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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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邪很難過,卻沒有辦法說出口。就像是跌倒的孩子抬眼看了周圍一圈,沒有父母的蹤影,就只能若無其事地強忍著眼淚自己爬起來一樣。 如果小姐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嫁給別人,他還有什么立場反對。 要不是她讓自己帶她離開,他幾乎都要以為她真的打算就這么嫁給裴仁青了。那場戲演得太過真實,真實得讓他心痛得幾乎都透不過氣來。 如果那是真的,他只會默默地退到隱衛(wèi)的位置,永遠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在她的面前表露出任何的不滿。 溫如是攤開他的手心,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放進他的手中,柔聲道:“這是裴仁青給我的休書,要是你不放心,就把它保管好,等事情過去了,我們就一起去官府?!?/br> 莫邪緩緩收緊五指,沉默良久,才轉(zhuǎn)頭望著她的面容,眼眶微微泛紅:“你不后悔?” 溫如是傾身抱住他,語聲溫柔而堅定:“我喜歡的人只有你一個,只要你不后悔,我就絕不后悔。” 喉間仿佛被什么哽住了一樣燙得難受,莫邪雙唇微微顫抖,最后還是抬手緊緊抱住了她:“記住你說的話,小姐,不要反悔!” 不要反悔,否則,他不敢肯定自己以后還能像這次那樣忍耐地看著她離開,他再也不想放手…… ☆、第47章 忠犬養(yǎng)成記二二 小小的烏篷船載著兩個出逃的年輕男女,一路順風(fēng)順?biāo)剡h離了溫侯的勢力范圍。 離她的大婚之夜已經(jīng)有七天了,除了剛開始的緊張,到現(xiàn)在的放松,他們終于有種新生活真的就要從此開始的感覺。 溫如是興致勃勃地坐在船頭,笑嘻嘻地望著站在船尾的莫邪別扭地拿著長桿,一臉嚴(yán)肅地嘗試撐船。可是無論他怎么認真,還是做不到像老船家那般,讓船頭至始至終都保持著筆直的前進路線。 唯一能夠讓莫邪挽回面子的,也許就是他一桿下去所產(chǎn)生的動力,至少能頂上老人的三、四桿。 從來就沒有真正接觸過外界的小侍衛(wèi),日后需要學(xué)習(xí)的事情還有很多。 就連溫如是,也沒在水上生活過那么長的時間,所有的一切都顯得那么地新鮮刺激。每日除了日常補充的蔬菜,最常吃的還是老漁夫親手從河里打撈起來的活魚。 活蹦亂跳的河鮮經(jīng)過老人簡單的處理,不需要多余的調(diào)料就能做出味道鮮美的菜肴。 小心謹慎的日子過得太久,忽然轉(zhuǎn)變成這樣輕松愜意的生活方式,反而令他們兩個人都有些不大適應(yīng)。 “莫邪!”溫如是忽然笑瞇瞇地對著船尾的男人揚聲喊道,“再過幾天,我們干脆就找一個靠水的小村落住下吧。” 莫邪回桿,抬眸瞥了她一眼,一身素白色長裙的小姐斜斜坐在船舷,陽光灑在她墨黑的長發(fā)上,笑容燦爛得耀眼,他不由微微笑了笑,柔和地回應(yīng):“好?!?/br> 最好是門前有一棵小姐喜歡的梅樹,院子里還要有棵大大的桂花樹,他可以在上面蓋間樹屋,沒事的時候,可以帶著她上去住。 他也可以去捕魚打獵,她會每日在家里乖乖地等著他滿載而歸,他還會跟人學(xué)習(xí)怎么下廚做飯,然后在日暮時分,聽她無憂無慮地在自己耳邊嘮叨東家長、西家短。 就像在從前那個夜晚里,她曾經(jīng)輕聲給他描繪過的場景一樣。 他會是全村最好的獵手,而他的小姐當(dāng)然是全村最美的姑娘,他會娶她,永遠都不再分開。 莫邪望著船頭的溫如是,眉眼溫柔得仿佛能溢出水來。 當(dāng)溫侯起兵造反的消息傳出來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在一座小村莊里停下來,買了所閑置的小院。 院落不大,只有三間平房和一個前院,但是對于只拎著兩個包袱的兩人來說,就已經(jīng)完全足夠了。 莫邪唯一感到遺憾的,就是門前只有一棵梨樹,院子里的也不是桂花,而是榆樹。比起不結(jié)果的桂花來說,榆樹更容易生蟲,就算是建了樹屋也不適合小姐經(jīng)常上去住。 莫邪皺著眉頭立在院子中央看著那棵樹發(fā)愁。 溫如是此刻才沒空理會他心中千回百轉(zhuǎn)的念頭,她高高興興地指揮著送貨上門的店家伙計,將家具、被褥和鍋碗瓢盆之類的東西擺放到指定的地方。 最讓她滿意的,就是臥房那張漂亮的花梨木大床,結(jié)實耐用又夠?qū)挸?,就算是兩人在上面怎么滾,都沒那么容易掉下去。 溫如是望著床頭的雕花,笑得無比地狡黠。 好不容易收拾好東西,吃過飯?zhí)煲埠诹?,她坐在桌前一張一張地?shù)著還剩下多少銀票。莫邪沒有洗碗,因為在他準(zhǔn)備要洗的過程中,那幾只碗碟就已經(jīng)壽終正寢地躺在了院外的垃圾筐里。 溫如是看了眼垂頭喪氣地進屋的小侍衛(wèi),收起銀票塞到他手里,溫聲細語地安慰道:“沒關(guān)系,我們還有很多錢,足夠你把家里的東西都砸掉再換幾次新的?!?/br> 莫邪無語地瞟了她一眼,轉(zhuǎn)身去給她鋪床。 除了練功和殺人,他就沒有干過一件正常的事,他不想以后讓小姐認為,他是個什么都不會的廢物。 溫如是眨了眨眼,沒事找事地拿著一張干凈的帕子假裝擦桌子,視線卻忍不住老是往認認真真為她鋪床的那個男人飄過去。 莫邪高大修長的背影完全沒有了從前的青澀,棱角分明的側(cè)臉在燭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地俊朗。 整個院子只有這么一張床…… 溫如是雙頰泛紅,羞澀地磨蹭到他身后,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見莫邪轉(zhuǎn)身從柜子里抱出了一床被褥,規(guī)規(guī)矩矩地鋪在床邊的地上。 溫如是怔了半晌,雙唇翕動,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只得咽下一口老血,老老實實地脫了繡鞋爬上自己的大床,一頭栽進被子里。 “小姐,”莫邪不解地轉(zhuǎn)向不顧儀態(tài)的溫如是,“要是困了的話,我先去給你打盆水洗個臉,你最好把頭發(fā)放下來再睡,要不然明天早上起來會不舒服的。” 溫如是偏頭幽怨地望了他一眼,情緒低落地道:“知道了?!?/br> 眼睜睜地看著他一無所覺地轉(zhuǎn)身出去打水,她很想暴躁地大吼一聲,你這個不解風(fēng)情的笨蛋啊啊?。?/br> 片刻之后端水進來的小侍衛(wèi)打濕帕子,拎干了遞到溫如是面前,她接過胡亂在臉上搓了幾把,想想還是不甘心,抬頭可憐兮兮地扯了扯他的衣擺:“要不,晚上還是你上來睡吧,我一個人害怕?!?/br> 莫邪一愣,不自在地別開臉:“我就在房里陪著你,不用害怕?!?/br> 他的耳根慢慢暈起了可疑的粉紅,溫如是眼睛一亮,湊過去壓低了聲線悠悠開口:“莫邪,你該不會是怕自己把持不住吧?” “小姐,”紅暈不受控制地蔓延上了整張俊臉,莫邪無奈地回頭看著一臉得意的小女人,“無媒無聘,這樣太委屈你了?!?/br> 溫如是心中一暖,展臂勾著他的脖頸,望著他深邃的黑眸認真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怎樣都不委屈。” 莫邪低頭,專注地凝視著她清麗的面容,抬手輕輕撫摸她柔嫩的臉頰,目光繾綣:“只要跟我在一起,不管怎樣,我都會覺得讓你受委屈了,我想給你最好的生活,我想正正式式地迎娶你進門。 小姐,莫邪什么都沒有,就只有這么一顆真心,你愿意給我時間嗎?” 他并不擅長情話,只是這么想著,便自然而然地說出了口,他只想讓他心愛的小姐明白,自己有多么地鄭重。 溫如是心底酸澀,這樣純凈而有擔(dān)當(dāng)?shù)哪腥耍趺慈绦木芙^他唯一的心愿。她乖乖地點頭,在他唇邊親了一下,轉(zhuǎn)身爬回自己的被窩。 她從軟綿綿的被子里露了個腦袋出來,等到莫邪端水出門,才在床上打了個滾兒。莫邪今天太有男人味了! 夜幕降臨,房內(nèi)靜謚無聲,兩人一個睡在床上,一個睡在地鋪上。好半晌,溫如是才忍不住出言試探:“莫邪,你睡著了嗎?” 他闔著雙目沒有回答,她癟了癟嘴,老老實實地閉上眼睛。 過了一會兒,莫邪緩緩睜眼,偏頭望向床上那個總算安靜下來了的女人,皎潔的月色透過窗欞,微光中能看到她的嘴角還微微含著笑意。 他松了口氣,這才閉目準(zhǔn)備入睡。 也許是換了個新環(huán)境還沒有習(xí)慣的原因,溫如是睡到半夜就醒了過來,她掀開被子下床摸到桌邊,倒了半杯清水喝了一口。 回身見莫邪還安穩(wěn)地在床邊睡著,溫如是抿了抿嘴,踮著腳尖挪到他的鋪前,小心翼翼地揭開一角就想躺進去。 簡單的一個動作被她分成了好幾段,等到溫如是如愿以償?shù)夭涞剿磉?,已?jīng)緊張得汗都快冒出來了。 她發(fā)誓,這一次是真的不是打算勾引莫邪,她只是激動得睡不著,就想抱抱他而已。 誰料剛把小手搭到他結(jié)實的腰上,就聽到頭頂傳來一聲熟悉的低沉男聲:“小姐,夜襲不是正人君子所為?!?/br> 溫如是一抖,連忙縮回自己的爪子,訕訕地笑了笑,腦中急轉(zhuǎn)半天也沒想出合適的借口。 莫邪嘆了口氣,伸臂將她攬進懷里,將被子拉了一半過去把她蓋好:“睡吧,記得下不為例?!?/br> 溫如是拉著他的中衣,整張臉都羞窘得通紅,死死埋在他胸前不肯抬頭,隔了良久才悶悶地出聲:“你是什么時候醒過來的?” 莫邪唇角微揚,忍著笑闔目淡淡道:“從你起身的時候。”只有小姐才會這么傻,居然以為自己的小動作能夠瞞過一個優(yōu)秀的隱衛(wèi)。 “那你還不提醒我一下,就由得我那么傻乎乎地唯恐驚醒你?!”溫如是怒,張嘴就咬了他一口。 莫邪的身體猛地一僵,胸前的敏感之處還殘留著她口中溫?zé)岬臍庀?,他不由自主地收緊了環(huán)住她的手臂。 緊貼在一起的身軀明顯感覺到了他的變化,溫如是噤聲眨了眨眼,慢慢收回牙齒閉上嘴巴,規(guī)規(guī)矩矩地挨著他,一動也不敢動。 懷中的嬌軀溫軟,香氣馥郁撩人,靜寂的夜中似乎所有的感官都被無限放大了,他幾乎能夠聽到溫如是細微的屏息聲。 莫邪的心跳劇烈如鼓,緩緩低頭,夜色中,他黝黑的雙眸明亮得驚人,他好像低估了溫如是對自己的誘惑力。 “……小姐?!蹦暗穆暰€喑啞,縈繞在鼻端的少女體香猶如蘭花般誘人,他情不自禁地俯身,沿著她秀美的輪廓追尋牢牢印在心中的雙唇。 她唇間的觸感一如往日的柔嫩,莫邪輕輕地含住它們,她羞澀的回應(yīng)就像溫暖的燭光般,點亮了他心中一簇簇小小的火焰。 ☆、第48章 忠犬養(yǎng)成記二三 溫如是坐在村口大樹的綠蔭下,笑盈盈地一邊聽著新鄰居們絮絮叨叨地談?wù)撝缆犕菊f的朝中大事,一邊給莫邪繡著荷包。 原來送他的那個已經(jīng)很舊,莫邪還當(dāng)個寶一樣天天揣在懷里舍不得扔掉。 他們在這個淳樸的小村莊住下已有兩個多月了,溫如是越來越喜歡在莫邪外出的時候跟村里的三姑六嬸來往。 跟他們原來勾心斗角的生活不一樣,這些村民簡單的思想里只有家長里短的雞毛蒜皮小事,每天跟她說的無非也就是些誰家的母雞今天多下了一個蛋,或是誰家的豬又跑出柵欄,拱壞了隔壁鄰居屋后的菜地。 有時候,看著那些大嬸們一臉神秘地壓低聲音,捂著嘴悄聲說哪家的閨女又跟誰誰誰家的臭小子好上了,她爹提著掃帚將對方攆出了幾里地,溫如是就忍俊不禁。 跟她們相處久了,好像自己的境界都被拉低了似的,但是她低得很開心,這樣悠閑的日子才是人過的。 當(dāng)然,前提是,她不用真的去下田種地。 不過估計就算她真的有那種想法,莫邪也不會答應(yīng)。在大多數(shù)時候,他還是原來那個固執(zhí)地堅持自己主人就是個高貴的千金大小姐的小侍衛(wèi)。 面對她時不時的挑逗,莫邪總是忍不住會對她親親抱抱,但他仍然頑強地堅守著不能隨便更進一步的想法,半夜里聽他從地鋪上爬起來去院子沖冷水澡的聲音幾乎已成了慣例。 溫如是一點都不認為,罪魁禍?zhǔn)拙褪抢蠍弁低点@他被窩的自己。 送上門的rou都不吃,活該。 反正頭天晚上不管她是睡在那里,第二天一早醒過來的時候,肯定還是在自己舒適的大床上面。 溫如是笑瞇瞇地繡完最后一針,剪掉線頭,將東西歸置起來端起慢悠悠地往回走。 門前的兩棵梅花是莫邪新栽的,小小的枝椏剛剛吐出新芽,點點綠意綴在枝頭煞是可愛。 她推門進院,開始準(zhǔn)備給莫邪熬點酸梅湯,等他打獵回來差不多就剛好放涼。 當(dāng)傍晚莫邪回家的時候,溫如是正在小廚房里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