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白芍愣道:“你開什么玩笑……我才知道這又大半年過去了,你再不救他不是就真的來不及了嗎!” 聶棗的眼睛閃了閃。 她并非真的完全相信令主所言。 只是……在她預(yù)計的所有可能性中,柴崢言十之*早已經(jīng)死了…… 不管是在回帝都之前死,還是在救她重傷時死…… 而那昏迷不醒的柴崢言只怕才是令主拿來騙她的。 “來吧來吧,試試看魅匣!保證一定能讓你想起來!” 但總歸,白芍是她在鬼都的最后一個熟人。 “……好吧?!?/br> 等過了兩晚白芍休息好,便帶足了工具來找聶棗。 在寂靜中,聶棗第一次入了自己的夢。 除卻上次因為公子晏慘死勾起夢魘,聶棗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做過夢了,早些年的夢境里全是族人慘死的景象,血流一地,山河為之崩裂,凄風(fēng)慘雨,宛若絕境,以致夜夜難眠。沒辦法,對于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而言,那個場景實在太過令人難忘。 后來隨著年歲漸長,心智堅硬,那些夢境到底已經(jīng)不能影響她了。 但這一次她甫一進(jìn)去,便被強烈的記憶沖擊入大腦。 那些記憶仿佛瘋了一般在腦海中亂竄。 攬月樓,石道,密室,尸骸,傾夕……愿君此生常如意,萬里河山無故人…… 黃金,和器具……她不想死,但她也不想那樣活著…… 將她和柴崢言葬在一起……這樣便好…… 她不是姜隨云……那她是誰…… 顏承衣對她說喜歡她…… 殺……殺……殺…… 令主的真容。 聶棗滿頭大汗,眼前是一片猩紅的色澤,她的瞳孔急速收縮,腦仁中傳來尖銳的疼痛。 她終于看清了那張臉。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一一章 第五十一章 聶棗一路跑至令主的寢殿,一重重推開門,門扉后的男人正安然坐著,聽見她進(jìn)來的聲響也只是略抬頭。 “我想起來了?!甭櫁椬咧亮钪髯狼?,雙手撐著桌案,眸子緊盯向令主,“我想起你抹去的記憶了。你不是柴崢言。” 令主:“哦,我從未說過我是。” 不驚不嚇,甚至有幾分意料之中的安然。 聶棗回憶之下,發(fā)現(xiàn)令主似乎真的從未這么說過,他只是不斷的暗示,暗示給予聶棗以誤導(dǎo)。 輕喘著氣尚未完全平靜,聶棗的眼神暗了暗,手撫摸向令主的頸側(cè)。 令主沒有阻止她,甚至沒有躲開。 聶棗的手微微顫抖著,反復(fù)摩挲兩三次才觸到那層薄如蟬翼的面皮,它比聶棗見過的任何易容面具都要輕巧,幾乎就是一層薄薄的皮膚。隨著面皮被輕輕揭開,那下面的容顏也一點點露了出來。 清俊風(fēng)流,氣質(zhì)矜貴,眉眼間那股時常在的輕嘲被冷漠取而代之。 曾經(jīng)的貴公子氣息已蕩然無存,他看起來孤高、危險、眼中空無一物。 聶棗攥著手里那層面皮,終于試探著出口:“……顏承衣?”聲音澀而帶著強烈的不確定。 令主勾起唇角,笑了。 聶棗承認(rèn),在發(fā)現(xiàn)那張臉不是柴崢言時,她剎那間涌現(xiàn)出狂喜。 可對象是顏承衣,她同樣覺得復(fù)雜難言。 她于顏承衣,雖早已無男女之情,但畢竟也曾親梅竹馬一起長大,甚至在出事后,顏承衣是她唯一有聯(lián)絡(luò)的舊人……這個人雖然脾氣差、對她不假辭色,可到底也算不上什么壞人…… 若是令主…… 那所謂用一千萬兩換龍髓玉的事情豈不從頭到尾都是令主設(shè)計。 不,不對…… 這些不論,年紀(jì)也對不上……她去做夏白澤任務(wù)時,顏承衣明顯不放心,若他是令主,那他明知自己不會對夏白澤不利,又為何…… 一時間,聶棗思緒百轉(zhuǎn)。 但看到令主的笑容時,聶棗心頭的疑慮由一分?jǐn)U大到三分。 “……令主,你真的是顏承衣?” 令主既然能裝作柴崢言,又為何不能裝作顏承衣。 世上哪有這么巧的事情,令主偏偏每次都恰巧是她最熟悉的人。 “你覺得呢?” 聶棗已冷靜下來:“同樣的把戲玩兩次就沒有意思了?!?/br> 令主:“若我親口承認(rèn),你是否便信了?” 聶棗遲疑片刻,搖頭。 這人對她說過太多似是而非的話,一面說她是贗品,不過是個灌輸了姜隨云記憶的普通人,一面又說自己是柴崢言,真正的柴崢言根本從不存在,就算再遲鈍兩廂一比較也能看出,令主是在玩弄她的意念。 無論是哪一種結(jié)果都會讓她痛苦不已。 聶棗將面皮輕輕放在案上,道:“再下次您是不是要告訴我,你其實是公子晏,又或者是……” “公子晏就死在你面前你也不信?” 聶棗苦笑:“我已經(jīng)不敢信了?!?/br> 真真假假,連她信了十幾年的精神支柱尚可變得陌生,又何況是其他人其他事。 “連我同你說柴崢言的事情你也不信?” 聶棗定定望著令主,令主同樣望著她。 令主的眼眸便宛若一潭死水,如何攪動也還是靜潭無波,試圖從中分辨真假實在太過艱難與愚蠢。 “你見到醒來時的柴崢言是我所扮,而真正的柴崢言還躺在莫神醫(yī)的院子里?!绷钪鬓D(zhuǎn)而道,“你大概想問我對你們的事情為什么知道的這么清楚……那你不如問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為什么突然告訴我?” 令主揚唇:“不是你來質(zhì)問我的么?” 聶棗啞然。 “我離開齊國時,莫神醫(yī)告訴我柴崢言恐怕時日無多,而以我估計,你恐怕難在這段時日內(nèi)湊齊換取龍髓玉的銀兩?!?/br> “是……” “我一向很仁慈,公子晏尚給了機會,你自然也有?!绷钪魍瞥鲆粋€木牌,放到聶棗手邊,“完成這個任務(wù),不足的銀子我會替你補上,之后你便自由了。” 聶棗卻沒先急著開心。 她掂量了一下木牌,沒有翻開:“如果失敗了呢?” 令主道:“到時候你便知道了?!?/br> 語調(diào)不寒而栗。 也是,令主哪里會這么好心。 聶棗翻開了牌子,卻愣在當(dāng)場。 *** 顏承衣。 令主在開玩笑嗎? 如果她真的能拿下顏承衣,又何須這么辛苦攢銀子,直接讓顏承衣給她龍髓玉便是。 聶棗第二日便離了鬼都,得知她要離開,剛休息好的白芍也忙不迭湊熱鬧跟去。 聶棗要去的地方并非帝國,而是齊國。 策馬而去,星夜奔馳,也用了數(shù)日,方才趕到齊國。 一路白芍叫苦不迭,聶棗便只好自己一人先來。 見到莫神醫(yī),聶棗便直接道:“莫神醫(yī)救治柴崢言,使他續(xù)命至今我一直很感激,但我沒料到莫神醫(yī)會伙同令主一起……” 莫神醫(yī)倒是老實承認(rèn):“我欠他人情頗多,此番作為也并非傷天害理,又是圓了聶姑娘心愿,我才沒有拒絕。我的原則是不許傷害我的病人,僅此而已,望聶姑娘見諒?!?/br> “那炎陽花?” 莫神醫(yī)叫人拿來盒子,打開一看,正是那朵鮮紅欲滴的炎陽花:“我沒有用,但炎陽花的功效我也并沒說謊,聶姑娘不信,我可以真的一試?!?/br> “不用了?!?/br> 現(xiàn)在回想起那三四天,她只覺得那股惡寒感如蛆附骨,渾身都別扭。 “我只想問一件事,這個柴崢言……是真的柴崢言嗎?” 莫神醫(yī):“此話怎講,他自然是真的?!彼⑽櫭?,“聶姑娘若不信,自可以帶他去見其他大夫?!?/br> 聶棗便是這么打算的。 再見到昏睡著的柴崢言,與那幾日令主假扮的并無太多差別,只是身上沒了那些為她受的傷。 聶棗定定看了一會,手指沿著柴崢言的頸側(cè)后腦摸索,確定沒有面皮后,再細(xì)細(xì)撫摸他的五官,每一寸都不曾放過,確定了柴崢言沒有外加易容,聶棗仍是不安。 令主不可信,這個由令主親手交到她手里的柴崢言也未必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