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歸農(nóng)家(種田)、重生娛樂圈之咸魚翻身、天才狂小姐、掐指一算,情敵是我老攻、影帝征服游戲、[綜漫]日呼轉(zhuǎn)生、胭脂債(出書版)、淺情蕩漾、禽獸,放開那只女王!、藥女晶晶
伍媚百無聊賴地坐在位置上,當(dāng)她還是一個幼女時,她便格外討厭這種大型的形式主義活動,所有的孩子被傀儡一般打扮成矮小版的成年人,男孩穿襯衣西裝,打領(lǐng)結(jié),女孩穿抹胸蓬裙,額頭上還可笑地點一個胭脂點,活像一只只人形壽桃。沒想到二十幾年過去,還是老一套。 打了個呵欠,她便歪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 沈陸嘉從眼角的余光里瞥見她這幅摸樣,又有薄薄的怒意泛起,其實他也不知道素來平和的自己為什么會如此計較伍媚的態(tài)度??上粫f什么刺人的刻薄話,不過即便會說,以這個女人的臉皮,估計也刺不痛她。于是他只是板板地開了口,“伍小姐,你在巴黎歌劇院聽歌劇時,也是這副樣子嗎?我想你或許應(yīng)該知道什么叫做尊重?!?/br> 伍媚徐徐睜開眼睛,似笑非笑地睇著沈陸嘉嚴肅的側(cè)臉,“沈總教訓(xùn)的是,我受教了?!闭f完居然當(dāng)真坐直了身體。 她這樣好說話,反而叫沈陸嘉驚疑,大概在他的潛意識里,伍媚是頑劣不馴的代名詞。 蘇君儼瞅著二人的互動,居然興味盎然。 “下面請欣賞童聲合唱《海濱之歌》。領(lǐng)唱者蘇琥珀、夏天?!?/br> 一群個頭相仿的男孩女孩穿著統(tǒng)一的服裝,乖乖巧巧地站在布景幕布前面,又迅速地排成兩排,顯然是人rou背景。隨后,就看見夏天牽著一個玉雪玲瓏的小姑娘站到話筒前面。前奏響起時,二人對視一笑,這一笑讓蘇君儼成功地提前感受到了危機。 “清晨我獨自一人在這海邊彷徨,心中不禁回想起往日的時光。” 伍媚有些想笑,雖然字正腔圓,但是這么小的孩子哪里懂得什么叫做“彷徨”,什么又叫做“往日的時光”。 “啊,看那陣陣清風(fēng),吹動著白云。啊,波濤拍打海岸,那貝殼閃銀光?!迸⒆拥囊羯鸲荒?,神情泰然自若,顯然自幼便見過大世面。聯(lián)想到姓蘇,伍媚已經(jīng)大概猜到了女孩的出身。 從幼兒園起,好出身好皮相好性格的孩子便永遠是寵兒,大小文藝演出永遠少不了他們來裝點門面,古代有“一將功成萬骨枯”,現(xiàn)代社會又何嘗不是?炮灰和精英,難道當(dāng)真打小就有云泥之別?還不是社會有意強化了這個差異。 “夏天的爸爸,這是孩子的襯衣,還有剩下的錢?!毕惹叭ベI襯衣的老師一頭熱汗地走到貴賓席前。 聽到這樣的稱呼,伍媚的眉頭不覺一皺。沈陸嘉也微覺尷尬,有種當(dāng)了人家便宜爹的感覺,接過襯衫和錢鈔,道了一聲謝,便沉默的繼續(xù)看演出。 夏天和琥珀演出結(jié)束,便貓著腰從后臺溜到了貴賓席位。蘇君儼長臂一撈,將女兒抱進懷里,沈陸嘉見狀,也把夏天抱坐在了腿上。 伍媚身旁的家長見三人都是藍色系,艷羨地贊道,“你們一家三口穿藍色都很好看?!?/br> 沈陸嘉深怕伍媚說出什么話來,趕緊扭頭說了一句“謝謝?!毕奶煲哺胶土艘宦暋Υ?,伍媚倒是沒有做出任何回應(yīng)。 演出結(jié)束,絕大部分孩子又要回到寄宿生活里去,夏天也不例外。依依不舍地和兩個大人道別后,小小的人兒才一步三回頭地跟著老師走了。 “沈總,演出我信守承諾看完了,現(xiàn)在是不是到該您兌現(xiàn)諾言的時候了。”伍媚站在寬大的紅色奧迪q7前,含笑看著沈陸嘉。 這個城市里的中產(chǎn)階級年輕女人開車,要么是選擇甲殼蟲、寶馬迷你一類俏皮時尚的,要么是選擇大眾cc、奔馳b200系列一類穩(wěn)重大氣的,開suv的著實不多。至于像眼前的女人這般玲瓏浮凸,襯著野性的車身,更是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對比。 定定看她一眼,沈陸嘉沉沉應(yīng)了一聲“好”,便坐進自己的瑪莎拉蒂里去,一腳踩下油門,朝藺川的cbd疾馳而去。伍媚則開著奧迪,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車后。 進入晟時大廳時,兩人依舊是一前一后,前臺小姐恰好還是上次那位,一眼就認出了伍媚,因為沈總從未帶過女人進公司,眼前的景象對她來說不啻于九級颶風(fēng)。難道這就是未來的老板娘?因為想得太入神,她連向沈總問好都忘記了。 因為已經(jīng)到了下班時間,從電梯內(nèi)出來的員工幾乎都看見了不茍言笑的沈總身側(cè)站著一個藍裙美人,而沈總身上的藍色的襯衣實在無法不讓他們聯(lián)想到情侶衫這種和沈總形象相當(dāng)違和的玩意兒。不過他們還是很知情識趣地按捺住心口萬馬奔騰的八卦之心,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地離開了公司。 岑彥已經(jīng)打發(fā)了薛心璐下班回家,此刻見清心寡欲堪比唐僧的沈總領(lǐng)著一個身嬌體柔的女人進了辦公室,居然生出一種“終于開竅了的”兩淚縱橫的感覺,嚯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沈陸嘉眉頭一蹙,“岑特助,拿一份私募基金(專戶)委托理財協(xié)議到我辦公室來?!?/br> 居然…只是…客戶嗎?岑彥好想捶胸表示不甘心,不過轉(zhuǎn)念一想,放著那么些基金經(jīng)理人不用,能讓沈總親自打理,想必還是不一般吧? 男人修長的手指將合約推到女人面前,聲音清淡:“伍小姐,你先看一下合約。業(yè)內(nèi)私募基金的盈利模式一般是采犬220’的收費模式,也就是說經(jīng)理人會收取你投入的總資金的2%作為管理費,至于投資盈利部分,會收取20%作為傭金收入。但是——” “但是沈總是出了名的金手指,所以你打理的話要收取4.5%的管理費,在投資年收益達到25%以上時,你要收益的百分之五十作為分紅提成。”伍媚悠悠地接口道,“如果收益達不到25%,沈總只要管理費,不參與分紅,對嗎” 沈陸嘉點頭。 “我相信沈總的實力?!蔽槊漠惓K瑲獾卦诤贤虾炆狭俗约旱拿郑謴氖职锩鲆粡堛y行卡,紅唇一彎:“這張卡里有三百萬,密碼寫在持卡人簽名那里。我就交給沈總了?!?/br> 三百萬對沈陸嘉來說真不算什么大錢,但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在大學(xué)里教法語的年輕女人來說,隨便一出手就是三百萬,卻不常見。原先他還擔(dān)心私募基金購買門檻較高,像他這里每份投資一般不少于一百萬,倒是他小看了這個女人。 他正兀自思量著,卻聽見門外傳來駱縝川鬧騰的聲音,“岑特助,你這是什么意思,我見你家沈總還要排隊不成?” 眉頭不覺一皺,沈陸嘉低頭在合同上刷刷簽了名,便將其中一份遞給伍媚,“伍小姐,我辦公室還有一扇門,你可以從那邊離開?!?/br> 伍媚早已經(jīng)聽出駱縝川的聲音,知道他是怕二人之間起沖突,心中暗暗驚嘆于沈陸嘉的厚道,不過可惜她從來不是喜歡息事寧人的人。紅唇微挑,她慢吞吞地將合約放進手包里,又磨磨蹭蹭地起了身。 駱縝川早已經(jīng)闖了進來。迎臉便看見了伍媚,眼睛里簡直要噴出火來,“妖女!” 伍媚掠掠頭發(fā),泰然自若地就要向正門走去。 駱縝川哪里肯依,一個箭步擋在她面前,森然道,“今個兒撞上了我,你還想走?” 伍媚朝駱縝川粲然一笑,“這位先生的搭訕方法好特別。” “少給少爺我來這一套!”駱縝川徑直攥住伍媚的手腕,恨聲道:“上次你不是挺厲害的嘛,走爺這里把悍馬的車鑰匙給掱了?今個兒爺開的是輝騰,你有本事就繼續(xù)啊,正好這邊有條江,你有種就順手把爺?shù)能囪€匙給扔河里頭去!” 她今日莫名其妙被兩個男人握痛了手腕,一股戾氣打心底躥出來,伍媚重重地冷哼一聲,扭頭看住沈陸嘉,“沈總,您這位朋友莫不是認錯了人吧?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我一個弱質(zhì)女流,哪里有千手觀音的好本事。這樣一個屎盆子扣下來,我還要不要做人?” 她眼睛里銳光閃閃,如同凌厲璀璨的鉆,竟然有種冷艷逼人的感覺。沈陸嘉在心底苦笑,這女人真是好本事,一招禍水東引,便將難題踢到他跟前。雖說駱二撩撥她在前,但是這般理直氣壯地裝委屈,又讓他想笑。來不及等陷入兩難境地的沈陸嘉開腔。駱縝川已經(jīng)爆炭一般跳起來,“陸嘉,這妖女和你怎么回事?她怎么會在你這里?” “伍小姐是我的客戶?!鄙蜿懠伪苤鼐洼p。 駱縝川瞇眼將伍媚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心底居然也有幾分狐疑起來,陸嘉這里私募基金門檻極高,上次那個女人十之□是個貨腰娘,便是不眠不休地陪男人睡覺,又能睡到多少錢?莫非他當(dāng)真認錯人了? 沈陸嘉辦公桌上的電話忽然突兀地響起。 “你的手機為什么沒人接?” 電話那頭陸若薷的聲音陰沉,沈陸嘉不自覺地偏了偏身體,將背朝著伍媚和駱縝川,仿佛在掩飾某種不堪。 “對不起,母親,我下午開會關(guān)靜音了?!?/br> “下午你晏伯伯一家來家里拜會過了,晚上留在老宅吃晚飯,你二叔和二嬸也在,你早點回來?!?/br> “我知道了,馬上就到。” “嘟嘟”的忙音傳來,沈陸嘉閉了閉眼睛,才擱下了聽筒。今晚,又是一場惡戰(zhàn)。 作者有話要說:有時候想想,像我這種寂寂無名的小作者,又想留住讀者,又不肯寫那種可以掛上一連串三八紅旗手獎?wù)碌拿利惿屏几哔F純潔大方聰明能干的女主,所以花犯系列寫下來,女主都被詬病得不少,虞璟、溫禧無一幸免,伍媚大概更是無可脫逃。算了,我有寫我想寫的人物的權(quán)利,讀者也有不喜歡她們的權(quán)利,不喜歡的姑娘就不要抱著“我試試看下面她會不會變好”的心態(tài)觀望了,作者本人是屬驢的,相當(dāng)固執(zhí)有主見,萬一以后女主干出什么人神共憤的事情,我愛好和平,不希望掐架。 上章談到的那個細節(jié)我直接解釋一下好了,琥珀所以為的伍媚是夏天的mama是來自于夏天的單方解釋,從后面夏天在外人面前避諱“媚姨”的稱呼就可以看出來。至于女主的“過分”,大概如果我不說,沒有人會注意到在沈陸嘉給她打電話送衣服的時候,她已經(jīng)在換衣服了。 “你想要什么?”沈陸嘉瞥一眼孩子期盼的眼神,按捺住怒氣,壓低聲音問道。 伍媚已經(jīng)從床上起了身,一面換衣服,一面說道,“這樣吧,聽說沈總當(dāng)年做基金經(jīng)理人的時候是出了名的金手指,平均年回報率達到百分之三十。我有一筆錢,想請沈總幫忙運作一下。” 作為一個作者,老是要解釋和辯白實在是無比憋屈的事情,以后不會了。 相逢是緣,好聚好散。 ☆、12人間喜劇 這本來是一個美好的夜晚。 鴿子圍繞著鐘樓的塔尖飛翔,偶爾回落下幾片柔白的羽毛;廣場的噴水池發(fā)出淅瀝的響聲,間歇似乎還能聽見少女投擲硬幣的叮鈴一聲脆響;賣西瓜的婦人坐在一堆圓滾滾的西瓜當(dāng)中,旁邊還睡著一只大貓。 可是他要回老宅,應(yīng)付那一幫子人,和他有著血緣關(guān)系的、一榮俱榮一辱俱辱的人?;蛟S那句話真沒說錯,人是這世間最臟的東西,凡是沾了人,總是覺得臟。他平日里總是很忙,幾乎沒有閑的時候,每日里恨不得生出三頭六臂,直忙到天昏地暗,可是他喜歡這樣,因為不能閑下來,一閑下來他就要和人打交道,相比熱乎乎的人,他更喜歡冷冰冰的數(shù)字。 沈陸嘉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給瑪莎拉蒂加速。 警衛(wèi)看見他,依舊是立正敬禮,沈陸嘉總是在想,他們?nèi)諒?fù)一日地重復(fù)這樣的動作,會不會生怨,他曾經(jīng)想要跟他們說不需要向他敬禮,可是不合適;他又想回應(yīng)他們一聲謝謝,依舊不合時宜。他沒有辦法堂而皇之地享受他的姓氏所賦予的一切特權(quán),或許他才是格格不入的一個人。 還未進門,便聽見人聲。 他的二叔沈述正在和晏經(jīng)緯高談闊論,見到沈陸嘉,陰陽怪氣地冒出一句,“唷,我們沈家大忙人終于回來了?!?nbsp;二嬸蔣玉霞在一旁假意嗔怪丈夫,“沈述你說什么呢,誰不知道陸嘉忙?!?/br> 在大家族里生活最緊要的便是學(xué)會裝聾作啞,沈陸嘉只做聽不見,逐一給眾人問了好。 “陸嘉,去請你母親下樓吃飯,今日有客?!币恢背聊纳驀彘_了口。 “不必了,我下來了?!币粋€死水般平靜的女聲響起。陸若薷沒有讓護工把輪椅搬下來,而是選擇安上了假肢,拄著拐杖,慢吞吞地下了樓。 母親今日顯然盛裝打扮過,穿著香云紗的長旗袍,襟上一排杏色大盤扣,頭發(fā)梳得烏光水滑,斜斜的綰成一個發(fā)髻,臉上薄施粉黛,掩飾住了幽居生活賦予的青白膚色。陸嘉斂目垂眸,快步上前,想攙扶她,卻被陸若薷不悅地拂開。 檀木大圓桌上鋪著猩紅的桌布,垂著金色的穗子。沈老爺子自然是坐在上首,晏家人因為是客,坐在了沈國鋒的右手邊。沈述二十五歲的獨生子沈文彬本該叨陪末座,卻涎著臉湊到了晏修明的身旁。惹得馮青萍在心底咒罵了一聲小畜生礙事。 眼見著老爺子滿是老人斑的手拿起了烏木鑲銀的筷子,才算開了席。 因為晏家是京津人,嗜好魚蝦蟹等海鮮,家里的阿姨端上來的一溜兒全是熗蝦、醉蟹、石斑魚、鱖魚。沈文斌夾了幾筷子魚rou,悻悻地擱下了筷子。一雙眼睛直往身側(cè)的晏修明身上溜。 晏經(jīng)緯擎著青花小酒杯站起來,朝沈國鋒敬酒,“老司令,我算是您的子侄一輩,如今因為工作調(diào)動,來了藺川,以后還要請您多家提點和照顧。”他一番話說得懇切非常,沈國鋒忍不住又想起如今不知身在何方的長子沈敘,心頭又是熨帖又是傷感,也端起酒杯,淺淺地抿了一口,“經(jīng)緯你太客氣了。當(dāng)年你和沈敘的關(guān)系是極好的,后來因為那孽障做了混帳事,想必你夾在其中也是十分為難,我們兩家才疏遠了,如今以后還是要常走動的好?!?/br> 這是沈國峰這么些年來第一次當(dāng)著全家人的面提到長子的名姓。沈敘這個名字仿佛是某種禁忌,是以一時間人人反應(yīng)都有些古怪。陸若薷臉色蒼白,握筷子的手上青色的筋脈都迸出了肌膚表面,像隨時會碎裂的瓷。沈陸嘉頭頸微微低垂,看不清臉上的表情。沈述夫妻看似面色平靜,嘴角的笑紋卻泄露了他們心情正好。 “自然是要常走動的?!标探?jīng)緯一面回答一面躲躲閃閃地看一眼陸若薷,這憂郁而關(guān)切的一眼卻被蔣玉霞看在了眼里。聽說當(dāng)年晏經(jīng)緯也愛慕過陸若薷,想必至今還余情未了。沒想到陸若薷都變成一殘障人士了,看在晏經(jīng)緯眼里怕還是嬌花一朵呢。蔣玉霞很為自己的目光如炬而驕傲,于是她笑瞇瞇地對馮青萍道,“晏太太真是好福氣,這都說女人啊不經(jīng)老,我看您看上去就很年輕,我每天喝fancl膠原蛋白都不如您皮膚好呢。我覺得只要看女人變丑還是變美,便知道身邊的男人對她如何了。晏部長對您我看是沒話說。” 馮青萍早聽晏經(jīng)緯說過了,沈述是典型的二世祖,在一個國企里半死不活地當(dāng)個掛名的主任。至于妻子蔣玉霞,小戶人家出身,原先只不過是是個夜總會里的舞小姐,因為揀了高枝兒,才得以調(diào)到醫(yī)院做行政去了。沈敘雖然和家庭脫離了干系,但是一來沈陸嘉爭氣,二來陸家還得勢,所以沈家真正做得主的還是大房。想到這些關(guān)節(jié),馮青萍才懶得敷衍蔣玉霞,便不咸不淡地來了一句“客氣了?!彼⒉恢獣哉煞蛟缒陮﹃懭艮傅男乃?,因此對陸若薷格外熱絡(luò)。 “沈太太,你們家這個醉蝦的醬汁做得蠻好,鮮得人舌頭都要掉下來了,待會兒麻煩抄個方子給我,我也回家學(xué)著做?!?/br> 陸若薷卻不大想搭理她,天上地下固然能入她眼入她心的只有沈敘一個,但是女人對于愛慕者總歸存著點別樣的心思,愛慕者為卿終身不娶自然是不太現(xiàn)實,但是找了這樣一個次等貨色,連帶自己都會感覺到是一種折辱。于是她只冷淡地說道,“回頭讓張媽抄給你?!?/br> “哎,好。”馮青萍應(yīng)得很開心。 粗胚就是粗胚,連人話都聽不明白。陸若薷眉頭不覺一蹙,眼光緩緩掃視吃相斯文優(yōu)雅的晏修明,瓜子臉蛋兒配著一副甜凈俏麗的眉眼子,幸好相貌脾性看著都似乎更隨父親,不然真是可惜了。不過在她印象里晏經(jīng)緯不是有一對雙生女兒嗎?怎么只見一個? “我記得你應(yīng)該還有一個女兒吧?”陸若薷看向晏經(jīng)緯。 原本安靜的剔著魚刺的晏修明筷子立刻就停住了,頭頸低垂,是一道悲傷的弧度。晏經(jīng)緯看了看妻子,半天才低聲道,“夷光……二十歲的時候出了意外……去世了。” “我家夷光十六歲便讀重點大學(xué),誰不說她腦袋靈光,我苦命的兒,叫我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瘪T青萍眼圈都紅了,用紙巾不停地揩眼睛。 “抱歉。提起了你們的傷心事?!标懭艮赣行┥驳氐狼?。 “大家吃菜吧。”還是沈陸嘉開了腔,調(diào)節(jié)氣氛。 “對,吃菜吃菜?!鄙蛭谋驃A起一條乳鴿腿打算送到晏修明的餐盤里,殷勤道,“晏小姐,這個乳鴿你嘗嘗看,我家的廚子祖上可是御廚,是伺候裕隆太后的,裕隆太后你知道吧,就是光緒的大老婆,那個葉赫拉那……” 晏修明瞥見沈文彬筷頭上的菜葉末子便倒了胃口,便以手攏盤,委婉拒絕道,“謝謝好意,我不吃鴿子的?!?/br> 沈文彬訕訕地縮回筷子,不想手一滑,乳鴿腿徑直跌落到晏修明奶油色的縐紗長裙上,醬汁糊了一裙子。 “哎呀,對不起對不起,晏小姐,實在對不起。”沈文彬懊惱得要死,拿起濕毛巾便胡亂幫晏修明擦拭。 晏修明面上沒有一絲不悅,只是起了身避開沈文彬的手,然后客客氣氣地說道,“我想借用一下盥洗間?!?/br> “我?guī)闳グ?。”沈文彬還不死心。 “張媽,麻煩你帶晏小姐去盥洗間,幫她把裙子處理一下?!鄙蜿懠螐膩聿辉负痛执吏斨钡奶玫芷鹬苯記_突,但是晏修明的好修養(yǎng)使得他不愿意她再受到唐突,便發(fā)了話。晏修明感激地朝他遙遙一瞥,一雙美目里情義無限。 他雖輩分不大,年紀也才三十歲不到,但在家里的地位其實僅次于沈老爺子,張媽應(yīng)了一聲,便引著晏修明朝盥洗間去了。 蔣玉霞先前討了個沒趣,此刻見兒子又在沈陸嘉處受挫,心下不忿更甚,有心刺陸若薷母子,便假意和丈夫開口道:“你上次落茶幾上那本雜志,我閑著沒事便翻了翻,里面專門介紹了一個自由攝影師,年歲不大,長得也頂頂俊俏,卻非要在非洲大草原上拍獅子老虎。你說這男人,放著家里嬌滴滴的老婆不要,非要跑到野地里和畜生待在一起。真是奇了怪了?!?/br> 沈述已經(jīng)喝得兩頰爛紅,早已經(jīng)忘了自己的大哥當(dāng)初凈身出戶時只帶著三腳架還有一皮箱的相機的景象,想也沒想便接口道,“這還不簡單,家里的娘們兒還不如老虎獅子這些畜牲唄?!?/br> 陸若薷果然氣得發(fā)抖,她緩緩轉(zhuǎn)臉盯住蔣玉霞,陰森森地開口道,“弄堂里出來的就是弄堂里出來的,只會嚼舌根子的娼婦!” 蔣玉霞滿臉通紅,舞女的身份是她的死xue,當(dāng)下也不管不顧,嚯地一下站起來,“老話說瘸狠瞎毒,我看一點都沒說錯,陸若薷你本來就不是什么好東西,如今變成了半癱子,更是惡毒,你就不怕傷了你兒子的陰鷲!當(dāng)初死皮賴臉嫁到沈家來又怎樣,生了兒子又怎樣,還不是拴不住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