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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挽春行在線閱讀 - 第22節(jié)

第22節(jié)

    他話音剛落,溫挽突然悶哼一聲捂住腹部,緊接著一口血水直接噴到元晦前襟上,那溫熱的觸感燙得他狠狠哆嗦一下。

    “溫小姐?!鳖櫴欠沁B忙起身。

    溫挽有些恍惚,這毒為何比她預期發(fā)作的時間提前這么多,好痛,像有把刀插在腹部使勁攪動。又有一口血哽在胸口,這回她用自己的手捂住了,沒再把血弄到王爺身上。見元晦被嚇得呆愣在那,溫挽朝他笑笑,虛弱安慰道:“別……別怕?!?/br>
    元晦猛地回神,一把將人摟進懷里,喚到:“挽挽!挽挽!”

    溫挽還在咳血,她眉頭緊鎖,呼吸急促,漸漸昏了過去。

    元晦脫下氅衣裹住她,把人橫抱起,吩咐近衛(wèi)說:“去宮里請?zhí)t(yī),帶到王府去,快!”

    話畢,他又轉頭對顧是非說:“大人,溫氏由我先代為看管?!?/br>
    這本不合禮法,但事態(tài)緊急,顧不得這許多了,“勞煩王爺,”顧是非說。

    ***********

    太醫(yī)跪伏在床邊,把著溫挽的脈,沉吟片刻后,說:“小姐體內似乎有兩種極為霸道的毒藥在相互沖撞,故而引得氣血逆行,老夫可以用銀針暫時壓制藥性,但若想徹底解毒,還得對癥下藥才行?!?/br>
    元晦站在近旁,急聲問:“暫無性命之憂?”

    “是,”太醫(yī)起身,轉向元晦,“不過解毒倒有些麻煩了,只解一樣不行,得兩個同時解……”

    元晦扣住他的手臂,殷切問道:“解藥,大人可有辦法?”

    太醫(yī)慌得小退了半步,說:“王爺說的丹碧老夫倒略有耳聞,另一種卻實在沒見過?!?/br>
    “丹碧的解藥我去找,”元晦松開他的手臂,扭頭注視著床上的人說,“剩下的就交給太醫(yī)了?!?/br>
    “是是是,”太醫(yī)連連道。

    “您老是杏林大家,定能保我夫人平安,”元晦湊近太醫(yī)放緩語氣道,“對不對?”

    太醫(yī)被他陰鷙的眼神嚇得差點癱倒在地,“對對,王爺說的是?!?/br>
    “爺,宮里來人,招您覲見,人在前院等著。”屋外有人喊。

    元晦不耐道:“讓他等?!?/br>
    “這……”那人猶豫了片刻,說:“來的是高祿高公公?!?/br>
    高祿是大內總管,皇上近臣,很受倚重,從來不做這種跑腿的事。

    “那又如何?”元晦說。

    “是,爺?!?/br>
    “等等,去溫府把凌霜喊回來,快點。”

    “是。”

    **************

    盛澤的事被鬧的很大,大理寺庭審還未結束,整個案情的始末就被說書先生編成了段子,在大梁大街小巷來回傳。

    揚長吉氣得摔了好幾個杯子。

    宋湍合顫巍巍站在下首,連頭也不敢抬。姚巳阡也是,如喪考妣。只有楊慎安然坐在椅子上,捧著茶杯慢慢喝茶。

    “你們一個二個都是一部之首,竟然還斗不過一個小小的大理寺少卿?腦袋長著不用的話,不如割下來丟去喂狗!”揚長吉罵道。

    “顧是非背后有元晦給他撐腰,否則他能有那么大的本事一夜之間找齊這么多人?”楊慎慢悠悠地說,“宋大人,身邊的狗該清一清了,咬主人的那種可不能留?!彼f的是李滄聲,要不是李滄聲坐實柴稷殺人,那祝大海跳出來也沒用。

    宋湍合噗通一聲跪下,汗如雨下,連聲道:“下官明白,下官回去就好好理一理前院后宅?!?/br>
    “還有,姚大人吶,”楊慎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涼薄驚得姚巳阡心如擂鼓。

    “你查出來是誰把溫家小姐告上大理寺沒?”

    姚巳阡也跟著噗通一聲跪下,垂著腦袋道:“下……下官不知?!?/br>
    “呵!”楊慎冷笑,“去問問你的寶貝女兒就知道了?!?/br>
    “啊?”姚巳阡以為自己聽錯了。

    楊慎起身,緩步踱到姚巳阡跟前,抬腿一腳將人踹倒在地,踩著他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說:“姚汐的婢女呈珠不久前曾去找過柳蔭蔭,這個柳蔭蔭是誰,不用我多說了吧?!?/br>
    姚巳阡霎時被嚇得面無血色。

    “我……我……”

    楊慎收回腳,掃視一圈癱倒在地的兩人,恨聲道:“廢物。”

    揚長吉拎起盛滿熱水的茶壺,想也不想便扔到楊慎腦袋上,那茶壺應聲而碎,茶湯混著血水濕了楊慎半邊衣裳。

    “你也是廢物,現(xiàn)在長了嘴巴會說,早干什么去了。”

    楊慎顯然是習慣了,臉上神色半點沒變,只伸出一根手指,從額角沾了一點刺眼的血水下來,放在眼前細細端詳著。良久,他輕笑一聲,道:“氣大傷身,父親年紀大了,該少動肝火?!?/br>
    話畢,他俯身攙起姚巳阡,說:“事到如今,多說無益,一起想想應對之策才是正經(jīng),父親,你說呢?”

    楊長吉粗喘一聲,默認了。

    姚巳阡順著他的力道起身,垂著眼睛不敢去看他額頭上的傷口,低聲附和道:“是是,大公子說的是。”

    宋湍合早已嚇得大氣都不敢出,眼睛也不知道該往哪里放。派去盯著大理寺審案的下人回來了也不敢進來,縮在門口張望。

    楊慎招招手。

    那人剛跨進門檻就跪下了,哆哆嗦嗦恨不得膝行進來。

    “說話?!睏钌髅鏌o表情地催他。

    下人磕了個頭,說:“回大人的話,大理寺那邊已經(jīng)暫時結案了,顧大人說涉案人等均等待圣裁,包括盛澤水患一事?!?/br>
    “嗯,還有嗎?”

    “還有祝大海和李滄聲均被顧大人帶回了家中?!?/br>
    楊慎點頭,頓了一下,他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問:“溫家小姐呢?”

    “溫家小姐在堂上突然嘔血不止,被容王帶回府醫(yī)治去了?!?/br>
    楊慎額角青筋狠狠跳了一下,壓下面上微異的神色道:“知道了,下去吧?!?/br>
    第26章 雨夜

    權錚豎著進的大理寺,橫著出來,這筆賬自然算在元晦頭上。他前腳被人抬出大理寺,后腳告狀的折子就進了御書房。

    皇子當著百姓的面毆打大臣,這讓百官的顏面往哪擱。

    為此,仁敬帝匆匆將人宣進宮,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又罰他閉門思過半月,另外還賞了個城門尉給元晦,讓他思完過滾去看上京的城門,這處罰不可謂不重吶。

    不過閉門思過也有好處,可以專心照顧人。

    溫挽自昏迷后一直沒有清醒過,剛開始還能喂進東西去,到第二天就連藥都喂不進去,哪怕勉強喂進去,不一會兒就吐出來了。

    為了不讓她把喝進去的藥再吐出來,太醫(yī)讓人拿來枕頭把她上半身墊高,但毒性發(fā)作疼起來的時候,溫挽總會滿床亂滾,滾完再沾著滿身濕汗嘔吐。

    每每這個時候,元晦都會親自去投了毛巾來,細細給她擦拭。

    丹碧的解藥元晦早就親自去宋湍合府上要來了,要不是得留著宋湍合處理十幾宗狀告柴稷魚rou鄉(xiāng)民的案子,元晦還會接著打。話說自從柴稷被殺一案鬧上公堂后,越來越多受害者露面,要求從輕處罰溫家小姐。雖然大理寺曾說相關涉案人員要交由圣上親自裁奪,但仁敬帝顯然更重視水患一事,沒心思管這個,只說讓京兆尹看著辦。

    宋湍合不敢犯眾怒,也不想得罪容王,加上心虛,便輕輕放過了,讓溫挽賠償原告柳蔭蔭五千兩銀子草草結了案。

    倒是溫父從未想過自己乖巧的女兒手上居然沾血,雖然這背后有隱情,但他始終難以接受,所以從開審至今,他都沒有露過面也沒幫著溫挽多說一句話。

    另一種毒太醫(yī)始終沒有頭緒,元晦把宮里能用的太醫(yī)全部抓進了王府,逼著他們日以繼夜地研究,進度還是很慢。

    元晦這兩天寸步不離守著人,溫挽毒性一發(fā)作,他就手貼著后心用內力給她梳理翻涌的氣血。后來她發(fā)作的越來越頻繁,元晦便干脆像抱孩子那樣讓她背靠在自己懷里,自己則靠在墻上,不分日夜的攬著她,時時施以援手。

    以前,即便安安穩(wěn)穩(wěn)躺床上元晦都很少有能入睡的時候,如今僵坐著懷里還抱了個人倒是睡的很好,那些詭譎陰郁的夢也很少找上來,他仿佛獲得了某種神跡一般的豁免。

    這夜無端下起了小雨,雨絲細如牛毛。凌霜守在屋外,抬頭望著漆黑天空,屋內昏黃的光從窗戶透出來,將她整個人渡上一層溫柔的色澤。

    “嗯……”溫挽低吟出聲,凌霜知道她的毒又發(fā)作了。

    元晦從淺眠中驚醒,攬著溫挽的手微微收緊,將手貼上后心,緩緩輸送內力。待她的掙扎幅度變小后,元晦疲憊地收回手,笑說:“不就是剛見面劃了你一刀,后頭又昧下你一方手帕,怎么還起來這么費勁呢?”

    溫挽呼吸沉重,像是聽見了這話,又像是沒聽見。

    “以后你要是再以身犯險,我就不管你了?!痹扌跣醯馈?/br>
    溫挽被他吵醒了,神色懨懨地用頭頂著他的胸口艱難地轉了個身,面對面趴俯在他身上,澀聲說:“聽見你說不管我,我就嚇醒了?!?/br>
    元晦一動不敢動,太近了……手也撐在身體兩側,不敢往人家身上招呼。

    “感覺怎么樣?”他輕聲問。

    溫挽把沉重的腦袋擱他肩膀上,輕聲說:“好多了,”靜了一會兒,她又悶哼了下說“疼”。

    元晦手掌撫上她后心,內力像溫熱的水緩慢浸潤她的四肢百骸,“這得算到聘禮里才行,”元晦說,“我這幾日使的內力比我過去使的一年還多,如果你不還我,那我就虧大了。”

    溫挽在他肩頭輕輕蹭了蹭,將臉轉向他耳側,呼著灼熱的氣息說:“算在聘禮里?!?/br>
    元晦忍住想摸耳朵的沖動說:“都中毒了,就老實點吧?!?/br>
    溫挽輕笑出聲。

    “太醫(yī)在給你研制解藥,快了……”

    溫挽意識昏沉地聽著。

    元晦聽見她漸漸綿長的呼吸,慢慢不說話了。這呼吸與自己的交融在一起,像是撫平了他靈魂深處殘破尖銳的呼喊。她像冬日午后悠長溫暖的日光,像山林深處的涓涓細流,像玉涼八百里黃沙上輕柔拂過的風,是他做夢也不敢肖想的救贖。

    元晦早就明白,他該拽著她往上爬,可他怎么舍得。

    在溫挽昏睡到第四天的時候,楊慎來了,帶著藥王谷的石崇白石老,來給溫挽診治。

    人是楊慎快馬加鞭去求來的,據(jù)說跪了一天一夜,進王府的時候他的腿還是瘸的。

    元晦沒有攔他們,恭敬把石老迎進了屋。

    石崇白是個謫仙一樣的人物,說話做事慢條斯理,哪怕見著床榻上面如白紙的人,也能cao著慢悠悠的語氣先把無關人等趕出屋去。

    元晦站在院子里,被風一吹頭疼的厲害。他揉著額角看向身旁的楊慎,涼涼說道:“你逼她服毒的時候,有想到現(xiàn)在這茬嗎?”

    “你除了縮在她床榻上,做過其它有用的事嗎?”楊慎回他。

    元晦很少能被人噎住,楊慎是一個。

    “行了,別裝了?!笔绨妆П劭粗采系娜苏f。