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搞得南梔有些尷尬了。

    半晌，她補(bǔ)了一句：“應(yīng)該不會，現(xiàn)在主舞團(tuán)的小姑娘都跳得挺好的。比我們當(dāng)時強(qiáng)多了……我那會兒大概是運(yùn)氣好，沒什么人能爭。”

    “哦，是嗎。那你眼光挺一般的。”季尋氣定神閑敲著方向盤，給了一句重?fù)簦案鞣矫娑际??！?/br>
    好奇怪。

    她居然一點(diǎn)都不生氣。

    南梔重新回味了一遍他說的話，整句話連起來確確實實是在嘲笑她眼光不行。可是換個角度來想，他不就是在夸她跳得比別人好么。

    小臭脾氣在夸她？

    得到這個結(jié)論后，她心情飛揚(yáng)起來。

    不是說還不如看資料片么。

    顧不上腳踝傳來刺痛，南梔當(dāng)即愉快地決定等腿好了一定要親自一個一個動作解析著跳給他看。沒有靈感還不簡單？那就創(chuàng)造靈感。

    南梔一路上都很愉悅，到車庫是蹦下來的。

    季尋從車頭繞過來開門，看到的就是踩著一條右腿蹦跶著下車的女人。她改了烏龜屬性，兔子似的跳著走路。

    “不要幫忙？”他難得主動問。

    “不用不用。”南梔搖搖手，“謝謝你啦。”

    干嘛突然那么高興？

    季尋擰起了眉，一臉嫌棄。

    他們在十六樓電梯口背道而馳，南梔到家第一件事是打電話給賀濛。

    她把冰箱里的食材一件件翻出來，攤開在流里臺上：“媽，我想問問……那個奶油酥皮湯怎么做??？”

    “你不是不愛喝嗎。”賀濛疑惑。

    “對啊，但是隔壁家小孩兒不是喜歡么?！蹦蠗d提著一條腿在半空晃悠，“他幫了我的忙，得謝謝他。”

    賀濛淡淡道：“你給人家添什么麻煩了？”

    “嗯……一時半會兒說不清?！?/br>
    南梔確實說不清。

    她自己也不懂到底是因為今天的小麻煩，還是因為兩年前那件讓她始終懷疑的事。她耍賴道：“你就別管了，先教教我嘛。”

    賀濛在電話那頭遠(yuǎn)程指揮。

    調(diào)面粉，揉面團(tuán)，搟面皮，刷蛋液……

    南梔開著免提，一廚房丁零當(dāng)啷都傳了過去。她實在沒有料理天賦，家常菜做的不好吃也不難吃，但西餐……

    最后從烤箱里取出成品，酥皮厚薄不均，薄的地方焦酥得發(fā)黑，厚的地方還有些夾生。

    賀濛問她：“成不成？拍個照給我看看?！?/br>
    南梔為難了，“要不還是別拍了吧，我……再試一次？”

    搞了一晚上，最后終于端出一碗不那么難看的。細(xì)細(xì)地聞，還能聞到和賀濛同款的酥香味來。勉強(qiáng)算是成功了吧？

    南梔特別想捏一小塊下來嘗嘗味道，蠢蠢欲動許久還是管住了自己的手。

    她拍了照發(fā)給賀濛。

    賀濛一陣感嘆：【人家小孩都夠可憐的了，還要吃你做的這不知道什么東西，可憐到家了】

    南梔不信，又發(fā)給木子。

    木子很仁慈：【哇這是什么？看起來曾經(jīng)很好吃的樣子】

    南梔：【曾經(jīng)？】

    木子：【？】

    南梔：【？？？】

    木子：【這不是放了一夜過期的菠蘿油嗎？】

    南梔語塞，暫時放棄了用這盞酥皮濃湯折磨季尋的想法。

    ***

    臨睡前，季尋接到了趙哥的電話。

    車子已經(jīng)從劇組開回去了。

    多虧這些年磨合的默契，要不然趙哥還真不知道那一通突如其來的電話指示是什么意思。他只覺得近期越來越琢磨不懂小祖宗了。

    季尋懶得聽他扯，掛完電話又來一個。

    他不耐煩：“又干嗎？”

    “喊你出來玩啊?！?/br>
    電話那頭換了個聲音，季尋不用看來電顯示就聽出來不是趙哥，是他的狐朋之一，丁思賢。

    兩人是從幼兒園就一起的好兄弟，就這姓丁的從不慣著季尋的狗脾氣。

    季尋用枕頭蒙住臉，懶懶散散地回：“不去。”

    “你好久沒出來玩了?！倍∷假t說，“又跟哪兒修仙呢？”

    “在家，床上。”

    “嚯?！倍∷假t發(fā)出一聲奇怪的聲音，緊接著問：“一個人？”

    丁思賢不說還好，說了季尋反而有些躁。

    他沒回答上一句不像人的問題，反問：“你有沒有討厭過一個人?！?/br>
    丁思賢：“？”

    “很煩，不想見，卻總能見。”季尋把自己悶在枕頭里，想著措辭，“不想看到這個人，ta一出現(xiàn)，眼睛就忍不住去看。越看越煩?！?/br>
    “我看你就挺討厭的?！倍∷假t無語，“你他媽說的到底是喜歡還是討厭啊？討厭是你這么個討厭法嗎。你什么時候這么黏黏糊糊了？”

    季尋默了默。

    丁思賢乘勝追擊：“以前討厭就他媽干啊，把對方干服了為止。你是不是我的尋?。磕飩冞筮蟮??！?/br>
    季尋在任何人面前說這些話都會讓人覺得他被魂穿了。

    丁思賢也不例外。

    他嘰嘰歪歪了一陣，突然說：“你在家嗎。真沒事？”

    “在。打算睡了，就這樣吧?！?/br>
    季尋坐起身，以盤坐的姿勢又把自己的臉埋回手掌間。

    他被自己弄得反復(fù)無常，又在丁思賢的話里突然頓悟。嗔癡憎惡向來明里來明里去，做什么要遮遮掩掩。

    他叼了根煙，在室外長廊點(diǎn)燃。

    夜色被煙氣裹得格外溫柔。

    猩紅順著細(xì)白一支慢慢上燃，燃到三分之二時，1602的門突然開了。

    南梔提著一袋垃圾出現(xiàn)在門口。

    她愣了一下，“你怎么還沒睡？”

    季尋也沒想到她這么晚還會出來。他想趁著夜色理清自己的思緒，海面還未明朗之前，又被攪亂了。

    他擰滅煙頭：“你不也沒?！?/br>
    “出來丟垃圾呀?！蹦蠗d提起右手，然后慢吞吞往前挪。

    看她行動不便的樣子就煩心。

    季尋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放那吧，我下去順便幫你丟了。”

    沉甸甸一袋垃圾，都是奶油酥皮湯的失敗品。

    南梔有點(diǎn)不好意思，她隨手從玄關(guān)扯了個垃圾袋套了兩層，嘴上隨口問著：“就廚房的垃圾……你晚上吃了什么？”

    “沒吃?！?/br>
    “??？那不餓嗎？”南梔想了想，“我家里還有點(diǎn)吃的。就那個……酥皮湯。”

    “不吃?！奔緦ち嗥鹄D(zhuǎn)身，走了兩步突然頓住，“你做那個干嗎？”

    南梔摸摸鼻子：“就……吃啊。”

    走廊光線幽暗，少年眼底有光。

    對視不過幾秒，南梔妥協(xié)了：“行吧，本來想做了送你吃的，可惜沒做好?？雌饋聿惶贸缘臉幼?。”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忽然揚(yáng)了下眉梢：“你眼光不也就那樣？”

    這可就有意思了。

    還有人想以身試法的？

    “行啊，那你自己評價評價。”南梔好心情地彎起眉眼，“吃吐了不怪我?！?/br>
    廚房還余了些材料。

    南梔做了這么幾遍下來，把步驟記得牢牢的。她熟門熟路熱好鍋重新開始。那個不怕死的小朋友已經(jīng)扔了垃圾回來了，敞腿坐在餐桌邊。他沒玩手機(jī)，反而在把玩桌上的紙巾架。

    他與廚房坐的很近。

    一說話，聽得清清楚楚。

    南梔彎著腰在檢查烤箱，忽然聽他說：“你也沒那么煩人?！?/br>
    “只是不煩人?。俊蹦蠗d覺得有意思，笑，“我媽還常說我討人喜歡呢?！?/br>
    “也就那樣吧?！?/br>
    也就那樣……這是變相承認(rèn)了？

    南梔有些搞不懂他今天是怎么回事。

    餐廳燈光很柔和，把人照得也柔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