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笑靨綻開，艷冶的容色更甚：“平日互相較量排位,自然關系不會太好，只是拋開這些,私底下屬下很欣賞棗姑娘。”

    “哦？”

    “對真心相愛之人矢志不渝，經(jīng)年不變，怎能不叫人欣賞？”

    “所以你也想學她嗎？”

    紅袖滯了一瞬,唇角溢出一份苦澀：“令主會給屬下這個機會嗎？”

    “你若能熬過教罰館的刑罰,自然可以?！?/br>
    “屬下明白了?！奔t袖一字一頓應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

    “那就好，去領罰吧?！绷钪鞯馈?/br>
    紅袖緩慢站起身，面如死灰朝外走去。

    她剛有身孕不久，胎氣尚不穩(wěn)，再去領罰，滑胎幾乎是十成十的事情。

    鬼都的女子大都是終身不孕的，孩子是個累贅，她們沒有足夠的時間去護養(yǎng)一個孩子。

    而等年老色衰，再去孕育孩子，生產時又往往是九死一生。

    更何況，生下來又能怎么樣？

    這個孩子生于鬼都，則未來的人生只能是繼續(xù)鬼都的老路。

    紅袖離開后，令主低頭看著聶棗：“覺得我殘忍嗎？”

    “屬下不敢?！?/br>
    “你方才看我的眼神可不是這么說?！?/br>
    “屬下只是驚訝?！甭櫁楊D了頓，“紅袖姑娘一直不太喜歡我，沒想到今日會主動來找我?！?/br>
    “她跟你說了什么？”

    “她與公子晏的事情?！?/br>
    想到這里，聶棗的心又沉了幾分。

    連公子晏都失敗了，她一個人想要帶著柴崢言逃離又有幾分勝算，而且要如何喚醒柴崢言……這一兩年內她根本湊不齊顏承衣要的數(shù)額。

    “很為公子晏和紅袖的感情惋惜嗎？”

    聶棗不言。

    “其實……公子晏并沒死?！?/br>
    聶棗驀然抬頭。

    令主笑了：“想來看一場戲嗎？”

    ***

    公子晏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但令主并沒有直接殺了他。

    他知道令主為什么會這么強，他知道令主為什么會不老不死，他知道……都在那個密室里，如果換做是他，恐怕也……

    只可惜他連細看也沒來得及，就再次落入令主的手中。

    醒來時，已過去不知多久。

    令主站在他身前不遠的地方，淡聲道：“我已經(jīng)饒你一次了，你讓我很失望。”

    公子晏記起來了，自然知道他指得是上次和聶棗一同誤入的事情。

    如今他已經(jīng)是砧板上的rou，任人宰割，倒有幾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他揚唇一笑，夾雜些許失敗者的自嘲：“我太心急了，令主要殺要剮，悉聽尊便?！?/br>
    “我失望的是，你讓我覺得毫無趣味?！?/br>
    公子晏表示無辜：“我做這些并不是為了讓令主你覺得有趣?！?/br>
    “紅袖懷孕了。”

    聞言，公子晏一凜，臉色變了變，但最終歸于平靜：“我知道，但這件事是我一個人的計劃，與她無關，她并沒有任何反叛逃離鬼都的意思，都是我……”

    “如果你死了，她就有反叛逃離鬼都的可能性了。”

    公子晏的臉色又是幾變：“如若令主不放心，不妨留小人命幾日，讓我去同紅袖做一場戲，負心薄幸花心濫情我再擅長不過，到時候她恨我入骨，令主再殺了我，她自然就不會因為這個怨恨鬼都了?！?/br>
    “不用這么麻煩了?！绷钪鞯溃八F(xiàn)在正在教罰館?！?/br>
    公子晏面上的淡定已有些維持不住。

    他自然知道教罰館是個什么樣的地方。

    他竭力讓自己鎮(zhèn)靜，大腦飛速運轉：“令主，既然你已經(jīng)決定處死她，那為何還要同小人說……其實你并不怕鬼都女子對你心懷怨憤罷，你更希望她們恐懼你，畏懼你，對你言聽計從……”

    “你是個聰明人?！?/br>
    “……謝令主的夸獎?！?/br>
    “我決定給你一個機會。”

    聽到這個，公子晏的眼睛亮了亮。

    “雖然短暫，但你恐怕也知道那個密室里放著什么，他們擁有顛覆整個大陸的力量，而現(xiàn)在它們還在那個房間里，你認得過去的路，現(xiàn)在趕過去的話，我允許你在里面選一樣……”令主停頓了一下，丟給了公子晏一個令牌，“你也可以選擇去教罰館救人，包括你的孩子，有我的手牌，你會暢通無阻?！?/br>
    公子晏緊緊握住令牌。

    “不過我方才在你身上下了毒，這種毒無藥可解，一炷香的時間后便會發(fā)作，但我的密室或許有解毒的辦法?！?/br>
    “你要選哪一個？”

    說完，令主便已經(jīng)離開。

    隔壁房間，令主靠近聶棗，撫弄著她的長發(fā)，頗有興致地問：“你猜，他會選哪一個呢？一個是他的愛情，另一個是他的生命和或許有可能復仇的未來，哪一個更重要呢。”

    聶棗：“但無論如何他總會失去一個?！?/br>
    “不，你應該說無論如何他們會活下來一個?！?/br>
    門外傳來開關門的聲音，公子晏已經(jīng)跑了出去。

    ***

    教罰館。

    “紅袖姑娘，得罪了?！?/br>
    紅袖睨了她一眼，緩緩跪□，手卻還是下意識的護住腹部。

    疼……

    疼痛…………

    紅袖將下唇咬得皚白，冷汗涔涔。

    終于，不知過去多久，大腦昏聵，漸漸暈厥，在那之前，她感覺下腹墜痛，有粘膩的血流一點一滴順著大腿淌下……

    醒過來時，紅袖清楚的意識到有什么從自己的身體里消失了。

    她虛弱的可怕，在一夜之間仿佛憔悴了十歲。

    都知道她得罪了令主，人人避之無不及。

    聶棗來時，紅袖正在給自己熬藥。

    上前兩步，聶棗想接過紅袖手里的藥勺，卻被躲開，紅袖動手理了理發(fā)，道：“不用?！?/br>
    雖然憔悴瘦削了許多，但紅袖背脊挺得筆直，那份傲骨倒還在。

    聶棗望著紅袖，想起了另一個人。

    那日，公子晏走了另一條路。

    起初，聶棗是略有些失望的，但很快便壓下那些負面情緒，公子晏是個有野心的男人，這么選擇也不奇怪……因而看到公子晏躺在地上，嘴唇青紫，口鼻流血時，聶棗就更不奇怪了。

    做什么選擇，就要付出什么樣的代價。

    令主遺憾地看著公子晏：“我給過你機會。”

    公子晏扼著喉嚨，模糊的發(fā)出些求救的聲音，令主視而不見，轉頭對呆愣的聶棗道，“跟你的朋友最后道個別吧。”

    聶棗根本不知道該說什么。

    但就在令主離開的那一刻，公子晏喉嚨里那些模糊的聲音也清楚了一些：“看在……蠱……份上……照顧……紅袖……”

    聶棗于心不忍，但還是冷下臉：“那你為什么剛才不去找……”

    “呵呵……”公子晏笑，笑出淚來，在這種狀況下越發(fā)顯得詭異，“我找……她……她……必死……令主……不可能……放過……恨……有情人……”

    “等等，你說什么……”

    她抓住公子晏的手，湊近想要聽公子晏的話。

    卻聽見公子晏仿佛回光返照般在她的耳邊快速說了一句話，同時塞給了她一樣東西。

    “什么？”聶棗震驚地抓著公子晏，“你說什么？”

    公子晏強撐的力氣用完，對她最后似抱怨似嘆息的道了一句：“……活著……可真累……不甘心。”

    緊接著，公子晏便咽了氣。

    他的眼眶和耳洞里亦是血，眼睛睜著，像永遠也閉不上。

    她深深嘆了一口氣，將公子晏的眼睛合上，臉龐秀雅依舊，飛揚勾魂的眸子卻再也不會睜開。

    兔死狐悲。

    聶棗到底是不可抑制的難過了起來。

    之后，她漸漸明白公子晏的話。

    令主給的選項，哪里有這么簡單。

    倘若公子晏真的選了紅袖，只怕令主不會放過的就變成了他們兩個人，在她的記憶中，鬼都敢于相戀的男女，沒有一對是有好下場的，要么死一個，要么死一雙。只有公子晏放棄紅袖，選了隨令主心愿的結果，她才有可能活下來，否則他們可能會繼續(xù)成為令主新的玩具。

    想了想，聶棗從袖中取出之前蓮衣給她的藥盒，塞進紅袖手里。

    “你或許會有用?！彼懔诉€了公子晏的人情吧。

    紅袖看了一眼藥盒內的說明，目光微暖：“多謝?！?/br>
    “不必，那我便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