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只是小姐顯然起了興趣,好歹小姐這幾天晚上都不出門兒了,乖巧了很多,伍媽只覺得心懷寬慰,哪里還舍得讓自家小姐失望呢? 看著自家小姐眼中的疑惑,上前一步從這一大束的話里揀出了一張小卡片,只是上面這圖案?……不是花店送的吧?“……上面只畫了一顆星星。小姐,難道,難道是童少爺?” ☆、5北極星 黎染抱著這一大束的花,躺在婆娑的樹蔭下,盯著卡片上的這一個小星星發(fā)呆。 良久,黎染輕嘆一聲兒,這嘆息中不光是疲憊和嘆息,還有說不出的思念和委屈,“不是北極星呢。” “……小姐,這個圖案一向只有童少爺會用的,又怎么會不是呢?” 黎染倒是不曾想到過了這么久了,伍媽竟然還站在邊兒上。 黎染擺了擺手,看著伍媽小心翼翼的坐了下來,才懶洋洋的開了口,“這顆標準的五角星,……畫的真好看,每一個角都恰到好處呢?!?/br> “可是……北極星從來不畫五角星,自小兒他就執(zhí)拗的認為‘北極星’是有八個角的,因此代表他身份的星星從來都是八角星?!保鴦倓傄恢北焕枞颈г谑种械幕ㄊ鴧s落到了地上,染上了塵埃,本來晶瑩剔透的水珠子瞬間變的灰蒙蒙的。 要說許家太子爺矜貴,這是四九城整個圈子里的人都認的??墒侨绱笋尜F的從來不止許家太子爺一個人,例如童家的北極星,童落辰。 童落辰,字勾陳一,號北極星。當然了,這個號是黎染私下里叫的,而跟童落辰極好的幾個發(fā)小兒也多這么叫,誰讓童落辰的名字足夠矯情呢?!‘落辰’意為落入童家的星辰,二十而冠的時候起的字兒就更是夸張了,‘勾陳一’即北極星,意味著童落辰是童家的北極星,那被稱呼一聲‘北極星’,也是妥當的了。 “小姐,您都來了這里這么久了,童少爺怎么一直不曾來呢?許太子都……” 因為許維寧是黎染的未婚夫,所以人人都看到了許維寧跟黎染的互動,卻是從來不曾有人注意到,跟黎染最熟的人從來不是許維寧,而是童落辰。 手中的卡片松落,只能隨風起起伏伏,即使不甘,最后還是落入了塵埃,沾上了泥濘,一陣微風吹過,它努力再努力,還是失去了隨風飛舞的資格。 “是呢,他怎么就不來呢?……可見是不會來了?!?/br> 童落辰不出現才是正常的,這從落魄走向死亡的五年的記憶,黎染來來回回的反復揉搓和察看,而童落辰,從來不曾出現過。 那時候她被許維寧占據了全部的思想,后來被沈冰凌趕盡殺絕自身難保,整整五年的時間,即使有那么一兩次想起了童落辰,也很快的放棄了。 “小姐,童少爺怎么會不來了呢?童少爺定是有任務在身,不方便過來罷了。童少爺駐扎的軍隊離著這里比離著四九城近多了,當初小姐在四九城的時候,童少爺不也經常溜回去看小姐的嗎?” 黎染撿起了地上那一大束白玫瑰,這花兒不管是誰送的,既然讓她想起了北極星,她也就不計較了。 把一大捧的花塞到了伍媽的懷里,黎染好笑的擺了擺手,伍媽怎么就把童落辰說的如此無組織無紀律呢?童落辰即使長的不像老實人,可是一直都是個正派人! “好了,伍媽,別擔心我了,我沒事兒。伍媽還是趕緊的去收拾收拾屋子里的東西吧,咱們屋子里的東西雖然不是多值錢的,可是大多都是從四九城里帶來的,伍媽不是一直都十分珍惜嗎?” 聽著伍媽嘀咕著‘有什么重要的?’‘咱們肯定會回去的’‘童少爺也會來的’,黎染唇角的笑也只是淺淺的苦笑,回去?談何容易?前世她到死都不曾回去呢。 “……去吧,我再躺一會兒,反正閑來無事?!?/br> 因為感覺到太陽越來越熱烈,黎染瞇著眼迷迷糊糊的起了身,換了一個隱蔽的角落,隨意的躺了下來,隱藏在了繁花之中,從外面看,沒有一丁點的痕跡。 由于這幾天反復的想起前世的落魄和死亡,所以黎染一直都不曾睡好,如今太陽暖暖的曬著,微風輕輕的吹著,黎染沉沉的睡了過去。 只是沒有一會兒,這迷迷糊糊間聽見的聲音,卻是讓黎染從懵懂間清醒了過來,“是,沈小姐,……對,我也覺得奇怪?!抑?,……,……沈小姐……” 這人啊,就不能被打入塵埃的碾壓,要是被折騰的很了,多半這心理是要出現問題的,像是現如今的黎染,這心理扭曲的很,要不是腦子里還有一根弦兒繃著,這會兒早就精神分裂了。 黎染猛地坐起了身子,黎雅言這受了驚嚇的時候不知所措的性子還是沒改了去呢,看著這如玉美人兒傻愣愣的擎著手機站著,黎染輕笑,語氣幽然,可是這聲音卻是不小,“雅言,我不是說了讓你寸步不離的貼身照看著安瀾太子嗎?!你怎么在這里磨蹭?” 黎染特意在‘寸步不離’和‘貼身照看’上咬了咬,她就不信電話那端的沈冰凌聽不見?!鞍矠懱觽谠谛厍?,又十分虛弱,你不在邊兒上伺候著,還有心思在這里打電話?” 有那么一瞬間的時間,黎雅言覺得她在黎染的身上看見了黎老爺子的影子。 “錦衣小姐,我,錦衣小姐……” 其實黎染長的跟黎老爺子并不像,甚至可以說黎染長的跟黎家人都不太像,因為這樣跟黎家格格不入的相貌,有時候她竟也會覺得,她跟黎染是一樣的。 可是她也知道,她自己的身上從來都沒有過黎老爺子的氣勢,也不曾有一滴黎老爺子的血。 看著隨意的朝她擺了擺手,而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赤腳踩的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上的黎染,她只覺得嫉妒,也有些不滿和不甘。黎染是聰慧,可是要不是因為非要顧著黎染,她也是極聰慧的??! “行了,我也不想聽你的解釋。反正我已經讓你通知了許家,許家今兒晚上總該到了吧?到時候你就跟安瀾太子一起回去吧,家里都給你安排好了。一會兒許家來的時候就不用找我了,我這會兒忙著呢,今兒晚上還要去酒吧逛逛呢?!?/br> 黎染停下了前進的腳步,緩緩的轉過身,深深的看了仍舊站在原地的黎雅言一眼,黎雅言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她不敢說都是自找的,可是黎雅言也是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任的。 “小姐,您今兒還要去嗎?不是好幾天都沒去了嗎?今兒許家人要來……” 看著黎染又換了一身衣裙下了樓,伍媽和凌媽都有些擔憂。 自家小姐已經接連好幾天都沒晚上出去玩兒了,她們還以為小姐終于知道那些地方不是大家閨秀該去的地方了呢,怎么今兒又故態(tài)重發(fā)了?而且還是在許太子來的這當口…… “凌媽,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別擔心,我不會有事兒的?!?/br> “凌媽,伍媽,你們只好好的看著安瀾太子和雅言就行,到時候讓安瀾太子領上雅言,我也就放心了?!?/br> 黎染長相甜美可愛,若是走甜美風,最是嬌俏可人,可黎染偏偏就最喜熱烈張揚,性感的裝束,暗紅色的包臀連衣裙緊緊的巴在身上,高的讓人膽顫的高跟鞋輕點在地上,長長的黑發(fā)燙出了大卷兒,配上那張被抹得五顏六色的洋娃娃般的臉,好看,但是卻沒了大家閨秀的內斂和高貴。 勾勒的極勾人的大眼流轉,透出來的都是嬌媚和高高在上,凌媽細細的瞅去,良久才能看出藏在眼睛深處的眷戀和依賴,不管怎樣,小姐還是個孩子呢。 “小姐……” “好了,我出門兒了,要是回來的晚,你們就不用等著了,這里雖說天高皇帝遠,可是大家也都是講規(guī)矩的,不用老是擔著心?!?/br> 黎染并沒有開車,而那輛她還算喜歡的自行車也不方便騎,索性就踩著高跟鞋,搖搖晃晃的走在路上。 當初剛來這個讓黎染惡心透了的地方的時候,黎染只去鬧吧,因為喧囂,因為靡亂,每天都會認識不同的人,每天都跟不同的人笑,跟不同的人哭,也算得上瘋狂。最后還是多虧了還記得黎夫人自黎染小時候就千叮嚀萬囑咐的大家閨秀的責任和義務,這才不曾真的墮落進了地獄。 后來黎染覺得煩了,每天晚上震耳欲聾的熱鬧只不過是更襯托出了她的寂寞和悲傷,又換了靜吧,這里的男男女女要比鬧吧矜持,也更謹慎,也算是投了黎染的心,大家慢聲細語的說上幾句,慢慢的熟悉,還不等著更進一步就都各奔東西了。 如今的黎染連靜吧也懶得去了,不管是靜吧鬧吧,不管是熟悉的快熟悉的慢,那里面的人都是要回到本就屬于自己的地方去的,而黎染,卻好似回不去了。 “這不是黎小姐嗎?您可是好長時間不來了呢。這次……還是老樣子?” 可能是因為重生這樣的事情對黎染的沖擊太大,當黎染回過了神,卻發(fā)現她又一次走進了這喧鬧的地方。 以前黎染在這里混的時候,只喝最烈的酒,只挑最出彩的美人兒,這個長得不算頂尖兒的調酒師跟黎染也算熟悉,黎染出手大方,又好說話,即使黎染至今仍舊不知道這位調酒師的名字,兩人也還算是熟悉。 “不,給我來杯水?!?/br> 這調酒師其實長得不錯,濃眉大眼的。雖說不是現今社會最吃香的奶油小生,可是這樣的眉眼卻是經久不衰的。 看著懶洋洋的趴在吧臺上的黎染,調酒師遞了一杯冰水過去,眉眼都笑開了,陽光,大方,跟這昏暗的環(huán)境有些矛盾,卻偏奇異的諧和,“……怎么?戒了?” 黎染瞥了對面的調酒師一眼,聲音有些飄渺,“本就不曾上癮,哪里來的戒不戒這一說呢?這些自小兒就融進了骨子里的東西,就是我想打破,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的?!?/br> 她哪里能喝酒喝上癮?她的驕傲不允許,而且時間久了,這些規(guī)矩好像早就進了她的骨子里,她的血液都不允許了呢。 “咱們認識大半年的時間了吧?來,說說,你叫什么名字?” 黎染問的理直氣壯,雖然兩人都認識大半年了,可是她從來不曾記住他的名字也很正常,就像前世,她到死也不曾注意過他的名字,她跟他沒有交集。 “……h(huán)ardy。我叫hardy,我想,這是我第五次告訴你我的名字了?!?/br> 主動詢問一個人的名字,對于黎染來說,這是極少數的幾次,若是對面的這個調酒師知道他的這份殊榮,許是他會覺得榮幸,可是他不知道,即使黎染的身份再出眾,調酒師的消息再靈通,卻也因為層次而永遠也接觸不到。 這調酒師不曾不滿,可是卻也有些咬牙切齒,他都記住了一個顧客的名字,即使跟那位先生當初的叮囑有很大的關系,可是作為老顧客,連總是為她調酒的調酒師的名字都不曾記住嗎?只要她進了這家店,他就為她調酒,這還是她要求的呢。 黎染不曾喝這杯冰冰涼的水,纖細的手指輕輕的敲擊杯壁,這個時候,許家應該來人了吧? ……許維寧走了嗎? “那……我之前問過你嗎?” 黎染的聲音越發(fā)的飄忽,作為每天見多了形形色、色各種各樣人的調酒師,hardy對于別人情緒的把握還是很準確的,這黎小姐的情緒,可是不太對呢。 “沒有?!?/br> “那就好。中文名呢?” 黎染終于放過了手中的杯子,抬起了眉眼,圓滾滾的大眼睛盯著hardy,眼中沒有多少情緒,只是盯著這樣平靜的眼,hardy偏偏就受了蠱惑似的答出了聲兒,“……尚勇,李尚勇?!?/br> “真是好名字,勇敢,品格高尚的人。難怪要叫hardy呢。” “hardy,你可以叫我‘染染小姐’?!?/br> ☆、6離開 “hardy?……h(huán)ardy?怎么了這是?發(fā)什么呆呢?” hardy收回了放在染染小姐身上的視線,看著alan臉上的好奇,神色微微頓了頓,很快恢復了平靜,“alan,你知道黎小姐叫什么名字嗎?” alan聞言順著hardy的視線往舞池里瞅了瞅,卻沒看見什么‘黎小姐’,不由的有些奇怪,抬手摸了摸hardy的額頭,笑著打趣了一句,“什么‘黎小姐’?。空l?。縣ardy你沒發(fā)燒吧?” “……喏,就是那位。當初一進了咱們‘琉璃’的門就被老板千叮嚀萬囑咐的那位?!?/br> alan也學著hardy的樣子眨了眨眼睛,把視線緊緊的黏在了舞池中的那位身嬌rou貴的千金大小姐身上,這樣的人兒他惹不起,也攀不上,而hardy也是如此。 “……那位啊。只知道姓黎,至于名字嘛,我就不知道了?!?/br> “不過,hardy,好像大家都不知道呢,叫一聲兒‘黎小姐’,還要看人家心情好不好呢。若是心情好了,才應你一聲兒呢。果然是身嬌rou貴的千金大小姐,聽說是從四九城里來的,到底真的是發(fā)配來的,還是怎么地,跟咱們就沒什么關系了,誰讓人家生來高高在上呢?呵……” 聽alan如此說,hardy也只是點頭,臉上的表情倒是沒什么變化。 這讓緊緊盯著他的alan輕輕舒了一口氣,他們兩人一個村子里出來的,都是沾親帶故的,hardy又向來老實單純,要是真的癡心妄想的想要攀高枝兒,到時候跌了下來,收拾亂攤子的還得是他。 “尚勇……” “阿蘭哥,你昨天不是還說要教我調一種新酒嗎?這會兒正好閑著,咱們就開始吧……?” hardy手底下的酒壺上下翻飛,晃出好看的弧度,看得久了,倒讓人覺得眼花繚亂。 alan怔怔的盯著那滿場亂轉的酒壺好一會兒,這才回過了神兒,有些復雜的看了hardy一眼。hardy一向聰慧,即使因為性子單純良善而不能很好的適應,老板也從來不舍得放hardy走呢。 “……好?!?/br> 夜越發(fā)的深,可是在這樣的酒吧里,場子才不過剛剛開始。 而hardy緊緊地盯著那個妙曼的身影歪歪扭扭的離開。她不曾喝酒,不過是嫌腳上的高跟鞋礙事兒,這才走的歪歪斜斜。 電話響了好久,久到hardy以為這一次也不會接通的時候,對面卻突兀的傳來了有些低沉的男中音,“什么事兒?” “童先生,我是hardy。黎小姐……今天晚上又到‘琉璃’來了,不曾跟什么人交談接觸,只喝了一杯冰水,跳了一會兒舞,就獨自離開了。” 他不懂什么是愛情,在他的世界中,連爾虞我詐都少得可憐,就算是長大了離開村子,也有alan的照顧,alan是他一表三千里的表哥,其實他們村子里家家戶戶都沾親帶故。 當初童先生找到他的時候,他只覺得莫名其妙,一個跟他素不相識的人,一個從來不曾踏進過‘琉璃’的人,一個甚至還不曾到麗江的人,又怎么可能按照童先生的說法,來了麗江,走進‘琉璃’,點了他調一杯烈酒呢? 可偏偏童先生說的都一一應驗了,他按著童先生的教導,雖然看起來只是老老實實、一動不動的站著,可是卻讓黎小姐一眼就看見了。 童先生費盡了周折,花了極大的力氣金錢,救治了他臥病在床的阿爸阿媽,他做了童先生的內應,雖說他無數次的覺得羞愧,卻也不是那忘恩負義的人。 “童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