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而今江湖代有才人出,卻把新人換舊人。那些曾經(jīng)鮮衣怒馬的少年,如同說舊了的戲文,被擱置一邊。一代豪俠江少桑英年早逝,邪道魔頭薄野景行不見天日地茍活三十余載,成了一個弱不勝衣的女子。 他轉(zhuǎn)頭正視苦蓮子,言行中終于現(xiàn)出了武林盟主的風(fēng)采:“縱然她還是薄野景行,江湖,卻已經(jīng)不再是她的江湖?!?/br> 一陣沉默,兩個人的目光中迸濺著交錯時光的戰(zhàn)火。最后還是苦蓮子先開口:“她胃口如何?” 江清流看著舔食胭脂露的薄野景行:“胃口還行。” 苦蓮子面無表情,似乎剛才的爭執(zhí)并不存在,抬腳往外走:“肯吃東西就問題不大,喂完之后你也離開,不要打擾她休息?!痹捖?,他出了院子。江清流是真的不懂這些人,他也算識人。闌珊客對薄野景行是盲目的崇拜,但苦蓮子對薄野景行,是恪盡職守的忠仆。他應(yīng)該比誰都擔(dān)心,卻偏偏連進來看一眼都不愿意。 薄野景行還是有些怕冷,大熱的天她連唇都是白的。江清流給她喂了四粒胭脂丸,這才扯了被子給她蓋好。她一放到床上就縮成一團,被子如餃子皮一樣卷在身上。江清流想了想,又給她放了半酒陳酒在桌上,囑咐催雪不時過去看看。 薄野景行睡了一天,到傍晚的時候,日頭偏西,她精神也好些,遂出門走走??嗌徸舆€埋在草藥堆里,水鬼蕉不在,他必須自己把草藥碾碎,正忙得滿頭大汗。見到薄野景行進來,他終于停下手中的藥碾,伸出手來。 薄野景行也抬手任他把脈,過了好一會兒,他終于搖頭。薄野景行怒了:“江清流搞什么,居然還是懷不上!” 苦蓮子冷哼:“這事也不是他一個人的錯!” 薄野景行強詞奪理:“怎么不是他的錯,他的小媳婦也沒懷上!不行,老夫還是得找別人試試,不能吊死在他這根老梅樹上!” 苦蓮子翻翻白眼:“醒了就早日把水鬼蕉弄回來,草藥太多,也沒個幫手?!?/br> 薄野景行點點頭,轉(zhuǎn)身欲走,苦蓮子突然出聲:“寒音谷被滅門之后,沒有發(fā)現(xiàn)素素和寒音公子的尸首?!?/br> 薄野景行筆挺的背脊驟然僵硬,苦蓮子低下頭,繼續(xù)碾藥:“陰陽道好幾種秘制毒藥與我的千機散、神仙水頗為相似,我懷疑素素就在陰陽道?!?/br> 薄野景行繼續(xù)往前走:“知道了?!?/br> ☆、第26章 一根手指 整個沉碧山莊對于單晚嬋的事都絕口不提,江隱天的意思,就是守在莊里,對方既然擄了人,早晚會找過來提條件。話雖如此,江清流又如何放心,這都半個月了也沒音信。 事關(guān)單晚嬋名節(jié),他也不好托各勢力尋找,只能事事親力親為。倒是飛鷹寨那邊傳來消息,吳大頭已經(jīng)全部招認(rèn),并把這些年飛鷹寨向陰陽道上交的財物都列了清單。 此事震驚江湖,幾個大派都過問起此事,開始清查近年來發(fā)生在門派內(nèi)的可疑之事。江清流無疑又獲得一片贊譽,不少門派都有些疑難之事想請他協(xié)助。 江湖門派,肯讓人插手自己內(nèi)部事宜,那是絕對信任的表現(xiàn)。江隱天找了三件委托之事,希望江清流插手。這三件事涉及的都是名門大派,對提升江家威望很有幫助。 族內(nèi),面對諸位長老,江清流終于提出疑義:“如果我接手這些事,晚嬋的事怎么辦?!” 對他問出這樣的問題,江隱天明顯很意外:“如果兇徒提出要求,我們自會設(shè)法營救,你留在莊里也無益處。” 江清流直視他:“太爺爺,她是我的妻子?!?/br> 江隱天毫不回避他的目光:“她也是江家的媳婦?!?/br> 晚上,穿花蝶趕了回來,他和師父闌珊客奉命跟蹤逃脫的葉和。這葉和也是個武功高強之輩,也正是因為自視甚高,穿花蝶和闌珊客想要跟蹤他也就越容易——他自信。一個過于自信的人,總是容易忽略很多可能性。 薄野景行坐在院中的梅樹下,院中胭脂花已經(jīng)全部盛開,粉色、雪色、霜青、墨綠、緋紅等等。那花朵碩大,根葉肥厚多汁,花瓣重疊復(fù)麗,中心嫩蕊纖長,末端微微彎曲。在小院之中,顯得生機蓬勃。 穿花蝶站在胭脂花旁邊,整個小院里都泛著淡淡的酒香:“谷主,那個葉和似乎也只是個堂主,他并沒有逃回總部?!?/br> 薄野景行并不意外:“監(jiān)視他,注意他日常行為舉止,詳細(xì)記錄?!?/br> 穿花蝶點頭,從懷里掏出個大白鴿,將薄野景行的話以密語寫了,直接將鴿子拋向空中。薄野景行咂了咂嘴,有點想念烤乳鴿了。 夜色漸深,沉碧山莊尚有燈光如晝,另一個地方卻是伸手不見五指。單晚嬋端睡醒了,睜開眼只見一片黑暗,她自是心驚膽顫:“泠音?”待一開口,才想起自己當(dāng)下的處境。身邊有極輕微的響動,她立刻蜷成一團。 “看來還沒人有功夫理我們?!鄙磉呿懫鹗煜さ哪新暎瑔瓮韹瓤偹懵月远ㄉ瘢骸八斫?。”她朝說話的方向伸出手,摸到有些粗糙卻十非健壯的男子肌體,她慌忙縮回手。水鬼蕉往她身前坐一點,單晚嬋睡著之時,他曾幾度查看,四周雖不說銅墻鐵壁,但憑手無寸鐵的他,是無論如何逃不出去的。 他也是個心思機敏的人,如何不知道,這歹人越是不把他們放在心上,來頭就越大。兩個人正沉默間,突然門外響起腳步聲。這時候突然來人,絕非好事。單晚嬋緊張地屏住呼吸,水鬼蕉有意無意擋在她身前。 門外有鎖頭的響聲,不一會兒,火把的光亮照得棄屋中明晃晃的。水鬼蕉和單晚嬋驟然見強光,不由半擋著眼睛,好半天才略微看清來人。 前來的是兩個赤膊壯漢,身如鐵塔,面無表情,眼中卻時不時閃現(xiàn)出陰狠的寒光。兩個人進來之后,也不防備二人逃跑,徑自將兩個饅頭往地上一扔。 這地上也不知多久沒人打掃,積了一層黑灰,水鬼蕉也就罷了,單晚嬋可是錦衣玉食的人兒,哪能咽得下這個? 見二人皆無反應(yīng),兩個大漢冷哼一聲,左邊一個嗓門頗大:“人家瞧不上這點吃食,我都說了不用送,你偏不聽?!?/br> 另一個也不說話,抬腳就踩向地上的饅頭。水鬼蕉手疾眼快,一把將兩個饅頭都撿起來:“誰說我們瞧不上?” 這個大漢也不去管他,只把目光看向榻上的單晚嬋:“吃吧,吃飽了兄弟們好動手?!?/br> 單晚嬋往床角縮了一些,水鬼蕉暗罵了一聲,面色仍然平靜:“敢問兩位帶我二人前來地此,究竟有何貴干?!” 他話一出,左邊的漢子就兜心一腳踹了過來。那力道極大,水鬼蕉只覺得胸口如被重?fù)?,血氣翻涌。單晚嬋驚叫一聲,哪里還吃得下。左邊的大漢也不羅嗦,從懷里掏出個小木盒,右手拿了把雪亮的剪刀:“江夫人,對不住了?!?/br> 他步步逼近,單晚嬋雖然懼怕,倒也咬著牙沒有開口求饒。水鬼蕉從地上爬起來,上前幾步擋在單晚嬋面前:“你們要干什么?” 持剪刀的大漢仍然湊近單晚嬋,把那雪蔥似的小手抬起來。單晚嬋的手生得極好,指甲也修剪得片片整潔。那尾指之上還帶著一枚玉指環(huán),襯得肌膚更是晶瑩剔透。 大漢嘖嘖了幾聲,竟將剪刀口對著她左手尾指:“帶個小物件,讓尊夫與夫人相認(rèn)?!?/br> 單晚嬋哪里見過這般情況,直嚇得面無人色。眼見那雪亮的大剪刀就要剪下來,她緊緊閉上眼睛,眼角終于現(xiàn)出一行珍珠似的淚光。 “等等?!庇腥顺雎?,大漢回過頭,只見水鬼蕉已經(jīng)站了起來,他上身寸縷不著,下邊也只圍了條女子的襯裙,顯得十分滑稽。但面色卻非常嚴(yán)肅:“兩位明知道她是江夫人仍然氣定神閑,想也不是普通人物。雖將我二人囚于此處,卻也并不凌辱,可見也不屑為小人之事。兩位不過是要個信物令江家確信她在各位手上而已。要取手指,取在下的也是一樣,何必為難一介女流?” 兩個大漢對望了一眼,水鬼蕉上前一步,先取了單晚嬋尾指上的玉環(huán),隨手接過那把雪亮的剪刀,毫不猶豫,卡住自己左手尾指,微一用力。只聽一聲輕響,那只修長的尾指已然落入塵埃。 斷指處,瞬間血流如注。 水鬼蕉顧不得捏住傷處,便傾身將地上的尾指撿起來,合著單晚嬋的指環(huán)一起遞將過去:“列位不知,江盟主那樣的人,娶個妻子那還不容易?!若真損了江夫人完整,只怕他一怒之下舍妻另娶,反倒誤了各位大事?!?/br> 兩個大漢略一猶豫,倒也沒多說,將他的斷指與單晚嬋的指環(huán)一并置入盒中,轉(zhuǎn)身出了房門,仍將小屋鎖死。 黑暗中,水鬼蕉長出一口氣,整個人都松懈下來。黑暗中半天沒有響動,隨手一只手摸索過來,觸到他肩頭。他沒有動,那只手也沒有如往常一樣縮回。一陣衣物摩擦的聲響,單晚嬋摸索著坐到他身邊,血腥味充斥著這間小屋,她撕下自己的內(nèi)衣一角,替他包扎傷口。 水鬼蕉也未言語,斷指處血流不止,沒有藥物,他只能輕揉著附近幾個xue位止血。突然的,幾滴水珠滾落到他手上,濺得粉碎之后,仍然guntang。 水鬼蕉輕嘆一口氣:“哭什么啊,他們早點行動是好事。興許明天江家便會來人救你了。來,吃點東西?!?/br> 單晚嬋哪有胃口吃東西,水鬼蕉摸索著把饅頭上的皮剝掉,也不管干凈還是臟,就把饅頭皮往嘴里送。然后把剝干凈的饅頭遞給單晚嬋:“吃吧,別害怕。這還算好的,我尋思著他們恐怕得弄只手腳呢。” 那饅頭已經(jīng)冰冷了,上面染了水鬼蕉的血,一股甜腥之氣。單晚嬋終于忍不住哭出來。水鬼蕉把饅頭掰了喂她:“莫哭,明天他們要手要腳我也替你。就算要分尸也先分了我送回去?!眴瓮韹劝佯z頭含在嘴里,眼淚怎么也止不住。 水鬼蕉反倒笑了:“真要這樣,說不定我反倒比你先回去?!?/br> 單晚嬋哇地一聲哭出聲來,一直壓抑的恐懼終于完全爆發(fā)出來。她邊哭還邊泣不成聲地問:“你痛不痛啊……” 水鬼蕉摸摸她的頭,多天真的女孩。不過這么一點傷,在她看來,已是天崩地裂。也正因為天真,所以顯得這么美好吧。 ☆、第27章 納妾 第二天,沉碧山莊。 掃地的仆人在莊門前發(fā)現(xiàn)一個精致的木盒,打開一看,慌忙報給家主。江隱天跟江清流臉色都非常差——里面是一根手指和一個指環(huán)。手指已呈僵死的蒼白,沒有人說話,這歹徒之膽大,倒是出人意料。 不多時,齊大逮回一個小男孩——江清流料到會有人送來送信,早早便令他暗中留意。昨夜齊大一直在暗處監(jiān)視著莊門,那個小乞兒前來時,他已潛伏半宿。 但小乞兒明顯只是收了幾分銀子,替人辦事。面對臉色鐵青的江清流,他嚇得瑟瑟發(fā)抖,簡直語無倫次。只知道找他送信的是個高大男子,再不知其他。 江清流倒也沒有為難他,揮揮手放走了。等到下午,終于又有個小乞兒送來書信,要求江清流獨自一人前往城西藥王廟見面。信上尤其注明,不許其他人跟隨。 接到信,江家人都非常猶豫,江清流目前的情況,周氏和江隱天、江凌河等人都是清楚的。江凌河跟夫人李氏還是非常擔(dān)心自己兒子的安全,畢竟他現(xiàn)在武功全失,獨自赴會,等于任人宰割。 兇手第一次送信便帶上手指,可見必是窮兇極惡之徒,沉碧山莊可謂是仇家無數(shù)。李氏當(dāng)即就去找周氏,兩個人商量了半天,還是覺得不能因著媳婦再搭上兒子。 江隱天也跟族里長老們商量了半天,江清流雖然武功全失,但最近的表現(xiàn)還是非常令人滿意。族里自然也不愿他冒這個險。 等諸人商議完畢,前往書房去找江清流的時候,發(fā)現(xiàn)書房里空無一人——連隨身侍候的催雪都不知道他何時離開的。 江隱天二話不說,立刻派江清流之弟江清然帶人追至藥王廟。江清然雖然不比江清流穩(wěn)重,情勢卻也大抵明白的:“太爺爺,兇徒明令兄長須單獨前往。我們?nèi)魩诉^去,恐對嫂嫂不利?!?/br> 江隱天目光銳利:“兇徒如此泯滅人性,你嫂嫂落入他們之手,豈有活路?!” 江清然面色一僵,江隱天隨后替他調(diào)派人手,令其趕往藥王廟。 那個時候,薄野景行坐在院里的梅樹下,苦蓮子在替他診脈。侍女泠音過來采集花粉,把莊里發(fā)生的事都說了。苦蓮子震怒非常:“江隱天這是想讓那個女人死!江清流必是看破他用心,一人前往了。但他武功全失,獨自前去有個屁用!” 泠音本就是個聰明的丫頭,如何不知道江隱天的用心。她是單晚嬋的陪嫁丫頭,自然是向著單晚嬋的。知道平素單晚嬋跟這位景姑娘要好,這時候明里不說,暗里卻是來求救了。 薄野景行端坐梅下,苦蓮子氣得不得了:“你還坐得?。资昵?,我們不去欺負(fù)別人,別人已是謝天謝地!如今竟然被別人騎到脖子上來了!” 薄野景行撫掌沉吟:“江清流那娃娃,不是魯莽沖動之輩。他肯前去,必有后招。” 苦蓮子蹭地站起來:“那我們就袖手旁觀、任人欺辱不成?” 薄野景行嘿嘿一笑:“老夫若是他們,就不取手指。因為不管取手指還是脖子,代價都是一樣?!?/br> 苦蓮子重又坐下,示意泠音先下去,然后給薄野景行倒了半杯酒:“但憑谷主吩咐?!?/br> 薄野景行略略沉吟:“老夫晨間見過那斷指,指上筋脈尚未收縮,可見二人被囚之處,離此絕對不遠(yuǎn)?!?/br> 苦蓮子面色微凜,復(fù)又不耐煩地道:“你別賣關(guān)子,我腸子里沒有那么多彎繞?!?/br> 薄野景行也不理會:“齊大知道昨夜斷指被送來的時辰,小乞兒雖然不知道兇徒身份,卻至少知道兇徒所至的方向。斷指的指甲里有些許黑泥,粉塵極為細(xì)膩。所以水鬼蕉與小媳婦被囚之處,必是塵埃密布?!?/br> 苦蓮子眼睛一亮,薄野景行微笑:“我們知道路程,知道方向,知道他們所在的地方有許多灰塵??偛凰忝つ空覍??!?/br> 苦蓮子立刻起身:“屬下這就為谷主備馬!” 然后他就把穿花蝶牽了過來。 薄野景行騎著穿花蝶,穿花蝶上午已經(jīng)奉命查明小乞兒的住處、來人行至的方向。三人出門,也不算沒有頭緒。臨出門時,苦蓮子還是有些不放心:“要不要請風(fēng)影劍魔那老東西幫幫忙?” 薄野景行似笑非笑:“原來你對老夫已經(jīng)連這點信心都沒有了。” 苦蓮子冷哼一聲:“我是怕你如今這嬌滴滴的模樣,恐連兵器都握不穩(wěn)了?!?/br> 話雖如此,他卻再沒多說。 小乞兒等在山門前,手里還握著一把糖葫蘆——穿花蝶怕他等不住,特地哄住他的嘴。他將三人帶到遇見大漢的地方,指明了方向。 因著他對附近地勢極熟,仍然在前方帶路。四人一路前行,走到時辰差不多的時候,薄野景行命他停下。她倒是不急,仍和顏悅色地問:“娃兒,這是哪里?” 小乞兒雖然衣衫襤褸,人卻極是靈活:“爺爺,這里是個三岔路口。再往前走,就是夏家鎮(zhèn)了。左邊是山路,去七宿山的小路。右邊是大片耕地,再往前就是洛陽方向的官道了?!?/br> 薄野景行略略點頭:“這附近有沒有空屋子,很多年沒人住,卻又不常有人去的地方?” 小乞兒眼睛黑幽幽的,極為明亮:“爺爺,那我們走過了,我知道有個地方,跟我來!” 四個人開始往回走,穿花蝶都將信將疑:“這個小孩靠不靠得住啊!” 薄野景行不以為然:“江家勢力豈是說笑的?單晚嬋丟失,他們私下必有打探。來人斷不會將小媳婦藏于鬧市。偏遠(yuǎn)的村落,雖然看似安全,實則更加危險——村民們久居一處,哪戶不是知根知底。突然搬來的陌生人,只會更引人注目?!?/br> 穿花蝶干笑:“谷主說是,那必定便是了。” 幾個人往前走不多時,小乞兒停下來,指著遠(yuǎn)處一片隱約坐落于林木之中的灰色屋頂?shù)溃骸盃敔?,就是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