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任平生雖然桀驁的名聲在外,但因為他的權(quán)勢與在趙王心中的地位,想將女兒嫁給他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另有不少女子慕戀于任平生的才華,自愿與之議親,沒料到任平生倒是干干脆脆都拒絕了,還丟下一句:若要我娶一聒噪婦人為妻,不如先殺了我任平生。 這句攔下了不少,但還有少許自負才華的女子不自認聒噪婦人,想證明自己,對任平生仍鍥而不舍,任平生只好補上后半句:世上無婦人不聒噪,唯百只與千只鴨之差。 嚴格來說也不算太過火,無非就是任平生不喜歡女人。 不過奈何他桀驁的名聲在外,一傳十十傳百,任平生很快就變成了將女子視若敝屣的狂徒,紛紛被他國女子視為反面教材拿來教育自家相公。 聶棗資料收集的差不多,自然是要接近任務對象觀察。 打聽到了任平生平日喜歡去的酒館,聶棗早早喬裝等在那里,等了幾日都沒等來任平生,好在聶棗的耐心足夠,打好長期等待的準備,駐扎于酒樓。 然而,沒等到任平生她卻先等來了一個意想之外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五章 第三十五章 許久不見,本來就消減的臉龐似乎更尖瘦了一些,長發(fā)只松松束了一縷,其余都披散在肩頭,整個人身上散發(fā)著一股nongnong的憂郁落拓氣質(zhì),遠遠站在那里就好像會隨時乘風而去,就差沒在臉上寫著“我有過去”四個字了。 不過因為他長得好,這樣的氣質(zhì)不但不顯得落魄,反而叫人不住心生同情。 就剛才,聶棗已經(jīng)看到好幾個路過的小姑娘滿臉憐愛的上前,問他需不需要什么幫忙,但都遭到了拒絕。 他坐進酒館最顯眼的一張靠窗空桌,落寞地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 小二立刻殷勤上前:“客官要點什么?” “酒。”他用一只手托著下巴,恰到好處地露出側(cè)顏,幽幽說,“能忘了所有煩惱的酒。” 小二顯然也被他的臺詞激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本著職業(yè)道德,還是賠笑道:“好嘞,烈酒一打……不過,客官這銀子,似乎還有點多?!?/br> “錢財乃身外之物,你拿走便是?!?/br> “好嘞!”小二這次是真的喜笑顏開。 聶棗就坐在他不遠處的地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照理說,她臉上已經(jīng)易過容,保證和當年林久依的模樣沒有半分相似,魏離是絕對不會認出她的,可她還是…… 聶棗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盤算著是就干脆無視魏離,還是現(xiàn)在就走。 酒水上來,魏離垂眸,給自己斟滿。 聶棗剝了兩粒花生塞進嘴里……算了,反正魏離又認不出她,萬一她這前腳走,任平生后腳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魏離輕嘆了一口氣,將酒一飲而盡,轉(zhuǎn)而繼續(xù)斟滿。 之后,聶棗就看魏離長吁短嘆,借酒消愁,擺盡各種失意、傷情的*姿勢,甚至還借著酒勁低聲哼了幾句曲調(diào)哀怨纏綿的小曲,演得比戲班里的小生還刻骨傷懷。 看了一整個下午,聶棗覺得她也要醉了。 當然,她這樣的還是少數(shù)。 大部分的小姐在進來見到魏離之后,都有些移不開眼睛,從驚訝到同情憐憫,再到于心不忍基本花不了多長時間,甚至還有個別打聽起了魏離的身份。 表演,哦不,傷情完,魏離又付了一錠銀子,起身離去,桌上的酒壺喝得東倒西歪的,他自己也走得東倒西歪的。 臨走前,他還扶著酒館的門框,低聲喃喃:“久依,你究竟在哪里……” 聽的聶棗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沒等到任平生,聶棗回去之后,立刻修書一封讓人送到魏國給魏斂,把魏離的行蹤賣個干干凈凈,順便將魏離的凄慘足足夸大了十分,再對魏斂痛心疾首道,令弟如此這般,做哥哥的真的不管了嗎? 將信發(fā)出,聶棗良心大安,覺得自己還是個十分有良知的人。 本以為這就算皆大歡喜,誰料,第二天下午,聶棗又看見了魏離。 魏離長長嘆息了一聲,聶棗握著酒杯的手抖了抖。 晚上回去她抓狂地找接頭人要了魏離的資料,才知道魏離這一年多是怎么過的。 被魏斂抓回去教育沒多久,魏離就自己帶了銀兩離家出走逃竄出來,起初只是沿著當初聶棗逃跑的路線出發(fā),不過很快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不止不知道聶棗的真實長相,連聶棗的名字都不知道……根本連詢問都詢問不來。 就這么游蕩了幾個月,魏離終于想到了辦法。 他到處打聽哪里出了個能讓身居高位的男子神魂顛倒的女子——這個主意還是挺不錯的,不過這覆蓋面積基本涵蓋了所有的鬼都女子,而好巧不巧那時候聶棗正在做夏白澤的任務,低調(diào)到不能再低調(diào)。 于是乎,魏離連續(xù)找到兩個女子——還都是鬼都的——并慘遭到更猛烈的打擊。 這兩位鬼都女子心知肚明魏離要找的是聶棗,則故意模仿聶棗的口氣,把魏離的自尊心又狠狠地踩了一通,于是本來只是失魂落魄的魏離變得更加傷痛難愈。 這次會到趙國,也還是為了碰碰運氣。 紅袖去年做的任務正是在趙國。 去年她拿下趙國的厲將軍,讓那位嗜殺成性、兇殘冷酷叫七國孩童聽了他名字都會膽寒的男人,硬是百煉鋼化作繞指柔,為紅袖的姿容神魂顛倒不能自己。原本厲將軍出征,最愛做的就是屠城和劫掠百姓,紅袖則僅僅是蹙了蹙眉,厲將軍就勒令軍士不許傷百姓分毫,大軍過境小心翼翼,誰敢違背軍令就立刻頭顱落地。 不過后來厲將軍戰(zhàn)死,紅袖就也消失了,不少人都說她是上天見厲將軍太過殘暴,而派下來救世的仙女——當然死了愛將的趙王可不這么認為。 總之名聲是傳了出去。 魏離也是為了這個才來的趙國,他已經(jīng)在趙都住了小半個月,每隔幾天換一個酒館買醉,高調(diào)的不得了,大抵也是希望聶棗能看見他。 好吧……這也算他成功了。 聶棗嘆了口氣。 既然過兩天就走那就最好。 *** 但世事就是這么難料。 第四天,任平生出現(xiàn)了。 隨意的用一根木簪綰起長發(fā),手里拎著一只晃蕩的酒壺,任平生就這么大大方方踩著一雙木鞋走了進來,他的灰色布袍倒是干凈整潔,腰間一根粗布系帶扎好,外面披了一件絨披風,廣袖如云,走路生風,看著便是個不羈的調(diào)調(diào)。 聶棗見過任平生的畫像,因而一眼就認出來了。 任平生長得不算俊俏,但眉眼開闊,氣宇間自有一股軒昂灑脫,眼眸漫不經(jīng)心掃過時,會覺得他有些張狂,但仔細看去卻又覺得他分明在笑。 也是蠻難搞的。 聶棗在仔細觀察,試圖從任平生的動作與語氣中略分析出他性格的一二,然而……聶棗發(fā)現(xiàn),任平生竟然徑直朝著魏離走了過去! “兄臺?!彼昧饲米雷?,“這張桌是我的?!?/br> 魏離正喝得眼神迷離,看見突然來個陌生人,還是個爺們,也有點不耐煩,揮了揮手道:“你誰啊……沒看我正喝酒呢么,別……別來湊熱鬧……” 任平生見狀,倒也不是很生氣,側(cè)身一屁股就坐下了,將酒壺往桌上一擺,轉(zhuǎn)頭對小二道:“老樣子?!?/br> “好嘞?!?/br> 他顯然是熟客,很快就調(diào)整到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小二上了菜和酒就退下了,任平生拿了筷子,便開始夾菜。 魏離不開心了:“你到底是……誰???這么沒禮貌……”抱怨了兩句之后,他大概覺得這話和他目前的作風不大相匹配,又轉(zhuǎn)而道:“也罷,我又何必跟你這種凡夫俗子計較……”他又嘆:“問世間情為何物……” 聶棗聽得嘴角直抽。 任平生抹了一把嘴,睨著魏離,懶洋洋地露出一個笑:“嗯,你說誰是凡夫俗子?” 魏離毫不猶豫的指他:“周身上下,俗不可耐?!?/br> “哦,那不知閣下是……” 魏離擺出一個標準的受過傷的男人的姿勢:“你不會懂的。”他抿了一口杯中的酒,苦澀道:“我經(jīng)歷過太多事情……” 聶棗:“……” 我能上去讓他閉嘴嗎? 我能嗎? 任平生揚了揚下巴,大概是第一次看人在他面前裝腔作勢裝的如此拙劣,于是饒有趣味道:“愿聞其詳?!?/br> 魏離便添油加醋講他和聶棗那段單方面虐戀的故事描述成了一場曠世絕戀,在故事中聶棗被塑造成了一個深愛他但是因為種種迫不得已的原因而不得不離開他傷害他,但其實“他痛她更痛”的絕世癡情女子,而魏離自己更是即便被傷害被欺騙被蹂躪仍舊不離不棄深情如海(說到這里他自己又陶醉了)的傾世好男子。 至于整個故事更是跌宕起伏,比話本傳奇更曲折坎坷精彩萬分。 說到動情處,魏離甚至還趴在桌上小聲的嗚咽了一會(大概是被自己感動了)。 任平生見狀,不知哪根筋不對勁,還拍了拍魏離的肩膀,一副讓他節(jié)哀的樣子。 魏離臉上還帶著淚痕,眼眶通紅,哭得特別我見猶憐,拽了兩把任平生的長袖子抹眼淚,繼而低聲道:“無論到哪里,我都一定要找到她……找到我的久依……” 任平生的袖子被拿來做布巾,也并不生氣,笑得還挺和藹:“嗯,你會的?!?/br> 坐在一邊和群眾們一起圍觀的聶棗一直有種特別微妙的感覺…… 看到此刻她終于福至心靈。 等等! 魏離為什么看起來像是搶了她的工作! 以及……任平生應該不會……大概可能也許……是個斷袖吧…… 前朝就有位帝君偏愛此好,甚至同寢時因為不忍吵醒對方而斷袖而起,因而也就有了斷袖這個稱謂…… *** 痛定思痛,次日,聶棗重新易了容。 她換了一身頭面,墊了肩膀,束了胸圍,還特地穿了一雙能墊高身高的靴子,花了足有三個時辰修容,幾乎將臉部輪廓重新休整,保證比魏離更唇紅齒白,俊俏不凡——而且還看不出是個女人。 最后穿上一身風流青衫,頭戴玉冠,腰佩環(huán)飾,懷中再抱上一把琴。 齊活。 值得一提的是公子晏恰好回來,看見聶棗的背影,頓了頓道:“閣下是……” 聶棗面無表情轉(zhuǎn)頭:“是我?!?/br> 公子晏僵硬片刻:“……你要跟我搶活嗎?” 聶棗看著面前秀雅溫潤,眼若秋水,面如冠玉的美男子,心頭一動,很認真地問他:“要不我們真換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