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霍川聽到她困惑的一聲,挑唇解釋:“三妹,我教你另一種喝酒的方法?!?/br> 宋瑜偏頭,好騙得很,“什么方法?” 話音剛落,便見他飲下另一杯酒,不疾不徐地將空杯子放在一旁桌幾。一手捧住宋瑜的腦袋,一手婆娑她粉嫩唇瓣,在她猝不及防之時,俯身吻了上來。 宋瑜下意識嗚咽一聲,烈酒順著他口腔渡了過來,辛辣的滋味溢滿口中,她攢起眉尖十分不好受。酒從喉嚨滑過,一路灼燒到她的心扉,被霍川攪弄得措手不及。 他喂罷酒后卻舍不得離去,在她唇上輾轉(zhuǎn)纏綿,與她糾纏不休。粗糲拇指在她細(xì)嫩的臉蛋上拂過,唇舌的力道禁不住更強(qiáng)烈了些,想將她吞吃入腹,想再不放過她。她入了霍家的門,從此便一輩子與他脫不了干系,這下可好,她再也沒地方躲藏。 日后他們天天都在一起,即便她再不甘愿也沒辦法。多好,他等候許久,終于等到這日。 宋瑜承受不住他的孟浪,嚶嚀一聲做出抗拒的姿態(tài),嬌聲婉轉(zhuǎn),惹人憐愛。霍川終于離開,卻是抵著她的額頭,“方才嚇著你了?” 宋瑜被他吻得氣息不順,愈發(fā)不好意思看他,水眸柔柔泛出瀲滟光澤。半響才知道他是指呵斥仆婦一事,緩緩搖頭細(xì)聲:“沒有,我都習(xí)慣了?!?/br> 他又不是沒對她兇過,板起臉來比剛才可怕的多,她都硬生生承受了過來。不過他卻從未如此柔聲細(xì)語地說過話,宋瑜一時不大習(xí)慣,心中卻絲絲縷縷滲出蜜來,抿起粉唇彎出一個淺淺弧度。 然而聽在霍川耳中卻多了幾分埋怨,他不禁好笑,一低頭就能咬住她挺翹的鼻頭,“覺得委屈了?” 要說委屈,確實(shí)算不上。這門親事原本就是她高嫁,霍川的身份擺在這里,整個宋家都跟著沾光。可是……雖然他力道很輕,但宋瑜依舊被咬得一驚,下意識便要退開,奈何被他牢牢掌控著腦袋,動彈不得。 察覺她的抗拒,霍川非但不放開,反而愈加放肆。 宋瑜長睫毛一顫一顫,刷子似地掃在他臉頰上,使人心癢難耐。 * 案上點(diǎn)燃龍鳳巨燭,室內(nèi)光線昏昧氤氳,映照著床榻交纏的兩個人影,燈芯搖曳,曖昧不明。 宋瑜一顆心仿佛要從嗓子眼兒跳出來,大隆寺那夜是個例外,她幾乎昏死過去,全然不知發(fā)生何事。然而現(xiàn)在不同,她盯著頭頂重重疊疊的幔帳,大抵霍川給她的感覺過于強(qiáng)勢,她第一反應(yīng)竟是逃跑。 可惜才碰到床榻邊沿,便被整個逮了回去,霍川壓著她低嗯,“跑什么?我都沒嫌棄你丑陋,你反倒嫌棄我瞎了?” 這是哪兒跟哪兒,宋瑜欲哭無淚,腦子全然懵住,“我才不丑……” 她確實(shí)不丑,她是隴州出了名的美人,人長得標(biāo)致不說,周身上下無一處不完美?;舸ㄊ枪室饽眠@件事揶揄她,手下是她因掙扎而露出的瑩潤細(xì)腕,光潔嫩滑,纖細(xì)無骨,仿佛稍微一碰便要破碎。 霍川不放開她,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那是什么模樣?我娶了妻子,至今卻沒見過她。三妹,你告訴我她是什么模樣?” 不知是因?yàn)樗慕诙系暮粑蚴且驗(yàn)樗┌胫亓慷級涸谧约荷砩?,宋瑜有些喘不上起?/br> 怎么有這樣的人!說好了不欺負(fù)她,可是才成親不久便這樣戲弄,教她無地自容。 宋瑜將臉整個埋入身下繡百子千孫錦被中,聲音極低,“她……她眼睛好看,鼻子也好看,比你好看得多了?!?/br> 頭頂是霍川低啞的笑聲,沒見過這么夸自己的,“我若是生得好看,三妹為何不看我?” 宋瑜悄悄露出一雙妙目,側(cè)頭往后看去,誰想一回頭便是他近在咫尺的面容,精致無暇,黑黝黝的瞳仁深沉有如寒潭。她連忙收回視線,勉強(qiáng)穩(wěn)住思緒,“光線不好……我、我看不大清?!?/br> 好蹩腳的謊話,霍川這才起身將她放開,因方才喝了酒的緣故,整個人與往常不大一樣。具體哪里不一樣,宋瑜又說不上來。沒了桎梏,她迅速坐起身縮在角落,心知今晚必定逃不過,是以很有些視死如歸。 霍川瞇起眸子平添幾分魅惑,人生得好看,無論如何都賞心悅目。他張開雙手懶怠道:“替我更衣?!?/br> 大紅喜袍穿在他身上,俊逸挺拔,宋瑜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這就是將下人全部支開的下場,他眼睛不便,洗漱更衣全得交給她。宋瑜雖不滿,仍舊磨磨蹭蹭地走下床榻,擰干凈巾櫛遞到他跟前,“你先洗一洗臉。” 她動作很慢,天真以為如此便能逃過最后那事。 霍川卻不伸手接,她沒得辦法,本想將巾櫛整個甩他臉上,但一對上他空洞無光的眼眸,便霎時軟下心來。她耐著性子一點(diǎn)點(diǎn)給他洗臉擦手,末了還要為他更衣。 從來都是被人伺候的,宋瑜何曾做過這種事情,況且一靠近他,便想到他強(qiáng)硬的手段…… 宋瑜臉色通紅,纖白柔荑解下一顆顆盤扣,手指頭止不住地顫抖,笨得讓人于心不忍?;舸ú辉僬垓v她,親自動手褪下外袍,露出里頭白綾中衣。 他一伸手便將宋瑜撈到懷里,“還記得我紙上寫過什么嗎?” 宋瑜撞入他懷中,不明所以地眨了眨大眼。原來他是指別院那次,立字據(jù)一事,宋瑜如何不記得,那張紙她放在妝奩中一并帶來了永安城。 紙上的內(nèi)容很簡單,寥寥數(shù)語:“宋瑜吾妻,傾心相待,攜手白頭?!?/br> 那時候兩人婚事八字都沒一撇,他便坦蕩蕩地往她身上扣了“吾妻”的稱呼,實(shí)在是不要臉,難怪宋瑜當(dāng)時就紅霞遍布。 宋瑜不吭聲,他不悅地沉下臉,以為她忘記了,便逐字逐句復(fù)述一遍,“這回可記住了?” 宋瑜固執(zhí)地?fù)u了搖頭,故意同他唱反調(diào),“沒記住?!?/br> 便見霍川危險地瞇起眸子,摟著她腰腹的手緊了又緊,旋即天翻地覆,將她壓在床頭。 * 直欞窗半開半闔,被風(fēng)吹得搖搖晃晃,間或撞擊在窗欞發(fā)出輕微聲響,很快便被室內(nèi)聲音淹沒。 宋瑜咬著粉嫩櫻唇,黛眉可憐兮兮地蹙起,疼痛中夾雜著難以忍受的折磨。 她不住地?fù)u頭討?zhàn)垼舸ㄈ贾萌糌杪?,幾乎渾身的力氣都使在她身上,教人承受不住。好像一路沉沉浮浮,被拋至云端又狠狠墜落,恍惚之間似乎聽到霍川低啞的聲音,“宋瑜……” 他貼著她的耳畔,一遍遍叫她的名字。 宋瑜力不從心,根本沒法回答,哽咽著搖頭,“夠了,夠了呀……” 他不是從來不近女色嗎,怎的這種事情卻做的如此熟悉?況且目不視物,卻能精準(zhǔn)地尋到位子,這究竟是什么本領(lǐng)? 宋瑜暈乎乎地胡思亂想,被他得知分心后,著實(shí)狠狠地懲罰了一頓。 平常不能欺負(fù)她,自然得在別的地方討回來。霍川尋著她唇瓣細(xì)細(xì)吻啄,將她所有的嗚咽啜泣吞入腹中。真是喜歡她到了骨子里,嬌嬌的軟軟的,周圍縈繞的都是她恬淡馨香,此時尤甚。 一直過了許久,宋瑜幾近昏迷之際,被他再一次喚醒,再也禁不住低泣出聲,他才肯罷休。 她往后退了退,渾身上下都不自在極了,想去洗澡,可是卻軟綿綿地?zé)o力動彈。 霍川將她攬入懷中,頭埋入她散落的發(fā)絲中,啞聲似乎說了一句什么。 可惜宋瑜累極,咪嗚一聲蹭了蹭他的胸膛,轉(zhuǎn)瞬便沉沉睡去。 * 成親一天都沒吃東西,宋瑜是被餓醒的。肚子咕嚕作響,有痙攣抽搐的趨勢,她捧著肚子翻了個身,迷迷瞪瞪睜開雙眸。 入目是一片瑩潤似玉的胸膛,昨晚光景魚貫而入,兩人親密無間的場面映入腦海,她登時雙頰紅成一片,迅速閉目假寐??上нt了,霍川已然察覺她的動靜,更把她肚子打鼓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手掌自然地探入,“昨天可有吃東西?” 宋瑜刷地睜開眸子,連連往后退去,直到挨著床沿,“沒有,只有早上出門時吃了一塊豌豆糕?!?/br> 吃得少就算了,還要被迫與他折騰一整夜,難怪渾身上下一點(diǎn)兒力氣也無。手臂腿腳更是酸軟得很,她稍微一動便察覺不妥,粉雕玉琢的臉頰比身下錦褥還紅,簡直能滴出血來。 外頭天色尚早,院內(nèi)被青黛色掩映,薄霧蒙蒙,晨曦微露。 霍川不著痕跡地蹙了蹙眉,不喜她離得如此遠(yuǎn),冷聲命令:“過來?!?/br> 這回宋瑜無論如何不敢聽從,以為他又要……強(qiáng)撐著坐起身,在丫鬟到來之前穿好中衣,她將衣裳扔給霍川,別過頭羞赧道:“你快穿上?!?/br> 霍川絲毫不見慌張,因宋瑜身子不便,便沒讓她幫忙。然而憑借他一己之力卻又不能成事,是以在澹衫薄羅到來時,見到的便是宋瑜手忙腳亂給他穿衣裳的場景。 兩人都是黃花閨女,當(dāng)即尷尬地低下頭去,“姑娘,郎君……卯時到了,可要婢子伺候?” 宋瑜被人看了正著,惱羞成怒,當(dāng)即將自己裹在被褥中甕聲甕氣道:“不起了,不起了?!?/br> 引來霍川低笑,宋瑜只當(dāng)他在嘲笑自己,不滿地哼了一聲一動不動,蟬蛹似地包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霍川亦不勉強(qiáng),他不習(xí)慣丫鬟近身伺候,便讓人找來明朗。 恰好明朗早已在外頭候著,聞聲進(jìn)屋。床榻紅紗幔帳垂落,掩去其中盛景,霍川穿戴洗漱完畢,宋瑜仍舊沒起,“去準(zhǔn)備些早飯來,盡快?!?/br> 明朗應(yīng)聲退下,踅身步出正室。 * 成親第二日本是要到正堂敬茶見公婆的,然而洞房花燭夜,難免睡得晚些,無傷大雅。是以廬陽侯特準(zhǔn)兩人可以晚去半個時辰,不急過于著急。 宋瑜恍然想起今時不同往日,不能由著她任性,趕忙從床上坐起,招呼丫鬟起床梳洗。 奈何身子太不爭氣,腳才沾地便輕飄飄地落在腳踏上,澹衫薄羅忙上前攙扶。兩人多少知道昨夜發(fā)生何事,“姑娘可還能走路,不如婢子去前頭說明情況,改日再去……” 宋瑜搖搖頭,“這可怎么行,那是多大的不敬?!?/br> 這里非比宋府,出嫁前阿母一遍遍敲警鐘,叮囑她凡事小心,處處謹(jǐn)慎。 室內(nèi)動靜傳入外頭,霍川走到跟前,二話不說將她抱起走到室外。澹衫在后頭寸步不離地提醒,看得心驚膽顫,他終于平安地將姑娘放在繡墩上。 “先吃些東西緩一緩,不急著過去?!被舸ǖ氖址旁谧烂?,碰到一個繪蘭草青瓷碗,里面盛著香蕈雞粥。他端起來舀了一勺,放到嘴邊吹涼再遞到宋瑜面前,挑唇意味深遠(yuǎn):“昨日累著你了?!?/br> 他掌握的方向不對,瓷勺正對著宋瑜的鼻頭,她癟癟嘴雖為嫌棄,但也抬頭乖乖地吃了下去。 她吃一口,霍川便喂一口,不一會兒整碗雞粥便見了底。 宋瑜本就胃口不大,再加上昨日餓過頭了,目下已經(jīng)有七八分飽。她滿足地舔了舔嘴角,“我吃飽了?!?/br> 她的胃是鳥兒大小不成? 昨日抱著便覺得手臂腰肢細(xì)得緊,仿佛輕輕一折便能斷,對此霍川很不滿意,讓丫鬟往她面前碟子里添了幾塊糕餅,“將這些吃完?!?/br> 宋瑜哪還吃得下,她搖頭不迭,“不要了,太多了?!?/br> 這種求饒討好的聲音,免不了讓人想起昨夜光景,她也是這樣糯聲懇求,可惜沒有效用?;舸ㄠ咧σ猓允种ьU笑了笑,“三妹想讓我喂你嗎?” 他的喂法跟平常人不一樣,宋瑜可不敢領(lǐng)教第二次。況且有丫鬟在場,里頭定有侯夫人的人,她不想成親第二天便被另眼相待,連聲拒絕:“多謝園主好意,我自己就行?!?/br> 霍川蹙眉,“你叫我什么?” 宋瑜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習(xí)慣了如此叫他,一時竟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少頃她恍然大悟,兩人都成親拜堂了,再這么叫實(shí)在不妥。只不過要她喚出那兩個字,實(shí)在有些困難,她抿唇不語。 眼瞅著霍川臉色越來越差,她才細(xì)如蚊吶:“夫君?!?/br> 霍川面容稍霽,仍舊很不痛快,“大聲一些,我聽不見?!?/br> 真是典型的得寸進(jìn)尺,宋瑜鼓起臉頰瞪他,反正他也瞧不見,是以一時間氣氛很有些微妙。兩人僵持不下,許久她才泄氣般豁出去道:“夫君。” 底下丫鬟吃吃地笑,唯有她紅了一張俏臉。 偏偏霍川還理所當(dāng)然地回了句:“嗯。” 只是嘴角漸次上揚(yáng),那弧度想掩藏都沒有辦法。 ☆、第46章 鴛鴦扣 仲夏時候,清晨陽光不熾烈,暢風(fēng)透過檻窗綃紗徐徐吹入,沁人心脾的愜意蔓延至身體各個角落。霧散云開,露出淺金色的第一縷陽光,掠過屋頂鴟吻,斜斜照入忘機(jī)庭的正室。 宋瑜吃飽喝足,渾身力氣充盈全身,除卻酸疼之外走路倒無大問題。她接過澹衫遞來的巾櫛擦了擦手,偏頭見霍川業(yè)已整飭完畢,慢條斯理地起身走向門外,“少頃無論陸氏同你說什么,你全不必放心上。” 初來乍到第一天,總要立些規(guī)矩威嚴(yán)的,何況侯夫人這樣不甘示弱的脾性。早在多年前霍川便已將她脾性摸清,彼時她對付霍川母子二人不遺余力,心狠手辣,時至今日不見收斂,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