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除了幾條未接電話之外，還有兩條短息，其中一條是盧利媛發(fā)來的，寫著——對不起，表姐。

    倪薔在手機(jī)面前，無法想象遠(yuǎn)在a市的盧利媛在發(fā)這幾個(gè)字之前，寫了無數(shù)話，理由和托詞，歉意和悔意。寫完，再一字一句地刪除。她手里握著一張回堰州的車票，沾著手心的汗。

    倪薔只知道，這五個(gè)字，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她覺得身子輕了很多，是一種卸下負(fù)擔(dān)的感覺。

    人有時(shí)候真的需要適當(dāng)?shù)慕^情。

    躺在床上，倪薔翻開另一條短信，是來自白維奇的，問她：在哪兒？

    倪薔頓了頓，回道：在家。

    白維奇的電話立刻打了過來——

    “喂……”

    “喂?！?/br>
    “有事么？”

    “沒事?！?/br>
    “……”

    才幾個(gè)字，兩邊便都無語，最后是倪薔打破了她自己遺留的空白，輕聲說：“明天，我跟你請個(gè)假?！?/br>
    白維奇聲音平平，“如果我不批準(zhǔn)呢？”

    倪薔道：“那我只能曠工了。”

    “……”白維奇問，“去看他？”

    “嗯，你知道了吧？”

    “嗯?！?/br>
    “還有誰知道了？”

    “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br>
    倪薔撐著額頭，輕輕吐出一口氣，心道：這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也不差。

    她問：“你mama呢？身體好些沒？”

    “身體好多了，只是心情不太好。”

    “她也知道了？”

    “嗯?！?/br>
    “……也好，又給了我一條拒絕你的理由?！?/br>
    白維奇沉聲說：“倪薔，你知道的，這并不能成為理由?！?/br>
    倪薔默了默，勸他道：“白維奇，你只有一個(gè)母親。你不可能為了我忤逆她。”

    白維奇久久未語，直到后來，聽筒中傳來一陣“哧哧”聲，倪薔覺得是他在笑。

    然后她聽到白維奇的聲音，他說：“倪薔，你可真狠心?！?/br>
    倪薔無奈苦笑：“那么，明天的假批么？”

    他道：“批不了，你曠工吧?！?/br>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沒什么話說……晚安啦。

    正文、第八十五章 別走

    第二天一早醒來,倪薔就問道了滿屋子的香味。

    杜若把好久沒用的爐子擦凈了,放上兩個(gè)砂鍋，左右兩邊,小火慢煲,鍋蓋噗噗直跳,熱氣洋洋灑灑溢出來。

    味道不像昨天燉的雞湯,倪薔問她,燉得什么。

    杜若說：“豬腸和腰花?！?/br>
    以形補(bǔ)形。

    “不是傷了肚子和后腰么？用這個(gè)補(bǔ)補(bǔ)?！?/br>
    倪薔：“……你燉雞湯不就行了么,怎么燉這個(gè)？”

    杜若道：“又不是給你喝,這是你爸親自清理的,可干凈了！去，把保溫瓶刷刷！”

    倪薔還是覺得有點(diǎn)不妥,這一送過去說是豬腰湯，總覺得哪里不對……她攔著杜若，杜若拿鍋鏟揚(yáng)手要敲她，“你怎么這么個(gè)不懂事呀，人家救了你一命，我這做母親的還不得親自去問候一下了？一碗湯算什么！”

    倪薔把保溫瓶搶過來，說：“等會兒我出去買個(gè)果籃你拿著上去，這湯就別送了，他剛做完手術(shù)，吃這個(gè)太油膩！”

    杜若說：“我刮了好多遍，油水早沒了！”

    倪薔沒理，抱著瓶子出去給鄧福星打電話。

    她不知道醫(yī)院現(xiàn)在什么情況，為免撞上絳仍然的家人和其他不必要的人，還是現(xiàn)問清楚些好。

    電話打通，鄧福星正在去醫(yī)院的路上，意外至極。

    聽倪薔說她今天要和母親去看看絳仍然，問醫(yī)院那邊方不方便，鄧福星立刻答：“方便！太方便了！你啥時(shí)候過來？我現(xiàn)在正在去醫(yī)院的路上，順到去接你們吧？你家在哪呀？”

    倪薔握著電話，說：“不用麻煩了，我們打車就行?！?/br>
    “這有什么麻煩的！我過去吧，工大么？哦對了！我知道在哪兒，以前絳仍然住的那房子還是我?guī)兔φ业?，你就在他對面住吧？?/br>
    倪薔心里一頓，下意識看了眼客廳的門，仿佛能看到對面那扇緊閉多時(shí)的屋子……

    推不掉鄧福星，倪薔最后只好讓他直接來。

    杜若從廚房出來，搶過來倪薔手里的保溫瓶，把燉好的湯裝進(jìn)去。

    倪薔實(shí)在無語。

    鄧福星來后，倪薔和母親一起下樓，介紹說：“這是鄧福星鄧?yán)习澹{仍然的朋友?！?/br>
    杜若客氣道：“鄧?yán)习?，麻煩你了?！?/br>
    鄧福星笑說：“叫我福星就好，論資排輩，我是小輩，管絳仍然叫叔，所以您叫我鄧?yán)习逭媸翘畚业膲郏螞r我現(xiàn)在早就不做老板了！”

    油嘴滑舌地倒緩解了不少尷尬氣氛，杜若也放開了，叫他一聲“福星”，他就應(yīng)一聲“在”！

    坐在車上，鄧福星就和杜若聊天，從他的職業(yè)，開店經(jīng)歷講到那日伍岑公司驚險(xiǎn)事件。

    杜若聽罷，頻頻拿眼睛看倪薔，倪薔只當(dāng)沒看到。

    最后，倪薔突然把杜若煲好的湯搶過來，放到正在開車的鄧福星身邊，說：“鄧?yán)习澹阏f了一路也口渴了吧？這一路還麻煩你送我們到醫(yī)院，這湯就給你潤潤喉?！?/br>
    鄧福星一怔，杜若也沒想到她一個(gè)猝不及防被女兒鉆了空子，一時(shí)尷尬。

    鄧福星看了眼，笑說：“我當(dāng)是給絳少送的呢，合著是給我的呀？”

    杜若剛想說：對對對，是給絳仍然做的，你別拿……倪薔已經(jīng)搶道：“他傷口還沒好，不能吃太油膩的吧？”

    鄧福星說：“那倒是，目前來說是吃不了的，每天清湯寡飯的，人都要瘦了。”然后又樂開了，“那既然這樣，這湯，我就不客氣了！”

    到醫(yī)院，倪薔提著果籃和杜若一起走進(jìn)病房。

    杜若路上因?yàn)闇氖?，臉上不快，覺得倪薔這樣做讓她心血白費(fèi)，她心想：這倔姑娘真是要?dú)馑牢?，她以為我是巴巴去討好人的么？太看不起她媽了?/br>
    等到了病房，杜若情緒才有緩和。

    絳仍然側(cè)臥在床上，背對窗口，臉上的蒼白仍是顯露無疑，看人進(jìn)來，他下意識張口：“倪薔？”

    杜若到他跟前扶著他說：“別起來，快躺好了，怎么樣了？現(xiàn)在還嚴(yán)重不了？”

    絳仍然把目光從倪薔臉上移開，茫然應(yīng)道：“還好……你們怎么來了？”

    “這不是來看你了么？你這臉色怎么這么難看？”

    絳仍然有些無奈的喜悅，到這時(shí)恢復(fù)自如，應(yīng)說：“剛睡醒……”

    杜若關(guān)切道：“這樣啊，那你要好好休息了。我今天來是特地想跟你說聲謝謝的，謝謝你那天救了倪薔……”

    “您言重了，談不上謝……”

    杜若斂眉，溫和說：“這本來就是我們家的事，牽扯到你一個(gè)無辜的人，怎么能不道聲謝？你也是有父母生養(yǎng)的孩子，替我跟你爸媽也說聲對不起，啊？”

    “好……”

    絳仍然余光定在倪薔身上，后者默然佇立，一聲不響。

    杜若在絳仍然身邊坐下來，削個(gè)蘋果給他，倪薔和鄧福星在沙發(fā)那邊坐下來，就開始閑聊，聊了絳仍然的治療情況，再往后，未免會提到那日發(fā)生事情，杜若看倪薔坐在那里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有，心里有氣，她對絳仍然說：“你放心，我們都是分得出輕重的人，不會因?yàn)檫@個(gè)來求你原諒，這世上善惡有報(bào)，是誰該受的，就由誰來承受，你說對不對？”

    絳仍然緩慢的點(diǎn)頭，臉上看不出情緒。

    人生病的時(shí)候，似乎很容易變得遲緩。

    絳仍然如今就是這樣，從前那樣從容的人，今天卻像個(gè)孩子。話不多，杜若說什么他應(yīng)什么，聲音低低地，偶爾目光長長扯在倪薔身上。

    在醫(yī)院坐了會兒，到中午，護(hù)士送來藥，叮囑絳仍然按時(shí)服藥。

    杜若看看時(shí)間，站起來說道：“那我們就先走了吧？改日再來看你。”

    倪薔跟在她身后，鄧福星看絳仍然沉靜的目光起了一點(diǎn)波瀾，開口攔說：“再坐會兒唄，等會兒我?guī)銈內(nèi)コ燥垺！?/br>
    杜若說：“不了，讓他好好休息吧，我們家里還有個(gè)老的跟小的等著吃飯，我得回去了?！?/br>
    倪薔一句話也沒說。

    鄧福星嘴皮子又一次在倪薔面前失靈，最后只好說：“那我送你們！”

    走出門，上了電梯，鄧福星說：“阿姨你和倪薔要不明天再來？”

    杜若冷淡說：“明天再看吧。”

    然后對倪薔道，“跟你爸打個(gè)電話，讓他回去買點(diǎn)菜。”

    倪薔承受著母親無聲的怒火，說“好?！?/br>
    然后就去翻手機(jī)，結(jié)果，找遍了也沒找到手機(jī)。

    “怎么了？”

    “手機(jī)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