘別誤會,我的意思是,沒料到楚姑娘對感情竟是如此執(zhí)著?!?/br> 可不執(zhí)著嘛,若雪心中腹誹:執(zhí)著的都走了樣了,一心想要將不可能變?yōu)榭赡?!一生是你的罷了,怎么可能永生永世是你的? 曲妍兒此時已有些醒悟,若雪不想她受楚宛琴的影響繼續(xù)執(zhí)迷不悟下去:“表姐,不管一生一世還是生生世世,是你的終究是你的,有些事順其自然就好?!?/br> 不是你的,再強求也強求不來,就算錯失了夏花的燦爛,你必將走進秋葉的靜美。這樣的話聽著是好聽,卻猶中隔靴搔癢,實在達不到振聾發(fā)聵,發(fā)人深省的地步! 可若雪一時也想不到什么驚心動魄、觸人心扉的精辟言論,“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的豁達,對曲妍兒這種為情所困的類型,估計也不管用。 想到古人都比較信命,她靈機一動:“表姐,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是這樣嗎?是我太強求了嗎?”曲妍兒猶猶疑疑,舉棋不定,執(zhí)著的人不止是夜澈,連楚宛琴這樣柔弱的女子亦是如此,為了得到感情,她甚至拼了命也要去爭去搶奪! “曲小姐,怎么會是強求?這是你該得的!” 楚宛琴又要對曲妍兒洗腦,灌輸她自己的強盜邏輯。若雪真是怕了她,再讓她來幾句煽動性強的言論,曲妍兒便要走入死胡同,再也鉆不出來。 她連忙打斷她的話:“楚姑娘,古人云:姻緣由天定,庸人自擾之,緣份這種事,上天早有安排,月老早牽好了紅線,是誰的就是誰的,別人奪不來亦搶不走!如果硬要逆天而行,縱使你搶到手了,也不是真正的幸福?!?/br> 曲妍兒非常信命,聽了若雪的話似有所悟。 她望著若雪,紛紛擾擾的思緒逐漸清晰起來:“那我……應(yīng)該放過夜澈,也放過我自己,是嗎?” 孺子可教也! 若雪欣慰地拉起她的手,發(fā)自肺腑地道:“表姐,不算放過誰不放過誰,只是換一種相處方式,倘若師兄喜歡你,他終究是你的;倘若他不喜歡你,你愈逼他,愈事得其反。懂我的意思嗎?” 曲妍兒用心品味著她的話,正要點頭,未料由始至終沒發(fā)言的衛(wèi)離此刻出聲了:“妍表妹其實不用這樣悲觀,弱者受命運擺布,強者改變命運!向命運屈服,那是軟弱無能之輩的行為,不可效仿。” 他的聲音不急不徐,醇厚綿長,磁性好聽,可若雪卻“噗”的狂吐好幾口老血,險此不支倒地! 我勒個去!一個楚宛琴已經(jīng)夠難對付了,還來一個扯后腿的偏執(zhí)狂,關(guān)鍵是這個狂扯她后腿的還是她最親的人…… 尼妹!這日子沒法過了! 衛(wèi)離你這個混蛋,居然在背后捅你老婆的陰刀子!若雪怒瞪衛(wèi)離,正要喝令他收回剛才的話,楚宛琴卻興奮地一拍巴掌。 “衛(wèi)少莊主這話甚得我心,宛琴正是這個意思!命運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喜歡的東西就努力去奪過來!這樣才沒有白來人世一趟,死的時候才不會有遺憾!” 她一臉喜出望外,熱切地望著曲妍兒:“曲小姐,這時候你不能悲觀失望喲,也不應(yīng)該打退堂鼓喲,否則會功虧一簧的。你現(xiàn)在要做的,是趁著夜二爺身體虛弱,正需要人照顧的時候,用盡一切辦法打動他的心!他會發(fā)現(xiàn)你的好的,進而喜歡上你!” 好像楚宛琴的話也有道理,曲妍兒腦子里進行著天人交戰(zhàn)。 若雪一看曲妍兒臉上的神情,暗暗地搖了搖頭,她言盡于此,能說的都說了。 老話說的好,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她今天已經(jīng)做夠了惡人,如果曲妍兒認定了夜澈,寧死不回頭,與其再攔著她惹她反感,不如祝福她。 楚宛琴見若雪神色淡淡,并不出言阻止她,馬上再接再厲:“曲小姐,你要相信我,倘若你在這緊要關(guān)頭懦弱退縮,不但前功盡棄,還會將機會拱手讓人。正如少夫人所說,喜歡夜二爺?shù)呐哟笥腥嗽?,她們皆是些聰明人,一定會緊緊抓住這個機會的!” “到時夜二爺和別的女子成雙成對,曲小姐你甘心嗎?” “這幾年的努力全付之東流,你甘心嗎?” 我甘心嗎?曲妍兒這么問自己。 ※※※※※※ 是夜,衛(wèi)離被趕到書房去睡。 若雪氣憤他和楚宛琴一鼻孔出氣,非但不跟她夫妻同心,一起說服曲妍兒清醒過來,反而在一旁扇風(fēng)點火,讓楚宛琴成功的策反了曲妍兒。 對于他這種臨陣倒戈,和楚宛琴尿到一個壺里的行為,若雪先是對他口誅筆伐,接著是體罰,然后便是精神和rou體的雙重虐待…… “我現(xiàn)在不想看到你,限你立刻,馬上消失在我面前!”若雪抄起針線簍子里的沙包,對著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后的衛(wèi)離扔了過去:“速度點,慢了小心我代表月亮消滅你?!?/br> “雪兒,你這是遷怒?!?/br> 衛(wèi)離被她修理的金光閃閃,瑞氣千條,垂頭喪氣的模樣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探手接過沙包,不死心的企圖說服她:“如果妍表妹意志堅定,憑他是誰也無法動搖她?!?/br> “我就是遷怒。”若雪臉不紅氣不喘的承認自己的行為,她當然知道曲妍兒一旦對上夜澈,就如一顆墻頭草,但如果沒有衛(wèi)離和楚宛琴聯(lián)手煸動她,曲妍兒興許會痛定思痛,下定決心改變自己也說不定。 愈想愈氣,她又扔了一個沙包過去:“今晚你睡書房,讓你和外人一條心!” “冤枉,小娘子,我只和你一條心!” 年輕俊美的男子一邊喊冤,一邊舉起手上的沙包向嬌妻搖了搖,琉璃般漂亮的眼里閃著促狹的光芒,狡黠地低笑起來:“娘子,原來你縫這么多沙包是想和我玩丟沙包啊,這也算是閨房之樂,為夫甚是喜歡。” “……”喜歡你個頭,若雪絕倒。 “嘻皮笑臉也沒用,我已經(jīng)讓丫鬟給你在書房鋪好床鋪了,趕緊去,再蘑菇的話,那你明晚也繼續(xù)睡書房?!?/br> “不要!” 衛(wèi)離連忙為自己求情,可若雪心硬如鐵,堅持要給他一個教訓(xùn),叫他敢跟老婆唱反調(diào)! 衛(wèi)離軟磨硬泡了半天,好話說了千千萬萬,若雪始終不松口,并且非常堅決的表示,再啰嗦下去,睡書房的日子無限延長。 真是擔(dān)心什么來什么,經(jīng)過上次若雪口頭說過要他去睡書房,衛(wèi)離便擔(dān)心有一日會“美夢成真”,沒想到“盼著盼著,還真盼來了”…… 衛(wèi)離去睡書房了,走的時候滿臉委屈,眼神幽怨的像一個標準的棄婦,往常風(fēng)姿卓然的挺拔身影顯得那么沉重與孤寂。 終于可以一個人睡個好覺了!將丫鬟都譴了出去,若雪咬著唇,憋著心底的笑意,掀了繡花薄毯在床上四仰八叉的躺平,望著賬頂紅色的紗帳,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愜意的張開雙臂,緩緩闔上秋水一樣的眸子。 別以為她看不出衛(wèi)離那點心思,他不就是想把夜澈和曲妍兒湊成一對嗎,以前他又不是沒這么干過。但是,即便要將他們湊成一對,也要講方法和策略啊,像曲妍兒那般,只會將夜澈越推越遠。 琢磨完曲妍兒,她又在心里琢磨行刺夜澈的人是誰?為什么行刺他?還有,他為什么突然昏了過去,是什么原因讓他昏過去的? 想著想著,睡意來襲,然而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伴著值夜的大丫頭沁芳顫顫巍巍的聲音:“少莊主……” 切,就知道他要做怪。若雪在床上眼睛都懶得睜,衛(wèi)離若老老實實的睡書房,那才是天要下紅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