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秦箏倚靠在輪椅上,栗色的眸子滿載光波,看起來不是一般的精靈。來回路過她面前的人其實也都有好奇,但是卻明顯不敢多看她,甚至有的在偷瞟,似乎都很奇怪那傳說中的神經(jīng)病怎么跟個好人似的。不過殘廢這個傳言倒是真的,離不開輪椅。 小桂背著包袱,雖說沒多少東西,但她和秦箏的衣服就很重,壓的她肩膀發(fā)疼,可是目前來看,根本就沒人理他們。 “小姐,咱們像逃難的?!彼α怂Πっ獾玫粝聛?,小桂一語道破真相。 “你說得對,咱們還真是逃難,現(xiàn)在就等著這幫軍老爺發(fā)慈悲帶上咱們。不過依我看,咱們好像被遺忘了?!狈凑亲?,舒坦的不得了,不似小桂,站了將近半個時辰了。 “小姐,你瞧那邊,九王爺好像已經(jīng)要出發(fā)了?!苯值辣M頭,那是隊伍的最前方,那一襲大氅的人格外顯眼。而此時,那人已經(jīng)上馬了。 瞧了一眼,秦箏點點頭,“沒錯,所以我說,咱們好像要被遺忘了?!?/br> 果然,秦箏的話沒落下一分鐘,最前方,云戰(zhàn)駕馬離開,隨行的還有三分之二的人。那將近百匹馬一同飛奔的場面,馬蹄聲震天,一時間地面好像都是震顫的。 “還真走了?”小桂睜大眼睛,這算什么嘛,他們被甩了! “怎么?你以為九王爺還會來親自請你?”秦箏搖搖頭,瞧著那一行人馬恍若狂風過境似的眨眼間消失不見,悠悠道。 “當然不是,只是,太不把小姐當回事兒了。”小桂嘆口氣,現(xiàn)在,她貌似是真的接受現(xiàn)實了。 “小姐屬于家眷,家眷自然是隨后行進,軍中都是這樣。”曹綱開口,給出讓人心里平衡的解釋。 秦箏撇撇嘴不以為然,是不是與云戰(zhàn)同行對她都沒什么影響,都是一樣的。 “王妃,屬下李奎,受王爺之命護送王妃。路上有什么需要請王妃盡管命令屬下,屬下有任何不周之處,待得抵達天陽關(guān),王妃可以向王爺投訴。”一男人走過來,身著黑色勁裝,孔武有力的模樣,樣貌端正,但眼神過于高傲。 其實依據(jù)這李奎的態(tài)度來看,他還是將秦箏當做個神經(jīng)病,以為她聽不懂正常人講話,盡管秦箏現(xiàn)在的外表十分正常。 “好,那這一路就要多叨擾了,還希望這位將軍不要因為我這多余的女眷而感到心煩?!被卦?,秦箏眸子微彎,笑瞇瞇的,甜的很。 秦箏此言一出,李奎果然是驚訝了下,連帶著那十幾個正牽著馬的兵將,都朝這邊看了過來。 揚了揚眉,秦箏揮揮手,“曹綱,推我下去吧。” “是。”曹綱有技巧的推著輪椅從臺階上滑下去,上面的秦箏沒感到一點顛簸。 這隊伍十幾匹馬,僅有一輛馬車,輪椅被抬上車,全程都是曹綱一個人在做,那十幾個人就是瞪眼看著,根本就沒有幫忙的意思。好在曹綱力氣大,否則,這第一天秦箏就得暴露了雙腿完好無損的秘密。 小桂有些不忿,但又不能表達什么,只得氣哄哄的上馬車。 駕車的是曹綱,那李奎有些奇怪的盯著秦箏最后進了馬車,然后用眼睛掃視了一遍所有人,那些兵將自動的收回打量的視線,但各自的神色都有些奇怪。 “上路?!崩羁像R,揚手,隊伍隨后出發(fā)。那府邸再次空空如也,隨著所有人離開,又恢復(fù)了空巢的形態(tài)。 馬車很簡單,比之從陵墓里出來時秦家去接他們那個馬車還要簡單,簡直到了簡陋的地步。 車窗是推開的,看著外面,這城池從視線中一一掠過,秦箏最后的視線落在了前方的兵將身上。 栗色的眸子漸漸進入失神狀態(tài),以外人來看,她就好像被附身了似的。 小桂跪坐在一旁,盯著秦箏的樣子,她慢慢嘆口氣,小姐這是又看到什么了。 誠如小桂所想,秦箏確實是看到了一些東西,只不過那應(yīng)當是很久以后會發(fā)生的,因為她看到這些兵將騎著駿馬于草原上飛奔。草原落日,她的主題似乎都忽略了這些人,關(guān)注的是那些景色。 “唉,景色真好。”回神,秦箏搖頭贊嘆,對天陽關(guān),有了很大的期待。 “小姐又看到什么了?”小桂也好奇,對于她來說,秦箏有著上天賜予的神通本領(lǐng)。 “邊關(guān)景色,很美?!币患壻?。 小桂歪頭,而后眼睛一亮,“小姐可有在九王爺?shù)纳砩峡吹绞裁矗俊?/br> 秦箏眸子一轉(zhuǎn),臉上也升騰起幾分疑惑,“說到這個我也奇怪呢,剛剛我試圖在他身上看到什么,可是我卻什么都沒看到。就好像,他身上有什么防御罩,在防御我。” 小桂眨眨眼,“小姐以前好像從來沒碰到過這樣的人?!睋?jù)小桂所知,所有人都逃不過秦箏的眼睛。 “對,這是第一次出現(xiàn)這種狀況,我還以為我眼睛出問題了呢。但剛剛看別人,還是能看到?!币源俗C明,出問題的不是她的眼睛,而是云戰(zhàn)那個人。 云戰(zhàn)的本名叫做云贏戰(zhàn),當今皇帝名為云贏天,自登基后便命他所有的兄弟都改名字,因為這贏字只有他能用。 云贏戰(zhàn)就此改名云戰(zhàn),不似其他兄弟都將贏改成了書,其音似輸,意為他們都認輸,甘愿稱臣。 而云戰(zhàn),就因為沒改成那個書字,讓云贏天更為忌憚。多年來愈發(fā)過分,不僅下旨命令云戰(zhàn)沒有圣旨不能回朝,如今更是將整個皇城都知道的禮部侍郎秦通的神經(jīng)病女兒賜給云戰(zhàn)為妃。 但云戰(zhàn)掌握著整個大燕的二分之一兵馬,目前為止,云贏天也不能把他怎樣。但他若是再咄咄相逼,沒人知道云戰(zhàn)是會繼續(xù)忍耐還是會反擊。若是反擊,這平靜的大燕天下似乎就要亂了。 ☆、016、分未來發(fā)展 一天的路程下來,秦箏這個人人都以為的神經(jīng)病成功調(diào)侃了這隊伍中的每一個兵將。 上至頭頭似的李奎,下到承包燒火做飯的炊事兵,都沒逃過秦箏的惡意調(diào)侃。 而凡是被調(diào)侃過的人,都開始渾身不自在,因為秦箏的話實在太神叨了。 諸如李奎,明明刻意擺著高傲孤冷的臉,卻因為秦箏一句‘你的腳臭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用不著用油紙包裹,那樣只會越來越臭’而崩盤。 他腳臭,是惡臭,他自己都受不了。平時四周都是男人也就算了,此次隊伍里有秦箏,還有丫頭小桂兩個女人,他就想了個法子用不透氣不透水的油紙包裹起來,這樣就不會有臭味兒飄出來了。 但誰知,秦箏居然知道,而且說得時候還很樂的樣子,似乎覺得他很蠢,而且他的蠢取悅了她。 不知是誰說的,秦通的二女兒是個神經(jīng)病,這樣子是神經(jīng)???哪個神經(jīng)病還這么毒舌? 隊伍里那個負責帶著鐵鍋燒火的炊事兵年紀很小,大約比秦箏還要小幾歲的樣子,個子也不高,但很壯實,看起來力氣也很大。 傍晚時隊伍在一個避風的山坳間停留時,他就來來回回的去砍柴,然后認真燒火。 遠處山邊,秦箏的輪椅就停在那里,曹綱站在她身后,小桂則去幫炊事兵做飯去了。她是聽從秦箏的吩咐,算是一種策略吧,開始和這些需要同路將近半個月的兵將們拉關(guān)系。 “曹綱,那個小兵你看到了么?將來不可限量。”指著那個跪在地上燒火滿臉灰的小兵,秦箏笑道。 曹綱看過去,他看不出什么,但秦箏說的他都相信。 那邊李奎在觀察秦箏,看秦箏在指那個小兵,他也看過去,但什么都看不出來,也不知秦箏什么意思。 “小姐的意思是,將來會是將帥?”前途不可限量,那就很有可能了。 “嗯?!秉c點頭,秦箏看到的確實如此。 “人不可貌相??!”曹綱嘆口氣,以目前來看,那小兵外表很憨厚,沒有什么出彩之處。 “其實也能看出一些來,看面相,那小兵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眼睛尤其有光彩,肯定不是個尋常人?!鼻毓~開始給曹綱說面相,可曹綱卻還是不懂。 “那小姐看看,那位李將軍的面相怎么樣?”曹綱自然知道李奎一直看著這邊,掃了那邊一眼,曹綱絲毫不畏懼,盡管他就是個小小的護衛(wèi)。 “他呀,短命相?!鼻毓~看也未看,直接斷言。 曹綱一詫,隨后看向李奎,李奎接受到曹綱的視線后轉(zhuǎn)開臉。 “短命相?!辈芫V逐字的念了一遍,隨后搖搖頭,這先知他人命的感覺真是不怎么好。明明這人就在眼前晃悠著,看起來很有精神,但卻深知他不會長命,這感覺真糟。 “怎么,心里覺得不舒服了?你知道么,今兒一上路的時候我就看見數(shù)個人未來將身首異處,嚇死我了?!崩跎捻娱W過一抹異色,盡管她不怕死人,但是突然間的就看到某些人死相慘烈鮮血四濺,讓沒有準備的她還是心驚了下。 曹綱斂了斂自己的神色,而后微微頜首,“也在情理之中,畢竟當了兵,就有隨時身首異處的可能。” “但死的也有點太慘了。所以,我可以無視他們對我的無禮?!边@就是她這一天下來調(diào)侃他們的原因,她還真不想這一路上都沉浸在他們慘烈的死相中。 “但現(xiàn)在看來,他們也不敢對小姐你無禮了?!辈芫V搖搖頭,一天的時間,已經(jīng)沒人敢再無禮了。 秦箏笑,眉眼彎彎,甜的不得了。不少的兵將再看這邊,似乎都沒想到這傳聞中是個神經(jīng)病的女子有這樣的笑容。而現(xiàn)今她成了他們的王妃,盡管他們都不承認,可也不得不思慮,原來他們的王妃是這樣的一個人,只是可惜了,擁有這么甜美的笑容,卻是個殘疾。 去往天陽關(guān)的這一路,路途十分遠,而且因為有女眷,所以隊伍又刻意的慢了一些,那抵達的日子就更拉長了些。 這個時節(jié)天氣很熱,但逐漸接近天陽關(guān),氣候卻爽快的很,太陽很熾烈,但風也很清爽。 秦箏很喜歡這種天氣,馬車的車窗都開著,看著外面的風景,清風也順著窗口吹進來,涼爽的很。 平緩的官道很寬,馬車軋軋,兩邊也有馬匹護送,一匹馬上還有一口鍋,那是燒火小兵楊壽業(yè)的裝備。 “王妃,天陽關(guān)你肯定會更喜歡的,那草原一望無際看不到邊兒,比這好看多了?!睏顗蹣I(yè)前幾天還被李奎限制著不許與秦箏搭話,這幾天不知怎么回事兒又不管他了,隨著楊壽業(yè)與秦箏閑聊。 靠著車窗的小桂翻白眼兒,“楊壽業(yè),你又開始與我們小姐套近乎。還王妃?你見過哪個王妃有這么慘?” 秦箏彎著唇角,唇形好看,彎起的弧度更具誘惑。 年輕的楊壽業(yè)被小桂攻擊的哽了哽,然后摸了摸腦袋,“小的還真沒見過別的王妃。” “切!那不就結(jié)了,說的好像你見多識廣一樣。我們小姐呢就是我們的小姐,不是你們的王妃,請你以后慎重稱呼?!毙」鹧鲋?,十分不爽他們。這么多日子她和他們拉關(guān)系,大部分都很高傲的樣子,對秦箏很好奇,但又不敬重。 楊壽業(yè)純屬是躺槍,他對秦箏是很敬重的,否則也不會一口一個王妃了。 “行了,你就別欺負楊壽業(yè)老實巴交的了。不如你去教訓教訓李奎,那才能算你厲害?!鼻毓~一語道破,小桂略顯窘迫。 “沒有沒有,小桂姑娘說的是,他們有些人確實很不懂規(guī)矩?!睏顗蹣I(yè)小聲,他心里這么認為,但也不敢說的太大聲。 秦箏笑得更燦爛,白皙如牛奶似的臉蛋兒甜美如蜜,“嘖嘖,這么一看你們倆倒是挺般配。不如,你們倆交往試試?合適的話,楊壽業(yè)你就娶了小桂吧?!?/br> “小姐?!毙」鸩桓桑瑮顗蹣I(yè)一燒火的小兵,她才不要呢。 楊壽業(yè)臉紅,撓腦袋支吾說不出話。 秦箏卻是很滿意,這楊壽業(yè)前途不可限量,小桂嫁他準沒錯。 ☆、017、不平凡的開場 天陽關(guān),暫時是絕對看不到的。但就算是看不到,也完全感受到了邊關(guān)的風采。這邊關(guān)的各色小鎮(zhèn)路過很多,那種邊關(guān)風情絕對是在別的城池體驗不到的。便是繁華的皇城,也是沒有這種風格,不僅是風景,還有人都有著與眾不同的豪邁。 一個小鎮(zhèn),據(jù)說這是去往邊關(guān)軍營路過的最后一個小鎮(zhèn)了。小桂本以為會直接穿過這小鎮(zhèn),正打算躺下睡一會兒,卻被秦箏叫了起來。 “咱們要在前邊停下,晚些時候再休息吧。”坐在軟墊上,秦箏通過打開的車窗看著外面,那古舊的房子建筑很具古代風采。就連那些看起來很上檔次的酒樓也顯得很古老,盡管比之四周的矮趴趴的房子要好很多。 “停下?為什么?”坐起身,小桂往外看,她倒是很喜歡這里,比皇城要好得多。 “可能、、、要見九王?!倍⒅饷?,秦箏一字一句的說。她看不見云戰(zhàn)的未來,但是她能看見自己的,云戰(zhàn)就在她的虛幻畫面里出鏡。 “哦?!毙」瘘c頭,一邊看秦箏,隨后嬉笑,“小姐你也不緊張嘛?!?/br> “我為什么要緊張?”揚眉,半個多月的時間,她的臉已經(jīng)完全好了,恢復(fù)了白白嫩嫩,就像嫩豆腐。她這般白皙,真的與之這目力所及之處的所有人都不一樣,與她一比,本來就不黑的小桂也硬生生的黑了幾個度。 “因為九王不理你唄?!狈蚱迲?yīng)該是最親密的人,這像陌生人似的,讓她一個小丫頭都覺得尷尬。 “切,我還不想理會他呢。”揚起下頜,秦箏也高傲的很。 小桂抿了抿嘴沒說什么,其實她還是覺得,若是能與九王關(guān)系好點的話對他們是有好處的,畢竟他們以后是在九王的屋檐下生活。 誠如秦箏所斷言,隊伍還真就沒離開這小鎮(zhèn)。于一間兩層的酒樓前停下,四周的百姓自動避開,這西南邊關(guān),是九王云戰(zhàn)的天下。 距離邊關(guān)大營近的百姓都認得出軍營里的人,便是他們穿著便裝他們也認得出。 坐到輪椅上,不下片刻曹綱就掀開車簾來將輪椅和秦箏都搬下了馬車。小桂也包袱款款的下來,她刻意的鼓著臉,乍一看還真像逃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