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晚上人們不用干活,吃的就簡單一點兒,常巧姑好像早就想到了要到竇七爺家搭伙,直接連白面都買好了,又給家里的幾個孩子都帶了糖果和點心,給竇七爺買了煙絲兒,倒叫皆大歡喜。尤其是當常相逢版的湯面條端上來時,連一向不愛吃湯面條的幾個孩子都一人多吃一大碗,只嚷嚷著叫常jiejie就住在家里,這下子,常相逢成了竇家最可愛的人。 之后修整院子的幾天,常相逢叫竇二跟竇七爺商量了一下,借用竇家的灶給幫工的村民做飯,當然竇家的人伙食常相逢也包了。她跑到纏河買了許多羊骨和羊rou和雜個(雜碎)回來,細火慢熬,每天羊rou湯不限量供應,雜和面兒餅子管飽,對于愛喝湯的洛陽人來說,這是冬日最好的吃食,只吃的幫工的幾個村民紅光滿面直呼過癮。 而竇七爺家里的人也跟著沾光不少,李氏看著在廚房里忙碌的常相逢,再看看雖然坐在屋里,但手上卻沒有停過一回兒直接將竇家上下過年新衣全包了的常巧姑,抿笑一笑道,“巧姑,你這個妹子可說了人家?” “???她才多大,沒呢,”常巧姑憐惜的往廚房方向看了一眼,這個meimei太能干了,能干的叫她心疼,自己走的這些年,她不知受了多少苦才練出一身好本事,“我妹子這些年太苦了,我現(xiàn)在出來了,得叫她好好享幾年福?!?/br> “你說的也對,不過這相逢根本就是個閑不住的,你就算想叫她享福只怕她也不肯的,畢竟-”李氏呵呵一笑,轉了話題,“我看你娘一準兒是個能人兒,你看看你這手好針線,以前我還覺得自己是個巧人兒呢,到你這里,我都不敢伸手了,再看你們相逢,廚上的手藝更是沒得比,就碗湯面條,她做的都比旁人有味道?!?/br> 這么能干的姑娘,李氏已經(jīng)開始幫自己娘家兄弟盤算了,就常相逢這灶上的本事,以后東家西家去給人上灶幫忙,也是項不菲的進項,再加上這丫頭雖然看上去單薄,可干起活來一點兒都不輸人,這樣的媳婦領到家里可是旺家的征兆,只是這常巧姑不愧是在大家子當過丫鬟的,話說的倒是漂亮,什么留幾年享福,跟著jiejie姐夫吃飯,常相逢敢享福么?還是不為了掙碗飯錢得死命的給他們干? 常巧姑倒不知道李氏的心思,聽她夸meimei手藝好,頷首笑道,“可不是么?要說她每天做的咱們也會,可就是調不出那樣的味兒來,想是應了巧丫說的道理,干什么都得講緣法,她在這廚上就是個有緣法的?!?/br> “可不么?你看這些天大嫂就叫大姐兒成天給相逢幫忙,為的不就是跟著她學上兩招,將來到到了婆子家能得婆子的眼法?”李氏放下手里的鞋邦揉揉手臂,“唉,我將來要是給兒子娶媳婦也喜歡像相逢這么能干啊。” 李氏只有一個兒子,要是有閨女,指定得讓她跟著常巧姑學學針線跟著常相逢學學廚藝。 ☆、第14章 十四發(fā)威 竇二畢竟手中銀錢有限,托了竇夏買了些舊瓦回來,和著茅草鋪了屋頂,又將門都一一裝好了,擺上一早訂好的家具,打眼一地,倒也似模似樣了, 開伙這天,村里在家的人都過來了,竇二跟常巧姑倒沒想過擺桌請人吃飯,準備了瓜子點心擺在院里的桌子上,誰來了都可以抓上一把,至于想進屋看看,也有茶水在里頭。 “嘖嘖,我還聽人說竇家老大薄待兄弟呢,可今天看看這屋里的家具擺設,這窗子上糊的都高麗紙吧?哪一樣不要花銀子,二郎,加上這些日子你送的點心,管那哥兒幾個的飯食花了不老少吧?這銀子可不是就是人家大郎給的嘛?這人啊,得知道念著別人的恩情,你說是不是?”村東頭兒住著的竇光明媳婦丁氏呲著牙道。 常相逢皺著眉看著吐了滿地瓜子皮的丁氏,這家可是有名的好吃懶做,借著過來幫工的名義,出工不出力,甚至到了吃飯點兒才會晃著過來,羊rou湯沒少喝,自己喝還帶著孩子也一塊來,今天倒好,老婆也來了。 常相逢決定不能對這種人客氣了,將鐵茶壺往桌上一墩道,“我心時還奇怪呢,成天沒見過這位嫂子,愣是覺得眼熟,這走近一看,你身上這棉袍子不是甜井胡同劉大嫂的么?” 一般人說到這兒大家明白什么意思也就是了,可常相逢卻不打算這么放過她,走過去拿兩根手指捏起丁氏的衣袖瞅了一眼,“瞧這黃印兒還在呢,嘖嘖,洗不掉了,去年的時候這襖劉大嫂才上身,結果她家小丫頭一泡稀就拉了她一身,竇大嫂這一著急啊,又全抹到袖子上去了,把她氣的啊,大過年的,也不顧孩子還病著呢,狠狠的揍了丫頭一頓,這襖子她嫌惡心,花了兩個銅板請外頭人洗的,結果又嫌人家洗的不干凈,硬是最后只給了一個銅子,還反咬一口說是洗衣裳的人糟蹋了她的好衣裳呢?!?/br> 說罷常相逢掩鼻后退幾步,“丁嫂子你也不嫌棄,要說也是,雖然埋汰了點兒,可也照樣擋風寒,要說竇大嫂待你真好,這么好的襖子都送了你!” 竇光明一家慣會撿便宜,村里哪有不知道的,今天被常相逢這么一說,都相視而笑,有嘴欠的小孩子立馬拍著手叫道,“噢,噢,光明嬸子穿了屎襖子!光明嬸子穿了屎襖子!” 這丁氏終是還要些臉,被常相逢擠兌的再敢坐不下去,拍拍衣襟兒道,“天不早了,我走了!” “是不早了,眼看到飯晌了,丁嫂子記得將光明哥跟娃兒的飯也做上,我家的灶小,招待不了了,”跟竇大一邊兒的人,常相逢可沒有什么可客氣的。 看討厭的人走了,常相逢眼珠一轉,決定拿竇二開個刀,免得常巧姑一心維護男人,真叫村里人以為這個家能有今天這模樣全是竇二的功勞可是不行。這幾天這院子一有模樣,家具擺進來,就有人開始說什么竇二有院子有手藝的,什么樣的媳婦都娶得來這種話了,她得給他抻抻筋醒醒神兒才成。 “春嬸兒你看我們這家具怎么樣?雖然舊了些,可是還是挺結實耐用的,要我說我姐嫁給你們竇二郎,可是他天大的福氣了,雖然沒有一水的新家具當嫁妝,可二哥不也只有三間破屋子不是?到現(xiàn)在我們連聘禮都沒收到呢,”說到這兒她沖進來的竇二道,“二哥我可跟你說了,我jiejie要樣有樣,要才有才,一文聘禮沒人你,三四兩銀子的嫁妝帶到你家里來,圖的就是你勤勞肯干對她實心實意,這成親后你要是敢對她不好,我常相逢今兒把話摞到這兒了,這家怎么起來的,我叫它怎么倒下去!” “瞧這丫頭,平時看著文文氣氣的,居然是個潑辣性子,”見竇二被常相逢當眾訓的唯唯諾諾不敢吭聲,都訝異的面面相覷,半天李氏笑著打圓場。 “巧丫說的沒錯的,我大哥給了那三兩銀子,如今也花的差不多了,”竇二到底走街串巷了多年,明白常相逢的意思,汗顏道,“若不是巧姑跟相逢過來,我都不知道下頓在哪里?” 男人都這么說了,周圍人還能說什么?可是待人都散了之后,常巧姑卻開始訓起meimei來,“你今天這么一說,叫二哥的臉往哪兒放?他是個男人,要出去行走的,人家怎么看他?” 常相逢不以為然的撇撇嘴,“我說錯什么了?臉是怎么掙的,不是別人給的,我要是今天不說清楚,以后咱們的在別人眼里也是姓竇的了,而且還是竇大的!拿自己的屁股裝別人的臉,我沒那么好風度!” “你瞧你說的是什么話,那種詞也是女兒家說的?”常巧姑被常相逢一句“屁股”給嚇的花容失色,“叫人聽見了你怎么辦?還有,你今天這么一鬧,小心壞了名聲?!?/br> “壞什么名聲?不過就是厲害一些,可咱們這樣的人家,要是不厲害點兒,像姓丁的那樣的人只會越來越多,”自己又沒有偷人,厲害算什么壞名聲?常相逢根本沒往心里去,“你不是說李嬸子看上了我想給我說親么?這樣一來,不就解決了?” 對于常相逢來說,更重要的事卻是另一樁,她伸頭叫正在屋外修磨盤的竇二進來,“有件事我想跟二哥說?!?/br> 常相逢的意思很簡單,她是賣給竇二的,可是那不過是個名義,常巧姑也是她拿銀子贖的,所以兩人都不能算做奴身,尤其是她,“現(xiàn)在二哥已經(jīng)立戶了,我jiejie嫁給你,你能不能直接將我落在你家,不要說什么買來的?”這里的村長是竇七爺,這陣子常相逢覺得自己也挺討他老人家喜歡的,叫他點頭應該不是難事。 “我以為什么事兒呢,這不應該的么?你簡直就是我的大恩人,再說咱們這樣的人家,哪里還養(yǎng)著什么下人?這也就是以后對付你后爹時的一個說法,”說著竇二從懷里摸出當時的身契,“你先拿著?!?/br> 這倒是個爽快人,常相逢心里給竇二點了個贊,“還有一件事咱們也要對外口徑統(tǒng)一了,我姐不是咱們贖回來的,是人家主家仁義,看咱們上門苦苦哀救免了身價銀子給放回的?!?/br> 見竇二跟常巧姑都一臉莫名,常相逢繼續(xù)道,“你想想,這么大筆銀子,我出的,段天生能愿意么?你出的,不是坐實了你哥額外多給你家產(chǎn)?何況人家令狐家也挺厚道的,胡管事找給咱的銀子有三兩多呢,華姨娘又是布料又是衣裳的,跟免了身價有什么區(qū)別?咱們替人家揚揚仁善之名也沒有什么不應該的,jiejie說呢?” “在白園時,雖然規(guī)矩大些,可是mama們對我們還好,打罵的事情很少,還跟著學了不少東西,”常巧姑點點頭,“走的時候不論是姨娘,還是姐妹都有東西送,確實算是對得起我了?!?/br> “那就這么說定了,還有二哥,我看你修磨盤呢,這離過年也不到一個月時間了,進了臘月就要準備年貨了,豆腐可是過年的一大項,你準備開攤兒了?”雖然自己手里還有二十兩銀子,但那個常相逢是不打算動用的,腰里有銅才能橫行,誰知道以后會遇到什么事兒呢,到時候錢不湊手,難道再跳回洛河? “是啊,我準備先少少的磨一點兒,賣賣看看,過年是生意最好的時候,不想錯過了,”竇二說到這兒臉一紅,“還有一件事,你們也不能總住在七爺家里不是?我想著-”他覷了一眼常巧姑微紅的臉,自己也跟著紅了臉,“要不我跟你姐的婚事,先辦了,這樣我磨豆腐的時候,也有人搭把手兒?!?/br> “這事兒?。俊背O喾赅坂鸵恍?,起身道,“我該回去做飯啦,你們小兩口兒商量吧,”老話兒不是說有錢沒錢娶個媳婦好過年么,她們總不至于連新年都跟著竇七爺家過吧? 十六 竇二跟常巧姑的婚事辦的很簡單,竇二提前往甜井胡同送了消息,可是竇大一家并沒有出現(xiàn),只回話兒說他們已經(jīng)分家了,年底又忙的很,自己兄弟本事大的很,也用不著哥子幫什么忙。反正已經(jīng)分了家了,自己的事兒自己看著辦吧。 竇二已經(jīng)對這個哥哥絕望了,也沒再說什么,在竇七爺?shù)闹鞒窒拢瑥拇蠼銉何堇飳⒁簧砑t裝的常巧姑領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對著祖宗牌位磕了頭拜了天地,就算是禮成了。 本來常相逢還擔心常巧姑覺得委屈,可沒看到常巧姑婚前那幾天嬌羞的笑顏,嘴邊的話也不問了,瞧這開心勁兒還有什么好問的?真真是郎情妾意*。 為了不去給他們小夫妻當電燈泡,常相逢并沒有跟著jiejie搬回竇二的院子,而是又跟大姐兒擠著住了兩天,直到第三天頭上,常巧姑過來喊常相逢回去,她才拎了行李跟著jiejie進了竇二的院子。 以后這就是自己的家了,常相逢將自己的小包袱放在自己住的西屋,三間房中間堂屋掛了竇二父母的牌位,放了張棗木八仙桌,東屋是竇二跟常巧姑的臥室,西屋便是常相逢住了。 ☆、第15章 十五回門 “巧丫,咱們今天回甜井胡同看看吧?畢竟三天回門,我又不是沒娘家,”雖然常相逢不叫往外說是她為常巧姑贖的身,可是常巧姑跟竇二都覺得是欠了meimei的,何況在常巧姑心里,這些年自己不在家,meimei也是受了大罪的,meimei投河之后,不但將自己的名字改了連性子也變了許多,常巧姑做事之前,首先考慮的,就是meimei的意見了。 “你成親了,咱們也在半個店兒安家了,看看娘是應該的,只是,”常相逢打量著常巧姑身上簇新的大紅棉袍和頭上亮亮的銀釵,“jiejie準備這樣過去?娘看著你過得好肯定安心,可是段天生呢?就算不扒了你這身衣裳拿去當,你的銀釵跟耳環(huán)是指定保不住的。” “怎么會呢,我風風光光的回去,他臉上也有光不是?再說了,我是嫁出去的女兒,他能搶我的東西?”常巧姑懷疑的看著meimei,有些鬧不明白她腦子里想的是什么。 “我被人從河里撈上來,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的時候,段天生將人家送給我當壽衣的衣裳直接拿去當了,”常相逢冷笑道,“我再問你,你在白園也四年了,月錢攢下了多少?每個月你發(fā)月銀他可是必去一趟的,估計過你的臉面沒有?” “可我已經(jīng)嫁人了,他-” “成親可是要有父母之命的,你有沒有?如果段天生直接說你的親事無效他不同意呢?不叫竇二把你帶回來呢?你現(xiàn)在可正是好年華,再賣一回可比白白送給竇二當媳婦強,”常相逢不吝用最壞的想法去想段天生。 “那,那怎么辦?”這個還真有可能,畢竟他們確實如常相逢所說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全沒有,要是段天生拿這個說事,竇二簡直就是騙婚了,可要是再掏一回銀子給段天生,先不說甘不甘心,竇二也沒有啊,常巧姑臉都白了,下意識的抓住常相逢,“你主意多,我不穿這衣裳就行了?” “這衣裳你還是不要穿的好,再說了,你那么光鮮,竇大一家也不會樂意的,現(xiàn)在不是咱們衣錦還鄉(xiāng)的時候,至于對甜井胡同的說法,就說姐夫帶了我去白園見你最后一面,結果華姨娘心善正好遇上了,不但賞了荮材將我救回來了,還感嘆咱們姐妹身世凄苦,姐夫仁義,做主將你賞給了姐夫當媳婦,你是賣了死契的,死生婚嫁可都由不得他段天生,”常相逢迅速想好了對策,這白園簡直就是鈦合金的擋箭牌啊,要是有機會,非要好好給華姨娘鞠個躬才行。 “這樣也成?你這個鬼機靈,這也能叫你想出來?”常巧姑歡喜的搗了搗常相逢的腦門兒,“諒那個段天生也不敢跑到白園問去!”何況他們還是說的白園的好話,問了也害怕啊。 有了常相逢的話,常巧姑也不敢再想著拿多少東西回去報答海氏了,三人換了衣裳坐上驢車往小北門去。 “你說咱們不帶點心?”常巧姑看著手里的面袋子有些遲疑道,“這回門禮送面的少見啊?!?/br> “咱們是多好的人家兒么?你提四樣點心,能落到娘嘴里?還不是都喂狗了?”常相逢根本不掩飾對段天生的厭惡,“倒是這些糧食,娘還能吃頓飽飯,但敢不能送多了,咱們娘頭天買了糧回來,段天生扭頭提出去賣了進賭場的事你也不是沒見過。” “唉,要是能把娘接出來就好了,我寧愿多出些力,也不想叫她再過那種日子啊,”常巧姑嫁得心上人,日子過的和美了,自然不愿意看到親娘還在水深火熱之中。 “那除非段天生死了,不然你覺得娘會跟你出來?你可別起什么供養(yǎng)她的心思,你供養(yǎng)她,不論出多少,她的日子都不會好過的哪里去,有段天生那個賭鬼在,給的再多也不夠他輸?shù)模背O喾曛苯訉⒊G晒玫男乃计缭趽u籃里,“你真心疼她,閑了把她叫出來,咱們買頓rou給她吃呢,也比給銀子強?!?/br> 常巧姑心里不太贊同常相逢的話,半天道,“巧丫,我覺得你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你也很孝順娘的,而且也沒這么厲害?!?/br> 孝順海氏?常巧丫的死海氏沒有一點兒責任?常相逢心里冷笑,這些年常巧丫當牛做馬,挨打挨餓都是家常便飯,最后又跳進洛河一命嗚呼,什么恩情都還完了,自己還有必要替這具身子償還什么恩情?“我是心冷了,娘可是看著段天生收了趙家的銀子都沒敢出來說聲我是常輪不著他姓段的來賣我!這些年我挨打她除了在一旁哭,做過什么?只會說‘只怨咱們命太苦’,敢情我挨打被賣都是活該的?” 聽著常相逢的話,常巧姑不再言語了,meimei的心是被母親海氏給傷透了,自己又何嘗不是呢,想想當初被段天生拉出去賣時,母親也是說什么命苦,說什么孝順父母的大道義,可是段天生賭光了家產(chǎn)沒銀子葬自己的老娘,為什么叫她一個姓常的賣身盡孝呢? “至于我的性子,不是我學厲害了,是我知道這個世道人善被人欺,就拿姐夫大哥一家來說,他們欺負姐夫到這種份兒上,遭報應了沒?不活的好好兒的么?還有段天生,照樣吃喝嫖賭五毒俱全,可咱們的爹呢?娘呢?你我呢?”常相逢冷笑道,“所以醒來的那一刻,我就想著既然以前的活法兒行不通,那我就換一個,如果這樣才不行,那就是天要絕我,我也無話可說!” 看著對著自己目瞪口呆的常巧姑,常相逢也知道是嚇著她了,幫將頭靠在她的肩頭,“jiejie你看我現(xiàn)在不也挺好的么?再不擔心被賣,也不會挨打,有飽飯吃,還有新衣裳穿,等姐夫開了磨,我就幫他磨豆腐,咱們紅紅火火的將生意做起來,至于咱娘,照顧她的法子也有啊,叫姐夫出來賣豆腐的時候,悄悄給娘捎東西就是了?!?/br> “你想個活法兒姐明白,姐就是怕你太過硬實了栽跟頭,而且名聲壞了,你以后還得嫁人呢,”常巧姑想的更實際,“原本李嬸兒還跟我透口風想給你保媒呢,現(xiàn)在連提都不提了?!?/br> “我才多大,用她惦記著?成親的事等到過了十六七再說吧,你不都快十七了?我又這么瘦這么矮,說十四都沒人信,”常相逢才不想早早的被蒙上蓋頭送到別人家里去。 ☆、第16章 十六打人 毛驢車到了甜井胡同已經(jīng)到了午時,常巧姑知道段家不會有什么吃的,順便在巷口買了些豬頭rou夾了饃帶著,帶著常相逢跟著竇二進了段家。 段天生一般白天都不在家,屋里只有海氏坐在窗下繡花,她的眼睛已經(jīng)不行了,為了能看清楚些,將頭垂的很低,瘦削的身子幾乎佝僂成一只大蝦,常巧姑鼻子一酸,直接跪到了地上,“娘,娘,我回來了。” 海氏被窗外的哭聲嚇了一跳,半天才恍惚看清楚外頭地上跪的是誰,忙將繡棚放在桌上跑了出去,“巧姑,真是巧姑,我的閨女,閨女你真的回來了?” 她也顧不得叫常巧姑起來,而是直接坐在了地上將大女兒抱在懷里,從頭到腳摩挲了一遍,含淚道,“好,好,回來了就好,”說著就匍匐到地上就要給竇二磕頭,說是要感謝他救了女兒出來。 在一旁也跟著心酸的常相逢被海氏突兀的舉動嚇著了,急忙在旁邊拉海氏起來,“娘你做什么呢?你想折我姐夫的壽啊,二哥跟我姐已經(jīng)成親了,今天是三朝回門看你來了,你還不叫他們進屋?” “成親了?”海氏這才注意到常巧姑已經(jīng)將頭發(fā)盤成發(fā)髻,前頭的留海兒也梳起了,擦了把眼淚連連說好,“快,快起來,我真是喜迷了,咱們進屋?!?/br> 這個海氏,雖然常相逢提起她時也是滿肚子生氣,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可是看到她時,還是覺得她很可憐,“娘,你跟jiejie進屋說話兒吧,我做飯?!?/br> “做飯?啊,我出去買,”海氏臉一紅,常巧姑賣了,常巧丫走了,可是段天生并沒有因為家里少了兩個做工的人而少去賭一些,海氏眼睛又開始壞了,根本供不起段天生的揮霍,只要一交繡活兒,得到的銀子就會立馬被段天生拿走,她已經(jīng)餓了一天了。 “你買什么?你有錢么?”常相逢看到海氏的窘態(tài)氣又上來了,“那籃子里有我姐捎來的糧食,還有幾個rou夾饃,你一準兒又沒吃飯,先啥也別說,跟著我姐夫一人先吃一人吧,我生火做個湯,大家對付一下吧?!?/br> “那你燒個湯,我喝點兒湯吧,rou你們吃吧,我吃不慣rou,”海氏忙拿了rou夾饃往竇二手里遞,“二郎先吃,大清早過來餓了吧?” “娘,您先坐,我跟二哥給你磕頭,”常巧姑眼淚又下來了,四年不見,海氏老多了,剛才倚在窗邊繡花的樣子,明顯是眼睛已經(jīng)壞了,可是她這個做女兒的卻幫不了她,想到這里,常巧姑悲從中來,忍不住俯地大哭。 “我妞別哭,我不一直都是這個樣子么?看到你嫁給了二郎,我高興著呢,你有個好歸宿,你爹再也不能賣巧丫了,我開心著呢,只要你們過的好,我怎么樣你們都不要管,”海氏彎腰將常巧姑從地上拉起來,“不是說給我磕頭嗎?來,娘坐下受我女婿一個頭,只是卻沒有見面禮給你,”想到這兒海氏又有點局促,“改日我做雙鞋給你啊,二郎?!?/br> 見完禮之后海氏拉了常巧姑說話,竇二是個閑不住的,找了掃把將院子打了一遍,又將堆在灶邊的柴火給拾掇成一小堆兒,嘆口氣道,“看屋子里冷的,娘也燒不起炭,柴火想來也舍不得買,我去街上看送柴的來了,給她買點兒算了,起碼想喝口熱水了也能生個火?!?/br> 常相逢做飯速度快,先做鍋雞蛋湯盛出來后洗鍋將常巧姑帶回來的半斤rou肥瘦相間的切好,配了大料在鍋里燜上,又將帶來的十幾個雞蛋悄悄藏在灰堆里,準備走時再跟海氏說,叫她趁段天生不在家時,自己也能做來吃一點兒。 “我說今天喜鵲怎么叫呢,原來是我閨女回來了,回來的好啊,”常相逢正在灶間忙活,就聽到一個令人厭惡的聲音在院子里響起,“我說竇二啊,你買什么柴火呢?你海嬸兒向來懶的出奇,你買了柴火她也不做飯,要是真有心孝敬你海嬸子,還不如將銀子直接給你段叔,我?guī)吗^子去!” “來,快把錢給你,叫送柴火的將柴擔走,”段天生見竇二不理他,心里急里,那么可愛的小銅錢怎么能換成柴呢?忍不住伸手就往竇二手里奪,“來把錢給我,好歹我閨女也跟你了,我也原你老丈人不是?” 竇二心里煩他,可就像段天生說的,他站在位上還真是他的老丈人,因此也不理會段天生,將身一閃躲過段天生伸過來的爪子,將五個銅板遞給賣柴火的,自己則提了那捆柴直接進了灶間。 “做的好!像個男人,姐夫我跟你說,一會兒準鬧起來,你可得頂住了,不能叫他打你媳婦兒,還有,錢也不要給,”常相逢沖竇二伸了伸大拇指,贊道。 “喲,這是誰?。课掖箝|女回來了?嘖嘖,瞧這身打扮,這是嫁人啦?嫁誰啦怎么不能跑這個當?shù)恼f一聲呢?女婿呢?領來我瞧瞧,我這么大的閨女養(yǎng)出來,沒有聘禮可是萬萬不成的,這到街門里打官司,青天大老爺也得向著我啊,”段天生進屋看到常巧姑,真是兩眼放光,上下打量將她打量了一番,又從桌上抓了只rou夾饃送到狠狠咬了口道,“嘖嘖,你沒有父母的準許就跟跟男人成親,破了身子的女人可就不值錢了!” 常巧姑被段天生猥瑣的目光看著后背發(fā)涼,心里則又對常相逢信服了幾分,“爹你渾說什么呢?我可是你當年賣了死契的,什么叫死契你還不知道么?以后生死嫁娶跟家里人可是再沒關系的了,憑的就是主家的一句話,前些日子我妹子快死了,二哥送她去見我最后一面兒,沒想到我家姨娘發(fā)慈悲,不但救了我妹子的命,還將我賞給竇二哥了,成親是我家姨娘的意思,你要是不服,只管到衙門告白園華姨娘就是了?!?/br> “這是說什么呢?來來,娘你先喝碗熱水暖暖身子,一會兒湯就得了,我再給你端,”常相逢仿佛沒有聽到屋里的話,雙手端了個大海碗就沖了進來,好巧不巧腳下一滑,一碗水全都澆在了段天生抱著rou夾饃的兩只手上,只燙的他嗷嗷大叫,伸腳就要去踹常相逢,“你個死賤人,老子我踹死你!” “唉,死賤人你可聽好了,我現(xiàn)在是竇二郎買下的,你要是踹死了我,沒有十兩銀子可是賠不了的,不然我主子也去跟你打官司?”常相逢早就閃到了竇二身后,笑瞇瞇道。 “好,好,你們一個兩個翅膀都硬了,我,我打死了,我打你還誰還敢有話說,”段天生被常巧姑頂?shù)膯】跓o言,眼見一注大好的生意沒了,又被常巧丫給燙的兩手通紅,更加顏面無光,氣得沖到海氏身邊就要拿拳砸她,可拳頭落到海氏身上先是自己生疼,又改了拿腳去踹,結果卻被手疾眼快的常相逢拿著手里的海碗一下子削到臉上,鮮血直接從頭頂淌了下來,“啊!殺人啦!” “殺人,我看想殺人的是你,我告訴你,你也不用嚎,”常相逢又手扠腰指著段天生罵道,“你少給我裝什么爹樣子,我們的爹姓常,想當我爹,也不看看你那鱉形!現(xiàn)在這屋子里拿是我們自己人,明明你自己摔倒了撞在墻上的你想誣賴誰?” 當然常相逢也不會看著段天生流血而亡,沖竇二一揮手道,“姐夫,給他摁把草木灰,”說完又指著段天生罵道,“我告訴你段天生,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了,為了我娘,大不了咱們一命換一命,我死了我娘有我姐孝順,你死了,你們老段家可就真斷了根了,我看誰吃虧?你就是做人太缺德才斷子絕孫的,對得起段家的祖宗么?” “巧丫,你別再說了,你端水咋不小心點兒呢?”海氏已經(jīng)嚇得手足無措,半天才顫微微的出來阻止,“還不快給你爹請個大夫來?” “請大夫,你出銀子?我當時從河里被人救出來的時候,他是怎么說的?怎么沒想著給我請個大夫?你怎么不救他去給我請個大夫?”常相逢想打段天生不是一天兩天了,她可不是什么淑女,小時候也是帶著弟弟打遍全村無敵手的,叫她受這個氣,簡直就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