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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必須由站的高之人承擔。 謝容華無法,只得迎身而上,迎著國師出的一劍刀光橫劈直斬。 她自己都數(shù)不清自己出了幾十幾百刀,總覺得手腕酸軟支撐不住時,國師出了第三劍。 靈力消耗過半,氣血翻涌,手腕酸軟。 然而這才是國師的第三劍。 身后一步也不能退。 這個道理謝容華懂。 這個道理姜后也懂。 她換下平日里貫穿,雍容端莊的曳地衣裙,繁瑣佩飾,一身戎裝,長發(fā)高挽在鎮(zhèn)西城的城門,挺立如松看著十萬魔修大軍如漲潮一般漸漸逼近鎮(zhèn)西城門。 將天地之間擠得逼仄幾分。 不消誰提點多說,姜后明白自江家滅門以后軍心潰散至今的鎮(zhèn)西軍是如何地一盤散沙,匆忙從各地調來的守軍又是如何互相看不順眼,你踩我一腳,我還你一拳。 對上軍機森嚴的魔修大軍,又該是如何難以翻盤的一場惡戰(zhàn)。 而此戰(zhàn)一旦戰(zhàn)敗,按照西邊的兵力布置,魔修長驅直入再無阻礙,哪怕按照大軍的行進速度,一天餒可深入北周的中原腹地,兩天內可以叩開鎬京城門。 原來生死存亡,已然到眼下這個地步。 姜后望見姜長瀾披甲上戰(zhàn)場,如每場捷報中的謝歸元做的那樣,身先士卒,首當其沖。 雙方的距離近到百步之內。 近得姜后可以清清楚楚聽清魔修那處傳來的桀桀怪笑之聲,似是對即將到來的一場殺戮盛宴迫不及待。 近到姜后可以切切實實感受到,被魔修搭在弓上的箭頭切膚鋒芒。 姜后緩緩抽出腰間佩劍,如一彎流水般傾瀉出月光。 說來奇怪好笑。 姜后前半輩子,為自己,為家族,汲汲為營算計好多年,不敢走錯半步路,落差半個子,簡簡單單一件事情也要牽連上許多,在腦海里翻來覆去地想上三遍。 她這會兒想的卻不是若是魔修攻破城池以后,自己的結局,姜長瀾的結局,姜家的結局。 她想的是那些只在書里聽過,被人評為是“字字泣血不忍聞”,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百姓又該經歷怎樣的一場浩劫。 姜后一步步上前,上到城墻最前端無可往前的地方,下一步就要直接跳下城墻。 城門上的守將以為北周圣后將要親身上戰(zhàn)場,大驚失色,正思忖著該如何阻止是好時,只見姜后轉身,狠狠甩劍在城墻戰(zhàn)鼓上一拍,擂出一聲震天巨響: “今日寡人與鎮(zhèn)北城共存亡!” “但凡鎮(zhèn)北城一磚片瓦尚在,寡人絕不會離開城池一步!” ****** 劍門弟子一路北上,暢通無阻,終于在北疆處遇上第一處阻攔。 也可能是最后一處阻攔。 領頭的是東荒十二部中一位大乘的族長,身后綴著上千人魔修。 劍門弟子緘默不語。 唯獨齊刷刷出鞘的八十一把劍長劍清鳴代替他們主人,做出最好的回答。 劍門弟子身形轉換游走之間,劍勢已成。 以九人為一小陣,八十一人為一中陣,環(huán)環(huán)相扣,每逢亂世必然出世的劍門劍陣。 以方臨壑為陣眼。 大乘族長笑了一聲,目光慢慢打量過八十一個年輕人,最后停留在方臨壑身上,以一種頗為古怪的腔調道:“九州四秀之一的劍門方臨壑,我知道你的名頭。” 倘若這句話,換做九州中人來說,方臨壑也許還會禮貌回應一句“不勝榮幸”,不給劍門丟臉,不讓別人有機會扣上劍修全是一群毫無禮節(jié)之人的大帽子。 但對著魔修,本來不用講禮義廉恥。 他們沒有禮義廉恥這東西。 所以只有方臨壑冷如寒冰的面色無聲回應著大乘族長。 大乘族長的興致很好,也不介意方臨壑的潑冷水:“我知道你的事情。” “你自幼生長在劍門,癡迷劍道,一心求劍,自六歲握劍起,練劍整整二十余載,無論寒冬酷暑,每日練劍不綴,四秀中只愛看書的沈溪,潛心佛法的無印,得天獨厚天道偏愛的玉盈秋和那位黑馬般的謝家世子,皆沒發(fā)和你在勤奮上相提并論。” 現(xiàn)在的魔修都對九州中事那么了如指掌的嗎? 劍門弟子內心泛起嘀咕。 方臨壑神色不動,握劍的手穩(wěn)如山岳。 正是對方臨壑有所了解,才不意外他的反應。 魔修笑道:“你一心欲求劍道巔峰,旁的不管不顧,練劍二十余載,一朝隕落在此未免太可惜。好在大人惜才得很,不如你轉投我北荒門下,保管你日后能天天練劍,不受任何人事侵擾如何?” 不如何! 拔劍的劍門弟子一致在心中吶喊,恨不得搖一搖方臨壑,讓他千萬別信了魔修的花言巧語巧舌如簧。 俗話說得好,魔修嘴里,吐不出什么蜜糖來。 方臨壑抬了抬眼皮,終于在眾望之下冷冷說了幾個字。 那幾個字似在他佩劍劍鋒被磨礪出來,有著百折不撓的堅韌不會,也有出鞘見血的利刃寒光: “我練劍二十余載,為的就是此刻!” 第116章 八方星火(十四) 謝容皎提劍來到西邊的雪山前。 他跨過萬里之遙從南域鳳陵城奔往西荒的雪山用的整個功夫也不到一日辰光,卻在這短短一日之中殺完了比他人生前十八年殺過的加起來還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