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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難為摩羅一邊打還不忘一邊算算算,居然還算得出忽然燃起的長明燈其中玄機(jī)。 這也難怪。 原本以為苦心經(jīng)營,穩(wěn)cao勝卷的對手突然破境將你吊起來打,是誰都會有點心理失衡。 更何況他們這一戰(zhàn),決的更不僅僅是自己生死。 九州歸屬將在這一戰(zhàn)之后塵埃落定,定下目前尚不知悲喜的基調(diào)。 江景行知道摩羅是在故意擾亂自己的心神。 也知道若是被摩羅那么打岔一句,自己的心神因此一亂,只怕之后摩羅在做夢中都會笑醒。 但他思緒確實無法抑制地發(fā)散出去,纏倒謝容皎的身上。 阿辭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放棄的是什么? 在逼出體內(nèi)的鳳凰真血之后,他難道不怕自己無力應(yīng)付謝庭柏,無力應(yīng)付九州這一場浩劫? 他怎么還敢一個人單獨留在鳳陵城中,憑著手上一把鎮(zhèn)江山單打獨斗謝庭柏? 浩然劍氣無處不在,幾與空氣合為一體,既正大光明到堂堂皇皇,又細(xì)致入微到無可招架的地步。 仿佛在天道宇宙三千大道之下,自成一道。 摩羅那能讓他察覺周圍每一縷風(fēng)流動軌跡的圣人感官,敏銳感知到江景行的劍勢遲緩了一絲,空中的浩然劍氣凝滯了一絲。 抓的就是那么一絲的機(jī)會。 摩羅心下暗喜,并指為劍,身后貫穿天日的巨大劍影在他掌下漸漸凝實起來,更不肯放過這個機(jī)會,添油加醋:“ 謝家世子也當(dāng)真是年輕天真太過,殊不知有鳳凰真血在身,他就是命定的鳳凰傳承之人,不說入圣境是早晚的事情,哪怕到當(dāng)初鳳凰的境界未必有所不能。哪里還會為區(qū)區(qū)一個我發(fā)愁,整個九州天下,遲早被他牢牢抓在手心中。” 摩羅是很不能理解謝容皎。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魔修能不能在九州的定義中算得上人是兩說,但但凡是個魔修,都很信奉這一句話。 倘若是摩羅自己有謝容皎的大氣運,大造化,能得四靈的心血傳承,他何苦要耗盡心力,步步為營謀劃這樣大一盤棋?別說是將自己一場大氣運拱手讓人—— 不殺掉所有涉及此事之人,已經(jīng)是摩羅的無上慈悲。 在他眼里,謝容皎自然是愚蠢到可笑的地步。 為虛無縹緲,不知何時會像綢緞般發(fā)黃發(fā)脆,然后斷裂兩半的情愛二字,放棄送到嘴邊的圣境修為,放棄將來的無限可能。 何止是愚蠢兩個字足以概括分說的? 另摩羅沒想到的是,江景行聽到他一串話,之前微微因心亂顯了頹勢的浩然劍再度凌厲起來,大有逼得他喘不過氣的架勢。 本著禮尚往來的美好出發(fā)點,江景行一句句地將摩羅的話還敬回去:“你永遠(yuǎn)不會懂阿辭所想。” “所以你們荒人魔族,永遠(yuǎn)不會得天道垂愛。你也永遠(yuǎn)不會是四靈選中的傳承之人?!?/br> “阿辭他做盡了他所能做的?!?/br> “而我要做的就是告訴他,他所做的沒有錯?!?/br> 他們兩位專心于打斗之上,平時足以籠罩千里,憑劍意千里之外殺人的強(qiáng)大神識,竟沒察覺有人正從山腳上一路登來。 靈力極速燃燒在謝容皎的經(jīng)脈中,如在江河下面加起無數(shù)火爐一起炙烤,固然江水浩瀚無邊,終究有限,有被燃燒殆盡,蒸發(fā)無存的那一刻。 謝容皎先在鳳陵城中越境殺了最近圣境的謝庭柏,然后一路疾馳,劍下掠過不知幾百上千魔修的脖頸。 隨后他在數(shù)萬精銳的魔修大軍中殺出一條血路,直往雪山山巔而上,中途沒有停過一口氣。 若是說出去,說是做這些事的人僅有大乘修為,怕是能叫人笑掉眼珠子讓你醒一醒,別光顧著白日做夢。 謝容皎顯然是白日夢做得最香的那一個。 他眼下靈力將盡,經(jīng)脈肺腑在打斗之中留下數(shù)不清大大小小的暗傷,身前是西荒攔截的三位大乘,是身后是一波波趕上來的魔修精銳。 往前往后,俱是向死而生的難關(guān)。 謝容皎不覺得。 上面還有人在等他。 所以他要上去。 僅此而已。 第117章 八方星火(十五) 鎬京城門口,百姓背著沉重的行囊奔走逃難, 稍稍體面點的人家, 則緊趕慢趕架起馬車, 收拾好金銀細(xì)軟, 一家老小顧不上挑剔逼仄的馬車車廂, 擠在內(nèi)里狹小空間, 企圖以這樣的方式來安穩(wěn)自己愴惶直跳的內(nèi)心。 先是鎬京皇宮倒于一旦,妖風(fēng)大作,烏云漫天。 這樣怪異的景象, 任是個傻子都會被嚇得跳起來, 腦海里刻下不正常三字的印象。 百姓哪里顧得上去揣度曾經(jīng)被他們列為茶余飯后最愛的那些大人物掀起的風(fēng)云?更無從猜測這是一場將整個九州席卷在內(nèi)的浩劫巨浪, 只忙著收拾東西出鎬京城。 說不定逃出城門口了,南下就好了。 聯(lián)想法都如此簡單到單一。 這樣上萬百姓的橫沖直闖, 守衛(wèi)難以招架住,若非是書院學(xué)子一個個幫忙在那兒有條有理地耗盡口舌, 恐怕不是現(xiàn)在這副喧鬧的亂象。 不知踩死幾個人, 馬車車輪下又輾過幾條性命。 有書院學(xué)子說到失聲, 接過同窗遞來的一口茶水喝下休息一陣,在沈溪身旁嘶啞著聲音問:“沈師兄,他們知道外面是什么個情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