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源陽之子、貴女邪妃、殺豬匠、重生之老公到碗里來、重生之豪門冒牌貨、道長,你老婆掉了、盲目、重生之權(quán)門婚寵、重生之人渣反派自救系統(tǒng)、正規(guī)日租男友的“特殊”服務(wù)(1V1h)
“師傅,你知道這個地方么,離這里遠(yuǎn)么?” 騎摩托車的人大概二十幾歲,也是個小年輕,身上就跟摩托車一樣一堆灰,因?yàn)闊?,把衣服卷起來一半,露出肚皮?/br> “啊,知道啊?!蹦侨薱ao著一口濃厚的鄉(xiāng)音,也不廢話,直接報價?!拔迨畨K錢,去不去?” 何麗真已經(jīng)走到這了,也不想再耽誤時間了,說:“去,那你得把我?guī)У秸胤讲判??!?/br> “行行,上來?!?/br> 何麗真坐在摩托車上,司機(jī)轉(zhuǎn)轉(zhuǎn)車把。 何麗真這次可真正體驗(yàn)了一把什么叫做“一路絕塵”。她捂著自己的嘴,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是沙子。 走出那段路之后好了一些,小路上沒有路燈,何麗真虛虛地扶著司機(jī)的衣服,偶爾一抬頭,看見天邊的月亮。 那時她才恍然,自己居然真的就這么來了。 一個二十六歲的瘦弱女人,就這么一路搭著車,揣著錢,來到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 就為了那么一個學(xué)生。 “你要去的就是前面那家。”磕磕絆絆二十多分鐘后,摩托車停下了。 “哎呀,那是干啥呢?” 何麗真正把錢給司機(jī),司機(jī)一句話,她轉(zhuǎn)過頭看向前面。 因?yàn)闆]有路燈,所以天顯得格外的黑,小路右邊是一片玉米地,左前方,可以隱約看到一個單層的小房子,房子門口有個院,再看,就看不清什么了。 雖然看不見,但是何麗真聽見了。 那里有爭吵的聲音。 何麗真把五十塊錢塞到司機(jī)的手里,拎著包往那邊走。路是土路,何麗真坐了太久的車,腿有點(diǎn)發(fā)軟。她緊著走了幾步,終于看到了人影。 在院子門口停著幾輛摩托,里面站了四個人,把院子口堵住了。 院子里面有亮光,從房頂支出來一根木桿,上面纏了幾圈電線,最前面吊著一個電燈泡,正發(fā)著昏黃的淺光。燈泡旁,零星地圍著幾只飛蟲。 燈泡下面,一個人站在那里。 是萬昆。 昏黃的燈光照在他的頭發(fā)上,顯得臉上的陰影更重了。何麗真的步伐忽然停下,她離他還有些距離,但是她卻覺得,有那么一瞬間,她像是把他看了真切一樣。 他一定還是那副樣子,頭發(fā)稍稍擋住自己的眼睛,眼眶凹深,頭微微低著,沒有表情,也不說話。 “這都幾天了——?。俊焙鋈挥腥撕鹆艘宦?,何麗真連忙回過神來?!安皇俏覀?yōu)殡y你!欠債還錢——!現(xiàn)在是誰不講理——???” 萬昆似乎回了話,但是離得太遠(yuǎn),何麗真聽不清楚。她拿著包從路上下來,來到院子這邊。她離得越來越近,但是那些人都太專注了,沒有人看到她。 “你要是拿不出錢,以后也別出門了!”這邊打頭的是個光頭,他指著萬昆,說:“這都拖了第幾天了???都他媽一家子垃圾!一家子垃圾——!怪不得那sao貨病死了,該——!” 他一邊說,猛地往旁邊踹了一腳,廢物堆被踢倒,嘩啦啦地滾了一地。 萬昆整個人陰沉沉的,聽著那光頭的叫罵,他好像要把牙咬碎,才能克制住不沖上去。 “也不是不還你錢,你就不能寬限幾天?”一個男人的聲音從屋里傳出來,然后屋門打開,一個瘦弱的老漢從屋里出來。他唯唯諾諾地站在萬昆身后,渾濁地眼睛滿是晦氣?!俺商毂浦圬?fù)人么不是?!?/br> “欺負(fù)人?”那光頭冷笑一聲,說:“借錢的時候咋不提欺負(fù)人呢?嗯?你個老逼頭子,就差跪地上求爺爺了!現(xiàn)在知道欺負(fù)人了?我他媽寬限你們幾天了——?。课襝ao你個——”他罵起勁了,旁邊地上撿了一塊磚頭,朝那老漢扔了過去。 萬昆忽然動了。 在光頭彎腰撿磚的時候,萬昆已經(jīng)邁開步子,光頭起身,磚頭還沒脫手,已經(jīng)被萬昆抓住手腕,萬昆也沒有動手,只把磚頭扔開,然后推了光頭一下。 光頭后退幾步,被后面的人扶穩(wěn)。 萬昆站在院子中間,低聲說:“現(xiàn)在沒有錢,你再給我一個星期,五天也行?!?/br> “一個星期?做夢吧你——!”光頭一揮手,后面幾個男的就上去了。 萬昆咬牙,快速從旁邊撿了一根木棍,朝身后大喊一聲:“進(jìn)屋去——!”身后老漢嚇得直哆嗦,趕緊進(jìn)屋,把門鎖上了。 光頭這邊武器明顯高級不少,幾個男的從褲腰帶里抽出甩棍,沖著萬昆就過去了。 就在兩方一觸即發(fā)——或者說已經(jīng)發(fā)了的時候,忽然一道聲音喊了進(jìn)來。 “別動手——?。 ?/br>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兩邊都愣住了。所有人都看向門口。 何麗真腳下不穩(wěn),強(qiáng)裝鎮(zhèn)定地看著光頭,問:“你要錢就要錢,打什么人。” 萬昆在看到何麗真的一瞬間,人就定在當(dāng)場。直到光頭沒好氣地朝何麗真走過去的時候,萬昆才反應(yīng)過來,幾步?jīng)_過去,擋在何麗真面前。 何麗真往旁邊挪了挪,光頭瞪了萬昆一眼,轉(zhuǎn)頭看何麗真,“你誰???” 何麗真臉上冷冷的,說:“還差多少錢?” 光頭樂了,“怎么,要還錢?”他沖萬昆抬抬下巴,說:“你問他,差多少。” 何麗真?zhèn)饶靠戳巳f昆一眼,看不清臉,只能感覺到他神色陰沉沉的。 “不說?不說我替你說,差十八萬,你還吧。” 何麗真一聽,險些沒站住。她握緊背包,盡量平穩(wěn)聲音說:“你說什么?” “十八萬!聽不清么?十——八——萬——!” 光頭抻著脖子喊,何麗真忽然察覺身旁的萬昆一動,她瞬間意識到萬昆想要上去揍人,連忙伸手拉他。 何麗真扯著他胳膊,覺得跟拉一根鐵條似的。 “萬昆,別動手!” 她那點(diǎn)力氣哪夠拉住萬昆的,何麗真使勁拽著也攔不住,沒辦法之下,揚(yáng)起手掌,啪地扇了萬昆一巴掌。 何麗真覺得自己也瘋了,她尖銳地沖他喊道:“你個混賬我讓你停下你聽見沒有!?” 何麗真這輩子也沒扇過別人巴掌,估計萬昆這輩子也沒被人扇過巴掌。這一下子過去,兩個人都靜下來了。何麗真喘著粗氣,轉(zhuǎn)過頭,狠狠看著那個光頭。 “我跟你說正經(jīng),他現(xiàn)在需要還你多少?!” 光頭見她這樣子好像真的是來還錢的,就說:“一個月還三千,怎么著,你要還?” 何麗真心里暗自松了口氣,把包拿出來,點(diǎn)了三千塊錢給他。 “拿了錢就趕緊走,要不我就報警了!” 光頭把錢拿在手里,反反復(fù)復(fù)點(diǎn)了好幾次,又讓后面的人挨個點(diǎn)一遍。 錢不會少,他這么做,只不過是為了惡心何麗真和萬昆。 何麗真倒沒有什么,但她一直暗地觀察萬昆,怕他再受不了,一時沖動惹麻煩。 可萬昆沒有動。 從他被打了那巴掌開始,他就一直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 最后,光頭帶人又磨蹭了一會,數(shù)落一番,總算是走了。摩托車聲音越來越遠(yuǎn),院子里面的屋門重新打開,剛剛那老漢出來。 “呀,這位是……”老漢看著何麗真,一臉的好奇。 何麗真近距離看他們,從長相判斷出,他應(yīng)該是萬昆的父親。她深吸了一口氣,說:“你好,我是萬昆的語文老師,我叫何麗真?!?/br> “啊啊,老師啊?!崩蠞h了然地說,“我是萬昆爸爸,萬林。何老師怎么找來這里了呢?”萬林一臉疑惑,不過他可能更想說,你為啥來幫我們還錢了呢? 或者,你這錢,我們還用不用還了呢? 他一邊說,一邊殷勤地想要跟何麗真握手,何麗真還沒抬手,萬昆就一巴掌把萬林的手打飛了。 “萬昆你怎么——”何麗真大驚。萬昆瞪她一眼,“你閉嘴!” 何麗真一下子就說不出話了。萬昆的樣子太兇了,就像一只發(fā)了狂的野獸,連呼吸都那么沖人。 手臂被拖住,萬昆拉著她往外走。 “你——你干什么?”萬昆走得太果斷,半途何麗真差點(diǎn)摔倒,他都沒有停下。 萬林在門口,還巴巴地往外看。 萬昆一路拉著何麗真走了很遠(yuǎn),才慢慢停下。 何麗真使勁一甩手,“松開!”她甩開萬昆的手,下一秒就被他扳過肩膀。 萬昆聲音很低,帶著狠意。 “你怎么在這?” “——什么?” “我問你你怎么在這???”萬昆大吼一聲,何麗真嚇了一跳,萬昆怒火朝天,渾身戾氣掩都掩不住。肩膀上的手就像一把鉗子,他渾身每個毛孔都在叫囂。 “誰告訴你我家在哪的,是不是吳岳明,是不是他!?” “我問你話你聽沒聽見——!?” 他接連問話,何麗真被震得頭暈眼花。腦袋里像一團(tuán)漿糊,都顧不得肩膀的疼痛,腦海中反反復(fù)復(fù)地回蕩著商潔那句評語。 【那個孩子身上有股野性?!?/br> 這話也是帶魔力的,在腦子中重復(fù)了幾遍,何麗真覺得心跳慢慢平穩(wěn)了。 她終于有勇氣去看萬昆,她對他說:“萬昆,你冷靜一點(diǎn)?!?/br> 萬昆看著她,夜色里,他的眼睛就像蒙了一層冰一樣,很涼,也很亮,透透徹徹,容不下一絲謊言。可慢慢的,他的脾氣像是被風(fēng)吹得消減了許多,他站直身,轉(zhuǎn)了過去,淡淡地說:“錢我會還你,你給我一個月?!?/br> 說完,他就往小道的另一邊走去。 “你拿什么還?”何麗真沖著他的背影說,“還去那個地方打工?我有沒有跟你說如果你再——” 萬昆停了一下后,忽然折返回來,站到何麗真面前。 “我之前似乎沒有說明白,我現(xiàn)在告訴你。”他一字一句,聲音低沉又清晰?!澳銊e跟我說那些大道理,老子不在乎,哪錢多,我就去哪干。欠你的,我一分不會差。”他說著,目光里似乎涌動了些什么,然后他接著說:“今天謝謝你,以后,你就當(dāng)沒有我這個學(xué)生吧?!?/br> 他轉(zhuǎn)身如此決絕,讓何麗真心口發(fā)顫。 他走了,但他并沒有走遠(yuǎn)。萬昆來到玉米地旁,坐在一塊大石上,一根一根地抽煙。 他知道何麗真沒有走,但他也沒有再看她一眼。 跟那晚不同,今夜有風(fēng)。 煙霧原本的軌道飄散了,一起吹動的,還有他的頭發(fā),他的衣角。 何麗真看著那個夜色下的剪影,看了很久很久??吹窖劬Πl(fā)澀,看到腿發(fā)酸。她靠在一棵樹上,忍受著周圍的蚊蟲,也沒有將目光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