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叫大娘cao心了,我們路上遇到個熟人,拉著多說了兩句,您快去歇著吧,”常巧姑看到徐氏為她們cao心很是感激,有這么一位熱心的老mama在meimei身邊,她也安心了許多。 第二天一大早常巧姑就走了,畢竟她已經嫁人了,在外頭過夜不太好,何況家里還有生意,常相逢則又開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明奕從開張那天走后便沒有再來,常相逢反而心里偷偷松了口氣,這孩子實在太叫她有壓力了。他站在她身邊,熾熱的眼神一看她,她心里就燒的慌,那口白牙一晃,她怎么就有些犯暈,常相逢覺得自己現(xiàn)在是越來越適應這具十五歲的身體了,連少女的小花癡都開始有了。 “相逢,”這天常相逢剛做完熱豆腐生意,想喘口氣再去搟面條,就看到竇恒背了個褡褳過來。 “姐夫你咋來啦?有事?”這都九月了,竇恒不用再下鄉(xiāng)去賣涼粉了,不過東門的涼粉常巧姑還保持著,因些家里并不輕閑。 “嗯,我想看你忙不忙,不忙的話跟我到匯寶樓一趟成不?”竇恒有些不好意思,前兩次都是常相逢陪著的,這次他原本是自己去了,可是跑了兩次了,都沒有結出錢來。 “出啥事兒了?令狐家不給你結錢?”常相逢放下手中的扇子問道。 被常相逢一語中目,竇恒黑臉一紅,撓撓頭道,“嗯,也不知道咋啦,兩次去都沒見著胡掌柜,也沒有見到他們東家,我這心里有些犯嘀咕,要說這最后一個月,涼粉定出去的少了一半兒,也沒有多少銀子,可是咱們是小本兒生意,那邊占海跟二和還等著呢,” 錯誤令狐儼那小心眼兒在打擊報復?常相逢解下圍裙,“走吧,剛好現(xiàn)在沒事,我跟你轉一圈兒去。” “大東家,常姑娘跟竇師傅來了,”匯寶樓的伙計輕輕敲了敲令狐儼的房門,稟報道。 終于來了,令狐儼微微一笑,想叫伙計再說不見,旋即又覺得有些小氣了,“你叫他們稍等,我這就回去?!?/br> “大東家有客人?”正在跟令狐儼回事的銀莊掌柜有些訝異,這樣把自己丟下起身就走的事他還是頭一回遇到,心道指定是匯寶樓來了大主顧了。 “呃,也不是,有樁事要談,”令狐儼多少有些心虛,輕咳一聲道,“你先去忙吧,等江南羅家來人了,我見見就是了。” 常相逢捧著茶在匯寶樓的賬房里等了好一陣兒,才看令狐儼施施然的進來。 “相逢見過大東家,” “坐吧,沒想幾個涼粉賬,竟然勞動常掌柜親自跑一趟,”令狐儼伸手請常相逢坐了,“賬我不看了,竇先生去跟胡掌柜兌銀子就是了?!?/br> “啊,好,謝謝大東家,”竇恒連著兩次沒見著人,沒想到這次這么順利,怔了一下才拿了賬本跟胡掌柜出去。 “令狐東家這是跟我又話講了?還是方子的事兒?”叫自己坐下卻讓竇恒跟胡掌柜算賬去,看來這次令狐儼還是沖自己來的了。 令狐儼的目光落在常相逢身邊的寶藍比甲上,如果他看的不錯,這料子應該出自江南彩織坊,除了令狐家的鋪子,整個豫西沒有別家能有這料子,“方子其實對常姑娘已經不重要了吧?依我看,現(xiàn)在這形勢,你將方子一次性賣與我們令狐家,然后你得了銀子置下田產,于你于明奕才是最好的選擇?!?/br>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于我于明奕才是最好的選擇’?有什么話令狐東家直說便好,相逢愚笨,聽不得人拐彎兒說話,”常相逢面色一凜,這是又換了路子開始拿自己跟明奕說事兒了? “現(xiàn)在全城都知道了校場街龍宮小吃家的女掌柜是個前世行善后世得到神仙眷顧的有福女子,你怎么還能再拋頭露面的做小生意?不如趁著這個風頭將方子賣給我,我也不要你再到我店里掌勺,我再給你請兩位大戶人家出來的教養(yǎng)嬤嬤,你有了傍身的銀子,再學好了大戶人家的規(guī)矩,將來也能給自己掙個好前程不是?” “令狐東家眼里的好前程應該是冒充個大家閨秀啥的,然后嫁個好人家吧?要不要我再給你幾個方子,你找個有頭臉的掌柜啥的,叫我認個干親,”常相逢并不討厭令狐儼,可是這丫跟自己從來不在一個腦回路上。 “你不用跟我這么夾槍帶棒的說話,其實我很欣賞你,別說是你一個女子,就算是男兒,站在你的處境,也未必能走到現(xiàn)在的地步,”令狐儼收斂心神平靜的看著常相逢,他已經發(fā)現(xiàn)了,這個丫頭是個典型的吃軟不吃硬,加上又是明奕心愛的女人,自己對她客氣一些也是給明奕面子。 “可你并不是一個真正的聰明人,如果你真的聰明,就應該知道現(xiàn)在這個時候,正是你收身退到臺后的最好時機,”令狐儼看著常相逢,心里挺惋惜,她若是男子,自己真要跟她好好相交一番,最后能請到身邊做自己的左右手才好,“你有頭腦,有心機,更有一般男子都比不上的心胸,若你為男子,必然會做出一番功業(yè)來,可是常姑娘,你是個女兒家,又正當花信之期,你難道在一輩子都過這種日子么?于女人來講,嫁人生子才是你們最終的歸宿?!?/br> 雖然令狐儼找自己來說這種話實在是有些唐突,但常相逢知道他確實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考慮的,只不過他眼中的“自己”,是那個處身永安的常相逢,“我知道令狐大東家的意思,其實您給我指的路不論現(xiàn)在把誰叫過來,都會說那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大東家,你不是我,他們也不是我,”常相逢淺淺一笑,“我若說我不是一般的永安女子,希望你不要用看一般永安女子的眼光來看我,我不賣方子給你,或許有一天我手里的銀子多了,我會聽你的意見請上個教養(yǎng)嬤嬤好好教教自己的規(guī)矩,但那絕對不是為了討好誰,攀附誰,只是為了我能更好的融入這個世界,叫自己走的更遠?!?/br> 見令狐儼只是不語,常相逢又道,“我再說的直白一些吧,我從來不會把命運交到別人的手里,我相信一句話,我命由我不由天,至于什么嫁人生子,我將來肯定會,但是前提是,那個男人不會只把我當做打理家事,生兒育女的工具,我有我自己的事業(yè)跟天地,他要娶我,首先要認同我的生活。” 女人家嫁人之后打理自己的嫁妝在永安也是常事,可是令狐儼卻明白常相逢說的絕不是這個意思,“你的事業(yè)跟天地到底有多大呢?”令狐儼下意識的問道。 “這個我還真沒有考慮過,我現(xiàn)在的事業(yè)很簡單,就是經營好我的龍宮小吃,將來未必開不了龍宮酒家,再以后么?買些田地?買條船?像大東家一樣下南洋?”常相逢搖搖頭,“我只能告訴你我沒有具體的計劃,而且天地的大小跟生意的大小沒有多少關系,我也不想過一輩子為金銀奔波的生活,我要的只是一種生活態(tài)度,和一個可以接受我這種生活態(tài)度的人?!?/br> 說完這番話,常相逢也不等令狐儼再說什么,向他一福道,“令狐大東家是我的救命恩人,這幾個月我們的小生意也是得了你的照顧才有今日,以前我誤會了你的苦心在言語上對大東家多有冒犯之處,還請大東家見諒,若你真的對漿面條的方子有興趣,我也愿意拿出來,只要你只用在自己的酒樓里,其實大家也沒有多少沖突,我愿意分文不取。” 常相逢下樓時看到竇恒已經在匯寶樓門外等著她了,因自己出來耽誤了不少功夫,再不回去面條的生意就會受影響,便不跟竇恒多啰嗦,直接將自己準備把漿面條的方子送給令狐儼的事情說了。 “你說的有理,令狐大東家到底救過你的命,而且這三個月也多虧了人家,其實說句難聽的,人家那樣的大生意人,都通著官府呢,若是真要咱小老百姓的東西,咱一直捂著也是招禍,只要他們還叫咱賣面條,給他就是了,”竇恒怕常相逢心里不舒服,又安慰道,“你想想,大家知道了令狐家的酒樓也賣漿面條,也高看咱們一眼不是?” “我是怕姐夫你心里難受呢,誰知道你比我還大方呢,行了,我已經跟他家說了,想學漿面條,就叫他們的師傅來就是了,我絕不藏私,不過你回去好好跟我姐說說,雖然咱們教給了令狐家,可是其他人家萬萬不能傳出去的,不然反而將令狐家給得罪了?!?/br> “我知道,你放心吧,你姐那兒我也會去說的,”竇恒其實最怕姨妹這種炮仗性子不肯向令狐家低頭,現(xiàn)在她是真的愿意,自己也就放心了,至于妻子那里,常巧姑從來都是最好說話的。 跟竇恒分別之后,常相逢就荷花巷趕,現(xiàn)在她是生意大過天,就算不是大集的時候,漿面條什么時候出鍋,她一般也不會叫食客們等太久,尤其是這陣子上門來吃面條的人越來越多。 “相逢,你可回來了,快去熬漿,面條我都搟好了,”一看到常相逢回來,徐老太松了口氣,“你看這店里都大堆的人了。” “好好,我這就去,”常相逢看著一人捧碗槐米茶坐等吃面條的食客們心里訝異,這幾天來吃漿面條的人多的奇怪,她小聲叫過徐老太,“大娘,你過去跟他們聊聊,是怎么知道咱們這個攤子的?” “嗯,你先下面去,我也正想打聽呢,有些人我聽口音兒根本不是咱們城東的,”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這來吃面的一開口就明顯不是東城這片兒的,“看看他們是怎么知道咱們的面條的?!?/br> “再問問他們知不知道東門的漿面條攤子,”常相逢又囑咐道。 等中午的客人都走完了,常相逢跟徐氏才算輕松下來,“大娘你快回去歇著吧,下晌的事兒你也不用管了,多歇會兒,有鎖住幫我就成?!?/br> “我歇歇,你不累?我們這種年紀,沒出嫁前在家里做活,出嫁了,侍候公婆,照顧夫婿,撫養(yǎng)子女,沒有一天消停的,現(xiàn)在這點活,根本不算啥,倒是你,年紀小骨頭還沒有長成呢,可別累壞了,”一個多月下來,徐老太真是越來越喜歡常相逢了,能干,爽快,對人也沒有那么多的心眼兒,對她跟鎖住也像一家人一樣,壓根兒沒有什么東家跟伙計的講究,因此沒有女兒的徐老太也將常相逢當女兒來疼了。 “我有勁兒著呢,”常相逢使勁兒晃了晃手里的錢匣子,“大娘你聽聽,一聽到銅錢響,我渾身都是干勁兒啊,” “你這丫頭,敢情就是個財迷,”徐老太被常相逢給逗樂了,笑著點了點她的腦袋,“我跟你說,剛才我問了好幾撥兒客人,都是說聽戲文里講了善女游龍宮的故事,都想來嘗嘗這龍宮里出來的面條?!?/br> “戲里講的?啥意思?哪里的戲?”常相逢這下迷茫了,什么時候自己這番“經歷”都被編成了戲了?令狐儼沒跟自己說??? “我也不知道,說是城里都在演呢,好像是折子戲,”徐老太從開始給常相逢幫忙,外頭的事情就很少打聽了,“肯定是誰聽說了你的事,編成戲出來唱了唄,反正對咱們的生意只有好的,不過這些人哪兒的都有,倒不全是城東的?!?/br> “這樣啊,”聽徐才太這么說,常相逢想起來了,這陣子小春來常跑她的小吃店兒吃面條,也說過自己這個游龍宮的故事排成戲不錯,“那天春來姐說過我講的事能演出好戲來,估計是四喜班的功勞,改天我請他們吃飯,對了,春來姐喜歡大娘你腌的韭花,我裝一壇子給他們送去?!?/br> 令狐儼沒有拿到方子,應該不會這么快的為自己造勢,看來這是托了四喜班的福了,想到這兒,常相逢眼前浮現(xiàn)出明奕那張笑容燦爛的臉,這家伙倒是有一陣兒沒來自己店里了,想想也是,他好像馬上就要去京城了,以后只怕一年都見不著他了,常相逢甩甩頭將心中的那么感傷拋在腦后,他想開了,放下了,比啥都強。 至于自己欠明奕的,常相逢澀然給了自己一個微笑,有些東西裝在回憶里就很好。 ☆、第64章 六十五善娘記 估計是拜四喜班所賜,常相逢的生意越來越紅火,就算不是大集,也有人專門過來嘗嘗她家的漿面條,以至于從早上開始,常相逢都不得不減少一鍋熱豆腐,添上一鍋漿面條,來滿足食客的需求了。不過她不是秉承著最初跟常巧姑的約定,十一月之前龍宮小吃這里每天最多五鍋面條,賣完關門,絕不再加。 “相逢姐,你忙完啦?”吉祥一直悄悄蹲在龍宮小吃店外,直到見小吃店打烊,才探頭探腦的進了店里。 “完啦,哎喲這一天,可累死我了,”常相逢看看天色,“吉祥你吃了沒?沒吃的話跟我們吃一點兒?!?/br> “這個么?嘿嘿,”吉祥看著木桌上那焦黃的油饃,碧綠的涼拌野菊,好像還有一盤毛豆炒rou丁,聞著都叫人吞口水,“相逢姐,你出來下行不?我有事兒跟你說?!?/br> 常相逢看看徐氏跟鎖住,“你們先吃吧,我出去下,”跟著吉祥出了門。 “相逢姐我家公子在那邊等著你呢,”吉祥留戀的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東西簡陋的連明府三等丫頭的伙食都不如,可是看著聞著怎么就那么香呢? “明奕來了?怎么不進來???”常相逢看看天色,她們家面條賣完的早,可是也已經酉正了,“你們吃飯了嗎?” “沒有呢,這不一直等你關門兒嘛,聽說你們的攤子每天關門的早,我家公子一早就來了,”吉祥揉揉站疼的腿,“公子叫我一直在這兒守著呢?!?/br> 聽見吉祥在跟自己訴苦,常相逢給了他一記白眼,“這話你跟你主子說,我可沒有銀子賞你?!?/br> “小的沒指望jiejie的賞,只要相逢jiejie記別忘小的的辛苦就是,”吉祥嘻嘻一笑。 “行了,你家公子在哪兒啊?”常相逢看看四周,沒見到明奕的人影,“他叫你帶我到哪里去?” “今天響云樓有四喜班的新戲,我家公子請jiejie看戲呢,”吉祥一指不遠處的響云樓,“我家公子在包廂里等著jiejie呢。” “四喜班的新戲,你家公子請我看?不會是我的漿面條的故事吧?”原來是明奕的幕后推手,給自己的漿面條揚了名。 “jiejie你真聰明,不會這故事是你特意叫四喜班拍的吧?嘖嘖,真好看,小春來在戲里的扮相都絕了,比你還好看呢,”吉祥話一出口,就急得忙打自己的嘴,“我說錯了,跟你一樣好看,小春來要是卸了妝,那可沒jiejie你好看。” 常相逢沒注意吉祥什么好看不好看的話,“你的意思是,這戲不是你家公子叫排的?” “自然不是,我家公子哪有那閑功夫,他成天被老太太關在府里讀書呢,”吉祥解釋道,“這戲還是前兩天府里請?zhí)脮?,公子聽了,才知道有這么一出新戲,趕忙叫我請了你來看?!?/br> “呃,我知道了,那咱們走吧,不過我就這么大搖大擺的跟你家公子看戲,合適么?要不我回去叫上大娘跟鎖住?” 這時候可不是民國,更不是現(xiàn)代,男女看個電影兒什么的再正常不過,而常相逢穿越過來到現(xiàn)在,也只是在市井里打轉,這永安的姑娘們能不能和男人上戲園子,她還真不知道。 “公子定的是天字一號廂,外頭看不見里面坐的什么人,而且晚上人少,我領著jiejie從后門進去,沒人會發(fā)現(xiàn)的,”吉祥是一個急主子所急,想主子所想的好奴才,既然自家主子看上了常相逢,而且以他的觀察,這位常姑娘也不是什么壞心眼的姑娘,若是這種“成人之美”之事他都做不成,豈不是白對主子表忠心了? “那好吧,咱們悄悄的,我也是發(fā)現(xiàn)這些天漿面條的生意好的超乎想像,一打聽才知道出了講我游龍宮的折子戲,還真沒看過呢,咱們去看看春來姐把我演成什么樣兒了?”既然吉祥說沒事兒,常相逢對永安人民的夜生活也充滿了興趣,何況她還是這戲里的“原型”,不看看太對不起自己了。 常相逢跟著吉祥上了響云樓的二樓,進了正中的包廂,就看明奕已經等在那里了,“我還以為這戲是你叫人演的,結果一問吉祥才知道不是?!闭媸呛枚嗵鞗]有見他了,乍一見,才發(fā)現(xiàn)心里竟是滿滿的思念。 “我沒想起來,一會兒散了戲咱們將老板叫過來問問是誰出的主意,將你的事排成了戲文,”聽常相逢這么說,明奕有些不好意思,“都怨我,沒想到這一招兒?!狈彩菍ΤO喾晟庥欣氖虑?,明奕覺得都是他的分內之事。 “為什么要怨你?傻不傻?。俊背O喾昴樢患t,輕咳一聲,“我還得謝謝你一聽說有這戲就叫吉祥帶我來看呢,我也是才聽說有這出戲的。” 雖然包廂里燭光并不十分明亮,可是明奕還是發(fā)現(xiàn)常相逢微紅的側臉,不由心頭一動,跟著臉也紅了,因怕被常相逢發(fā)現(xiàn),忙掩飾的一推桌上的點心,“你沒吃東西吧?先吃些點心墊墊,一會兒我叫吉祥去盈樽樓叫人送些酒菜過來?!?/br> “不必了,我看這戲也馬上要開始了,我吃點心就好,”這要是跟明奕喝著酒吃著菜再聽著戲,日子不要太瀟灑,被人看到了,只怕自己真的要被扣上一頂那什么什么的帽子了,“咱們看戲就專心看戲,吃吃喝喝的不尊重別人的表演?!?/br> 聽戲吃吃喝喝不是很正常么?尊重別人的表演?明奕不是很明白常相逢的意思,不過既然她這么說了,他聽話就是了,“好,吉祥去人再沏壺熱茶。” 沒等吉祥將新茶送來,對面樓上已經鑼鼓聲起,常相逢心里一松,沖準備開口的明奕道,“開始了,我還沒有這么看過戲呢,我要看戲了啊。”說罷“專心”的盯著戲臺,裝作身邊再無他人。 這出《善娘記》在四喜班的演繹下已經不是當初常相逢講的簡單的故事了:可憐的女主人公善娘自幼飽受繼父的折磨,因為不堪被被為小妾,被逼跳下了洛河,這些跟常相逢的故事是一樣的,但四喜班給戲中的善娘安排了個極其美好的結局,善娘在被龍宮的仙子送出之后,被做船赴京趕考的舉子所救,兩人一見鐘情私定終身,舉子帶著善娘一同進京,到了京城之后,善娘為了能讓舉子安心讀書,拿出在龍宮中所學的面條方子,做起了漿面條的生意。 而救起善娘的舉子也不負眾望金榜題名做了狀元,之后雖然有丞相以小女相嫁,舉子卻不忘善娘含辛茹苦日夜勞作供他讀書的深情,婉拒了丞相的青睞,帶著鳳冠霞帔親自到家中接善娘一同住進了狀元府,之后更是帶著善娘衣錦還鄉(xiāng),而當初苛待善娘的繼父在被狀元郎教訓之后,充分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誠心向善娘認錯,終于一家人團聚開始了幸福的新生活。 “我的個娘哎,這戲是誰寫的?”真是天雷陣陣狗血盆盆啊,好不容易看完了整出戲,常相逢長舒一口氣,“這叫我怎么出去見人啊~~~~~” “怎么了?挺好啊?吉祥,去請班主請來,就說小爺我要重賞,”明奕覺得這出《善娘記》真是寫的太好了,尤其是善娘遇到了進京趕考的舉子,最后做了狀元夫人這段寫的,簡直就是妙筆生花絕世好戲啊,不重賞都不足以表達他的喜愛之情。 “慢,吉祥你站住,你只管去悄悄打聽下這出戲是誰寫的,還有誰叫排的就好了,賞是沒有的,絕對沒有,”常相逢連忙攔住吉祥,這賞什么啊,她現(xiàn)在真是有苦難言好不好? “怎么了?我覺得挺好啊,小春來唱的也好,尤其是你當初在家里受委屈那段,我簡直都想沖下去賞那老東西一頓老拳了,”明奕不明白常相逢為什么不叫自己賞四喜班,“相逢你不知道,這戲看的高興了,賞銀子下去是慣例,沒事兒的,你剛才沒看見,下頭都有人直接往臺上扔銅板扔銀子呢,角兒們得了賞,唱的也會更賣力?!?/br> 這規(guī)矩常相逢當然知道,好像民國的時候那些闊太們捧戲子,直接往臺上扔金戒指的都有,“你不覺得這戲很奇怪么?要是這么演下去,人家跑來問我,救我的舉子呢?我有沒有跟人私定終身?我要怎么說?” 包廂內燃著一對羊角燈,在昏黃的燭光下常相逢永遠清亮水潤的杏眸也多了層氤氳的暖色,明奕口中微干,“那有什么,戲文哪有全信的?而且,戲嘛不都是這種調調,女兒家為夫婿受盡了苦頭,將來夫婿有了前程,自然會善待與她,一心一意與她過日子。” “所以說故事里都是騙人的,可是現(xiàn)在我這個故事里的主人公卻活生生的在大家眼前,而且漿面條也是每天都賣的飯食,這個戲看的人多了,到時候我怎么跟人解釋???”明奕的兩只眼睛怎么就像兩只探照燈一樣?常相逢扛不過他的注視裝作不經意的將頭轉到一邊,“哎呀,我說了你也不懂,總之這故事后頭這什么嫁狀元當夫人的太假了,哪有這樣的事兒,你是官家出來的你還不懂?你家里會叫你娶一個河里撈出來的女人?” “我家里應該不會,”明奕的目光落在常相逢亮晶晶的指甲蓋上,常相逢沒有像自己那幾個meimei一樣,成天留著長長的指甲,發(fā)火的時候直接都能將丫鬟的臉給劃傷了。想來是要做活的緣故,她的指甲留的短短的,看著去干凈清爽,“你別老摳那個茶碗,小心摳倒了茶燒著你,”明奕如同著了魔般,伸手用自己的指尖按住了常相逢的食指。 “啊,我,”這是做什么,跟一個十六七的小伙子在這兒玩曖昧?常相逢覺得自己都喘不過氣來了,“反正我覺得這戲的結局不好,不能這么寫,凈給我招麻煩了,以后我得多跟人費多少嘴皮子啊,我走了?!?/br> “你別走,我話還沒說完呢,你不是問我,我家里會不會叫我娶一個從河里撈出來的女人嗎?”明奕見常相逢要走,急忙起身去攔,可是終究男女有別,他伸出的手又縮了回來,“我不是還沒回答你呢。” “你回答了啊,你家里不會同意的,”常相逢瞪了明奕一眼,既然已經知道答案了,還來跟自己在這兒貧,瞎毛搗啥呢? “我的想法你不是還沒有說嗎?我的想法是,那個舉子都中了狀元了,他想做的事誰也攔不住,只要那善娘愿意做狀元夫人,那舉子就一定會拿著鳳冠霞帔來娶她,”一句話說完,明奕覺得自己心都叫掏空了一般,背后出汗兩腿發(fā)軟,可是常相逢的表情卻又叫他坐不下來,“你聽懂了沒有?” 自然是聽懂了,可是這顆赤子之心自己敢接么?常相逢抽了抽鼻子將眼中的溫熱逼回,“?。柯牰?,你說那個舉子愿意娶善娘嘛,這說明那舉子有良心啊,不說善娘跟他一見種情傾心相托,”尼瑪,她能吐槽個嗎?小姑娘都是看了這種戲才會傻傻的跟人私奔的,“就說善娘每天干活供舉子讀書,如果他改娶丞相的閨女就太不道德了,”她能再吐個槽嗎,在常相逢看來,現(xiàn)實里那個舉子指定會改娶丞相他閨女的,善娘能撈個妾室當當估計大家都會說舉子有良心了。 “也是那個舉子家里窮,如果那個舉子家里像明奕你這樣,肯定不會娶善娘的,你家里人也不能答應啊,肯定這邊一聽到你中了狀元,那邊就從高門里給你定個媳婦回來,到時候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像善娘那樣的,能撈個小妾當當,已經是你很念舊情了?!庇行┰掃€是直接說的好,常相逢覺得明奕應該聽懂自己的意思了。 “我祖母跟我娘最是通情達理了,我不愿意的事情,她們從來不會強求我,就算婚事也會如此,”下定決心的感覺很好,明奕覺得自己渾身都是力量,“你放心,只要善娘愿意等我一年,我一定會帶著鳳冠霞帔來接她的!” 這孩子真跟小太陽一樣,笑起來大半夜的都發(fā)著光,常相逢覺得自己有些眼暈,“你說善娘只要肯等,你就一定會來接她?明媒正娶?不是什么小妾姨娘?你要是娶善娘那樣的姑娘,只怕會被逐出家門的?!?/br> “我要是中了狀元,誰會逐我出家門?別說是狀元了,就算只是個進士,于現(xiàn)在的明府來說,他們也不會那么做,”家里對他的期望有多高,有多需要自己一舉成功,明奕心里清楚,這也是他覺得自己有可能拗得過祖母跟母親的原因,只要自己中了武狀元,在家里就有了話語權,跟誰訂親,娶誰為妻,都要聽他的意見才行。 就算不是土生土長的永安人,常相逢也知道自己跟明奕之間有道天塹,想跟他在一起,做姨娘倒是有幾分可能,可是給人當小老婆,還不如叫她直接出家了呢,可是看到明奕亮晶晶寫滿決心跟信心的眼睛,拒絕和打擊的話常相逢都有些難以啟齒,“天太晚了,我再不回去,徐大娘該著急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