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畫到這里，楊塵沒再細畫。

    只簡單的記錄了之后的日子乃至他轉學前和常昭幾次單獨見面的場景。

    畫面上他沒有臉，常昭卻依舊有。

    沒有其他備注，最后一幅畫是他和常昭分別的一幕。

    他坐在貨車上，從車里探出頭去和站在遠處的常昭揮手道別。

    溫初雪坐在書桌前，抬手揉了揉紅腫的雙眼。

    然后她把最后一本素描本合上，已經(jīng)是滿臉淚痕，盡顯心疼之色。

    她起身把床上的挎包拿起來，從中取出手機，再平復了下心情，給楊塵打了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穿出楊塵熟悉的聲音。

    “初雪。”

    “……嗯?！睖爻跹┮宦牭剿穆曇羧滩蛔∵煅?。

    “你哭了？”

    溫初雪沉默著沒回答。

    電話那端，楊塵輕輕嘆氣，“別哭，我聽著心痛……”

    他的話卻像是扎中了她的淚點，溫初雪一下給哭出了聲。

    直到壓著聲音哭夠了，溫初雪終于安靜下來，捏著手機貼近耳邊，“對不起，我沒忍住?！?/br>
    聲音都哭得啞啞的。

    “初雪。”

    “嗯。”

    “你出來，到陽臺上?！?/br>
    “……嗯？到陽臺去干嘛？”溫初雪不理解。

    “因為可以看見我?！?/br>
    “什……什么？！你難道會飛嗎？??！”

    “不會?！睏顗m低低地笑，“你出來就知道了?！?/br>
    溫初雪保持接打電話的姿勢，站起來走到陽臺門邊，打開了門走出去。

    陽臺依舊只有她的躺椅和躺椅邊上的梔子花盆栽。

    溫初雪左右看了看，不確定地問：“你在哪兒呢？”

    “仰頭向上看你的對面。”

    溫初雪聽他的話，抬頭往對面看過去，當她一層一層朝上看去，模糊間看見楊塵的時候，她驚了。

    由于陽光有些刺眼，再加上兩棟樓之間隔了距離，溫初雪并不是很看得清楊塵。

    “你，你等我一下?！睖爻跹χ娫捳f了一句，然后回房在書桌的抽屜里翻找。

    她從抽屜里將一副墨鏡給拿出來戴上了，然后再次回到陽臺，朝著剛才的位置看過去。

    戴上墨鏡，陽光不再那樣的耀眼，她看見了也和她一樣拿著手機貼在耳邊的楊塵。

    雖然看不清楚具體的面部容貌，但可以辨認出就是他。

    溫初雪很驚訝，問他：“這是怎么回事？”

    楊塵又笑起來，“高一的時候爸媽說可以按揭一套房，問我的意見。我從轉學過來就一直在注意你的動向，知道你住在這里。后來，我聽見你和蘭亭亭說過你的具體地址和門牌號，讓她周末如果不回家可以去你家。所以……在看房的時候我特地去你家門口看過，然后在看c棟樓的時候我就專挑你家對面的位置。這里是當時兩戶隔得最近而且在你家對面的空房，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溫初雪目瞪口呆，完全說不出話了。

    “害怕了嗎？”溫初雪長時間沒有說話，楊塵低柔地問出聲，“害怕我是個……心思陰沉的偷窺者。”

    一聽他那近乎委屈的語氣，溫初雪趕緊搖頭，“不，沒有害怕。再說……”一想到楊塵會看見她在陽臺上的動向她就紅了臉，“再說我知道在陽臺上會被人看見都穿得很注意的，看也看不到什么特別的?！?/br>
    楊塵輕松似地呼了口氣，語氣依舊低沉有磁性，“可你不知道，我每每站在這里偷偷看你的時候，有多掙扎又有多……歡喜。我都覺得自己是個陰暗又恐怖的人?！?/br>
    溫初雪心頭一梗，不知道該怎么說才能安慰他，于是她只能捏著手機道：“別這么想，你要是喜歡……天天看我都不介意的，或者你什么時候想看我打個電話或者發(fā)個信息我就出來了。”

    電話那端又傳出了楊塵隱隱得逞的笑聲，“好，那我們就說定了?！?/br>
    “……嗯。”

    “嗯?！?/br>
    兩人各自看著各自的方向，忽然沒了話說。

    安靜而甜蜜的滋味，甚至透著電話里對方的呼吸聲。

    “對了，你畫里的常昭……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你們還有聯(lián)系嗎？”溫初雪一手撐著欄桿問道。

    “有，他今天就給我發(fā)了信息報喜訊，高考成績很好?！?/br>
    “那他的高中也是在關松中學讀的嗎？”

    “不是，我們都是在初中二年級下學期期末的暑假轉學的。只是他沒有來這里，他父母帶他去了另一個城市。其實當年初二年級上學期結束后我就準備轉學，但是常昭他不行，他原本打算去他舅舅那邊的城市上學，但是他舅舅由于工作原因那一整年都會不停地出差。所以，我陪著他繼續(xù)在關松念完了初二，直到他舅舅調(diào)整好工作，常昭一家可以順利搬過去為止。”

    “哦，原來是這樣?！睖爻跹┗貞?，“那你們那一學期是不是……特別難受？”

    “自那以后，學校也對學生的管理和各方面都加強了很多，那樣的事情至少我和常昭沒再遇到。但外界的影響始終是有的，那樣的環(huán)境很壓抑……我和常昭甚至在父母的要求下去看過心理醫(yī)生。看過以后，我們也逐漸可以坦然面對各種言語，不再因為其他人的話感到痛苦難堪。”

    楊塵現(xiàn)在幾乎是以一種比較輕松的語氣說出來的，溫初雪知道，盡管過去苦痛，他也已經(jīng)走了出來。

    “我會陪在你身邊的，我保護你，絕不會讓其他人欺負你！”溫初雪認真地做著保證。

    楊塵很開心，語調(diào)都飄飄然，“好，那就辛苦你了?！?/br>
    “不辛苦不辛苦，這是身為女朋友應該做的?！?/br>
    楊塵依舊是笑著。

    兩個人就這么拿著電話在陽臺上看著彼此聊了半個多小時。

    由于陽光太熱辣，溫初雪的手機電量也不高了，兩個人便掛了電話，各自回房。

    溫初雪把手機充上電，打開臥室門出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溫初雨已經(jīng)睡了午覺出來準備去上學了。

    溫初雨見到她，有些生氣，單手叉著腰，“姐，你中午去哪兒了？什么時候回來的？我回來家里飯菜都沒熱，我還得自己動手！你老實交代吧，是不是又出去和楊塵幽會了？他還沒擺脫嫌疑呢，你務必小心點兒！啊，對了還有你高考成績怎么樣？”

    溫初雪習慣性瞪她一眼，壓低聲音道：“什么幽會？我們那是正大光明的約會！至于高考成績，你姐我是誰？必須穩(wěn)穩(wěn)的！超了學校近五年來收分的平均數(shù)二十幾分！”

    “那就好那就好。”她頓了頓，嘟了嘟嘴繼續(xù)道，“但是，哦~你居然還承認和楊塵約會了，你不怕被他騙嗎？”

    溫初雪搖頭，“不怕！你也別瞎猜了，我已經(jīng)得到證實他就是當年四個人中的一個?！?/br>
    溫初雨瞠目結舌，喉嚨卡了半天才說出話，“不是，姐，你為什么說得這么理直氣壯毫不畏懼？愛情的力量這么大？讓你心甘情愿到這個地步？就算他是想報復你你也要和他在一起？！”

    溫初雪聽得頭有些大，沖她擺了擺手，“這件事過于復雜，等你晚自習下課我再粗略地講給你聽，楊塵……”她擰了擰眉，“我很心疼他。你先去上課，晚上回來敲我房門。”

    溫初雨一頭霧水，卻又隱隱發(fā)覺這件事大有故事，于是好奇急切道：“我下午可以請假的！”

    溫初雪一眼瞥過去，低聲喝道：“請什么假！馬上期末了請假！上課去，晚上回來再說！”

    溫初雨被吼得一愣一愣，雖然不甘心，還是氣哼哼地走到玄關換鞋出門了。

    晚上溫初雨放學后，急匆匆地進門就往溫初雪的房間跑過去，敲門。

    溫初雪聽見就給她開了門。

    溫初雨立馬脫了拖鞋跳上床，迫不及待道：“快，楊塵是怎么回事快告訴我！”

    溫初雪一把拍在溫初雨的小腿上，“你聞聞你的臭腳，先去洗個澡了再來聽我說！”

    溫初雨不干，直接撒嬌，“不嘛，姐，你這就是吊人胃口，你先告訴我了我馬上就去洗澡了。”

    溫初雪拿她沒辦法，坐在床邊開始和她說起來。

    她說得很簡單，就把事情的大概講述了一遍。

    誰知她說完之后，溫初雨已經(jīng)抱著衛(wèi)生紙在哭了起來，“……嗚嗚嗚……真是太過分了，太過分了！世界上怎么會有那些人存在呢？姐夫太可憐了，姐，他對你是用情至深呀，你當初就那一句話讓他記了這么多年，并且救贖了他整個人生，給了他勇敢面對的勇氣！姐啊，你一定得好好對待姐夫，他太可憐了……嗚嗚嗚……”

    這下得了，稱呼直接從楊塵變成了姐夫。

    溫初雪倒沒在意，只是提醒道：“這件事情不可以告訴除開樊城以外的人，知道嗎？”

    溫初雨一邊梨花帶雨地拿紙巾抹鼻涕，一邊重重地點頭，“放心吧，我還能不知道輕重嗎？姐啊……通常遭遇到這樣事情的人心靈都超級脆弱，你一定要呵護好姐夫啊。”

    “這還用你說？”

    “你知道就好，你這暑假呢，沒事兒多陪陪姐夫，他又不像你有我這個meimei每天能陪你聊天的，肯定很孤單?！?/br>
    看著溫初雨淚眼朦朧的模樣，溫初雪眼里卻沒有半點兒憐惜，“這些我都知道，聽完了趕緊去洗澡回房睡覺，明天還要上課呢！”

    好不容易把溫初雨弄走以后，溫初雪才空了去廚房喝了兩杯水，說話說得口干舌燥。

    26號當天，徐婧雯、楊塵和溫初雪一起去了學校填寫實際志愿。

    從楊塵那里了解到林業(yè)的分數(shù)是556分，他和蘭亭亭都將在七月中旬開始進行志愿填報。

    徐婧雯經(jīng)過思考，最終定了勤安市的勤安外國語大學。距離清遠市坐火車得要一天一夜。

    志愿填報完畢后，溫初雪、楊塵和其他同班的也來填報志愿的同學一起在班主任那里領了遲來的畢業(yè)照。

    照片里同學們熟悉的臉龐和親切的笑容依舊如初，只是高考過后，他們都要各奔東西了。

    離別的傷感和畢業(yè)的快樂相交融，情緒是復雜的。

    最后和班上的同學以及班主任告了別，溫初雪、楊塵和徐婧雯匯合一起回家。

    到分岔路口的時候，徐婧雯同往日上學時一樣，揮手道別。

    溫初雪牽著楊塵的手，看著徐婧雯遠去的背影，有些失落，“以后不能再和婧雯經(jīng)常見面了?！?/br>
    楊塵捏了捏她的手心，“只要有時間，都可以互相去對方的城市看望，別傷心?！?/br>
    “嗯，我知道的，只是舍不得，我和婧雯是初中的同班同學，現(xiàn)在，時間一晃而過，六年都過去了。”溫初雪不禁感慨。

    楊塵斂了斂眸，“你們的友誼會長存一輩子，我們……也會永遠在一起。”

    聞言，溫初雪牽著他繼續(xù)走，“你最近越來越會說話了?！?/br>
    他滿目溫柔，“你開心就好，想聽多少我都可以說?！?/br>
    溫初雪搖晃著兩人牽著的手，嘴角帶笑，“我倒是挺開心的。”

    楊塵笑著，問她：“明天和我一起去寫生怎么樣？”

    “好啊，去那里寫生？”

    “動物園？”

    “行啊，還可以看到好多小動物。”

    ……

    第二天早上八點，溫初雪站在c棟大樓下等著。

    原本兩人約的是八點半，但是溫初雪覺得自己應該早點兒來等著楊塵。

    過了十分鐘，楊塵背著上次寫生的黑色背包從一樓大廳出來了。

    看見溫初雪的時候他還很詫異，走上前牽住她的手，“初雪，怎么這么早？”

    溫初雪沖他傻笑，“我起早了沒事兒做，就來了?！?/br>
    楊塵微微低頭在她額頭上碰了一下，“那我們現(xiàn)在就出發(fā)吧。”

    “等等！”溫初雪突然叫住他。

    “怎么了？”楊塵不解地問。

    “背包我來背吧，反正你背的那一包鼓鼓的東西都是給我準備的吧？”

    聽到她的話，楊塵失笑，“被你猜到了，你可真是個機靈鬼?！?/br>
    “別和我打馬虎，背包給我背。”溫初雪直接掙脫他的手，近他的身去卸下他身上的背包。

    楊塵看她這么堅持，也只能妥協(xié)，好在一路上都是坐車，不會很累。

    溫初雪背上他的背包，然后伸手在他面前去，楊塵意會，抬手和她十指緊扣。

    他們坐的短途汽車，一個多小時后抵達動物園。

    在動物園入口買了票，兩個人慢噠噠地走進去。

    四處轉悠著看過了好幾個景點以后，兩人才找了個提供休息的地方坐下來。

    已經(jīng)中午了，但是楊塵還沒有開始繪畫。

    他也不急，拿過溫初雪懷里的背包放在兩人面前的石桌上，“我?guī)Я吮赝埃锩媸俏以缟习竞玫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