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女護士清亮好聽的聲音傳進慕一耳朵里。 她聽到的聲音越來越清楚,說話的內(nèi)容也越來越清晰。 但是好困,眼皮為什么總是睜不開。 慕一又沉沉睡去。 慕一再次有了意識,她聽到開、關(guān)門的聲音,也感受到冷、熱空氣的流動。 只是不能動彈,也睜不開眼。 她知道自己出車禍了。 該死! 司機沒跑吧! 這些年家里好不容易經(jīng)濟條件好了一些,別一夜又回到解放前了。 我不會殘廢吧! 植物人! 躺在病床上的慕一眼角滾落一滴晶瑩的淚花。 “一一,一一,別怕啊,mama在這兒呢,快來,咱們一一流眼淚了,是不是要醒啦,” “一一,一一,聽的到爸爸的聲音嗎,孩子,” 慕一用盡了全部的力量去啟動嘴巴,啟動眼睛。這股力量從心臟出發(fā),通過每一根筋絡(luò),游過每一條脈絡(luò),直通身體的每一個器官。 “媽”這個字終于沖破了一切阻礙,破唇而出。 慕一像一個窒息的人終于呼吸到了空氣一般,算是又活過來了。 房間里明晃晃的一片,爸媽的臉占了她視線范圍內(nèi)的一半,爸媽臉之間望到頭的墻壁上一個方方正正的黑東西。 慕一眼睛里布了一層淚水,爸媽的臉看不清,墻上是個電視,但再她看來只是黑乎乎的一片。 一個穿白色衣服的人急急忙忙的來,爸爸退開。 穿白衣服的是個女人,在叫她名字。手涼涼的,撥了撥她的眼睛,還拿個刺眼的東西晃她。 慕一閉了閉眼睛,擠出眼睛里淚水,看清了護士,看清了墻上那坨黑色是臺電視。 護士走了。 又進來幾個人,他們?nèi)即┲咨囊路?,看起來很干凈的樣子?/br> 他們問一些逗孩子才會問的白癡問題,她回答的很認真。 她可不想因為自己的不認真叫人誤會她被車一撞就成了白癡。 電視里都這么演的。 為首的是個頭發(fā)花白的老頭,他擺弄了她的臉一陣,讓她抬腿、抬手、動手指,她都照辦了。 老頭開始翻他的本子。 不過?等等,那老頭兒后面,那人顏值好高啊,還有點兒莫名的眼熟。 老頭兒歪頭跟他說話,他上前站到了老頭兒身邊,離的更近了。 雖然這個角度不太好辨人,但確實面熟。 穿白色大褂的人總給人一種干凈的印象,不過這個人干凈的……過份。 那人突然將視線從老頭兒臉上移開,看她。 慕一趕緊瞥開眼睛,看自家爸媽,又看墻上關(guān)著的電視。 老頭兒叨叨的說著她的恢復(fù)情況,說了好一通,慕一一個字也沒能聽進去,因為她覺得那個人總是一直盯著她看。 很快醫(yī)生們?nèi)枷г诓》坷?,慕一和自家爸媽總算可以親熱了。 據(jù)說她這次昏迷了2天,爸媽是嚇的夠嗆。 見老媽一臉慘相,帶累的慕一跟著哭了起來。 “好啦好啦,不是醒了嘛。你們沒聽到裴教授說情況很好嗎?”慕爸坐到床邊。 慕一抹了淚,“媽,撞我的司機抓到了嗎?咱們不會又自己花錢吧,???”慕一剛才就發(fā)現(xiàn)這是間單間病房,環(huán)境還挺好,她老爸該不會又像當(dāng)年,為了給她最好的治療,把房子又賣了吧。 不然,這醫(yī)院,還是這種待遇哪兒消費得起。 墻壁上貼著一副醫(yī)院的畫冊,榿城第一醫(yī)院很醒目。 房間里沙發(fā)、空調(diào)、飲水機、桌子、柜子…… “錢的事你不用cao心,”慕爸笑了笑,女兒確實沒傻,都開始擔(dān)心錢了?!败囍髻I的保險保額高,咱們不用花錢的,再說咱們醫(yī)院里不是還有人幫忙嘛,你好好的,好起來就行了?!?/br> “醫(yī)院里有人幫助?”她們家搬來榿城這么多年,親戚朋友中混的最好的就是爸爸的表兄,半大不大的包工頭。而什么教師、醫(yī)生、警察,這種正規(guī)軍,可跟他們家族無緣。 “??!你還不知道呢,”慕媽突然很激動,“肖然回國了。而且他就在這個醫(yī)院里,剛才跟著裴教授的就是他,長成大小伙子了,你還沒認出來吧。他最近才回來的,你說巧不巧,這偏偏你就出了這事。哦,你云姨還說過幾天要過來看我們呢。” 慕媽說著又貼近慕一耳朵“裴教授做你的主治醫(yī)生也是肖然安排的?!?/br> “這回可多虧了他啊。”慕爸也附和。 慕媽叨叨叨的又說了一大堆。 而慕一早就僵在了枕頭上。 肖……然! 這個名字遠的像上輩子認識的人。 肖然! 大概有七八年沒見了吧。 慕一扯嘴,嘴角是個笑,眼睛里卻是無邊的淡漠。 這個人,她真是希望一輩子也不要再出現(xiàn)的好。 “媽,我想休息一下,”慕一扯了扯被子,縮回被窩里。 人年齡越大就越是看著孩子活,慕爸這個鐵錚錚的漢子也不例外,趕緊斂了聲,將窗簾拉了起來,房間里光線暗下來。 慕一閉了眼。 她和肖然最后一次見面是在她們?nèi)胰藢⒁x開安城的那個晚上。他們倆家吃了飯,肖然說有話要問她,而她非常生氣,他為什么總是那么自信,總是站在真理的制高點質(zhì)問她一切。 那天,她第一次和他換了位置,不再那么卑微的仰望他,不再聽他質(zhì)問,先發(fā)制人狠狠的罵了他,罵他討厭,罵他晦氣,罵他自以為是,罵他以為他自己是誰,說再也不想見到他,看到他就討厭。 而他呢,生氣了,他竟然被她罵生氣了。眉頭高聳,滿面愁容,而且他好像快被她罵哭了,她清楚的看到他一向清冷的眼睛里泛起了淚光。 她笑了,打心眼里高興,打心眼里開心,她覺得自己這么多年的暗戀,大概算是值了,因為畢竟肖然那么多的愛慕者中有誰能有機會這樣罵他,罵堂堂大學(xué)霸、大校草肖然。 從那天以后她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如果說現(xiàn)在他們之間還能有什么關(guān)系的話,那也就是父母的關(guān)系了。 慕一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慕一睡的介乎于失去意識和快要醒來之間,迷迷糊糊的聽到有說話聲。 大概是在談她的病情,說什么保守治療,病程會長一點,但對身體的傷害極小,而她傷的不重,年輕治愈能力好,很快就會恢復(fù)。 “肖然這次真是多虧你了,” “你們見外了。” “你替我謝謝你mama,叫她專心照顧你外公,安城到這兒太遠了,再說慕一這傷的也不嚴(yán)重,等她好了,我?guī)е匕渤强茨鉳ama去。” …… 說話的聲音都壓的很低。 慕一繼續(xù)閉著眼。 肖然來了。 對,這是他的聲音呢,沒什么變化,干凈低沉,他連聲音都是受人愛慕的。 慕一臉上泛起一抹嘲弄的笑。 笑當(dāng)年那個可笑的自己。 她想起了云昭。 他們離開的那天,云姨哭的一塌糊涂。 慕一眉間布上了憂愁。 這一天肇事司機來了一回,帶著果籃、帶著笑臉。 晚上健身中心的同事來了一回,帶著老板,帶著鮮花。 有老板在,大家都很正經(jīng),沒有插科打諢,沒待多久就一起回了。 這一天沒再見過肖然,也沒有再聽到過他的聲音。 不過查房,肖然倒是必到的。 裴老頭兒級別不知道有多高,白壓壓的一幫子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進了她的病房,當(dāng)中裹挾著肖然。 她難得認真看他一眼,但也注意到肖然的個頭好像比16歲時高了許多,沒怎么長胖,一身白色的衣服讓他更是潔凈無塵。 看來他頗得這個裴老頭兒的賞識,老頭兒總是朝著他說話。 肖然望向她,她趕緊望著老頭兒。 老頭兒身邊還有個年輕女醫(yī)生,挺漂亮的,老頭兒也不時的關(guān)照她。 這種畫面,醫(yī)院題材的電視上見的可多了,他倆是得意門生吧。 不愧是學(xué)神,走到哪兒都有人賞識。 慕一就這樣已經(jīng)和肖然打了幾次照面,但是他們從來都沒有正式打過招呼,就像并不需要似的。 莫名的覺得有點奇怪、別扭。 也是,他肖然不過就是她慕一曾經(jīng)認識的一個人而已! 對方也是如此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