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小葉忙替他圓謊，“就是那個黑手黨島，那年我不是去旅游了嗎？還把錢包跟護(hù)照弄丟了，差點(diǎn)回不來國——跟你打電話說過的，你忘了？”

    艾小葉爸爸就說：“這個記得。就是怎么沒聽你提起過小朱？”

    艾小葉差點(diǎn)又笑噴。朱利安就捏了捏她的手，輕輕一笑，說：“大概她當(dāng)時根本就不記得我吧。那個時候她在街頭幫人畫像，穿著白襯衣牛仔褲，扎著馬尾辮。真是漂亮極了。我對她一見鐘情，可還沒來得及跟她說話，體育館里就涌出上萬人來——那天剛好有足球賽……我們就這么錯過了。后來我就找了她整整四年，地球上人實(shí)在太多了?！彼钟媚欠N無比珍惜溫柔的目光凝望艾小葉，“直到在朋友那里看到她的照片，我們才終于能重逢?！?/br>
    艾小葉聽他編故事就膽戰(zhàn)心驚，聽他終于回歸劇本不由松了一口氣，趕緊又補(bǔ)充，“就是林薇，她介紹我們重新認(rèn)識的?！?/br>
    可惜艾小葉爸爸根本不吃這一套，“那是多久前的事？”

    朱利安就說：“大概是一個星期之前。”

    艾小葉瞬間就要哭出來了：是半年之前啊喂朱利安！??！

    艾小葉爸爸沉默了一會兒，喝了一口茶，又喝了一口茶。艾小葉十分確定，她爸爸在努力克制要揍朱利安的沖動。艾小葉最怕他們虎著臉不說話，簡直大氣都不敢出一口——他爸就是人說的那種，平時幽默風(fēng)趣，愛逗人笑的人，一旦嚴(yán)肅起來那絕對說抽人就抽人，不是嚇唬你的。

    死一般寂靜的10秒鐘之后，艾小葉mama終于開口，“……你們同居多久了？”

    朱利安淡定的，“兩天?！?/br>
    艾小葉爸爸說：“你們馬上給我分開?！?/br>
    朱利安連想都沒想，就說：“我拒絕?！?/br>
    到這一步艾小葉再害怕也只能棄卒保帥，斷尾求生了，她忙說：“呃……我對朱利安也是一見鐘情，我是真心打算要好好跟他談戀愛的……你看我都28了，我心里都有數(shù)。同居也沒你們想得那么那什么……你總得住一起一段時間，才知道適不適合在一起不是？”

    一面說著，艾小葉就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在找死。果然艾小葉爸爸握茶杯的手已經(jīng)開始抖了——確切的說不是抖，而是在克制著別翻臉?biāo)け印?/br>
    朱利安說：“我懂你們的文化。在葉葉接受我之前，我不會對她做進(jìn)一步的接觸。但要讓我跟她分開，這不可能?！?/br>
    艾小葉：你少說后面那句會死啊！

    她也只能幫腔了，“真的。他現(xiàn)在其實(shí)就是在跟我合租，我們井水不犯河水的?！?/br>
    艾小葉爸爸終于還是把那個快被他折騰散架的茶杯丟開了。他抬頭對艾小葉mama說，“你帶葉葉進(jìn)屋去。朱利安，你——跟我出去走走?！?

    ☆、第六章

    ?　　進(jìn)屋關(guān)上門，之后有很長時間，艾小葉mama什么話都沒說。

    艾小葉膽戰(zhàn)心驚的，陪著笑臉試探著去握她mama的手。她討好人的本事不多，最怕她爸媽不說話了。哪怕他們真抽她也好啊，至少出完氣不會憋在心里，這事也就算過去了。

    她這次是真的對朱利安惱火了。來之前她費(fèi)那么大的功夫編故事，結(jié)果他根本就不按劇本來。他不愿意就提前打聲招呼啊——你看她爸媽還沒吃早飯呢，先受這么大刺激。

    艾小葉就說：“媽，別生氣了……”

    她媽開口就說：“滾一邊兒去！”艾小葉一縮，她mama又問，“讓他得手了？”

    艾小葉愣了片刻，忽然就有些哭笑不得，“媽，我28了。就算真那啥了，也肯定是兩個人你情我愿的。什么得手不得手，我又不是件東西?！?/br>
    “你別跟我屁話?！卑∪~mama就說，“這種事男人跟女人不一樣，到最后受損害的絕對都是女人?！?/br>
    艾小葉思想再奔放，也得承認(rèn)她mama說的對——這個社會可是連被強(qiáng)_jian都要怪女人自己yin_蕩的。偏偏男人隨便亂來都沒事，女人稍一放縱就可能被議論品性不端?？上肱嗽谳浾撋嫌卸嗳鮿??？珊薜氖遣粏紊鐣匦詫ε瞬焕?，連生理特性也是。一旦中標(biāo)，不管懷孕還是流產(chǎn)，女人的身體負(fù)擔(dān)都很重。

    艾小葉自己很清楚這點(diǎn)，或者說她多少也是有些保守的。所以都28了，也還沒經(jīng)歷過人事。

    估計(jì)也正因如此，她突然就跟人同居了，她父母才會尤其警惕吧。

    艾小葉也只能說：“沒有，他挺君子的……就算以后真有什么，我也會做好防護(hù)，你不用擔(dān)心?！?/br>
    她mama又憋了半天，估計(jì)也是在自我開導(dǎo)。好一會兒之后，才又說，“你對他了解多少？”

    艾小葉這回是真不敢騙她了，可也不能說實(shí)話，想了一會兒，就說：“我要說徹底了解，你肯定也不信。但是真的，朱利安比旁的男人都好……幾乎是我知道的男人里最理想的那一款。他也不圖我什么，你看他長這么一張臉，又是林薇那個圈子里的人，他圖我什么啊？”她斟酌了一下，又說，“其實(shí)我還特地叮囑他，要說我們認(rèn)識很久了……結(jié)果他把實(shí)話全兜出來了。”

    艾小葉mama就怒道，“他這是有所圖謀！”

    艾小葉笑道：“對哦，你說他圖謀些什么？反正他這么一玩可徹底惹惱我了。”

    艾小葉mama噎了一句，勉強(qiáng)承認(rèn)，“算他還老實(shí)?！?/br>
    艾小葉琢磨著她火氣這就開始消了，才稍稍松口氣，又說：“他做菜很好吃，還給我洗衣服、拖地、搬家具來著。”

    “才兩天誰不會裝！”把她頂回去，艾小葉mama才又說，“聽我的話——也不是讓你們分手，但真的別這么急著住一起，慢慢的性格、家庭都摸透了，再在一起也不遲。你越讓他難得手，他以后就越珍惜你?！?/br>
    艾小葉也是急中生智，又說：“那我租房子給他住，也不成嗎？”

    艾小葉mama果斷說：“不成?！?/br>
    艾小葉抿了抿嘴，到底沒敢再跟她mama頂嘴——反正回到a城之后，她爸媽就鞭長莫及了。拖個一年半載的，也就沒理由再惱他們“才認(rèn)識就亂來”了。

    不過艾小葉也準(zhǔn)備好半年內(nèi)沒安生日子過了——她知道朱利安是機(jī)器人，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可她爸媽不知道啊。換到自己身上，閨女跟個才認(rèn)識兩天的男人同居了，她抽不死她！

    也不知道朱利安跟她爸爸是怎么談的。一直到十點(diǎn)多，兩個人才回來。

    艾小葉爸爸一屁股泥，手掌還包扎著，一瘸一拐的讓朱利安扶著進(jìn)屋。艾小葉mama都驚呆了，忙把朱利安推開，自己扶他到沙發(fā)上坐下，問：“怎么了，你這是被人打了？”

    艾小葉爸爸倒吸著涼氣，說：“你輕點(diǎn)兒?！崩先思液妹孀樱膊豢险f是怎么回事，艾mama就一臉怨氣的望著朱利安，那模樣——艾小葉毫不懷疑她手里要是有根搟面杖，絕對會把朱利安打出去。

    艾小葉就趕緊把朱利安拉到一邊兒去，問：“怎么了？”

    朱利安望了艾爸爸一眼，再看看艾小葉。他還沒開口，艾爸爸就惱道，“信不信我不點(diǎn)頭，你一輩子也娶不到我閨女。”

    朱利安就只好對艾小葉攤手，“軟組織輕度挫傷，休息兩天就好了。等回去之后我再跟你說是怎么回事?！?/br>
    艾小葉就結(jié)結(jié)巴巴問：“你，你不是還手了吧？”

    艾mama眼神瞬間兇惡起來，隨手就抄起開水壺來。艾爸爸忙拉住她，“不是那么回事兒！葉葉你搗亂！”

    艾小葉一個沒忍住就笑場了。她也不戳破，就拉了朱利安的手，說：“跟我過來吧?！?/br>
    艾mama還要發(fā)威，艾爸爸趕緊把她拉住了，“去找兩身衣服，一會兒洗完澡讓孩子換上。”

    艾小葉把朱利安領(lǐng)進(jìn)洗手間。

    進(jìn)屋的時候光在意她爸爸去了，還是艾爸爸指了指朱利安她才注意到——朱利安套著她爸的外套，再一打量，就看到他發(fā)梢上凝著的冰凌。

    進(jìn)了洗手間，艾小葉就把她爸的外套拉開，果然看到朱利安里面穿著濕衣服。

    她都替他冷得哆嗦，也不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直接就說：“趕緊脫掉?！?/br>
    朱利安臉上騰的就紅透了，手上卻沒有半點(diǎn)遲疑——艾小葉就沒見人脫衣服能脫這么麻利的，一眨眼他身上就只剩下內(nèi)褲了。她忙說：“這個就不用脫了！”然后胡亂把他推到浴池里，拉上簾子。朱利安堅(jiān)持不懈的探出頭來，臉上的表情十分懇切，“外面很冷的，一起來洗吧。我很會搓背哦！”

    艾小葉差點(diǎn)沒搬起馬桶來揍他。

    “往左開是熱水，趕緊洗完。”

    “真的不一起洗嗎？很舒服的。”

    “滾！沒被我爸揍疼是不是！”

    朱利安就輕輕的笑起來，“……每天被他打都沒關(guān)系，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大概是衛(wèi)生間太小了，熱氣開得足。艾小葉只覺得渾身guntang，臉都要燒起來了。也不看衣服是不是能機(jī)洗，一股腦的全塞滾筒里，轟隆隆的先轉(zhuǎn)起來。

    朱利安說：“呃……錢包還沒掏出來。”

    艾小葉：……

    艾小葉回到客廳，艾mama已經(jīng)幫她把衣服找出來了。

    艾小葉爸爸身高跟朱利安差不多，雖然年老發(fā)福，胖的跟熊似的，卻還保持著當(dāng)兵時的那兩條大長腿。過年的時候艾mama和艾小葉都給他買了新衣服，剛好多出一套來沒穿，艾mama就直接翻出來給朱利安了。

    艾爸爸到底掛彩了，艾小葉也沒法說他什么。不過看他那心虛勁兒，艾小葉猜著八成是他理虧。

    就說：“我也不問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就跟我說說，朱利安那一身水是怎么回事。他頭發(fā)都結(jié)冰了。”

    艾爸爸嘿嘿笑著說：“沒事，年輕人火力旺。我跟他這么大的時候，還每年都去冬泳呢?！?/br>
    艾小葉臉色就有些陰，“你把他推水里了？”

    艾爸爸就說，“你爸是那么不講理的人嗎？”

    閨女那眼神分明在說：你還真是！

    艾mama也說：“也沒外人，你趕緊解釋吧。不知道女生外向嗎？你看你摔的一屁股青紫閨女都不問，開口就向著外人。”

    艾小葉：t__t……忘了她mama才是最不講理的人了。

    艾爸爸就嘿嘿笑著，“小伙子不錯，閨女眼光還行。你也別忖她了。”就說，“我拉他到東湖公園去，本來是想跟他好好講講道理的……”

    艾小葉：……講道理用跑那么空曠的地方去了？你分明就是拉他去練手的好不好！

    艾爸爸接著說，“結(jié)果進(jìn)去就碰到倆熊孩子，一人騎了輛小車。跟在我們后面。我以為擋路了，就停下來讓到路邊等著，結(jié)果兩人就拿冰塊子扔我。我惱火了，作勢追了他們兩步，兩個熊孩子騎上小車就逃了。過了一會兒我就聽到他們在下邊喊救命，我琢磨著壞了，不會是被我嚇到跑急了，翻車掉湖里去了吧。就趕緊下去看看。結(jié)果才跨過護(hù)欄去，就被那倆熊孩子給絆了一跤。要不是小朱拉著我，我絕對就掉水里去了——就這還摔得不輕呢?！?/br>
    艾小葉氣得想罵人，就問：“那倆熊孩子多大了？”

    艾爸爸說：“大的八九歲，小的也得六七歲了吧?！?/br>
    艾mama臉色也冷得可怕，“這些孩子真該送公安局去關(guān)兩天，小時候就這么作，長大不得殺人放火啊！”

    艾爸爸說：“別急，后邊兒還有呢。我不是摔了嗎，這回是真火大了，就想教訓(xùn)教訓(xùn)他們。結(jié)果我還沒站起來呢，兩個人就見鬼似的大叫著跑起來了?！?/br>
    艾小葉跟艾mama忙別開頭不去看他——這就真不怪兩個孩子了，艾爸爸長得實(shí)在太兇了。他心里軟，所以平時一眼就能看出是個長得兇但很慈祥的爺爺，但他一發(fā)火……那絕對是立刻就能把孩子嚇哭的級別。

    兩個人生怕傷到他的自尊，各自忍著笑，就問：“然后呢？”

    艾爸爸說，“然后那個大些的孩子就絆了一跤，摔湖里去了。湖面上不是結(jié)著冰嗎，他踩著塊冰，打著滑就滑里邊去了，一摔，那冰就碎了。他咕咚掉下去，這回連救命都來不及喊。我就急了，想著得趕緊去救人啊，可當(dāng)時實(shí)在摔得站不起來了。我想壞了壞了……結(jié)果小朱那孩子就跳下去了?！?/br>
    看艾爸爸那贊賞的表情，就知道熊孩子一準(zhǔn)沒事兒。兩個女人才松了口氣。艾mama護(hù)短，松了口氣又惱火起來，“就跟你說別多管閑事，你快60了，以為自己小年輕啊，大冬天的就下水救人！湖邊兒就沒年輕人嗎？你不會喊兩聲啊，非自己下去！”

    艾爸爸說：“就我靠的最近……”看艾mama瞪他，忙岔開話題，說，“后邊兒還有呢。得說小朱這孩子體力真不錯，下去撈到那熊孩子，找不到原先那個冰窟窿了，直接伸手就把冰面破開了。抱著那熊孩子上岸，他連哆嗦都沒哆嗦一下——一看就知道是練家子！”

    艾小葉：……糙爺們真夠了！

    艾爸爸表揚(yáng)完，才又說，“這個時候人都聚過來了，小的那個也領(lǐng)了他爸媽來。我就說熊孩子是家教問題——那當(dāng)父母的比兒子還熊！小朱救上來那孩子才喘了口氣，他們就揪著我和小朱不放了，愣說要揍我們，聽語氣是想訛我們錢。小朱眼神都沒斜一下，手里捏了塊冰塊，‘砰’就碎了，抬手按那熊孩子爹臉上，問‘我這新衣服，你打算怎么賠’。那氣場！那小子沾著一臉冰碴子，當(dāng)場就跪了。”

    艾小葉：……

    艾爸爸忽然想起來，“你跟小朱西西里島認(rèn)識的？他不會是……”

    “不是！”

    “哦哦，我就說，三觀這么正的孩子，怎么能是黑手黨啊哈哈哈。”艾爸爸就對艾mama說，“反正沒多久東湖派出所也來人了，當(dāng)時在棧橋上剛好有人在拍照片，把我被絆倒那張給拍下來了，小朱破冰救人也有一張。派出所的同志先把我和小朱送醫(yī)院去，檢查好了才做的筆錄。護(hù)士同志還幫小朱烘了烘衣服?！?/br>
    艾小葉問：“私了了？”

    艾爸爸說：“嗯。倆孩子還小，沒必要鬧大了?！?/br>
    “就該鬧大了！”艾小葉相當(dāng)惱火，“你當(dāng)時要是摔湖里去怎么辦？湖邊兒沒人照相怎么辦？朱利安凍感冒了得肺炎怎么辦？”

    艾爸爸說：“這不都沒趕上嗎？就放他一馬。反正這家子要還不改作風(fēng)，遲早有別人教訓(xùn)他們?！?/br>
    艾小葉mama虎著臉，問：“讓他賠了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