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頁
謝容皎不是拖拖拉拉拖泥帶水的猶豫磨蹭之人。 只有他一個人在他當然可以無謂這許多,一人一劍一往無前。 但他往地牢一行,擔的是一眾六人的性命,縱使他惜字如金,也不會嫌煩多說一句。 第一個說話的竟然不是愛直來直去懟的方臨壑, 也非孤膽劍修李知玄。 沈溪風度溫文一笑:“兇險定然是有的,只是富貴險中求,逆境出人才。佛宗內院于我們終究未到無力左右的地步,諸位佛宗師兄長老雖說無事, 但不見著不免叫人擔心。倘若事事依靠師長, 我們有何顏面見師長?!?/br> 讀書人說的話, 果然有條有理,既套著大義, 又扣著人情。 倘若他哪天能像沈溪說話一樣漂亮就好了, 李知玄一邊陶醉想, 一邊把頭點得如小雞啄米。 剩下三人均未有多余的言語。 他們的意思很清楚, 所有的立場態(tài)度皆在前面話里地表達過一番,不需要多言。 沈溪明白。 他笑道:“世子與玉仙子盡管放手施為,內院中有我在, 兩位只cao心地牢中事即可, 其他無須多憂?!?/br> 謝容皎內心對沈溪的佩服敬重簡直更上一個臺階。 方臨壑與李知玄兩個本來是不怕打架的, 別說怕打架,他們不眼巴巴把自己打包送到敵人面前去找架打都算值得讓人慶幸安心一番的。 唯獨沈溪是個最怕打架,能動口絕不動手的。 這樣的人為了佛宗中事,居然給破天荒破例一回,硬著頭皮上— 當真是很君子。 謝容皎拍版道:“擇日不如撞日,事不宜遲,玉仙子如無異議,不如我們立即前往?” 玉盈秋點頭,帶得鬢邊流蘇輕輕顫動:“這是自然?!?/br> 沈溪果斷道:“那好,依據(jù)兩位魔修所說,大乘魔修身上魔氣太重,即使是摩羅亦無法遮蓋完全。因此佛宗內院中除了一位大乘魔修假扮成長老站出來處理事務以免懷疑以外,修為最高的便是那位假無印,同樣負責著許多佛宗事務?!?/br> “我為兩位去拖住無印和那位大乘長老,不讓他們發(fā)覺情況有異。 謝容皎不做多余詢問和質疑,“沈兄保重。” 實則他與李知玄、方臨壑雖各有過一段同行緣分,但時間太短,其實是很難讓人交心的。 如此說來,謝容皎與四人不過是打過一場架和一起打過架的交情而已。 所以他相信四人。 這已經(jīng)足夠。 鳳陵城家傳淵源,法宗術法高妙,謝容皎與玉盈兩個人又是在天資悟性上從來沒輸過誰的,使出來的遁術哪怕魔修心存疑慮,以神識一寸寸掃過,想要捉到蛛絲馬跡也難。 玉盈秋望著從遠至今根本不講風水八卦,仿佛是建造時隨意堆在一起的屋子咂舌:“內院屋舍破敗陳舊,哪里認得出哪個是擺放柴火的?我敲著都想啊?!?/br> 謝容皎發(fā)自內心認同:“不錯,是挺像的。” 略過屋子相同的發(fā)黃墻壁,禿零零只剩半面的檐瓦,甚至連懸著半落不落,半黃不黃的樹葉枝椏上有氣無力,活像是被人從美夢被窩里一把拎起來,敷衍完成任務似的鳥叫聲都一個賽一個的無精打采。 就算是事先知道佛宗隱世佛得很,內院的壯觀景象,總歸還是讓人有點一時沒法接受傳說和實際之間的落差的。 玉盈秋眺著內院連防個凡人毛賊都沒法防住的低矮圍墻之外的富麗佛國,一時突發(fā)奇想:“當時修佛宗的時候該不會是外院修得太過奢華,導致沒錢了草草自己搭的內院吧?” 謝容皎:“” 怎么說,在人們印象里不食人間煙火的玉仙子,竟和為錢不惜賣身,在大街小巷里吆喝著推銷自己的江景行想法出奇一致,重合起來。 他一言難盡,索性跳過這個話題:“到了?!?/br> 謝容皎不認臉,好在他認路,再者只住著六十多個人的內院里面也不需要多認路,一間間搜過來不是多費神的活兒,兩人很快來到柴火屋前。 玉盈秋細細打量兩眼,發(fā)現(xiàn)這堆放茅草的屋子竟這比他們走過的那些還要破舊一點。 加上柴火屋在內院尾部,與院墻外高樓寶殿,朱紅瓦鵝黃墻的外院一比,仿佛是鎬京皇宮里帝王所居的紫宸殿外起了座茅廁一樣的不和諧。 謝容皎推門,屋子里有如何殺人于無形之中的陣法不知道,倒先是被撲面而來的塵土味兒嗆了一嘴。 待玉盈秋掐訣拂去所有塵土之后,地上果不其然升起陣法。 謝容皎不懂陣法,玉盈秋卻是有研究的,一眼認出是個結合佛家法門的陣法,想來是佛宗設立之初,地下盛放有秘藏的地方,不料被摩羅拿了個現(xiàn)成的困住他們自身。 她情不自禁道:“以前我還道話本傳說里那些密室地道總藏在柴房這等最不顯眼最破陋的地方是拿來哄小孩玩的把戲,居然還真有人信了這爛大街邪?!?/br> 要不怎么說套路來源于生活。 謝容皎后知后覺品味出一點不對勁。 玉盈秋似乎和傳言里那位神女之姿,人美心善,憐老扶貧的法宗仙子,中興天才出入很大。 方臨壑這種愛以劍代嘴之人和她同行,仍不免與她打了嘴仗,未必是因為方臨壑心性不夠沉穩(wěn)的緣故。 謝容皎不去多糾結。 之后江景行能被夸做是“高山景行”,世上有什么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