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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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屋的陽光直直照射下來,謝嫻離祭壇最近,正站在陽光底下,曬得有些睜不開眼,可是她掛念謝靈,不可聽丫頭的勸,站在那里,一會兒望著正一真人木劍上的鬼火,一會兒看著祭壇,又低頭看著妹子…… 謝靈折騰了多次,似乎也安靜不少,瞪大了眼睛望著那道士的木劍在自己頭頂環(huán)繞,很害怕那鬼火把自己頭發(fā)燒著了,見到j(luò)iejie誒站在身邊,拼命眨眼睛。 謝嫻見妹子這情形,皺了皺眉,抬頭看著正一真人,真人正好念完咒,見謝嫻望著自己,道:“大小姐放心,鬼已祛除,只需靜養(yǎng)幾日,便會好起來的?!?/br> 謝嫻似信不信地笑了笑,一抬頭,卻見房屋上站著一個影子,還以為自己花眼,眨了眨眼,果然是常青,大紅的麒麟服在陽光下爍爍發(fā)光,正盯著自己,神色詭異。 “你太重了,重得讓人心疼……” 謝嫻皺了皺眉,別過臉去…… 正一真人做法大了大約一個時辰,終于消停下來,眾位道士圍著謝靈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念念有詞,謝靈則眨著眼睛,臉上露出驚恐的神情,過了好一會兒,真人道:“邪魂已除,小姐的魂魄也已經(jīng)召喚回來了,只需靜養(yǎng)幾日,便安好?!?/br> 謝母忙上去答謝,又讓人送上重金,吩咐婆子把謝靈抬了回去,謝嫻卻留了心,上前道:“真人,我妹子先前也是好好的,大夫走了就又發(fā)病了,請您……過去看著如何?” 真人臉色一變,道:“難道小姐不肯信貧道的話?” 謝母忙笑著打圓場,道:“大丫頭別胡說,真人不是說了嗎?魂魄已經(jīng)召喚回來了?!?/br> 謝嫻卻沒有賠笑,淡淡道:“真人這種高人,自然不跟我這小女子計較,我擔(dān)心妹子安危,請您一看如何?” 謝母連忙對謝嫻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得罪真人,誰知謝嫻鐵了心要讓真人去,正一真人見著丫頭十分執(zhí)拗,自己若是不去,反而顯得心虛,沉聲道:“那就去吧?!?/br> 謝嫻一笑,道:“謝謝真人?!币膊活欀x母的眼色,領(lǐng)著正一真人并兩個大徒弟進(jìn)了西首房,見謝靈還綁在床上,吩咐床前兩個婆子道:“把二小姐松開?!?/br> 兩個婆子對大小姐無一不從,忙上去給謝靈松綁,謝靈經(jīng)過這兩日折騰,也沒了力氣,松綁之后,竟沒有動彈,大家眼睜睜看著二小姐不再發(fā)瘋,都吁了口氣。 正一真人回過身來,一甩拂塵,道:“大小姐,您看如何?” “謝謝真人了?!敝x嫻盈盈萬福,真的能把妹子的瘋病治好了,還真值得這么一拜。 正一真人哼了一聲,忖度半晌,道:“貧道再給你們開個方子,一定把人徹底治好了?!?/br> 謝嫻巴不得如此,忙吩咐欒福準(zhǔn)備筆墨紙硯,正一真人撫了撫胡須,剛要拿起毛筆,忽地見謝靈騰空而起,上去就抓撓真人,真人措不及防,被她推倒在地,眾人大驚失色,忙把謝靈摁住,謝嫻站在哪里,看著妹子如此,那顆心一點(diǎn)點(diǎn)沉了下去…… 難道這是不治之癥? 正一真人被徒弟扶了起來,臉上頗有尷尬之色,“咳咳”兩聲,正要說話,聽謝嫻開口道:“這個不怨真人,我們自會尋求他法,李嬤嬤,把銀子奉上,送客?!闭徽嫒苏苏ь^望著不斷掙扎,赫赫出聲的謝靈,跺了跺腳道:“小姐,您還是快準(zhǔn)備后事吧?!闭f著,帶著兩個徒弟出了房門。 謝嫻聽了“后事”兩個字,宛如刀扎在了心窩上,兩腿一軟,坐在了椅子上。 “小姐……小姐……”欒福見謝嫻這等情形,有些害怕,元福卻對欒福搖了搖頭,幾個婆早吧謝靈綁好了,走了過來道:“大小姐,您看二小姐這樣……” 其中一個道:“大小姐,不是我說,那道士說得對,還是準(zhǔn)備后事吧!” “別胡說!”欒福忽然出口呵斥道:“二小姐這么生龍活虎的,什么后事,你們出去,出去!” 在謝府大丫頭比婆子體面的多,那些婆子見欒福如此,大小姐又默默不語,不敢多說,都走了出去?!靶〗恪睓韪傄獜埧冢犞x嫻道:“你們出去,我想靜靜?!睓韪_€要說什么,被元福拉了出去。 謝嫻見眾人都出去了,站了起來,走到謝靈床前,望著謝靈,見妹子那憔悴的面容,不由蜿蜒淚下,她再是性子沉穩(wěn),遇到了這種滿頭霧水的大事,也慌神了,見謝靈也望著她,眼淚汪汪的,似有話說…… 妹子什么時候不會說話了呢? 謝嫻回憶著當(dāng)時的情形,忽然站了起來,瘟神…… 這事不僅與瘟神有關(guān),更有可能是瘟神下的手! 她快步走出了房門,遲疑了下,想著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應(yīng)該不用受他脅迫了的,咬了咬嘴唇走出了正堂,謝府人人處在大劫過后的驚喜恍惚里,并沒有多少人留心謝嫻的蹤跡,謝嫻拐出院門,進(jìn)了花苑,看著那片桃花林發(fā)呆。 她也不知怎么了,謝府人人歡喜雀躍,她卻郁郁起來,也許是為了妹子的瘋病,也許是世事無常的感慨,還有常青那些話,總之,她很煩躁…… 忽聽背后有人道:“你在找我嗎?” ☆、第41章 真相 晚春夏初,桃花片片,云起云落,又是一個嶄新的人間…… 謝嫻輕輕轉(zhuǎn)身,盈盈施禮,道:“拜見指揮使大人?!?/br> 常青神色詭異,一言不發(fā)。 他們并非初次相見,她用這樣大禮是要告訴自己,告訴自己……謝府翻案,她再也不是階下囚,不是官奴,不是他俯身去看的那個女人,而是金嬌玉貴的謝家大小姐… 常青忽然想笑,很可笑,是嗎?他算計好了的局,在這個局里,他安然地享受著那份輕盈的調(diào)戲,宛如觀賞被籠子圍起來的獵物,看它的各種驚慌失措,等待著最后撲上去的美味,而……最后…… 最后的結(jié)局,卻是…… 獵物自己跑出來了? 堂堂三品指揮使,居然輸給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說出來誰都不信,可是這是事實,英雄所為,愿賭服輸,罷了罷了,常青被憤怒繃緊的身體,漸漸松了下來。 “大人,我meimei……”謝嫻似乎不敢太直視常青的臉色,側(cè)著頭越過他的肩頭,望向那桃花枝子,道:“這幾日大人也看到了,我想問問,當(dāng)時您是……” 常青眸光一縮,淡淡道:“不知道。” 謝嫻見常青如此干脆的拒絕,咬了咬嘴唇,道:“大人,對不起……” “哦?”常青揚(yáng)了揚(yáng)眉,沉默了下來。 “對不起,大人,這些事情我也是無奈?!敝x嫻靜靜解釋,語氣含著微微的歉意,道:“三皇子的死,其實不是四皇子,而是二皇子主使,這件事情,大人知道,我也知道,我們的底牌都是一樣的,不是嗎?” “可是,我輸了?!背G嗦曇粢蝗缤贞幚洌牪怀鋈魏吻榫w。 謝嫻偷偷抬頭,藐了常青一眼,又道:“我給你的那些關(guān)于父親同僚與二皇子來往的信……大人以為這此鐵證如山,當(dāng)皇上發(fā)現(xiàn)真兇不是四皇子,而是二皇子時,謝家不僅會因四皇子遭難,又會因二皇子而一沉到底,永世不得翻身,是嗎?大人?!?/br> 常青不答。 誰又能想到? 誰有能想到,那種時候,她還能撒謊?口口聲聲說,交出父親與二皇子來往的信,是因為皇上挑選的下任太子,應(yīng)該是二皇子,皇上看未來太子的份上,會饒過謝府…… 他真的信了,所以他輸了。 她說得對,他們的底牌是一樣的,唯一不一樣的,是自己大意了,以為嚇唬兩下,便能一個十幾歲的姑娘對他說實話,沒想到……還是被她騙了。 被騙了! “其實……”常青的聲音靜靜響起,道:“你父與二皇子只是委以虛蛇,那些信不過是個幌子,是嗎?” 謝嫻微微垂下頭,“嗯”了一聲,道:“父親早就察覺了二皇子的狼子野心,曾寫信給靖毅將軍,提醒他提防二皇子的暗手……” 常青聽到這里,忽然笑了,縱橫宦海多年,歷經(jīng)血雨腥風(fēng),看多陰謀詭計,沒想到就這樣被耍了,自己竟被一個小女子利用,把那些信呈給圣上,印證了靖毅將軍的話,側(cè)面救了謝家?? 常青,常青,太丟人了! 這輩子…… 還沒輸?shù)眠@么慘過呢! “大人……”謝嫻見常青笑得詭異,怕他氣瘋,后退一步,道:“您……您……其實對這件事情,是有所察覺了,才會對妹子下手,是嗎?” 常青陰森森地望著謝嫻,她猜的對,把那些信交上去之后,他直覺到有些不對,尤其在謝嫻嫻聽到宋濂說出“二皇子”之后,神情實在太過異常,怕是真的中計了,只是后悔又如何,木已成舟,無法可施,后來謝靈送上門,便趁機(jī)下手。 “你是不是……”常青眸光爍爍地盯著謝嫻衣襟深處的皓雪,冷笑道:“該感謝我,當(dāng)時放了你一馬?” 沒有嘗嘗她的滋味,真的很可惜呢。 謝嫻臉上微紅,盈盈下拜道:“謝常大人饒謝嫻一命……”饒命確實是真的,常青當(dāng)時已經(jīng)察覺不對,若是有心糟蹋,此時她被謝母滅口,或者送姑子廟了。 常青沉默不答。 謝嫻站起身來,笑道:“大人既然饒了我的性命,那個賭約便作廢,一報還一報,兩不相欠?!?/br> “不做戲了?”常青想起那個賭約。 謝嫻搖了搖頭,道:“大人,請放我妹子一條生路。”她如今篤定是常青下的手,心下大安,常青不會無緣無故去害死一個小姑娘的,他這么做也許只是為了…… 常青冷冷道:“我只是點(diǎn)了她的啞xue,瘋病,不知道?!?/br> “啊?”謝嫻瞪大了眼睛,忽然想起謝靈幾次撲向案幾硯臺的事情……妹子原來不是發(fā)瘋,而是要開口說話?她猛地轉(zhuǎn)過身去,忽然又轉(zhuǎn)過來,道:“大人,您能不能她解開?” 常青瞇起眼,也不看謝嫻,卻望向那桃林深處,許久許久,才森然道:“你說呢?” 謝嫻眨了眨眼道:“大人,我算計了您,真是對不住,希望您不要把火氣發(fā)在無故之人的身上?!?/br> 常青把眼眸收回,望著謝嫻,毫不表情,忽然轉(zhuǎn)過身,向外走去…… “常大人……”謝嫻追上幾步,道:“您大人有大量……” 常青停住身形,沒有回頭道:“我氣量小的很?!?/br> “大人,你想要什么,你說?!敝x嫻忽然提高了聲音,道:“盡我所能?!?/br> 常青聽了這話,轉(zhuǎn)過身來,揚(yáng)了揚(yáng)眉道:“又要下餌嗎?”文臣與錦衣衛(wèi)的爭斗不會結(jié)束,這少女年紀(jì)不大,心計之深,前所未見,上一局謝家翻身,竟讓自己鎩羽而歸,而且曾經(jīng)有那么一瞬間,在那個局里,作為男人,他真的對這個女人動了一點(diǎn)心,還打算…… “不是!”謝嫻睜大了眼睛,義正言辭道:“大人,我自幼遵守閨儀,從來不是那種人……” 常青瞪大了眼睛,這么一本正經(jīng)的厚臉皮……自己還真萬萬不及。 “大人想要什么,請直說?!敝x嫻真怕常青甩手不管,讓靈兒成了真啞巴,他武功極高,親自點(diǎn)的xue,找別人未必能解開,而自己算計了他,他挾機(jī)報復(fù)也是尋?!?/br> 常青瞇起眼,桃花飛舞,環(huán)繞著那少女,她換了身紫色的長袍,清風(fēng)飄蕩起層層皺褶,細(xì)細(xì)的發(fā)絲掛撓著晶瑩如玉的面容,端然美好——在算殘別人之后。 “你身上的肚兜,脫下了給我,我就解開你妹子的啞xue?!背G嘭?fù)手而立,靜靜站在桃花樹下,大紅的麒麟服映著那英俊絕倫的面容,看不出惱怒,甚至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是從前那繃緊的狀態(tài)已經(jīng)不見,仿佛卸下爪牙的野獸,慵懶而冷然。 謝嫻的臉“騰”地紅了,在一個男人面前,提起這么貼身的東西,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了進(jìn)去,他怎么這種時候,還要說這樣無恥的話,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不再是他的階下囚,而是…… “大人說笑了。”謝嫻訕訕道。 常青冷冷地望了她一眼,揚(yáng)了揚(yáng)眉,轉(zhuǎn)身欲走。 “大人……”謝嫻在背后叫道:“能不能要別的?” 常青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回道:“又想給我脫銀針?或者親那個木匣?謝嫻,一切結(jié)束了,誰耐煩跟你玩這個?”說著,快走幾步,便要走出桃花林。 算了,一切結(jié)束了,結(jié)束了…… “大人!”謝嫻高聲道:“愿賭服輸,您還欠我一個要求呢?!?/br> 常青冷著臉轉(zhuǎn)過身來,“你有完沒完?” “愿賭服輸?!敝x嫻眨了眨眼,靜靜道。 常青望著她那嫻靜的神情,忽然暴躁起來,這個女人還想,還想!他就不信了…… “你那妹子瘋瘋癲癲,啞了最好,省得出來丟人!謝嫻,你這么聰明,卻弄個白癡貼在自己臉上當(dāng)把柄,是故意的嗎?”常青譏諷道。 “你說什么?”謝嫻忽然臉色大變,她一直沉靜淡然,讓人捉摸不透,此時卻象鏡子裂出一道縫隙來,堪堪就要碎掉。 “我說……“常青望著這樣的謝嫻,心里忽然異樣的痛快起來,越發(fā)把話說重了道:“把妹子養(yǎng)成這樣,你是故意的吧,與那個妹子的娘,不是有恩,其實是有仇,對吧?” “你……”謝嫻忽然渾身發(fā)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