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海寧縣主是真的對明奕上了心,自打聽說了明奕跟南家女兒有可能訂親之后,一巴掌甩的南家再不敢多想,但那對合歡花的玉釵還是yingying的壓在海寧縣主心上,在京城她已經(jīng)使人打聽了,明奕并沒有有哪家女兒走的近,那么這玉釵的主人只能是在洛陽了。 “明家?guī)孜恍〗隳苡惺裁葱难蹆海信編拙湓捑吞壮鰜砹?,”春城得意的扶了海寧縣主到軟榻上歪著,才將她旁邊的錦杌上斜坐下來,將自己聽來的備細跟海寧縣主說了。 原來是個賣面條的貧賤女子,湖光不由失笑,“這算什么事兒?叫人過去打上幾板子賣了,看她怎么折騰?” “你這個丫頭,就知道動板子,春城不是說了,現(xiàn)在那丫頭跟令狐家搭上了,合開酒樓呢,我看啊,這邊掛著咱們姑爺,那邊還跟令狐家的少爺眉來眼去的,這種狐媚子最不用擔心,縣主若是出手處置了她,反而叫姑爺吃了心。”連姑姑到底活的年頭多些,只是往好里勸,為個賤人影響到主子跟姑爺?shù)年P(guān)系反而得不償失。 “瞧姑姑說的,咱們縣主還怕了姑爺不成?依我說一頓鞭子,都乖了,”湖光跟著海寧縣主囂張慣了,可沒有連姑姑那么多想頭,“縣主不方便出手,奴婢過去,拉著她打賣了,看她還敢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行了,你安生些吧,我還沒有嫁到明家呢,這些事哪輪得著我管?”海寧縣主微微一笑,看著指甲上殷紅的蔻丹,“明家人對這個賤人還挺清楚的么?只怕當初也生了要成全他們的心思吧?”這才是海寧縣主最不能忍的。 “就算是有心,頂多也是抬進來做個妾,奴婢聽著那幾位小姐的話也未必能盡信,”連姑姑端了碗銀耳雪蛤湯捧到海寧縣主,“縣主上午也乏了,用點湯水吧,我聽著春城的話,這明家小姐對那個常相逢跟令狐家的關(guān)系倒是知之甚深-” “姑姑的意思?那個庶出的賤婢-”海寧縣主囂張些可不是一點腦子都沒有,將喝了幾口的雪蛤遞到春城手里。 “縣主想想,哪個女子得了姑爺?shù)那嘌圻€想著攀附一個商戶?我看連那個姓常的女子到底是不是跟咱們姑爺多有來往也不一定呢,姑爺進京快一年了,那姑娘可是成天跟令狐家的公子在一起,”連姑姑抿嘴一笑,倒是明家那個庶女,只怕有別的心思。 連姑姑倒不是要為一個沒見過的女子說話,只是將明奕跟常相逢的關(guān)系說的淺一些,將來縣主跟姑爺?shù)年P(guān)系還更好彌合。 “姑姑說的是,奴婢再去叫人打聽,”春城也是個渾身消息兒的角色,被連姑姑一提醒,撫掌道,“我就說了,那個明家大小姐,將那姓常的恨不得咬死,還不住夸那令狐家那小子,還說這園子就是令狐家的云云?!?/br> “仔細打聽著,不要怕使銀子,”海寧縣主濃黑的眉毛擰起來時多些幾分小女兒不該有的兇相,“莫要誤會了好人,也叫人做了漏網(wǎng)之魚!”敢跟她搶男人,跟她耍心眼兒的女人,她都不會輕易放過! “你說那個縣主要宴客?還要我咱們水席樓備菜?”常相逢這幾天越發(fā)瘦了,蒼白的臉上一雙水杏眼越發(fā)的亮,“她是不是-”沖自己來的? 令狐儼自然知道常相逢要問什么,輕輕搖頭道,“似乎不像,縣主到了洛陽,宴請下內(nèi)幃的婦人也屬常事,好像還是李巡撫的夫人跟她說到洛陽就要嘗嘗咱們的水席,昨天縣主還命人賞了祖母東西,到底是令狐家的園子,又是縣主見召,拒絕不太好?!?/br> 令狐儼也知道常相逢不愿意為海寧縣主做菜,可是形勢比人強,由不得他們不低頭,“委屈你了?!?/br> “沒事兒,這對咱們水席來說也是個好機會,能得縣主一句夸,沒準兒將來就進京了呢,”常相逢不愿意令狐儼難做,而且這也確實不是令狐家可以拒絕的。 雖然對外說海寧縣主招待洛陽各府的女眷,可是從李巡撫都親自來了,下縣們更是個個削尖了腦袋想往叢春園里擠,一時間令狐家的叢春園倒是熱鬧非凡。 因明奕跟海寧縣主已經(jīng)訂了親,是未婚夫妻了,而海寧縣主這次出來也沒有個正經(jīng)長輩跟著,外頭男客便有明奕跟明微達并洛陽知府錢大人幫著招呼了。 因是海寧縣主請客,洛陽城里凡是夠得上級別的太太奶奶們都盛裝前來,就算是不為巴結(jié),能一睹京城縣主的風采也可以回去跟親戚學說一陣了,李巡撫夫人趙氏就做在海寧縣主下首,幫海寧縣主一一引薦今天過來的女眷,而百氏跟王氏做為唯一的商戶也因為是叢春園主人的緣故得陪末座。 令狐氏領(lǐng)著兩個媳婦并三個孫女心滿意足的坐在巡撫夫人身邊,雖然明家在祖籍洛陽,又是永安朝洛陽城里唯一的侯爵府邸,但因歷城侯爵五代而斬,歷任官員到洛陽,也不過是面子上客氣,表達下對功勛的敬重,這些年真正將明侯府放在眼里的可沒有幾家了,現(xiàn)在怎么樣?孫子一朝得中,明家的門檻便被踏破,再被賜婚,自家就成了李巡撫家的座上客,連三個孫女的親事都水漲船高,這些日子明里暗里可是不少人問。 明艷姐妹三個今天也是精心裝扮了,以前她們自恃是“侯府”閨秀,頗不將同城的女兒們放在眼里,每每要表現(xiàn)出她們的傲氣來,可現(xiàn)在她們即將有了縣主嫂子,愈發(fā)自覺身份不同,又得了譚氏的百般囑咐,倒是比以前多份矜持,只是安靜的坐在譚氏跟徐氏后頭含笑不語。 明艷今天格外興奮,她一聽說海寧縣主特意命人叫了常相逢到叢春園為大家治宴,便知道自己那天的話已經(jīng)被傳到縣主耳里了。明艷幾次在常相逢手里沒討得好處,現(xiàn)在常相逢沒了明奕這門親事,自然是要緊緊巴著令狐儼的,自己借海寧縣主的手除了常相逢,倒也省自己進門就弄那么個惡妾在眼前招人厭。 不論百氏怎么不接話,明艷也從不認為自己嫁不了令狐儼,現(xiàn)在她是探花的meimei,縣主的小姑,只要嫁個商戶,令狐家有什么不樂意的?明艷已經(jīng)決定等明奕跟海寧縣主成婚之后,好好討好下嫂子,由她開口,還不水到渠成? 常相逢帶著董時照跟齊勝元再一次將一早就運到叢春園的食材檢查了一遍,今天的宴席對常相逢來說非同一般,她拿過古明珠準備的米酒湯圓一口口慢慢吃完了,看了看天色,從架上拿起圍裙穿上,又將頭發(fā)細細包好,“走吧,上灶!” 有資格進叢春園的官眷并不多,夫人太太加上閨中女兒,也就三桌堪堪坐滿,李巡撫夫人趙氏是吃過幾回水席的,聽著叢春園小丫鬟們一邊上菜,一邊脆聲報著菜名不由笑道,“這龍宮水席樓也是令狐家的生意,不但菜式跟旁的不同,連捧菜的丫鬟也都個個機靈,這幾道菜經(jīng)她一說,不餓的都生了朵頤之興了?!?/br> 海寧縣主掀起眼皮子看了一眼上菜的丫鬟,年紀不大,長的也不出色,卻干凈利落,心里微微頷首,這幾日在叢春園住下來,雖然這地方一力照著江南風景來修繕布置,可中原之地到底不如江南,令狐家有首富之名,吃穿用度跟江南大豪的一擲千金也不能比,不過在些微小節(jié)上,處處體貼小心,就奔著“舒服”二字,海寧縣主倒是挺滿意的。 幾巡菜罷,海寧縣主放下手中的包銀烏木筷,“洛陽我還是頭一來,沒想到這飲食還真是與眾不同,這菜精致不說,連吃法都有講究,來人,賞!” 縣主說賞,自有人下去執(zhí)行,卻聽身后服侍的連姑姑道,“縣主,說起來令狐家也要好好賞一賞呢,這水席,還是令狐家特意找了女廚娘制的呢!” 春城已經(jīng)打聽清楚了,那個賣面條的姑娘以前跟明奕和令狐家的公子令狐儼都走的很近,以前還有人看到過明奕經(jīng)常出入她住的巷子,不過現(xiàn)在倒是和令狐儼合開了酒樓,還被令狐儼買了處宅子養(yǎng)了起來,依連姑姑的意思,就不必追究了,可是海寧縣主卻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聽到明奕在洛陽時跟常相逢走的很近,而且這常相逢還頗有美色,便一定要給這個賤人些顏色看看,叫她知道勾引男人的下場! 因此才有了叢春園宴客,特意點名要用水席招待的后話。 “瞧姑姑說的,誰府上還沒有幾個廚娘了?”海寧縣主顯然沒把連姑姑的話放在心上,抿了口茶道。 趙氏這個時候哪有不湊趣的,何況自家在洛陽任上沒少得令狐家的好處,更是樂得幫龍宮水席樓揚名,“這縣主就不知道了,今兒親自來給縣主制宴的姑娘可大有說處呢,”遂將常相逢的來歷跟海寧縣主細講了一遍,“剛才咱們聽的戲,就是說的這常姑娘呢,只是那什么狀元娘子的結(jié)局,卻是寫戲的杜撰的了?!?/br> “噢,原來還是個進過龍宮福女?這我到要見見了,”海寧縣主生在皇家,這些“福氣”“祥瑞”的小伎倆見的多了,根本不信這些,“若真是這樣,我要再賞她些什么才是?!壁w氏這一句“狀元娘子”將海寧縣主的心火煽的更勝,這賤人顯然是打著跟明奕的主意,結(jié)果明奕不在,耐不住寂寞又貪令狐儼的錢財,才不知羞恥的跟令狐儼混在一起! 常相逢在廚上聽到海寧縣主召見,深吸一口氣,該來的終是要來的,她理了理身上的衣裙,“走吧?!?/br> “你就是那個在龍宮里得仙女福佑,還賜下食譜的常相逢?”海寧縣主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常相逢,原來洛陽男人都喜歡這種瘦的沒有二兩rou的女人?慘白寡淡的,“起來吧?!?/br> “趙夫人你跟我開玩笑吧?這廚娘哪里看得出一點兒有福氣的樣子?還在廚上呢,整個就是一風吹嘛,”海寧縣主長的并不出色,因為自小喜歡騎射,更比尋常的女子豐滿健碩一些,如今看到藍衣白裙,一張臉上就剩下兩只眼睛看著還像個活人兒的常相逢,滿心不適意,不過也好,沒有自己想像中的美麗,倒叫海寧縣主安心了許多。 趙氏是個好性子,又不知道內(nèi)情,反倒覺得常相逢瘦削單薄的樣子十分可憐,陪笑道,“那戲文里不是說了,這孩子從小被繼父虐待,又要賣與人為妾,常姑娘是個有氣性的,就投了河,縣主您不知道,這十一月的河水,進去能上來的可是沒幾個,先不說得不得食譜,光這鬼門關(guān)前轉(zhuǎn)一圈兒安然無恙的福氣,就不是尋常人有的?!?/br> “以趙夫人的意思,我們這些人家出來的姑娘,倒沒有一個廚娘有福氣了?”海寧縣主冷了臉,伸手拿筷子挾了一只丸子,“從龍宮里得了食譜,原來這洛河龍宮里竟是成日吃的這些,也不比我們王府強到哪里去嘛!” “誰說不是呢?縣主娘娘,民婦也是覺得這東西平常了些,雖然明家不再是侯府,可是廚上也是頗有幾分手藝的,這些東西,菜不菜,湯不湯的,實在沒多少滋味,”徐氏可找到出氣的地方了,拿帕子沾了沾嘴角,接口道。 自己跟趙夫人說話呢,哪里有一個庶子媳婦插口的地方,海寧縣主面色一沉,終是自矜身份只是看向令狐老太太微微冷笑。 海寧縣主在宗親內(nèi)年紀大小,位分也不高,但她輩份在那里放著,父親又得皇寵,從來不知道“喜怒不形于色”是個什么意思,她這一變臉,整個宴席上的人都安靜了下來,生怕被縣主找了由頭斥責。 令狐氏再老眼昏花也感覺到不對了,轉(zhuǎn)頭沖徐氏道,“貴人們說話呢,哪有你插話的份?還不給我安生些,”雖然當著滿廳的人教訓了自己的兒媳,可是叫她一個做祖母的向未來的孫子媳婦低頭請罪,令狐氏終于是做不出來,唯有訥訥的訕笑。 “剛才趙夫人說了你的許多故事,我竟是有些不信的,這女兒家討生活不容易,就算是說些誑語也打緊,你只管告訴本縣主,你真的到龍宮去過?這些菜真是跟著龍宮里的仙子學的?”海寧縣主半天仿佛才想起來一直侍立在堂下的常相逢,幽幽道。 我說一聲不是,立馬就成了名動洛陽的騙子了,水席樓的生意休想再做下去了,常相逢一福身道,“回縣主娘娘的話,民女目前所賣的吃食,均來自洛河龍宮,”說著她向南一望,“這春叢園離洛河堤也不過十幾里地,民女哪里還在這里出言欺瞞貴人。” 嘴還挺硬的,海寧縣主是鐵了心要找理由收拾了這個常相逢的,輕輕笑道,“你能在龍宮里學得整套席面還真是不容易,想來在里頭待的時間也不會短了,可還有其他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沒有見過的菜式?jīng)]有?速速做來,也叫本縣主一飽口福,不過要是你做出來的東西本縣主在這塵世上見過,那可休要定你個欺瞞之罪了!” 人家都仗勢欺到自己頭上來了,常相逢也是退無可退了,再次一福道,“那還請縣主明示,民女如何知道縣主是否真的見過民女做的菜點呢?” “你這個賤婢,縣主叫你去做,你只管做來,難道還要跟縣主講條件?”湖光在一旁聽的不耐,厲聲喝道。 這個肯定要事先說清楚才行,不然海寧縣主上下嘴皮子一碰,耍個無賴給自己定個死罪,常相逢也不理會湖光,只是靜靜的看著海寧縣主,“縣主見多識廣,民女的話不相信也在情理之中,不如直接定民女個欺瞞之罪好了?!?/br> 還敢跟自己叫板了?若是平時,海寧縣主心情好了還可能贊她個好膽色,可是今天,“你只管做上來,本縣主要是一眼認不出是什么?就算我輸!” 海寧縣主一句話出口,在場的人都知道了這是縣主跟個民女杠上了,百氏是知道內(nèi)情的,心里一陣發(fā)緊,常相逢可是令狐家酒樓的搖錢樹了,今天倒了沒得連令狐家都得跟著吃瓜落,“相逢,你哪里有縣主見識廣博,還不向縣主請罪?!?/br> “百老太太不要這么說,這大冬天在洛水里游了一圈兒,還被公子所救的‘福女’有幾人???本縣主還真的想嘗嘗旁人都沒見過的吃食兒呢,也好回去跟我父王母妃學學,叫他們也跟著長長見識,”海寧縣主怎么會輕易放過常相逢,陰□,“常姑娘快去吧,莫叫本縣主等久了,若是叫本縣主開了眼,定有好處賞給你?!?/br> “師傅,怎么辦?。俊惫琶髦闆]有跟著進叢春園宴客的花廳,可是外頭也很快傳出消息來了,現(xiàn)在看見常相逢出來,急得眼淚都下來了,“咱們?nèi)枂栁业?,看他有沒有什么壓箱底的好菜,不對,快叫人給大東家送消息吧!” “行了,你放心吧,若是幾道稀罕菜都做不出來,我還能當你師傅?”自己要是怕了亂了,下頭人就別做事了,她擔心的不是菜品,而是剛才海寧縣主所說的,若是她輸了還有“好處”賞給自己,這“好處”,只怕不好拿啊。 “去看看園子里都有什么果子,但凡有的,都給我拿來一些,”常相逢沉思片刻,向古明珠道。 如果想叫貴為縣主的梁海寧認不出什么東西,也只有用現(xiàn)代的西點了,好在令狐家不缺銀子,又有縣主駐蹕,這永安有的水果,令狐家倒也全乎,常相逢手快,半個時辰未到,已經(jīng)香酥炸香蕉,桂花茶凍,草莓蛋奶布丁,橙汁蘆薈,四樣點心擺在了案頭。 想了想,常相逢又怕海寧縣主借口她做的以甜食為主,不算大菜,又叫二灶幫她拿了活蝦出來,撥出蝦rou,打成茸,裹了芝麻,蛋液,細細炸了,又叫來古師傅兩人研究了擺盤配花,才命兩個小丫鬟端了,隨著常相逢來到了宴客廳。 ☆、第112章 一百一十三輸贏 一百一十三、 原本在一水之隔的西園坐席的明奕跟令狐儼,一收到消息,便知道海寧縣主要借機發(fā)作常相逢,明奕當時就惱了,提袍就往溪云橋上沖,如果今天常相逢因他獲罪,那她堂堂七尺男兒還在什么面目立于世間? 令狐儼暗罵明奕太過沖動,忙向李巡撫,錢大人告罪,說是那邊縣主有召,趕著追上明奕。 “你站住,你這么沖過去,只怕相逢必死無疑了,”令狐儼一把拉了明奕,恨不得將他丟到溪云橋下。 “都是因為我,相逢已經(jīng)不理我了,再為我受委屈,表哥,干脆殺了我好了!”明奕看著溪云橋下潺潺的水流,狠狠一拳砸在闌干上,“你不用多說什么,如果今天相逢有什么閃失,什么功名利實祿,前程親人,與我再沒有半分干系!” “剛才胡萬只是來說,縣主叫相逢做幾個新式菜,你就知道她做不出來?”令狐儼對常相逢的手藝還是有信心的,“至于后頭跟著有什么?咱們先過去,到時候看情景轉(zhuǎn)圜吧,我剛才也請李巡撫過來了,既然是‘福女’要做新的龍宮菜,大家都要開開眼不是?” “表哥說的是,那咱們先叫人過去通報一聲,再等李巡撫他們過來一起去,”明奕被令狐儼一攔,也冷靜下來,頷首道。 見明奕肯聽自己的話,令狐儼又交待道,“但你要保證,無論出什么事,你都不用開口,”見明奕不語,“縣主顯然是在刻意為難相逢,為的是什么你最清楚,如果這個時候你說話,只會火上澆油,真到了圖窮匕首見那一刻,再說!” 常相逢帶著小丫鬟捧著自己的“新菜”走到的時候,但見花廳里除了端坐上首的海寧縣主,未出閣的小姐們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就剩下幾位有年紀的夫人太太,一旁卻多了好幾位大人。 “已經(jīng)好了?”令狐儼迅速朝常相逢面上看了一眼,見她一片坦然,略覺放心,又看兩個小丫鬟手里的托盤上的五道菜式,他竟見所未見,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快奉與縣主,請縣主娘娘品評。” 待小丫鬟將五道色澤鮮亮,造型各異的“龍宮菜”擺到海寧縣主面前,海寧縣主已經(jīng)恨不得立時掀桌了,她從來不是個講究口腹之欲的人,眼前這五道菜,居然沒有一道是她見過的! “這個好像是水晶糖,皇后娘娘過年的時候曾經(jīng)賞過,”半天海寧縣主指著盤中的桂花茶凍道,“是不是?” 趙氏活了半輩子了,哪里會看不出今天海寧縣主是栽在這個常相逢手里了?她心里可憐這個瘦削蒼白命又不好的小姑娘,忙笑道,“嘖嘖,怨不得常姑娘說這是龍宮里仙子吃的飯食呢,我娘家也算是有些門第了,這樣漂亮的飯食愣是沒見過,常姑娘快過來,給我講講都是什么?” 逼海寧縣主說“輸了”那是活的不耐煩了,現(xiàn)在笑笑揭過這張,才是皆大歡喜的作法。 “這四道也算不得正菜,只是些小食罷了,這頭一道是用香蕉炸的,蘸了這甜醬來吃,第二道是鮮奶,草莓,蛋清做的,”常相逢的草莓布丁盛在一只琉璃杯中,上紅下白,十分鮮亮,“民女也是無意中在大東家的洋貨鋪子里見到一罐瓊脂,便拿來做了這桂花茶凍了,幸而叢春園里存冰的地方夠冷,不然還真不好成型呢,”這就是在說海寧縣主連水晶糖這一道都沒有猜對了,“這道蘆薈,咱們這里是不吃的,頂多就是擺在園子里當個洋景兒來看,其實蘆薈可是件好東西,民女拿來淋橙汁做了這道菜?!?/br> 輸了就輸了,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輸了自己還有“好處”送給常相逢呢,海寧縣主抿嘴一笑,好像找到了常相逢勾引明奕的竅門了,“確實不錯,饒是我宮宴吃過不少,你這些菜連御廚都不會呢,有機會倒是應(yīng)該帶你進京去給宮里的娘娘們嘗嘗這龍宮里的稀罕菜?!?/br> 進宮?常相逢可不愿意,她太了解自己了,就自己這脾氣,還是在小地方橫行吧,到了京城,一塊磚頭砸下來,都有三個權(quán)貴,自己只怕棺材都來不及買,“縣主過獎了,民女這種柴門小戶出來的,手藝也粗鄙,沒得污了貴人的眼?!?/br> “哪有啊,常姑娘今兒可是叫本縣主大開了眼界了,”海寧縣主大度的將幾道菜一一嘗過,放下筷子道,“本縣主說了,要賞賜你,常姑娘,你說說,想要什么樣的好處?” “民女的手藝能得縣主的肯定已經(jīng)是意外之福了,哪里還敢跟縣主要賞賜?”趕快叫我走已經(jīng)是你給我最大的賞賜了,常相逢強笑道。 海寧縣主斜掃了一眼一臉擔憂的明奕,心里咬牙,“嗯,剛才聽趙夫人說你的經(jīng)歷,倒真是惹人憐兒,我看你年紀也不小了,又被繼父賣過,只怕也不太好找人家兒,”說到這兒海寧縣主看向趙夫人,粗黑的眉毛一揚,眼中并不見一絲笑意,“本縣主是個女兒家,倒不好幫常姑娘做媒,不如趙夫人當個冰人,幫常姑娘擇一門般配的親事吧。” “這個?縣主既然開了口,”趙夫人沒想到忽來巴的這么個差事丟到自己頭上,常相逢這身份,她認識的人家兒里,哪有愿意娶她的?。?/br> “哼,瞧你愁的,常姑娘是個孤女,又在商戶之家當廚娘,夫人前幾天不是還送我一個騎術(shù)很好的小廝么?這樣吧,湊成一對兒,王府收了趙夫人送的一房下人,連姑姑,你去叫常姑娘簽了身契,回京城的時候咱們帶走,”海寧縣主站起身,“我也乏了,大家都散了吧!” 不是手藝好么?她就收到府里,叫明奕天天吃著這賤人做的菜,卻摸不到手,那才好看呢,而且,這賤人的手藝也確實好,倒真是可以回去獻進宮里討皇上跟皇后個歡喜。 “你,”明奕已經(jīng)霍然起身,如果手里有刀,他會一刀砍死這個毒婦! “縣主!”常相逢已經(jīng)氣的臉色鐵青,渾身顫抖,“我常相逢雖然無父,但母親尚在,我父雖早亡,但生前也有秀才功名,叫我賣身為奴是絕不可能的,縣主是打算帶著我的尸體走么?” “你敢威脅本縣主?來人,”海寧縣主看到須發(fā)怒張恨不得將自己吃了的明奕,也是怒火中燒,“來人,將常相逢給我拿下!” “縣主息怒,”令狐儼大步上前,將常相逢攔在身后,拱身道,“相逢一時大意,沒將話說清楚,縣主確實弄錯了,相逢雖然在學生家的酒樓掌廚,卻不是一般的廚娘,她是學生的未婚妻,而龍宮水席樓也只是掛在令狐家名下,其實是相逢自己的產(chǎn)業(yè),另外,學生的岳母出身鞏縣海氏,族兄在陜西寶雞任知府,縣主叫她賣身為奴,只怕族里的人也不會答應(yīng)?!?/br> 這是逼著自家結(jié)仇啊,趙氏心里恨死這個沒腦子的縣主了,你想整人也打聽清楚,現(xiàn)在誰不知道常相逢是龍宮水席樓的二東家?就算是個商戶,也沒有按著腦袋叫人家賣了自身嫁給個奴才的道理,逼良為賤可是犯了永安律的。 何況令狐儼這么一說,常相逢居然是正經(jīng)人家的閨女,還有門不錯的親戚,若是這樣的身份,跟令狐儼訂了親倒是極有可能的,“原來常相逢跟令狐公子已經(jīng)有婚約在身了?唉,真是可惜,我還想著我娘家有個侄子人很不錯呢,”趙氏自動將海寧縣主叫自己將常相逢嫁小廝的話給忽略過去。 “原來是令狐公子的未婚妻,”連姑姑輕扯海寧縣主的衣袖,笑道,“倒叫我家縣主白cao心了,不知道婚期定在何時,沒準兒我還能過去湊個趣喝杯喜酒呢!”叫常相逢嫁了令狐儼,也等于是絕了明奕的心思,倒比直接弄死常相逢,叫明奕恨上自家縣主以后連個同心的日子都過不成來的強些。 百氏頭上見汗,可孫子當著全洛陽頭面人物的面說了,自己難道說不是?“回縣主的話,相逢確已跟我這個不成才的孫子定了親事,只是這丫頭的繼父去看才沒的,雖然那段天生虧待了她,可是相逢卻愿意為他守上一年孝,這是孩子的孝心,我們做長輩的也不能駁不是?這婚期么,怎么要也在相逢出孝之后才能定?!?/br> 明明是自己心上的人,卻要眼睜睜的看著嫁給自己的表哥,只怕這其中的滋味不好受吧?看著明奕緊攥的拳頭,海寧縣主心里一陣痛快,“我聽戲文里不是說那姓段的畜牲虧待了常相逢還將她三兩銀子賣了?這繼父既無生恩,也無養(yǎng)恩的,守什么孝啊?這樣吧,既然連姑姑想喝喜酒,就下月初六吧,咱們啊,喝完令狐公子跟常姑娘的喜酒再回京城去,”海寧縣主看著堂下一群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人,傲然道,“就這么著吧?連姑姑,你見識多,也過去幫襯幫襯,還有,咱們到底住著令狐家的園子呢,主家娶媳婦呢,你好好給常姑娘備一份添妝禮!” 海寧縣主甩臉走人,連給在座的女眷們告別的機會都沒有,趙夫人被這個不著的調(diào)的縣主折騰了一天,也不愿意在叢春園多留了,帶著一群身心俱疲情緒激動的太太小姐跟百氏打了招呼,也不勞她相送,匆匆走了。 花廳里只剩下明家跟令狐家諸人,大家一時無言,令狐儼回頭看著一直僵立不動的常相逢,滿眼痛惜,他現(xiàn)在是過了明路的常相逢未來的夫婿,倒也少了許多忌諱,轉(zhuǎn)身輕聲道,“相逢你也累了,叫燕兒跟明珠扶你回去歇著?!?/br> “相逢,都怨我,”明奕已經(jīng)掙脫明微達跟明章的阻攔,沖到了常相逢跟前,卻看到順著常相逢袖子而下的血珠,“你怎么了?我看看,” 令狐儼也才注意到常相逢的腳邊已經(jīng)積了小小的血泊,連忙捧起她的右手查看,才發(fā)現(xiàn)常相逢的手里緊緊扣著一支銀簪,而麿的雪亮的簪頭抵在腕上,已經(jīng)將常相逢纖細的手臂扎出血來,“你,快松手!” “相逢,我對不起你,是我沒用,”看到自己曾經(jīng)傾心相許,承諾要攜手一生的女子如今居然在他的面前做好以死相搏的準備,明奕整顆心都碎了,頹然跪在常相逢面前,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奕哥兒,你快起來,你這是做什么?”譚氏看著兒子這副模樣,直接撲過來要將他拉起來,“你快起來,小心叫縣主看到!” “祖母,祖母,這是怎么回事?表哥怎么跟這個女人定親了?這肯定是假的,假的,”明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心心念念的表哥居然告訴大家他跟常相逢有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