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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攝政王的掌中雀飛走了在線閱讀 - 第33節(jié)

第33節(jié)

    不多時,寧斌在外面叩門,“爺,可以走了。”

    元襄一回神,渾朦的眼神逐漸變得清戾,不論如何,今日絕不可出岔子。

    與此同時,坤元殿亦忙活起來,內侍們伺候元衡洗漱,用完膳后替其換上了挺括的龍袍,戴好翼善冠,隨后退出殿外等候。

    時隔近四年,今天是元衡再次上朝的日子,而這一切他的皇叔還蒙在鼓里。

    他懶得去想皇叔在小朝會上見到他時會有何種反應,而是走到床榻前,輕輕握住了那只柔若無骨的手。

    顧菁菁已經昏迷月余,還未有醒來的蹤跡,他亦守了月余,每日都替她擦洗身體,按揉筋骨,他相信只要她還活著,就總會有醒來的那天。

    他心懷怨懟,如此,卻也只能知足。

    “菁菁,朕好想你,你快點好起來,陪朕說說話?!彼┥碓谒~前輕吻,低聲呢喃:“朕要去上朝了,等你睜開眼時,一定讓你看到不一樣的大明宮,朕絕不會再讓旁人踐踏我們……”

    福祿自殿外進來,提醒道:“陛下,到時候了。”

    “等著朕,朕忙完就回來。”元衡深深凝她一眼,黑眸沉沉盡是癡纏,適才起身離開坤元殿。

    殿外朝陽初升,御仗早已等候多時,寶頂華蓋,幡龍錐鳳,襯著朱墻琉璃頂,氣勢如山,讓人望而生畏。

    福祿貓腰將元衡送上鑾輿,手頭拂塵一甩,揚聲道:“起駕含元殿——”

    第32章 君威起新火燎原(傳錯版,……

    每月逢十五就是小朝會,在長安的官員七品以上皆要進宮述職。

    這天丹鳳門大開,官員俱著大妝通過冗長的御橋進入含元殿,按照文武品階左右列隊,等候朝會開始。

    通議大夫李盂安雙手攏袖,側目看向身邊的兵部侍郎梁瑋,故作悵然說道:“哎,沒想到梁侍郎殫精竭慮二十多載,好不容易熬到劉老還鄉(xiāng),沒想到又逢制舉,如此錯失尚書一職,委實可惜吶。為官者看不清楚前路,必當官途茫茫,梁侍郎只能明珠蒙塵嘍?!?/br>
    兩人同年入朝為官,亦算是遂安同鄉(xiāng),后李盂安歸為攝政王一派,自然與梁瑋變得不對付,這話說的陰陽怪氣,梁偉卻不以為然,回道:“大夫此言差矣,為官者鑒天地日月,往上對得起江山社稷,往下對得起人間良心便可,既如此,尚書與侍郎又有何差異呢。”

    李盂安見他擺出讀書人的清高意態(tài),輕蔑冷哼道:“竟知說這些窮酸話,沒差異你來當甚么官兒,也不怕祖宗嘲你?!?/br>
    “祖宗自明我心,怎么會……”

    元襄與幾位公侯站在首列,清晰聽到后面兩人的談話,他最厭惡招搖禍事之人,若在往常定要訓斥一番李盂安,然而今日卻有心無力,任其在后面唇槍舌戰(zhàn),引得同僚紛紛側目。

    不多時,人群中出現(xiàn)些許sao動,只聽有人興奮道:“太尉大人!今天是吹了什么風,把您吹來了?”

    元襄一怔,回頭就見宋湛攜司空唐達、司徒王癸跨門而入,三人俱著紫袍,紅光滿面,意氣風發(fā)。

    他面上一沉,登時警覺起來,這幾個老頭多年未進朝堂,如今突然出現(xiàn),不知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面對同僚的殷切慰問,宋湛一一作禮,“今日新官任命,老夫過來瞅兩眼,興許能有什么好戲看呢?!?/br>
    “是是是……”

    此話一出,有人歡喜有人愁。

    多年被打壓的三公一派立時像被注入了新鮮血液,各個兒打了雞血似的,精神抖擻起來,而攝政王一黨卻是斂眉肅容,偶有輕蔑,偶有憂慮。

    待三公行至首排,元襄微蹙眉頭,眸色冷冷地看向宋湛,“太尉來了。”

    “王爺別來無恙??!”宋湛笑吟吟端詳著他,“有段日子不見,怎么這般憔悴了?”

    元襄懶得理會他,他卻饒有興致的說:“聽聞前些時日王爺把后院的美嬌娘都送人了,可是要準備迎王妃入府了?”

    元襄聽罷,再難保持沉默,惡狠狠瞪他一眼,“太尉年事已高,沒想到竟然這般愛嚼舌根,可是隨你夫人?”

    宋湛對他閑適笑笑,闔手凝向前方,誰都沒有再說話。

    待時辰一到,元襄寬袖輕震,正欲出列主持小朝會,余光忽而瞥到偏殿儀門,不知何時御仗已經整齊而入。

    “陛下駕到——”

    伴隨著福祿的通傳,兩名內侍持雉扇在前,其后跟著容色清雋的少年和大監(jiān)內侍各六人,齊齊登上御臺。

    含元殿登時變的鴉雀無聲,文武百官皆是怔然,沒人想到深居簡出的永泰帝竟突然上朝了,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宋湛目送元衡坐上雍容的龍椅,面含欣慰笑意,隨后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元襄。

    元襄愕然盯著龍椅上的少年,不過須臾心頭便有個大概,今日公布殿選任命,想必侄兒也是為此來的——

    看來上次的豪言壯志,并非只是說說。

    他皮笑rou不笑道:“陛下今日怎么有空來上朝了,可是龍體見好了?”

    元衡在龍椅上正襟危坐,翼善冠下容色肅正,少了幾分往昔的文弱之氣,淡聲道:“這些年多虧皇叔替朕分憂,再加上前些時日天降祥瑞之兆,朕的身體忽然就養(yǎng)好了一些。怕皇叔再過勞累,朕自是不敢懈怠,便馬不停蹄的過來上朝了?!?/br>
    他頓了頓,眸色意味深長,“先前未來得及通知皇叔,皇叔對此沒意見吧?”

    幽幽話音落地,幾十雙眼睛齊齊看向元襄,誰人不知皇帝罷朝乃是出自攝政王的手筆。

    元襄微微攥拳,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著侄兒,這哪是沒來得及通知,分明是為了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也不知這城府究竟是太尉教的,還是侄兒藏起來的……

    這么想著,他眉眼愈沉,不以為意道:“既然陛下龍體漸安,上朝乃是天經地義,臣怎會有意見呢?!?/br>
    “那便好?!?/br>
    元衡釋然的吁出一口氣,揚手示意福祿。

    福祿領命,拂塵輕甩上前兩步,聲如洪鐘道:“上朝——”

    這般禮制多年不見,百官皆跪,山呼萬歲,各自心頭都泛起嘀咕。

    陛下和三公同天回朝,看來先前那些風言風語都是真的,朝中那點微妙的平衡早已不復存在——

    這是要變天了。

    朝會開始,顧霆之作為吏部尚書,循例宣念殿選入舉名單,依次是任命官位。

    末了,元衡問道:“對于殿選任命一事,諸位愛卿有何異議嗎?”

    “回陛下,臣有奏!臣要彈劾兵部尚書候選官員,廖清!”顧霆之將彈劾奏章交予福祿,肅然道:“殿選結束后,吏部循例考察候任官員,發(fā)現(xiàn)廖清在任隋安刺史時有買官賣官,私營取利之罪狀,更有甚者還攜其兩位侄兒……”

    顧霆之將廖清的種種罪狀托盤而出,同僚聽罷皆是驚詫不已。

    殿選名單出來時,大家心頭都有了明燈,廖清外放多年,近幾年一向跟攝政王走的很近,恰逢朝廷制舉,考選官職又是兵部尚書,有攝政王在,此等重任并當落入他手。不曾想中途蹦出來個顧霆之,先前其一向中庸,鮮少參與黨爭,如今一舉怕是準備公開維護圣上了。

    想想似乎合情合理,畢竟顧霆之現(xiàn)在可是國丈,哪有丈人不維護女婿的道理?

    待顧霆之一舉奏完,太尉宋湛和司空唐達復又參了廖清幾本,頗有墻倒眾人推的意思,諸多罪狀,樁樁件件鐵證如山,尚在宅邸等候委任圣命的廖清罪名算是坐實了。

    “沒想到盛朝竟還有如此貪心之官員!”元衡眉峰攢起,面色不愉的看向元襄,“皇叔,此人如何處置?”

    廖清在外道那些破事元襄自然知情,只不過一直掛念顧菁菁,無暇幫其磨平,又沒料到太尉和侄兒會忽然將苗頭對準廖清,如此一來,倒讓他們撿了個大便宜。

    丟兵損將,元襄心生惱怒,然而卻又不好發(fā)作,只能吃個啞巴虧,沉聲道:“廖清為官不端,自當要按照盛朝律例處置?!?/br>
    “好?!痹馕吹人l(fā)話,率先說道:“兵部尚書一職暫由梁瑋擔任,至于廖清……”

    他闔上奏章,手一揚,明黃色的奏章在空中劃了個弧線,跌落在大殿雕龍繡鳳的氈毯上。

    “押入刑部候審,若證據(jù)確鑿,誅!”

    圣意已下,一分半點情面都不留,下朝后百官唏噓不已,這把新火燒的人人自危起來。

    西平侯薛遠清快步追上元襄,小聲提醒道:“賢弟,這局勢對我們甚是不妙啊!”

    “不過折掉幾根羽,有何可怕的,你我只要做好份內之事就行?!?/br>
    留下一句話,元襄兀自回到延英殿,等到午后政務奏章才送到這邊來,上面已有皇帝的批注,只等他過目便可。

    皇帝的奪權之心昭然若揭,如此也好,省了他不少麻煩,自從顧菁菁進宮,每當看到堆積如山的奏章他就會頭疼欲裂。

    元襄簡單看了幾眼批注,見無甚大事,便離開延英殿,借故前往太液池畔。

    初冬時節(jié),太液池畔紅葉翩翩,三山佇立,景致盎然,不時有釵環(huán)艷麗的宮人裊裊路過,偶有兩個大膽的偷偷覷向這位年輕的王爺。

    元襄視而不見,像往常一樣在坤元殿附近駐足流連,朱紅殿門依舊緊閉,周圍有禁衛(wèi)嚴防死守,而他只能隱在暗處望眼欲穿。

    顧菁菁就在里面,可他卻無計可施,這種無力感如同螞蟻一樣噬咬著他。

    有時侄兒明知他在外面,不驅逐亦不理會,像是在逼他硬闖,好給他套上一個謀反的罪名。

    他自然不會上當,唯有耐心等待時機。

    不出一會兒,圣駕來到坤元殿,元衡下鑾輿時朝他這邊覷了一眼,寡淡的目光冷如寒風,帶著幾絲輕蔑,步子未停,直接走進了殿內。

    這月余來,他察覺到了皇叔的一些變化,對方無心朝政,日漸消瘦,而那些不停送過來的藥材和偏方全被他扔出了宮門。

    他素來敏感,稍加揣測就知曉皇叔心里或許還是有顧菁菁的。皇叔來找他質問時,他避之而不,透過窗欞窺望,亦在對方急躁的表情中讀出了悔意和擔憂……

    這種不應存在的情感讓他對皇叔恨之入骨,先前皇叔辱她,傷她,那這份遲來的深情做給誰看?

    惡心他嗎?

    皇叔全然忘了,顧菁菁現(xiàn)在是盛朝的皇后,是他的侄媳、

    既然皇叔愿意偷看,那就索性讓他看個夠吧!

    他和皇后以后恩恩愛愛,日日夜夜,都要讓他看個夠!

    這么想著,元衡眸中掠過一絲不屑,褪掉挺括的龍袍換上常服,盥洗后進入內殿。

    水桃正替顧菁菁按揉小腿,甫一見到皇帝進來,正要行禮卻被對方用手勢止住。她旋即領命,躬身退到外殿守著,只留帝后兩人在內。

    “菁菁,朕回來了?!?/br>
    元衡坐在榻沿處,在她粉澤的唇瓣上輕吻,接替了水桃方才的活計,小心翼翼替她揉著小腿的肌理,“今日頗有成效,顧尚書和老師一應一和,算是成功打壓一下皇叔的氣焰,往后,咱們會越來越好的……”

    入了臘月,長安城銀裝素裹,大明宮亦是肅清蕭瑟。

    就快要道正旦大朝會,元衡想帶著顧菁菁一起參加,然而她卻一直沒有睜開眼睛,每個日夜帝后相守,唯能聽到她一兩聲含糊不清的夢囈,或笑,或哭,惹得他跟著雙眼泛紅。

    十五這天,元衡來到大角觀替皇后祈福,一直待到晌午才離開。

    接連憂慮讓他的境況亦不太好,入了冬便咳嗽不止,本想先回去服藥,不料宋湛和梁瑋等幾位官員突然進宮,有要事與他商議,御駕只得先趕往紫宸殿。

    入了殿內,宋湛幾人早已侯著了,福祿替元衡褪去狐裘大氅,兀自退到外面。

    元衡坐在案前,抬手抵唇咳嗽兩聲,問道:“幾位愛卿有何要事?”

    梁瑋呈上奏章,回稟道:“陛下,安西發(fā)生內變,節(jié)度使楊精國誅殺了督軍劉申,說其通敵叛國,對此先斬后奏,現(xiàn)在已是死無對證。”

    話音落地,元衡不免一怔,打開奏章瀏覽了一番。

    這位被誅殺的督軍劉申他并不熟悉,但楊精國倒是熟稔,驃騎大將軍攜領安西節(jié)度使,他的兒子楊峪便是顧菁菁先前的未婚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