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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惑君在線閱讀 - 第11節(jié)

第11節(jié)

    辛瞳聞言忙走上前,想要靠的更近些,仿佛這樣才能聽得更真切,才能真正地走進事實真相。待要伸手去攙王禮的手臂,卻見他略微有些不自然地避開了,小心退后幾步,終是與她保持了距離。

    心中浮起片刻的疑惑,但此時根本無暇顧及,辛瞳徑直開口問:“叔,求您告訴我吧,當年我家里究竟是怎么了?這么些年,我什么也不知道,只覺得自己要再這么懵懵懂懂過下去,活的實在太糊涂了。那時家里出了事,我沒能隨了父母一道去,也許上天留我在人間,就是為了讓我替父母討回個公道??蛇@些年,我什么都沒有做什么都做不了,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實在是太不孝了!叔,還求您能給我一個明白?!?/br>
    生怕錯過了一言一語,辛瞳緊緊盯著王禮的面龐一刻也肯落下,卻見他在開口之前,像是確認一般,回望了王夫人的臉,兩人似乎有著片刻的無聲交流。原本并不容易被察覺,只是因為辛瞳方才已然瞧出了些許云夫人的異樣,這會兒也就變得格外敏感。

    終是覺得自己實在太過多心,收斂了心思,辛瞳急切地望著王禮,等待著或許即將呼之而出的真相。

    王禮微閉了閉雙眼,開口說道:“瞳丫頭,你聽我說。你們家的事情牽扯到了皇家秘辛,是以就連你云姨,我也從未跟她說起??赡闶切良椅ㄒ坏暮⒆?,我從小看著你長大,故而對著你,我不會再隱瞞?!蓖nD半晌,像是作出了極大的克制,終是開口說道:“辛瞳,你父母的死,同當年的十三爺與如今的明親王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lián)?!?/br>
    果然是同元曦九年那場宮廷巨變有關聯(lián)嗎?當年的十三爺,皇帝的親叔叔,權傾一時叱詫風云的攝政王。辛瞳像是早就有了預感,只是在聽到的一剎那,還是控制不住陣陣心驚。

    “瞳丫頭,當年你父母極力擁護當今圣上主攬朝政,這本是理所當然的忠臣之舉,卻十分不幸地落入了十三爺?shù)难壑?。那時的他,仗著圣上年幼,自己又是他的親叔叔,便十分猖狂地把持朝政、為所欲為。你的父母立場太過鮮明,大概就是因此而遭到了他的記恨,被他殘忍殺害。這件事情牽扯到了太多的皇家秘辛,圣上當時尚未親政,此事便由了太后主持大局。太后娘娘同十三爺之間的絲絲縷縷,想必你也有所耳聞,關于這件事情,我實在不知道更多,只當年,太后娘娘果斷地下了禁令,堵了眾人悠悠之口,只為顧全皇家顏面。是以你們家中所有侍女家隨均被遣散,辛府的案件被下了嚴旨,不許人肆意討論。但終究你父母的雙雙亡故,確確實實就是明親王他們父子所為?!?/br>
    這其間錯綜復雜,辛瞳未曾想到,真到了這一刻,心里反倒變得無比堅強與理智,只這件事,其中的疑竇實在太多太多。在這瞬間,辛瞳就是萌生出了種種懷疑,王禮說的每一個字她都細細聽在心里,卻是越想越不對勁,異樣不安的感覺不受控制地層層浮起。

    作者有話要說:  狂風暴雨即將來臨。元曦九年第7章有所提及。

    ☆、信任崩毀

    如果王世叔所言一切屬實,那么自己的父母便是因為擁護主子親政而遭遇不測。旁的暫且不論,但就這件事情本身便充滿了可疑之處。

    旁人大概不知道,但身為辛家的獨女,辛瞳對自己父母一直以來的立場多少還是知道幾分。父親向來深謀遠慮,深愛母親又顧慮著自己,因而對待朝野之上所有事情,向來都是盡可能周全地去考慮。在當時的境況下,攝政王囂張跋扈等閑之輩根本開罪不起,而主子那時也已初露鋒芒親政誓在必得,那樣復雜的情況下,對于父親這樣一個志向并非全在朝政之上的平凡戶部官員來說,如何就能讓目空一切的攝政王另眼相看,誓要除去?

    辛瞳那時曾親耳聽見父親母親掩著房門談論此事,那時她年紀尚小,出于好奇便趴在門邊偷聽。盡管當時對聽到的話語懵懵懂懂不能理解,可家里出事后,幼時所有與家人相關的記憶都在夢里心里過了無數(shù)遍。顯然自己父母對于這場皇室爭斗是持中立態(tài)度的。他們當初這樣做,無非就是為了確保全家性命無虞,只是萬萬沒有想到,災禍終究還是沒能躲得過。

    父親也曾百般交代她,在這場波瀾暗涌的皇家內斗之中一定要謙卑慎行。他自己也始終是兩不開罪,低調為人,凡事都不肯深入地參與其中。旁的人或許不了解,可自己是他親生女兒,對父親的所憂所慮是很清楚的。此時要說他是因為態(tài)度過激而遭致禍端,辛瞳是斷然不能相信的。

    這會子心中生了疑惑,雖然內心深處十分不肯相信同父親那么交好的王世叔會真的騙自己,甚至他連父親當年真正的立場與想法都不明白,但終究還是提醒自己加倍謹慎,連帶著也不敢輕易跟他提起當年父親這般中立以求自保的想法。既然不能在這上面發(fā)問,便只能從別處著手,因而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叔,當年我是年幼,可后來這些子記憶在我腦中過了一遍又一遍,是以當年的情景,我至今依舊歷歷在目。我清清楚楚地記得,我娘自嫁給我爹后,便一直相夫教子,從不過問朝政之事。那一日,她出門前,情緒未見絲毫異樣。后來,她徹夜未歸,家里人瘋了一樣找她,第二天便帶回了娘親已逝的消息。如果我娘也是這場宮廷之爭的犧牲品,那么對方首先下手的對象,為什么會是她?”

    王禮微皺了皺眉頭:“當年的攝政王殘暴成性,他許是知道你父母情深,為了讓你爹自亂陣腳,這才沖著你娘下手也說不定?!?/br>
    “那我爹呢?為什么他在知道娘親死了以后,會拉著我的手不停地交代我,要好好活著好好長大?他分明就是已經意識到了這場災禍他逃不過。可為什么他明知逃不過,不想辦法向上回稟,第二天卻還要主動出府去?叔,您知道最讓我無法接受的是什么嗎?我事后才發(fā)現(xiàn),我爹出門之前,根本就是做了必死的打算。他沒給自己留下一點兒后路,他把家里他和娘親的所有回憶都帶走了,他讓人燒掉了他們的衣物,隨身帶走了他們的定情信物,他根本就沒想過要活著回來!”

    王禮看她面上神情,知道她此刻情緒必是萬分激動。其實聽她這番露出些許質疑的話語,他便已經有些亂了分寸。是他低估了辛瞳,總感覺她還是印象中那個扎著雙條辮子,活蹦亂跳無憂無慮的小女孩。哪里想過現(xiàn)在的她,早已長成個聰明犀利,洞悉人心的大姑娘。

    王禮有些后怕,何況此時在這間屋子里,還有股無形的強大氣場,緊緊壓迫著他,讓他更加緊張?;拭允遣坏糜兴`抗,只唯恐這份差事做的不夠盡善盡美,若是不能讓制高點上的那位滿意,怕是就連他先前好容易答允下來的條件,也會作罷。

    思及此處,更覺心里惴惴不安,王禮強打了精神,對著辛瞳應道:“瞳丫頭,你先冷靜點聽我說完。當年攝政王性情太過暴戾,連同明親王,他們父子二人在那個當口,真可說是什么都能做得出來,你父母只是不幸成為了這件事情的犧牲者而已。你看,如今你在宮中,雖說沒了親人,但終歸過得也還算不錯,現(xiàn)在這般,難道不是當今圣上對你百般照拂才能如此嗎?你父母若是泉下有知,也必定會欣慰無比吧。”

    辛瞳聽他這樣說,一顆心卻是冷到了極致,這番話語之中紕漏實在太多。攝政王暴戾?那為什么當初那么多立場激進的君王心腹都未能遭害?若說辛府在其中拔了尖,實在是太說不過去。

    而最讓辛瞳感到傷心的是,為什么她王世叔在聽了自己先前一番殷殷剖白之后,還要不停地告訴自己,這些年來在宮中,她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因著皇帝的照拂。那誰能告訴她,皇帝為什么要這般照拂,若真是覺得自己身世可憐,要加以照拂,就不會把她送進宮里去。若是出于對擁護自己的臣子的體恤與感念,難道不該是給自己安個虛銜,好好地許配人家遠遠打發(fā)了,兩下省心?

    可是此刻面對著王禮,這些子尖銳的話語終究還是無法說出口。辛瞳垂下頭去,微微閉了閉眼睛,等到情緒漸漸平靜下來,才開口道:“叔,對不起,是我這會子情緒太過激動。可是為什么偏偏是我們家,為什么攝政王會偏覺得我父母礙眼?這一點,我實在想不明白?!?/br>
    王禮此刻正暗暗后悔,先前只當辛瞳還是個半大丫頭,因而提前想好的說辭并不完全縝密,只怕是要讓這細心的丫頭發(fā)現(xiàn)破綻了。這會兒他正細細思量,該當如何才能周全過去,甫一聽她發(fā)問,便有些怔愣,一時竟沒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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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鋒芒畢露

    王禮先前的片刻怔楞,讓一直緊張站在一旁的云夫人慌了神。看見丈夫眉頭緊鎖,顯然是有些亂了陣腳,小心翼翼四處一番張望,再想起自己的大兒子,心里頭不禁無比著急,又望向辛瞳,忍不住就接口說道:“瞳丫頭,這樣子的事情真的說不好。當時你還年幼,朝政上的事情,你父母總不好將事情全都說給你聽,更何況是這樣事關立場的問題。畢竟你知道的總沒你世叔了解得深,她和你父親那么交好,想必他們兩人當初一定就此事探討過。當今圣上英明果敢,原就是令眾人敬仰的圣主明君,你父親與你王世叔在當年的艱難境況下,其實始終都是萬分盡力地擁護著當今圣上。只是事發(fā)突然,許是你父親在不起眼處得罪了那位十三爺,這才招來此禍,你不知道其中緣故,也是自然而然啊?!?/br>
    原本辛瞳還只是心中疑惑,此刻再聽云夫人這一番剖析,卻是十分肯定了自己的判斷。盡管內心深處萬分不愿相信,面前兩位曾對自己無比寵愛的長輩,竟會抱著不知名的目的欺騙自己,可理智就是在告訴她,他們現(xiàn)在所說的所有,她一個字都不能相信。

    辛瞳低低地垂下頭去,再不敢去觀察他們二人的面色神情,淚水再次決堤?,F(xiàn)實的殘酷卻不容許她在此時自暴自棄,伸出手背在眼眶子上狠狠的抹了一把,辛瞳到底忍不住內心的沖動,質疑的話語脫口而出:“叔,您方才不是跟我說,我家的事,您從沒對任何人說起過嗎,怎的云姨竟如此了解?叔,我明白,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苦衷,我真的十分能理解。更何況此刻,原本就是我有求于您。因而,即便我十分清楚,您此刻最想讓我做的,無非就是趕緊收拾好情緒回到皇上身邊,繼續(xù)糊里糊涂地過下去,也無法對著您辯駁半句。只是,王叔,還有云姨,請容我說句實在大不敬的話,站在我的立場上,若是您二老不幸遭遇了事情,而王大哥卻一直迷迷糊糊數(shù)十年都不可得知真相,那么王大哥心中會是何種滋味,您二老內心又會作何想法?

    辛瞳覺得自己大概真是瘋了,不愿相信便不去相信便是,眼下對著兩位年事已高的長者說出這般氣話,又有什么意義?只是這會子,心頭上實在是積郁無比,只覺得一股無名之火熊熊燃燒著亟待發(fā)泄。大概自己生氣的對象,并非是面前這兩位長輩,而是那個一直在幕后推動此事順著他的心意步步發(fā)展下去的人。

    云夫人也是實在沒想到自己竟會弄巧成拙,此刻擔驚害怕無比,擔憂兒子的事情再沒了指望,又怕丈夫事后會狠狠責怪自己。這會子再顧不得其他,慌慌張張上前兩步,一把將辛瞳摟在懷里:“瞳丫頭,聽你云姨說,我和你王世叔真的沒有半分想要騙你的心。你王世叔知道的也不多,這已經是他同你父母交往多年所看到,并由此想到的全部。也許,這真的并非事情的原樣,可這是你王世叔親眼看到的真相啊?!?/br>
    “夫人,你不要再說了。”王禮這會兒只覺得頭大無比。原本是想辛瞳與自己妻子娘倆之間會更容易產生情感共鳴,這才喊了她到這兒一塊兒來說服辛瞳,卻未想竟是弄巧成拙,當真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王禮一記眼刀橫向妻子,唬的云夫人一瞬之間禁了聲口,再不敢多說其他。

    這份神情絲毫不差地落入了辛瞳眼中,瞧見這些,她只覺得內心充滿了哀戚與寒心。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是何等的恩愛,舉案齊眉,不論做什么都是一體的,沒有爭執(zhí),沒有吵鬧,生活幸福美滿而寧靜。

    想到這些,辛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將面龐淚水擦拭干凈,輕輕地掙開了云夫人的懷抱:“無論如何,云姨,王叔,我還是十分感謝你們這些年,在無形之中帶給我的希望。你們也許不知道,在茫茫深宮無邊無盡的日子里,您們的存在,就是我在宮外的期待??赡鷤兿胍易龅?,卻是心無旁騖地留在皇上跟前,最好是能如此這般平平靜靜地了此一生。我知道,你們大概也是為了我好,只是,我不能這樣做。我想請求你們最后一件事情,如果可以,不要告訴任何人我來過,若真是不得不說,也請你們晚一些再說?!?/br>
    王禮聽她這樣講,心頭浮起一絲極為不祥的預感:“瞳丫頭,你要做什么?”

    辛瞳笑了笑,神情有些慘淡:“我沒有要做什么,只是我下定了決心,此番一定要弄個明明白白。時間緊迫,叔,我走了,還求您看在我死去的爹娘的份兒上,不要立時向上回稟,讓人去抓我?!?/br>
    王禮哪里敢讓她就這樣走,見她已然回轉了身要走出門,下意識的就要去拽她,可伸出的手到底還是停在了半空中,索性轉身沖云夫人喊道:“你還不快點勸住她!”

    云夫人連忙上前拉扯,辛瞳見他們竟阻撓得如此直接,理智在一瞬間脫了線:“云姨,如果您對我還有一點點憐惜,您就讓我走!我是自個兒到您府中來的,難道我來了,你們還就真的不讓我出去了不成!”

    云夫人看她這會兒顯現(xiàn)出些許瘋癲,打心里害怕事情會發(fā)展到難以控制的局面,失聲喚她:“瞳丫頭,你先冷靜下來,你聽我說?!?/br>
    “沒有什么好說的了,這是我們家的事。我想弄清楚自己爹爹娘親的死因有什么錯,我就是要去做我想做的事,與旁人沒有任何關系。云姨,要真有人對此深究,您便只說是我太過執(zhí)拗,根本勸不住,或是其他什么的都可以。如今我還怕什么?我早就已經是孤身一人無親無故,我什么都不怕!”

    再次掙脫開云夫人的手,辛瞳轉身邁向閣門前,解了木栓便要出去,卻在這一瞬間驀地聽到身后傳來一聲冷若冰霜的問語,熟悉無比,又厲若鬼魅:“辛瞳,你要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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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針鋒相對

    辛瞳聽見這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下意識的第一反應便是迅速推了門急急就要逃出去??蛇€未能邁下臺階,便見數(shù)十名便裝護衛(wèi)齊擁而上,將她團團圍在其中,是呢,皇帝都已經到了此處,其他人埋伏于此,又有何奇怪之處?

    辛瞳聽見身后有腳步聲正向自己走來,陰鷙無比的聲音隨之響起:“怎么?才一個時辰功夫,就不認朕這個主子了?”

    辛瞳驀的回頭,揚起臉來直望向宇文凌的眼睛,風起云涌,想必自己即將面對的會是難以逃避的驟雨狂風??蛇@些對于此刻的她來講,卻只感到無比的可笑:“主子您也當真奇怪,禮部尚書大人病了,您倒跑這兒來了,您是弄錯了人,還是進錯了門?”

    王禮同云夫人這會兒均是齊齊跪倒在地,聽見辛瞳這般說法,唬了一大跳,這丫頭真是瘋了,是沒瞧出面前的人是誰,還是被刺激狠了,迷了心竅,竟豁出去了不成?

    瞧著辛瞳嘴角那抹詭秘的笑容,宇文凌只覺得刺眼無比,余光掃了一眼王禮夫婦,嘴角一絲冷哼,徑直上前就要去拽辛瞳的手。

    辛瞳哪里肯依,急急向一旁閃躲,瞧向皇帝的神情之中竟多出了幾分怨恨。宇文凌看著她的樣子,頓時冷了心。行啊,倒還有膽子在這兒跟他執(zhí)拗,自己還有數(shù)不清的帳要和她好好算呢,今天不把話說清楚,休想能善始善終。

    心里到底給氣的不輕,掃視了一圈將辛瞳層層圍在中間的眾侍從,才待要開口讓人強行拉了她上前,又想起王禮夫婦還在,外人面前,該留給她的顏面總還是要給足的。

    要算賬也不急于一時,此刻怒火稍加克制,倒也不再吝惜擺給她個好臉子:“你先別鬧,有什么事回去再說,朕可以答應你,不論如何,一定給你個交代便是。”

    辛瞳依舊是一副譏誚的模樣:“回去,回哪兒去?呵,如果是皇宮,我不回去。主子您要是實在氣不過,您不妨就此殺了我,沒弄清楚事實真相前,誰也別管我做什么!”

    宇文凌感到自己被她氣的呼吸都變得不順暢,真是反了她了,這是理智盡失胡言亂語,還是情急之下給逼出了真性情?徑直上前幾步,再不理會她狂躁地掙扎,一把拽過她的手臂就往閣子里拖:“行,那就不回去,咱們便在這兒把話說個清清楚楚,就算你想糊涂朕也不許,讓你把想聽的話一次聽個夠!”

    也不管辛瞳此刻被自己拽的發(fā)疼緊鎖著眉頭,宇文凌實在是給氣得夠嗆,狠狠乜了王禮夫婦一眼:“你們倆出去,將閣子門鎖上,任何人都不準進來,都給朕滾!”

    辛瞳這會子全身上下的叛逆因子全給激了出來,竟是下了死勁兒地掙扎,宇文凌也怕再這么強扭著她怕是要受傷,索性松開了牽制:“你鬧什么!”

    “我鬧什么,呵,原來在胡鬧的人竟是我?!敝苌頉]了束縛,辛瞳撇下句話,轉身又朝門邊走。

    “你去哪里?”

    這會子實在是被宇文凌的乍然出現(xiàn)刺激得厲害,辛瞳再顧不得其他,只下意識地就要逃離此地:“我要回家!回我自己的家!”

    卻聽身后之人一陣冷笑:“你以為你能出的去?不妨告訴你,就算朕此刻網(wǎng)開一面真就放你出去,你也早就沒有家了。”

    辛瞳聽他這樣說,悲切憤恨之心更是被層層激起,用力猛推閣門,卻發(fā)現(xiàn)早已被人緊緊鎖死,一種絕望與自暴自棄層層疊疊涌上心頭。

    宇文凌一瞬不瞬注視著她,見她此刻面上具是心灰意懶之情,在門角前將身子縮成小小的一團,終是緩和了語氣:“你先起來,別蹲在地上。瞧瞧你現(xiàn)在的樣子,一副沒長大的孩子模樣,行事沖動,出言不遜!”

    辛瞳并未答話,宇文凌也不著急激她,見她雙手掩了面龐,沉默半晌,終是緩緩站起身來,面上的絕望哀戚之色已然不見,只余下堅定、決然與一絲細微不可察覺的破釜沉舟。

    “主子,奴才御前失了禮數(shù),自知罪無可恕,您要打要殺我都認罪??膳哦纺懻埬丝陶驹谝粋€旁觀者的立場上看待這件事情,我父母慘死,留我自己在世間茍活近十年,現(xiàn)在要我僅憑幾句話語就去相信一個不可能是事實的真相,我怎能就此作罷,繼續(xù)嬉笑歡愉,裝瘋賣傻?”

    宇文凌未想她冷靜之后說出的話竟會如此針鋒相對,盡管方才一番急怒對她說了會將鮮血淋漓的事實剝給她,可真到了這一刻,又怎能真的說出口?心煩意亂之下,便急欲轉移話題:“看來你王世叔所說的話你是很不滿意,那朕現(xiàn)在就讓他進來跟你賠罪好了?!?/br>
    辛瞳聽他這樣說,內心更加憤恨:“主子,您說這話什么意思?奴才人微言輕,王大人官居二品,您讓大人同我賠罪,這就是您玩弄人心的趣味所在嗎?那主子我不防告訴您,我不是不相信王叔同云姨,我是再也不會相信您!”

    被她歇斯底里地一番控訴,宇文凌心冷到了極致,面上卻是一片笑意盈盈:“那你知道為什么王禮會把你晾在一旁,自己一個人躲在書閣里那么久嗎?因為他派出去的人還沒有見到朕,朕若不在,他根本不會見你。還有,為什么方才他們夫妻二人不敢在寢居里頭耽擱,要領你來這兒?那是因為我在這里,他們心里邊兒明白得很,早就認定了你究竟屬于誰!”

    辛瞳聽他這樣說,只覺得心里頭翻江倒海,五臟六腑都被狠狠地擠壓□□:“您把我當成了什么?揮之即去招之既來的玩偶嗎?我敬您是主子,我盡心盡力地伺候您,這是我做奴才的本分,我甘之如飴??晌沂裁磿r候竟成了您的物件兒?我從來都不是!我的心始終都屬于我自己,誰也別想肆意欺凌!”

    只感到空蕩蕩的屋閣頓時悄無了聲息,周遭的空氣蕭蕭瑟瑟,卻又劍拔弩張,波瀾暗涌。辛瞳雙眸之中前所未有的堅韌決絕,卻驟然聽到玉石破碎的聲音傾濺在自己腳邊,“啪”的一聲劃破了寂靜,只見血色鮮紅,怵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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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之欲出

    那塊水頭十足的山水相依朱砂玉掛件就這樣粉身碎骨,再不復存在。辛瞳呆呆望了片刻,緩緩傾了身子,伸手要去觸碰滿地的赤色碎片,卻被人一把扯住了手臂。

    “這東西對你來說,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與其寄希望于這些無謂之處,倒不如放聰明點好好想想該做的究竟是什么。”

    辛瞳此刻心冷無比,真是萬般沒想到,就連這塊朱砂玉如今也成了嘲笑自己呆傻無知的見證品。既然它一直都在皇帝手里,便也就是說自己給予了殷殷期待的這場見面根本就是個十足的笑話,是一場徹頭徹尾貓捉老鼠般的游戲。

    “那主子您教教我,怎么樣才叫乖巧聰明?是不是要沒心沒肺,行尸走rou一般凡事任您擺布,才能合了您的心意?”

    宇文凌大力拽著她向一旁走了幾步,直到遠離了滿地狼藉,方開口道:“辛瞳,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很不理智,如果你堅持要這樣跟朕說話,那你永遠都不會得到你想要的。”

    辛瞳眼角微挑,嘴角一絲冷笑:“那主子您的意思是,我若此刻溫順聽話,您就當真會對我言明一切?”

    聽她這般言語,宇文凌只覺得心里滿是無可奈何,以前真是小看了這丫頭的性子,乖巧懂事的外表之下竟是如此偏執(zhí),她這般針鋒相對,落在自己的眼里心里便全是刺心的煩躁與失望。

    “辛瞳?!庇钗牧枥淅鋯舅宦暎骸笆悄阍H口許下誓言,對朕永不欺瞞??赡阕约赫f說看,這半個多月以來你都做了些什么?邀寵諂媚,工于心計,未達目的不吝自殘!你幾次三番私自與人傳信密謀出宮,與朕的臣子交往過密,無視宮令禁忌,有失后宮體統(tǒng)。這些朕全都看在眼里,未能加以約束并非是你沒有做錯,而是朕有心寬容,是不想讓你沉浸在不愉快的回憶與現(xiàn)實之間掙扎苦惱,辛瞳,你究竟明不明白?”

    “呵,那主子您對我可真是厚愛有加啊。”辛瞳一雙瑩亮的眼眸水波蕩漾緊鎖著面前的男人:“您說您是有心寬容,您怎么不說您是在縱容,是在瞧戲,單看我怎么自以為是,嘩眾取寵,一步步走進您一早就設計好了的陷阱?您說我騙了您,是,我認罪,可您對我呢?我父母的事您從不讓我提起,實在沒了辦法我才去尋求旁人幫助,可您還是百般阻撓,您這般處置,讓我能怎么想?”

    宇文凌聽她這般言語,倒不著急沖著她發(fā)脾氣了,難得這丫頭給逼到了絕境,總算肯赤條條地面對他。才想要換個路子加以安撫,就見辛瞳雙手掩了面龐,一副極端痛苦的表情。才待要上前,卻看她急急后退幾步,垂了身子,直挺挺地跪倒在地。

    “主子,您瞧我,我可真是糊涂了,我怎么敢在您面前如此放肆?您說得對,我原就是個恃寵而驕,工于心計的人,仗著您對我那分莫名其妙的縱容,便自以為是,口出狂言。您看我如今犯了這么多的錯,沖撞圣恭,欺君罔上,您治我的罪吧!”

    宇文凌瞇著眼睛瞧她,想要從她此刻堅定果敢的神情之中瞧出些許破綻,卻一時也未能看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聽她話中語氣,要說真是在反省過錯決計不可能,莫非真是給逼得急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不論怎樣,宇文凌都在心里不停告誡自己,即使對她再惱怒,這會子都要盡量克制,若是在這個當口兩人都失去理智,造成的裂痕也許終其一生都無法挽回。

    思及此處,便再次溫言開口:“辛瞳,朕雖恨你這段時間所作所為,但終究還是不會將你怎么樣。方才拿來說你的那幾句話,著實重了些,朕收回,你也不必再為此較真,起來吧?!?/br>
    卻見辛瞳并未起身,反倒詭秘一笑:“主子,奴才能不能問您一句話,我究竟是哪一點惹了您另眼相待,讓您偏偏選中了我,這么多年來像個寵物一樣任您逗弄!”

    “今天我們不說這個?!庇钗牧栉聪胨袢站谷绱穗y纏,心中煩躁又頓時生起:“你先起來,這就跟朕回宮,有什么事明日再說,朕懶得再在這里跟著你一起瘋?!?/br>
    看著辛瞳依舊跪在地上,戳在眼皮子底下一動不動,宇文凌躁亂的心神再也克制不住,冷著聲音沖她說道:“你這是想要長跪不起,當真以為朕決計不會嚴辦你?呵,你猜的對,朕果真不會把你怎么樣,那不如這么辦,朕這就讓王禮夫婦進來跟著你一起跪,你要是再敢任性,朕明日就罷了他的官讓他往疆北戍守邊關,君無戲言,不信你就試試看!”

    果然是天子一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吶,可這番威脅只讓辛瞳更加忿恨,即使皇帝的話在她看來再不可信,但對著這樣的事情,她根本賭不起,索性毅然決然起了身,雙目直直投向皇帝:“您不必拿尚書大人來威脅我,他們是因為什么才會這樣待我,您難道不是應該再清楚不過?您如此這般,只會讓我更加懷疑是否事情本身根本就是同您有關。且不論那些,您說君無戲言,我信您,那您方才拉我進來時,說要讓我將想聽的話一次聽個夠,還作不作數(shù)?”

    宇文凌聽她終是將矛頭戳向了自己,心中的怒火頓時被層層激起:“你現(xiàn)在根本就是胡攪蠻纏,朕不與你一般見識,但你也該適可而止!”

    “我胡攪蠻纏?刻意回避的難道不是您自己?這么些年,您究竟拿我當什么,您說今日不談,好,那就不說,就是這么讓您玩一輩子,我也無所謂??稍谖壹胰诉@件事情上,您要是不能給我個明白,我決計不會允許自己再在您面前糊涂度日,強作歡顏!我并非自認在您跟前有什么不同,不過就是拼死一搏,您要么殺了我,要么就請將我父母的死因告訴我!”

    宇文凌見她前所未有的言語刻薄,鋒芒畢露,心里像是被她生生戳出個疼痛無比的傷口,斂了斂心神,沉默半晌,終是開口:“你想聽好!那朕便說給你聽!只你給朕好好記著,你竟膽敢污蔑你父母之死同朕有關,這筆賬,來日朕必會讓你加倍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