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石道的通路比他們想象的要長。 “我說……姜大小姐,我們來聊點什么吧?!?/br> “有什么好聊的?” 公子晏咽了口口水:“什么都行,你不覺得瘆的慌嗎?” 聶棗很想諷刺一句某些人進來的時候不是膽子很大嗎? 但她忍住了。 因為老實說,她也有點怕…… “聊什么?” 公子晏沉默了一會,想了一個話頭:“比如你這些年是怎么過的?” “就這么過的?!甭櫁椏焖倩貞浟艘幌伦约汉蟀攵稳松?“接任務,完成任務,回鬼都,評定考核,再接任務,循環(huán)往復?!?/br> 公子晏嗤笑一聲:“你適應的倒是挺快?!?/br> 聶棗淡淡道:“不然我早就死了?!?/br> “你沒死這件事我真的挺驚訝的。” 聶棗抽了抽嘴角:“你就這么討厭我?就算是遷怒,至于這么耿耿于懷嗎?這么小肚雞腸,你還是不是男人?” 本以為公子晏肯定會反唇相譏,沒想到他頓了頓,突然道:“其實我不討厭你?!?/br> “哦?” “說實在的,我在帝都那些年過成什么樣你也知道,在你眼里我大概不過是個可憐的別國質(zhì)子,對你來說救我那次不過是隨口一句話,但對我來說卻是我在帝都時唯一一點值得留戀的回憶……”公子晏聲音低下來,“所以能在鬼都與你重逢,其實我……很開心?!?/br> 聶棗默默聽他說完,淡定道:“哦,難不成你還喜歡我?!?/br> 這次抽嘴角的換成公子晏,他竭力保持優(yōu)雅:“何以見得?” 聶棗抿唇一笑:“也沒什么好意外的,反正喜歡過我的男子兩只手都數(shù)不清?!?/br> “你自己說這話不覺得很令人羞恥嗎?姜大小姐何時變得如此厚顏?!?/br> 這么多年聶棗的臉皮早鍛煉的如城墻拐彎一樣厚,只有她調(diào)戲人沒有人調(diào)戲她的份。 她咧嘴一笑:“要是真喜歡我勸你趁早打消這個念頭,我是有戀人的人,怎么也不會看上你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跟她玩攻心,公子晏還早得很。 以為她聽不出來嗎?剛才公子晏那個語氣,跟她假裝舊情難忘誘人動心的語氣一模一樣。 公子晏抬起調(diào)子:“姜大小姐就不覺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嗎?” “你不喜歡我那就最好了,先告訴你以防萬一。” “你……”公子晏氣結(jié),半晌道,“他再好,現(xiàn)在也不過是個昏迷不醒的……嗷疼疼疼你別掐我……”待聶棗松手,他方抱怨道:“不過就是肯為你死而已,有什么大不了?!?/br> “這沒什么大不了,那你告訴我有什么是大的了的?” “你怎么就知道我做不到?!?/br> “至少……”聶棗冷笑道,“如果他發(fā)現(xiàn)一個危險的石道,必定寧可自己下去探索,也不會讓我入險境?!?/br> 說話間,聶棗的手突然像是摸到了什么堅硬而濕冷的東西,它和墻壁的質(zhì)感明顯不同。 公子晏將燈轉(zhuǎn)過來一照,頓時臉色蒼白起來。 那是一具尸骨,而聶棗的手正放在那尸骨的頭顱上。 迅速將手收回,聶棗讓自己努力鎮(zhèn)靜下來,借助燈光打量著骸骨道:“是個男人,死了很久……”舉著燈,她又仔仔細細的往前照了照,沒多遠的地方,又看到了半截骨骸,“我想大概是十年前那場動亂的死者。” “十年前的動亂?”公子晏反問。 他來鬼都還不夠長,大概不知道,聶棗便簡單對他說了傾夕的事。 聽完,公子晏臉色更白:“那么這個地方可能是……那些幫助傾夕入侵鬼都者的埋骨之地?!彼路鹜蝗环磻^來什么,“令主!是令主!他知道我們想做什么,所以故意引我們來這,想恐嚇我們……” “你先別急,令主想恐嚇我們用不著這么大費周章,他大可以輕易殺死我們?!甭櫁棸参康?,但實際上她心跳的也很快。 公子晏漸漸冷靜下來,他不是沒見過死人,只是在這樣陰暗又幽冷的環(huán)境下,人的恐懼感總是會無緣由的失控。 “你說得對,我們再往前看看?!惫雨堂蚓o唇,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快,“而且說不定我們能見到那位傾國傾城的傾夕姑娘的尸骸,不知道絕世美人的尸骸同一般人會有什么不同?” *** 繼續(xù)朝前走,一路上尸骨逐漸多了起來。 兩人又提心吊膽走了一段,這條路也總算走到了頭,而通路的盡頭是個更加破敗的樓宇。一進去兩人就聞到了濃郁的死亡氣味,除了些零碎的尸骨,就只有破敗的家具陳設和一些干枯的植株。一片死寂之下,那股陰冷的黑色瘴氣若有實質(zhì)般附著在兩人身上。 親眼看到,聶棗才知道傳聞非虛,那一次動亂一定死了很多人。 “過來,你看這個。”公子晏指著桌臺道,那張桌臺看起來同樣陰郁恐怖非常,上面的色澤像是鮮血干透的發(fā)黑暗紅。 聶棗走近,便看見桌面上是一張枯黃了的紙,用娟秀的字寫了一行詩: 愿君此生常如意,萬里河山無故人。 署名是一個單字,夕。 公子晏:“看起來像是傾夕的遺書?” 聶棗:“想不到令主還真有這么一段……呃,虐戀的感情?!?/br> “令人唏噓。” 雖然嘴上說著感慨,但兩個人很明顯都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把它收起來好了,感覺會有用?!惫雨痰氖种竸傄慌龅?,那紙就瞬間分崩離析,化作飛灰散于塵中。 然而嚇人的一幕出現(xiàn)了! 一個幽冷的長發(fā)鬼影嗖然從紙灰中飛出,然后一雙冰冷的手猛然掐住聶棗的脖子!聶棗倒退兩步,跌坐在地上,喉骨劇痛,呼吸艱難而急促。 公子晏也被嚇到了,很快他反應過來,上前用力拽住那個鬼影! 可那鬼影的力氣大的驚人,公子晏卻根本使不上勁,情急之下只得道:“你到底是什么?為什么要攻擊她?你明明和她無冤無仇!” “仇?”鬼影竟然開口了,聲音嘶啞難聽像是拉動鋸子一樣,但能聽出是個女子,“就是她,我要殺了她!” 呼吸越來越困難,聶棗實在沒想到自己沒死在帝都的刑場上,茍延殘喘這么多年,竟然要死在這么一個根本不知是在哪的破地方! 不……不對,她不能死! 她死了柴崢言怎么辦……沒有她,醒不過來的柴崢言必死無疑…… 想到這里,聶棗福至心靈想到自己的懷里似乎還有兩張符咒,是之前某次任務對象送她的,那是個年輕天才的道長,在驅(qū)妖祛邪上道法出眾——當然對人就沒這么厲害了。 念頭如電閃,聶棗迅速掏出一張拍向鬼影! 符咒閃過金光,鬼影自知將要吃虧,扯了手向后躲開,聶棗連忙掙脫了對方的鉗制,側(cè)身逃向一邊。 而公子晏也適時反應過來,扶住聶棗,一臉警惕地看向鬼影。 “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要殺我?” 鬼影飄搖,那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fā)稍稍拂開些許,露出了半張臉,半張無比美貌卻又和聶棗有幾分相似的臉…… “你是傾夕!”聶棗和公子晏兩人同時驚呼道。 傳聞中早在十年前就已經(jīng)死了的傾夕…… 聽見這個名字,鬼影仿佛恍惚了一下,嘶啞的聲音喃喃道:“傾夕、傾夕……” 公子晏搶先道:“傾夕前輩,我們也是被令主迫害之人,此次無意間闖入此間實屬意外,并非有意冒犯。不過我們一直在想辦法對付令主,不知傾夕前輩可有所指教,晚輩若能出去,定當會想辦法除去令主為傾夕前輩報仇?!惫雨绦阊诺娜蓊佌苏?,一番話說得極為恭謙有禮,顯得正氣十足。 鬼影笑了起來:“呵呵呵呵呵……” 聲音越發(fā)難聽。 聶棗和公子晏兩人都很尷尬,但同時又都打起十足警惕,不敢絲毫放松。 “你們是對情人嗎?” 兩人沉默了。 鬼影繼續(xù)道:“若你們是對情人,且通過我的考驗,我就告訴你們一些有關(guān)令主的事情?!?/br> “什么考驗?” 鬼影一拂手,桌面上多了六個酒觴。 “這里的六杯酒有一杯下了穿腸毒藥,你們互相問對方問題,答不上來或打錯便喝一杯酒,直至喝到有毒的那一杯?!?/br> 聶棗和公子晏對視了一眼,兩人的臉色具十分難看。 他們并不是真的情人,而且都想繼續(xù)活下去。 “有別的選擇嗎?” 鬼影啞著嗓子道:“那你們就都給我死?!?/br> 聶棗一邊在心里咒罵,一邊暗道,傾夕果然不愧是令主的紅顏知己,這玩弄人心以別人的痛苦為樂的愛好簡直和令主一模一樣。 “我們可以商量一下是否接受嗎?” “……可以,不過只有一刻的時間。” 一刻后。 “那,我先來罷……”聶棗深吸了一口氣,問:“你的生辰是?” 公子晏看了一眼聶棗,徐徐道:“不記得了?!?/br> 說著,便捧起了第一杯酒,飲下。 沒事。 左右不可能將毒酒放在最前面,太快結(jié)束,這個游戲就沒意思了。 還剩五杯。 輪到聶棗,她嘴角一勾道:“天上有多少顆星星?” 公子晏盯了她一會,默默端起酒杯,飲下,沒事。 “帝都有多少子民?” “七十二萬三千五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