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又直勾勾的跟人說你不同意了吧？”抱琴問，“他又不是后宮妃子，全得看你臉色，得婉轉(zhuǎn)著來。來跟我說說都怎么說了，看能不能補救一下。”

    過了沒兩天，淑蘭還沒別過勁兒來，瑞誠有點耐不住性子了，到了抱琴宮里。像是走程序一般問了抱琴，問了五皇子，還有后院側(cè)殿里住著的柳貴人和翀瑛，便坐立不安，茶杯端起又放下。

    抱琴曉得皇帝這是在淑蘭那里碰了頭，那她來當(dāng)突破口了。她跟皇后關(guān)系好，說不定能勸上一二。

    “你這次選秀女做的不錯，虞太妃還夸獎你來著。”瑞誠想了半天，說出這么一句。其實原話不是實打?qū)嵉目洫剚碇?，原話說抱琴太過熱心才是真的，“宮殿準(zhǔn)備的也充足，很好?！?/br>
    抱琴笑了一笑，道：“都是皇后娘娘指導(dǎo)有方?！?/br>
    瑞誠的臉掉了一掉，嘆道：“唉，皇后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脾氣有點不太好。”

    “真的么？”抱琴有點皺眉，專門想了一想，道：“宮里事情多，興許是累著了?！?/br>
    這么毫無內(nèi)容的扯了兩句，瑞誠不太耐煩了，他道：“住鐘粹宮的秀女里有個叫秀媛的，你可曾見過？”

    抱琴笑道：“這還沒到兩個月，不到宣秀女的日子呢。”

    瑞誠一聽也沒話說了，但是當(dāng)皇帝是沒什么迂回曲折達到目的的概念的，當(dāng)下道：“我看著她不錯，等到正日子了，想著能封她個妃才是。”

    抱琴笑著看著皇帝，這事兒確實有點不和禮法，一般來講，進宮都是封貴人常在和答應(yīng)，也就是所謂的庶妃，至于嬪，能封到這個位子的，家里都是大有背景的。

    瑞誠自然也是知道的，要是抱琴直來直去的說不和規(guī)矩，皇帝說不定就炸了，但是她現(xiàn)在只是看著人笑，倒將人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了，“不太合規(guī)矩，這我知道，不過……”我就是看上她了，怎么得吧。

    “陛下?！北儆H自端了點心和茶水過來，道：“按說陛下喜歡，封什么都不為過。”抱琴看瑞誠點了點頭，又說：“不過如果進宮就是妃，沒出幾年生了兒子就該進貴妃了，五六年過去到了時日就該進皇貴妃了……”皇后沒死，皇貴妃是封不成的。

    剩下的話不用說了，瑞誠順著想下去了。

    抱琴見這話皇帝聽進去了，又說：“不如先給她封個嬪，這樣也是進宮位分最高的了，她自然對陛下感恩戴德，等到生了皇子再進妃，又會更加用心的侍奉陛下了?！?/br>
    瑞誠點頭，但是又覺得有點委屈人，抱琴道：“或者給她妃的份例？”

    瑞誠答應(yīng)了。

    第二天一早，等到瑞誠去上朝了，抱琴起了個大早去找淑蘭了，因為心中有事兒，居然是第一個到的。

    慧妍見了她道：“娘娘還在洗漱，早飯還沒進呢，要么您到內(nèi)屋等著？”

    抱琴進了淑蘭臥室，她正坐在鏡子前面，兩個小太監(jiān)站在她身后給她梳頭。見到抱琴進來，淑蘭道：“你先坐著，我一會就好。早飯吃了么？我讓她們再上一份，咱倆一塊吃？”

    淑蘭知道抱琴跟她有話要說，便對小太監(jiān)道：“梳個簡單點兒的就行?！?/br>
    等到淑蘭梳洗完畢，兩人進了西暖閣去吃早飯，宮女太監(jiān)退了個干干凈凈，抱琴道：“陛下昨兒去我那兒了。”

    淑蘭看她一眼，“我知道，用了印了?！?/br>
    “咱們得好好合計合計，那個叫秀媛的，你見過沒有？”抱琴臉色稍微有點凝重，“雖然陛下的寵愛不得持久，不過就憑那一點點姿色，誰知道它自己滅了之前，得燒死多少人陪葬?！?/br>
    這還是淑蘭第一次聽見抱琴這么說話，道：“他又說要封她當(dāng)妃子了？”

    抱琴點了點頭，淑蘭是第一次，她也是第一次。昨兒她上了山藥棗泥糕，哪兒想陛下吃在嘴里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她也夠震驚的了。“最后說封嬪，但是給妃子的待遇?！?/br>
    淑蘭算了算，道：“等會兒我把人招過來，咱倆見見?！?/br>
    吃完早飯，兩人一前一后從殿里出來，幾乎驚掉了一干等著請安的妃子的下巴，還以為昨兒侍寢累著了，今兒不打算來請安呢，敢情兩個都沒放過！

    “和嬪娘年過來的可真夠早的?！闭f話的是凌常在，雖然被關(guān)了三個月，不過放出來之后話依舊多，也有可能是那三個月沒人講話的關(guān)系。

    常嬪第一個行了禮，道：“皇后娘娘吉祥。”

    淑蘭點了點頭，道：“都起吧?！?/br>
    幾個人請完安就走了，淑蘭差人去鐘粹宮宣了齊秀媛過來。

    秀女名單上寫著這齊秀媛是江南人士，父親是個知縣，俗稱的七品芝麻官，母親是京城一家有名商戶的千金，將將夠上選秀的資格。

    “也許是陛下沒見過多少江南水鄉(xiāng)的美女，一時間起了興頭呢？”抱琴道，這話她自己說的也不那么自信，單單用興頭兩個字可不好形容陛下的決心。

    等到小宮女領(lǐng)了人進來，抱琴一眼就覺得這人家底殷實，從小教養(yǎng)很好。

    女人家看人是這樣的，不過一個照面，就能將人從頭到腳看個遍。上衣是煙粉色，裙子顏色深了一個色號，但是花紋是一樣的，而且似乎是用金絲繡了暗紋，頭上的簪子也是鏤空款，里面還鑲了寶石，只露出一個小小的鞋頭上，五顏六色不知道繡了什么，立體的花紋，鑲嵌的珍珠，總之做工極其復(fù)雜。

    “起吧?！笔缣m道。

    等人抬起臉來，抱琴有點失望，還以為是什么國色天香，誰知道只能說是一般姿色，當(dāng)然能選進宮的自然不會差到哪兒去，只是能讓陛下這么喜歡，抱琴總以為能見到一個美得不似凡人的仙女。

    “在宮里住的可還習(xí)慣?！笔缣m面無表情，等收到抱琴的信號之后問道。她倆已經(jīng)商量好了，一個問問題，一個留心看著，總能發(fā)現(xiàn)些什么。

    秀媛急忙起身行了禮，才道：“謝娘娘關(guān)心，宮里有宮女太監(jiān)照顧著，飲食上也跟家里差不多，夜里睡得也好……”

    后面沒聽見了，抱琴看了淑蘭一眼：我沒吩咐過御膳房??？

    淑蘭：我也是，誰有閑工夫照顧秀女的飲食，還專門換了江南口味。

    抱琴，淑蘭：陛下動真格了！

    停頓的時間有點長，抱琴急忙補救道：“嗯，有不習(xí)慣的地方就告訴宮里的姑姑，”這半句說完，語速總算恢復(fù)了正常，“皇后娘娘最是體恤人了?！闭f完又換了個話題，“早就聽聞江南水土養(yǎng)人，今兒見了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就算她已經(jīng)被皇帝欽點了，但是圣旨沒下之前淑蘭半句口風(fēng)也不能透，當(dāng)下不痛不癢的幾句問話過后，淑蘭將人又放了回去。

    “怎么樣？”淑蘭問道。

    “看不出什么來。”抱琴道：“興許是我們太多慮了呢，陛下好不容易看上一個，說不定這是個安分守己的人呢?！?/br>
    “早上的話是誰說的?！笔缣m瞪她一眼，“就像你說的，我都是皇后了，我怕什么?！?/br>
    抱琴也沒把這話當(dāng)真，道：“下來得開始看其他秀女了，我估摸著得找兩個跟她風(fēng)格差不多的，再找兩個跟她相反的，然后有特色的也不能放過，總之這次得多進幾個。”

    淑蘭點頭，開始了每天傳兩三個秀女陪著逛御花園的工作了。

    似乎每屆秀女都要出點事兒已經(jīng)成了慣例，齊秀媛有件衣服讓人給踩了。

    秀女屋里是沒剪刀的，針線也是沒有的，女孩子力氣小撕不開衣服，也只能丟到地上踩兩腳了。要是擱在別人身上也就這么過去了，不過這人皇帝密切關(guān)注著，甚至還差了小洪子過來問了問，于是誰也不敢大意了。

    這事兒好查也不好查，秀女兩人一間，院子里還有宮女太監(jiān)站崗，嫌疑最大的就是跟她同一個屋里的人了。

    但是看了同屋秀女的名單，抱琴有點想把這事兒壓下來的沖動了?！澳憧纯矗莸母哂褫?，父親是知府，剛好管著齊秀媛她爹?！?/br>
    于是等到晚上瑞誠來的時候，淑蘭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問清楚了，說是給收拾衣服的時候不小心掉在地上蹭了點灰了，一來二去就被傳成衣服被踩了。衣服已經(jīng)拿去洗了，我又做主賞了她三匹今年新進的綢緞，陛下覺得如何？”

    瑞誠嗯了一聲。

    淑蘭又道：“不過秀女和丫鬟們的宮規(guī)可得再加強些了，要是天天為這點事折騰，唉……”

    瑞誠批了一天折子，早就累得腦子不想動了，聽見淑蘭效率挺高，一天就把事情辦妥了，只說了句別讓小姑娘受了委屈，便放在一邊不管了。

    一晃三個月過去，瑞誠雖有心來段御花園偶遇，不過一則秀女?dāng)?shù)量太多，這偶遇不那么唯美，二則怕淑蘭硬邦邦的頂上來，三則又怕抱琴嘲笑他猴急，于是也只能過上三五日在御花園的樓閣之上偷窺了。

    等到秀女被送出宮，淑蘭拿著擬好的秀女名單來找瑞誠了。

    第一個就是齊秀媛，封了嬪，跟她同屋的高玉萱是貴人，另外還有幾個跟抱琴商量好的秀女，從常在到貴人不等。

    瑞誠一看只有齊秀媛一個封了嬪，當(dāng)下就覺得淑蘭辦事牢靠，雖然嘴上有點傷人，但心里還是向著他的。

    “陛下，這新人進宮，老人是不是也該進進位了?！笔缣m看著瑞誠眉飛色舞的樣子，提了第二件事兒。

    瑞誠點了點頭，“你說來聽聽?！?/br>
    “和嬪，董嬪和常嬪。上回陛下就說了給和嬪晉位，董嬪雖然是廣和宮的老人，不過為人處事倒沒有常嬪規(guī)矩，而且常嬪又新得了翀庥，這兩個里面，倒是常嬪值得晉位?！笔缣m看著瑞誠的臉色，繼續(xù)道：“貴人位上有兩個，柳貴人是因為生了皇子晉位的，這次就算了；劉貴人……”太后不太喜歡，“年紀(jì)也大了，要是升位也可以。”

    “至于凌常在……今年還禁足過一次，就算了吧。”

    瑞誠想著早年母后說過的話，既然翀寗已經(jīng)給過繼出去了，劉貴人也可升位了?！昂蛬搴统鍟x妃，劉貴人晉嬪?！?/br>
    淑蘭一邊記著，一邊笑著說：“還有件事，遷宮。既然晉了位，就該換個地兒住了，再加上新人進宮，總得一個宮分兩個才是。不過齊嬪既然進宮就是嬪，那就讓她單獨住在永壽宮可好？離陛下也近?！?/br>
    淑蘭笑著調(diào)侃，反倒讓瑞誠越發(fā)的不自在起來，唔唔不知說了什么，又清清嗓子，“皇后說的有理，擬了折子呈上吧。”

    可不得有理么，跟抱琴兩個對了三遍，連什么時候該微笑什么時候該羞笑都被說了。

    ☆、第087章

    廣和六年，大皇子翀?zhí)嵾^了他的五歲生日之后，宮里第二次遷宮活動開始了。

    柳貴人遷到了長春宮后殿，劉貴人升了嬪,住了咸福宮主殿；常嬪和抱琴都升了妃位,沒動地方。

    柳貴人恨得牙癢癢，從抱琴宮里搬出來的時候依舊是個貴人,能帶走的東西除了衣服剩下什么都沒有，尤其是凌常在在一邊說的風(fēng)涼話，讓她沒忍住動了肝火。

    “柳jiejie可得仔細著快點，三皇子眼看著就兩歲了，還有四年時間，也不知道jiejie還有沒有機會了?！?/br>
    這是什么？這明白了是咒她四年之內(nèi)升不到嬪,要不回自己的孩子！

    走的那天抱琴親自來送了,笑得有點像皇后那般不討人喜歡,“柳貴人放心,翀瑛我會好好帶的,你放心，斷不會阻了你們母子親情的?！?/br>
    她十天能有幾天在自己宮里？柳貴人數(shù)了數(shù)，三天都不到！這是第一條，第二條還有皇子的教育問題，六歲搬去北五所，然后開始上學(xué)，可是真等到六歲再認字就晚了，沒見皇后那個體弱多病的大皇子現(xiàn)在字兒寫的都很得皇帝夸獎了。

    要是她沒在一邊看著，也不知道和妃究竟會不會三歲開始就給翀瑛認字。要是六歲去了尚書房一個字都不認得……

    柳貴人掌心的掐痕越發(fā)的深了，她扭頭又看一眼啟祥宮三個大字，斬釘截鐵道：“走！”

    等到老人們遷完宮，新人們?nèi)雸隽耍还舶藗€新人，最最引人注意的就是那個廣嬪了，有史以來第二個有封號的妃嬪。住的地方也分外的不招人待見：永壽宮，比和妃的啟祥宮離養(yǎng)心殿還要近！而且她的待遇，怎么也那么招人眼紅呢。

    按律妃位是十四個宮女，八名太監(jiān)，她的宮女太監(jiān)人數(shù)跟妃位上的和妃和常妃一樣多，再加上單單一個人住在永壽宮，可真是……太討厭了！

    和妃再怎么討太后喜歡，太后也已經(jīng)去了；再怎么討皇后喜歡，皇后也有自己的兒子。她自己年紀(jì)也大了，陛下去她宮里也沒那么勤了，好不容易送走了個狼，結(jié)果又來了一個虎。

    廣嬪就這么頂著全宮人的妒忌進來了。

    廣嬪要么是個會做人的，要么是個張揚的，至于為什么這么說，蓋因她進宮的當(dāng)天下午，就收拾了東西出來拜見宮里的幾位主子了。

    先是坤寧宮，淑蘭接到宮女通傳的時候也嚇了一跳，這位可真是下了苦功夫了，早上才進宮，這連午飯還沒吃呢，就先到她這兒表忠心了。

    “皇后娘娘吉祥?！睆V嬪搖曳著拜倒。

    淑蘭使了個眼色給站在一邊的宮女，笑道：“快起來吧。你倒是有心了，按理明兒早上來就成。你宮里的姑姑沒跟你說么？”

    “姑姑說了，”廣嬪的聲音越發(fā)的柔弱起來，“只是臣妾不見了娘娘，心中總有不安呢?！?/br>
    淑蘭特別不喜歡這種說話方式，但是總記得抱琴說的要笑，因此拿帕子遮了半個嘴小聲道：“看你這話說的，到叫我心中歡喜的很了。”

    “娘娘，這是我家里的小玩意，江南一帶的東西，勝在靈巧，望娘娘笑納。”廣嬪身邊的宮女獻上一個禮盒。

    淑蘭叫人接了，打開一看，是個鏤空的小鈴鐺，確實如廣嬪所說，手藝精巧，上面的動物刻的栩栩如生，拿在手上一搖，聲音也很是清脆呢?！安诲e?！笔缣m又將鈴鐺放回盒子里，語氣很是誠懇：“我也不多留你了，明天是正日子，你是新人，別來太晚就成。”

    “多些娘娘提點?！睆V嬪又行了個禮，退下了。

    陪著廣嬪出來的是她家里帶來的丫鬟暖暖，見左右無人，便小聲問道：“娘娘，還要去看看兩個妃嗎？”

    廣嬪搖了搖頭，“今兒是第一天，見了皇后就成，不然皇后該不開心了。明天再去看其他人，至于和妃和常妃，和妃進宮早，宮里有兩個皇子，又管著宮務(wù)，跟皇后娘娘走的又近，自然是先去看她了?！?/br>
    第二天一早，不僅僅是廣嬪，就連和妃這個眾人口中“仗著皇后娘娘寵愛，每天都是最后一個來的”人也到的不是那么晚了。

    宮里六個老人，再加上新進的八個新人，坤寧宮里兩排椅子幾乎都要坐滿了，淑蘭掃了一圈地下姹紫嫣紅的各種花兒，笑道：“冷清了這些年，可總算是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