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六十年過去了。 黑死牟拋棄「繼國嚴勝」這個名字已經(jīng)六十年了。八十年的時間里,能改變的東西有很多。 但是在某個血月之夜,黑死牟見到了不可思議的東西。 八十歲的,年老到一臉寒酸的弟弟。 (緣一。) (這不可能。) 皮膚上的皺紋可以夾死螞蟻,緣一的頭發(fā)花白得如同這八十年來見過的每一場雪。 寒酸的緣一,對著黑死牟流下了眼淚。 “好可憐啊,哥哥?!?/br> 被曾經(jīng)是弟弟的生物如此說道。 但是,為什么啊……心中第一次升起了那樣的情緒。 尚未斬斷的血緣關(guān)系開始在「鬼」的身體里作祟了。 但是黑死牟必須親自斬斷這個東西,斬斷自己與人類的關(guān)系。 “參上?!?/br> 在說出如此的話以后,黑死牟的刀就出鞘了。 年老的緣一,相必連刀都握不穩(wěn)了吧。 人類就是衰弱,人類就是弱小。 隨我一起變成鬼有什么不好? 不會變老,不會死亡,他們可以一起追尋「武道」的最終境界。 脖頸處被劃開了一道血痕。 黑死牟捂住了脖子。 (這不可能。) 現(xiàn)實給了他重重一棒。天雷擊頂般的痛苦。 黑死牟驚愕地回頭。 緣一,他的雙胞胎弟弟。 如此年邁的他,卻使出了同當(dāng)年別無二致的劍技。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都沒有一點點的減弱。 (為什么。) “為什么??!” 一直以來都是那樣。他的弟弟緣一,有著出神入化的劍術(shù),擁有將那位大人(鬼舞辻無慘)逼上絕路的力量。 身為哥哥的嚴勝成為了擺設(shè)。 就算再怎么努力,哥哥也無法趕上“被神寵愛的”弟弟。 黑死牟憤怒地回過頭去。 緣一保持著那個揮刀的姿勢,斷氣了。 那是他的最后一擊。 那是生命當(dāng)中最后一點余留給他的火焰。 只要是和人類有關(guān)的東西,都會如同春花夏樹秋月冬雪一般漸漸消散。 對于黑死牟而言,時間是沒有意義的。 但在他沒有意義的時光里,他的胸腔當(dāng)中,逐漸地被那種情緒所填滿。 他本該欣喜于世上唯有他一人了,他一人,便可成為劍道第一人。 但是啊…… 緣一,我的雙胞胎弟弟。 告訴我——為何我如此想要和你在一起。 是我有關(guān)你的最后記憶在作祟嗎? 我明明已經(jīng)親自斬斷了一切。 緣一,我的弟弟。 …… 我有點想要去看庭院里的櫻花樹。 ※ 紫藤家的孩子們,健健康康地長大了。 頭發(fā)和眼睛皆為黑朱色的是哥哥——紫藤日輪,渾身上下的毛發(fā)都呈淺白色的則是弟弟——紫藤紅花夜。 兩人是相差兩歲的,沒有血緣關(guān)系卻親如真兄弟的二人。 比日輪晚兩年出生的紅花夜,是個天生體弱的男孩。大概是因為母胎里出了事,自小毛發(fā)就是呈異于常人的白色。這讓年幼的紅花夜時常遭到村子里熊孩子們欺負。這種時候,哥哥的作用就體現(xiàn)出來了。 十一歲的紫藤日輪足夠把村里所有的熊孩子都打成傻逼,一個個哇哇大哭,回到家里以后抱著父母的大腿痛哭流涕,直直痛呼紫藤日輪的不法行徑和紫藤紅花夜的無恥行為。 可惡啊,他們也想要那么能打的哥哥。 但是俗話說了,好事不長,好物不經(jīng)用,好人不長命。 十一歲的紫藤日輪變得比弟弟還要虛弱了。 “是不是紫藤話毒的原因呢?”郁里擔(dān)憂地問道。紫藤花本身就是帶微毒的花物,長期與紫藤花接觸容易引發(fā)一些不良癥狀。但是這些大人在村里住得太久了,已經(jīng)對花毒產(chǎn)生了一定的抗體,但他們卻忽略了小孩子。 郁里低著頭,說:“要不要搬出去住一段時間呢?”與其住在這種不穩(wěn)定的環(huán)境當(dāng)中,不如早點離開這里,換個清靜點的地方修養(yǎng)一下。 紫藤宮野沉思著,最終答應(yīng)了。 母子三人一齊搬到了離村子距離幾里的地方,從山頂上可以看見紫藤花之屋的模樣。一串串的花朵掛在藤架上,深紫淡紫淺紫濃紫匯聚成一片美麗不可方物的風(fēng)景來。 但是光三個人生活是不夠的,郁里差不多將勞活全部都忘記了。于是家里請了照顧人的婆婆,還拜托在外的叔叔請了一位西醫(yī)過來照料兩個孩子——孩子是大人們的希望,而且在新生兒越來越少的世代里面,這對兄弟倆的存在就顯得無比珍重。之前也試過不少長久的方法,但當(dāng)?shù)氐姆阶右娦?,聽說西洋歸來的醫(yī)生們都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醫(yī)術(shù),說不定在其治理之下疾病就能夠很快治愈。 郁里見到了那名醫(yī)生。 正如叔叔所說,這位醫(yī)生是位面容俊美的青年。漆黑的頭發(fā),梳成城市里面流行的中分。眼睛是朱玉般的色彩,看上去令人著迷。 但郁里同時也心有疑慮:這么年輕的醫(yī)生,真的很可靠嗎? 但由于這是叔叔推薦來的,她也不好立馬把對方趕走。 于是乎,這名自稱敷屋政江的醫(yī)生,就在附近住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