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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縱容寵溺其實已不是師父對徒弟該有的,盼著他多加磨練早成大器的心思。 可惜謝容皎聽不出這層意思。 盤桓在心里許久的話被他借著心火吐出,他顧不得那么多零零碎碎的心思,冷笑道:“只怕你活不到那時候?!?/br> 不是?這孩子怎么說話的?什么時候和謝初一陸悠悠學的把嘴磨得那么毒? 謝容皎索性借著這股勢頭一吐為快:“難道我日日夜夜擔心,將近日往前發(fā)生的事情翻來覆去想,生怕自己漏了一星半點要緊的信息活得很痛快?” 江景行無言。 兩人良久相對沉默,天地曠靜,唯獨余下風吹樹葉的刷刷聲,偶爾間隙中摻上幾聲有氣無力的蟬鳴和不知名鳥叫聲當調(diào)劑。 謝容皎抬起烏濃長睫,眼里有點濕漉漉的,像是剛化開的冰雪,沒了清冷堅硬的外表,透出甚至可稱得上是好欺負的柔軟內(nèi)里。 配上他那張可稱得上秾麗一詞的面容,貫來的冰美人這般反差鮮明的作態(tài),江景行險些把持不住自己,忍不住想把他人摟進懷里柔聲細語哄著,吻著他眼角止住冰雪消融趨勢,往那兒再添上片動人緋紅的沖動,哪怕是謝容皎想要自己心肝也能當場掏出來給他。 他差點想直接封了自己舌頭,免得真在一雙眼下自甘認輸,說出什么不該說的來。 謝容皎聲音微澀:“師父,你想我開心,我更想你好好的?!?/br> 聽你和千百樓主的話,讓我怎么放心? 他指甲生生刺進掌心,硬是忍住眼中翻涌上來的酸意,盡力平穩(wěn)著語調(diào):“師父,你不說我沒辦法。但你做你的,我做我該做的?!?/br> 說罷謝容皎轉(zhuǎn)身回房,貼心地不給江景行任何垂死掙扎的余地,讓江景行免去一樁因為美人在前管不住自己舌頭,當真禍從口出的大禍事。 次日是崔老爺子的壽辰,四處張燈結(jié)彩,樹枝上掛著綢緞扎著的各色花朵,形態(tài)栩栩,宛若鮮花,甚至于花蕊半舒之時,有事先灑著的香露仿草木清香。 總之是一派繁盛富麗,瞧著讓人不禁心生歡喜的局面。 賀禮一件件流水似被侍女如流鶯出谷般清聲報上來,晚輩簇在老爺子面前說著一句句討喜話,時不時和這個世家少主,那個宗門大弟子應和兩句,確實是滿座衣冠,往來皆貴。 等侍女唱完長長一串單子上的賀禮,崔老爺子撫須而笑:“我崔家僥幸承了先祖幾分遺澤,得以傳下一件白虎故寶,雖說是得不配位,但白虎故寶實為決一地生死的緊要之物,便由我崔家代代代為看管?!?/br> 臺下一片贊崔家高義,崔老爺子謙虛自省的贊美聲不絕。 江景行仿佛帶三分討好般對著謝容皎道:“我聽聞過崔家掌著一件白虎故寶,不過他們素來捂得嚴實,竟是一絲口風不肯露的。怎么,我聽著崔老爺子那口氣像是要拿出來賞鑒賞鑒?” 謝容皎顯然記著昨天的事情,不太享用江景行的小意討好,只略略點頭表示聽到,對著李知玄道:“我也有聽聞過此事。白虎骸骨鎮(zhèn)在佛宗地基之下,而白虎遺留下的一件故寶,如鎮(zhèn)靈珠于玄武,長明燈于鳳凰,被崔家所掌。從前崔家沒拿出來過,我一直以為傳言不實,今日或可有幸一見?!?/br> 結(jié)合千百樓主一番話,謝容皎合理懷疑摩羅對付佛宗是沖著佛宗地下的白虎骸骨。 玄武骸骨遠隔萬里都被摩羅辣手給禍害了,沒有放過家門口的白虎的道理。 李知玄全然無睹他兩人之間的暗流滔滔,興奮搓搓手,準備見傳說中的至寶。 崔家家主,崔老爺子的長子大驚失色跑進來,根本顧不得在滿座賓客之前失態(tài),撲通一聲徑直跪在崔老爺子面前,請罪道:“孩兒無能,讓白虎至寶—失竊了!” 第72章 西疆佛宗(六) 滿座嘩然。 這是趕著喜慶的好日子活生生甩了崔家一記響亮耳光, 讓崔家這后頭幾十年都抬不起頭來。 崔老爺子從紅光滿面到滿臉黑沉只用了一瞬間。 好歹是活了一百八十年的老家伙,縱使被怒火沖昏頭腦,要緊關(guān)頭崔老爺子顧不得計較那么多,當機立斷起身道:“告知城主一聲, 讓他全面封鎖城池, 派甲士全城搜羅!” 崔家家主一開始的驚慌過去, 逐漸重歸理智, 恍然道:“父親說的是,早上孩兒去庫房檢查時白虎至寶尚在, 盜走至寶的賊子, 很可能仍在城內(nèi)?!?/br> 崔老爺子方才鄰家慈和老翁的形象不見, 儼然是位帶著崔家從西域這片是非之地立起來的掌舵人形象,只見他重重頷首:“不錯, 賊子應當跑不遠, 敢動我崔家的白虎至寶,便是與我崔家結(jié)下不死不休的仇了。” 在場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按世家說話素留三分顏面的德性, 崔老爺子這話是說得重得很了。 白虎至寶偏偏趕在崔老爺子壽辰的大好時光被盜, 內(nèi)中的蹊蹺可多得很。只是眾人心中盤算歸盤算, 沒人敢趁著這個時候去觸崔老爺子的霉頭。 有一個。 一處僻靜坐席里立出一位極俊朗的青衫年輕人, 如庭前乍起一片玉樹松柏,令人眼前為之一亮,略消因宴席變故而生的焦躁心緒。 江景行朗聲笑道:“東海城離西荒僅隔一線, 魔修不肯消停,前幾日突襲了佛宗,調(diào)出全城兵力搜查未免欠妥, 老爺子當真不在重新考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