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薛遠清自知教子無方,當下無話可說。 幾巡酒下去,寧斌在外叩門。 元襄推開懷中不停磨蹭的女人,起身走到廊子外,聽寧斌回稟的同時眼神無意瞥到對面的廂房,只見檀色的欞窗敞開一條縫隙,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里面婀娜起舞。 不多時,寧斌低聲問:“爺,咱們怎么辦?” “待會再說?!?/br> 元襄無意談事,伸手撥開他,順著回廊走到那扇欞窗附近,定睛朝里面窺去。 陳設雍容的室內(nèi),元衡端正而坐,而顧菁菁一曲胡舞跳的熱烈奔放,腰肢纖柔,收放自如,挺括的胡服襯著她俏美的面靨,斟賞起來別具一番風味。 袍裾紛飛間,她摘下玉冠,如緞的秀發(fā)立時垂到腰際,明眸皓齒若隱若現(xiàn),偶一流盼,媚眼浮春。 饒是極力克制,元衡依舊忍不住淪陷,眼神黏在她身上,未挪動過半分。他這才知曉,他那些畫不過只摹出她的三分神韻。 一陣急促的鼓點聲中,顧菁菁翩然跪在元衡身前,端起他的酒盞一飲而盡,隨后手肘撐在矮幾上,微微朝他探身。 她面頰上泛著舞動后的坨紅,額前還有細碎薄汗,俏而揚的眼眸媚不自知,勾的他愈發(fā)恍惚。 她要做什么,元衡心里一清二楚,然而他的身子像是灌了鉛水,從發(fā)絲到指尖全部緊繃著無法動彈,只能任她造作。 四片唇在樂聲中緊密貼合,矜持有禮,除了口中的酒液漸渡,沒有分毫深入。 清酒灼喉,元衡的頭嗡地炸開,還未多飲便已醉了七分。他能感受那片嬌軟在他唇上微微碾磨,尚未來得及細品便輕巧撤離,徒留食髓知味的空虛和悵然。 四目相望,帶著難以掩飾的迷情和癡纏。 顧菁菁面頰炙燙,見他沒有回絕之意,索性一鼓作氣,右膝跪在矮幾上,纖柔素手自他衣襟處緩緩上移到寬肩,繼而環(huán)住他的脖頸。 兩人的身軀廝磨在一起,唇畔清淺的接觸竄起一蹙火星,洶涌燎原。 元衡眼睫輕顫,平日里的淡漠如今皆化為柔情蜜意,再也壓制不住心頭蓬勃的欲-望。 小半月的博弈在此刻功虧一簣,他的掌心漸漸貼上她柔軟的腰肢,闔上眼生澀地回應著她…… 福祿羞紅了臉,欣慰地垂下腦袋。 而站在廊外的元衡則踅身往回走,眸中黑寂越來越深。 事態(tài)進展的極其順利,他本應高興才是,然而看到兩人擁吻在一起,他竟像吃了蒼蠅似的惡心,腦仁兒緊跟著炸疼。 尤其想到以前,顧菁菁對他說,她自小就不會跳舞,如今倒是弄了個明白—— 哪是不會跳,分明就是不想跳給他看! 一個時辰后,月掛西空,顧菁菁和元衡在芙蕖軒門口戀戀不舍的分別,約定上元節(jié)再次相會。 顧家的馬車剛拐到銅雀街口,立時被寧斌攔住了去路,而顧菁菁則被請上了攝政王的馬車。 車內(nèi)矮幾上燃著一盞玲瓏剔透的琉璃燈,燭火盈盈,光線格外昏柔。元襄翹著腿斜靠在軟墊上,身穿的玄色襕袍松松垮垮地扯開,露出里面的雪色中衣,半闔的眼眸透出一片熏紅,慵懶沉郁。 顧菁菁嗅著滿車的酒氣貼邊而坐,不由有些膽顫,怯怯問道:“王爺,您怎么在這兒?喝醉了嗎?” 元襄避之不答,迷離的眸光烙在她脫了口脂的唇瓣上,直到盯得她心慌,適才將矮幾上的香帕扔在她身上,修長的手指隨即點了點自己的腿。 “擦干凈你的嘴,過來?!?/br> 第14章 躁郁生心懷眷戀 顧菁菁不明所以,兩人糾纏了將近一年,這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醉醺醺的,連聲音都變得柔軟無力。 饒是如此,她自不敢招惹,遂捏著濕帕子仔細擦了擦嘴。 還沒來得及物歸原位,元襄已經(jīng)拽住了她的衣襟,連拉帶扯,讓她跨坐在自己腿上。 香帕隨之掉落在地,顧這個姿勢菁菁羞赧萬分,雙手抵住他的寬肩,極力拉開兩人的距離。元襄不依,強有力的手掌覆上她的后腦,壓著她往前靠近,停在距他一寸多的距離。 他微微歪頭,另一只手撫上她微張的丹唇,用指腹左右碾揉,“我記得你說過,你不會跳舞,可我剛才看見你跳的還不錯?!?/br> 低沉的嗓音在顧菁菁腦海中炸開,她這才明白,在芙蕖樓的一舉一動怕是都在他的監(jiān)視之下。 他手上的力道很大,似乎要將她的唇搓掉一層皮。她難受的動動腦袋,一雙眼眸柔波清漾,極力讓自己看起來乖巧溫順,“菁菁笨拙,不知該如何哄誘陛下,只能臨陣磨槍了?!?/br> “編,接著編,你這張嘴還是這么不老實。” 元襄氣笑了,左手從她后腦緩緩滑下,順著她的脊背覆在腰后,而右手直接按住了她的肩,使勁往下壓。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顧菁菁本能地攥緊了他的衣襟,腰肢向后彎出一個漂亮的弧度,身前曲線愈顯豐盈。 “沒個十年功,哪能有這么軟的腰身?說白了,還是我磋磨不夠,才讓你屢次糊弄我?!?/br> 元襄俯身追隨,發(fā)泄似的在那柔軟之處隔衣咬了一口,繼而又將她提起來,緊緊箍在懷里。 一來二去惹得顧菁菁疼出淚來,燭火映在她驚惶的面靨上,美眸格外清亮。鼻息間盡是濃郁的酒氣,她不敢多言,只能任他興師問罪。 元襄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俊朗的面容不復往昔的鋒銳,棱角在醉意的唆使下變得溫煦起來,還帶著幾分幽怨之氣,“自打你跟了我,我哪點虧過你,從頭到腳都給你侍弄的風光,你就不能像別的女人一樣學乖點?” 他不給顧菁菁吭聲的機會,噙住那早已被搓紅的唇瓣,直到她發(fā)出不適的嚶嚀,適才挪開束縛。 視線相對的一剎那,他迷離的眸中隱隱流露出期待,嗓音亦添了絲絲縷縷的溫柔:“本王跟陛下嘗起來,哪個好?” 顧菁菁本就被他磋磨的頭昏腦脹,這一句“嘗起來”立時讓她的臉頰一路紅到了耳根,期期艾艾道:“王爺喝醉了,不如,不如早些回府歇著罷……” 元襄不滿地搖搖頭,“不回,我要好生給你清算清算?!?/br> 外面朔風冷月,街上行人漸稀,而馬車內(nèi)情潮洶涌,逐漸攀升的溫度燒得顧菁菁呼吸發(fā)滯,釵環(huán)鬢松。到最后她放棄了掙扎,啞著聲求他:“王爺快些了事,天色不早了,菁菁還要趕著回府。” 她攥緊元襄的衣襟,等著承接那一刻磨人的澀痛,然而他卻停下來,雙臂撐在她頭兩側,劍眉緊蹙,看起來似乎有些不適。 顧菁菁望著他難受隱忍的樣子,吱唔問道:“怎……怎么了……” 元襄并未答她,短暫的沉默后翻身而下,打起窗邊幔簾。 寒風呼嘯而入,顧菁菁借機坐起來,拉緊半松的衣襟,愣愣看吐酒,唇角隨著他痛苦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歡暢勾起。 吐吧,把那顆黑心吐出來更好。 守在外面的寧斌聽到動靜,迅疾上前察看,“爺,您沒事吧!” “沒事……”元襄吐了個底朝天,接過寧斌遞來帕子擦去嘴上污穢,復又端來矮幾上的清茶漱了漱口。 這一折騰,人回到馬車內(nèi)立時泛起了迷糊,只身躺在了軟墊上。 顧菁菁見他闔眼要睡,不由松口氣,迅速穿好凌-亂的衣裳。正準備開溜,他突然拉住了她的手,使勁一拽,她登時跪在氈毯上,上半身撲進他懷中。 “別走,陪著我?!?/br> 元襄將她的腦袋叩在肩頭,下頜蹭了蹭她嬌俏的眉眼。 顧菁菁動彈不得,只能保持這個姿勢待在他懷里。直到身子僵酸,他的呼吸才平穩(wěn)下來,手臂上的力道隨之減輕。 她借機逃離元襄的鉗制,盯著他沉睡的面容看了一會,下手解開了他的中衣。 朦朧的火燭下,他露出的肌理健碩有型,肩膀和心口處還留有她啃咬抓撓后的疤痕,歷久彌新。 顧菁菁眸色黯了黯,將兩邊的窗幔各自卷起一條寸把長的縫隙,朔風登時穿堂而過,凍的她打了個寒顫。 下馬車后,她對面生憂慮的寧斌說道:“王爺醉得厲害,已經(jīng)歇下了,你們快回府罷,記得弄些醒酒湯給他?!?/br> “是?!?/br> 寧斌未再久留,當即翻身上馬,引著馬車往王府行去。 如顧菁菁所愿,翌日起來時元襄只覺全身乏力,宿醉還發(fā)起了高燒。府醫(yī)過來診治,儼然是著了風寒,需要好生調(diào)養(yǎng)幾日。 饒是朝里事多,可元襄昏昏沉沉,難以集中精力,只得告病在家休養(yǎng)生息。 喝完湯藥,他甚是后悔昨晚的放縱,叫寧斌進來問話:“從芙蕖軒出來,我去哪了?!?/br> 眼見這是斷篇了,寧斌如實道:“爺去找顧娘子了?!?/br> 元襄額角一跳,沉郁的神色中透出一絲緊張,“然后呢,我干什么了?” “爺跟顧娘子在馬車里說了會話,具體屬下就不知曉了。后來爺醉的太狠,吐了,顧娘子照顧了好大一會子,快宵禁了才回府。” 元襄躺在雕縭紫檀榻上,反復斟酌著“照顧”二字,心尖有一絲微妙的悸動。 她何時這般好心了? “爺,功業(yè)未成,您還是要多注意身體?!睂幈笸燥@憔悴的面容,遲疑道:“若爺舍不得顧娘子,不如換個人選,把她收房吧?!?/br> 元襄立時回神,冷朔的眸子緊盯著他,“寧斌,你在教本王做事?” “屬下不敢?!睂幈蟀牍蛟诘兀t卑恭順地說道:“屬下只是感念爺?shù)奶釘y之恩,這才多言一句。當局者迷,屬下只怕水到渠成之后您再——” “閉嘴!” 元襄面露慍色,徑自打斷了他的話,心頭被他的進諫攪地亂七八糟。 顧菁菁乃是尚書嫡女,自是不甘為妾,而他尚未有娶王妃的想法,如何將她收房?當初要了她只是心仇作怪,糾纏至今,不過玩的順手罷了。 何況顧菁菁對他沒有分毫情誼,除了隱忍就是怨懟,乖巧溫順皆為假象,他不會為了鏡花水月放棄眼前的大好良機。 她跟了皇帝,替他做事,最后恩仇泯滅、各奔前程才是他們最好的結局。 也不知是否因著病氣纏身,元襄只覺心里憋堵,頭亦疼的厲害,索性背過身去闔眼小憩,“你去告訴顧菁菁,既然已經(jīng)請君入甕,機不可失,讓她趕緊準備侍寢。不管用什么方式,只要生米煮成熟飯,元衡一定會讓她進宮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輕飄飄的,帶著濃重的鼻音。 寧斌一怔,嘆氣道:“是?!?/br> 等他退出去后,元襄復又折起身,自床邊矮柜中取出一個錦盒,里面是一支華貴的金累絲嵌螺綴珠簪,乃是外邦朝貢之物。 他盯著簪子略微失神,隨后行至窗邊推開窗欞,將其遠遠扔出去。 噗通—— 錦盒落入結冰的池子,泛出一陣細碎漣漪。 原本他想將這個發(fā)簪送給顧菁菁當作新年賀禮,可事到如今,這些虛來虛往都已變得不重要了。 待她成功侍寢,他便不會再碰她。 再說,她亦不稀罕他的饋贈。 - 這個年頭顧菁菁過的不甚安穩(wěn),元襄派人送信,讓她在上元節(jié)那天想辦法空出了一個晚上,預備皇帝留她侍寢。 百般無奈之下,她只能用手帕交劉玉姝坐擋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